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把你儿子，老婆叫过来。”叶锐认为，必须要和全家人通气，否则后续工作很难开展。
“我儿子……”提到儿子，王华勋面露难色。
“你都和警察接触了，还怕什么？有的话你警告你儿子没用，我们可以警告。”
“再说你如果不借此机会让你儿子清楚整个事情，如果哪天他发现了自己瞎整，你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
卓一鸣一番话，王华勋听进去了，闷头思索片刻后，分别拨打了老婆和儿子的电话。
他老婆倒是一句话没多问，听到地点就说了个好。
儿子追问半天，反复问究竟什么事情，还责怪老爹上着班怎么就跑出去了。
一副老子不说清楚，儿子就不配合的模样。
手机听筒的声音不大，但是王玉昭的声音很大，坐在驾驶座正后方的叶锐不想听清楚都难。
他忍不住撇了下嘴，难怪这么大的事，王华勋要瞒着儿子……
这么沉不住气，还喜欢刨根问底，不配合的架势确实容易坏事……
挂了电话叶锐继续和王华勋闲聊，时间过得很快，王华勋的老婆开着车先到。
她走下车瞟了一眼老公的车，什么都没说，一脸平静拉开副驾驶门。
留着干练短发，穿着职业装，保养得宜的妇人还未坐进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先钻了进来。
她钻进来坐定，扭头瞟了后座的二人一眼，立刻笃定地询问。
“你们是警察？不是我们本地的。”
叶锐微笑着一点头，没有追问她何从确定，大概之前被骗的经历，让夫妻二人打定主意，不会再找什么不靠谱的中间人了……
所以能让老公在这么荒郊野外接见的人，还叫她过来的肯定不是商业合作。
最近让夫妻二人行事如此小心翼翼的只有女儿相关的事情了。
王华勋不等老婆继续发问，介绍了叶锐两人的身份，把刚才交谈的内容，还有叶锐他们发现的情况告诉了老婆。
“你们说发现了小珏涉及非法直播，是不是涉及骗钱？那她会不会被判刑？”
“如果我们退赔那些钱，她可以不可以减轻惩罚。”
“老婆，你别管那些了，女儿能回来就算坐牢也比在那些地方强，现在我们首要的是配合警方把小珏救出来。”
叶锐轻轻咳嗽了两声，没有纠正王华勋的措辞：也有可能是抓回来……
王华勋老婆还没继续追问，又一辆车开到了旁边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的男子仿佛年轻版的王华勋。
王玉昭。
他看到母亲的车子也停在旁边，一脸莫名其妙，站在车边嘟嘟囔囔。
“这么荒郊野外，你们搞什么啊。”
“有什么不能回家说吗？”
“上车。”王华勋没好气的回答。
王玉昭又撇了一下嘴，拉开后座门看到后座还有两个身量不低的陌生男子立刻噤声。
他扶着门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王华勋忍不住催促他赶紧上车。
王玉昭刚上车关上门，手还没来得及脱开门，咔哒一声，王华勋在前座落了童锁……
王玉昭一脸懵逼看着他爹……
“我来说吧。”叶锐清了清嗓子，先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递给王玉昭。
王玉昭接过去在手里反复翻看，甚至拿到窗户边，对着外面的日光检查印刷，印章，暗纹……
卓一鸣心中翻了个白眼，难怪他爹那么不放心他，这个儿子看似行事小心谨慎，但是完全抓不住重点……
爹妈都在这里坐着，两个人的身份肯定已经核验过了，你就算有怀疑，也先把事情搞清楚，再看从何入手查证真伪。
这上来就先检查证件，难道证件你看不出问题，后面的事情就一定是真的吗？
王玉昭的行为也暴露了，他之前应该没有跟警察打过什么交道，所以只会闷头检查证件真伪，那他大概不清楚一本真的证件应该是什么样的。
查半天也属于装腔作势浪费时间，吓唬人……
王玉昭看了半晌，大概没看出什么不对或者对的地方，一脸平静递了回来。
叶锐怕他开口提问，又不知道问到哪里去，三言两语把目前的情况讲述了。
随着叶锐的讲述，王玉昭眼眶逐渐瞪大，脖子可见的僵硬了，盯着叶锐一动不动，都忘记了看下父母的表情。
“你说啥？我妹现在被骗去了海外，还从事违法行业？？”
叶锐松了口气，还好王玉昭没有蹦出来三个字：你骗人。
“你们刚知道？？”王玉昭扭头看向父母。
王华勋迎着他的目光，一点心虚都没有，语气淡然。
“涉嫌违法的事情我们刚知道，但是你妹被掳到海外，我们早就知道，为此已经支付了很多笔赎金。”
“你们为啥不报警！为啥不告诉我？如果你们早说了，我妹肯定都回来了！”
叶锐揉了揉太阳穴，果然知子莫若父。
王玉昭的这个反应正常，但是他对后续事情发展的预估想象的太美好了，甚至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你爹妈都搞不定的事情，你无钱无人脉，你凭什么就自信能够更快的救回来王玉珏。
回来？怕是连尸体骨灰都回不来……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近王玉珏和你联系过没？”
“联系啊，我经常还给她转钱呢……”王玉昭说完，轮到王华勋眼眶睁大了。
“多少？怎么转的？？”
“没多少，几千，万把块钱吧，一周一笔？不记得了，反正我问她缺不缺钱，她说有点，我就给她转了。”
王玉昭说完，王华勋还没表态，上车后说了几句话后一直没吭声的母亲语气激动直接开骂。
“你真的是个猪脑子，你妹工作后从来不肯向家里伸手。”
“手机，包包，车，都是我安排的，你居然你没发现不对劲。”
“果然，当初你爸说不能让你知道，我还说让你知道，多个出主意的人终归好的，现在看来幸好我听了你爹的。”
之前不觉得儿子蠢，现在觉得简直蠢爆了……
“对哦，好像是这样的哦。我还以为……”王玉昭眨了眨眼没敢在说话。
他以为妹妹跟他关系亲近，所以不找爹妈要钱，找他要，这是对他这个做哥哥的肯定。
叶锐和卓一鸣对视一眼，悬着的心落了地，这下他们彻底确定，王玉珏的哥哥不可能为了争夺家产，提前筹谋把妹妹弄出去卖了……
王玉昭没这个运筹帷幄的脑子，也没有见到警察一点不慌乱的演技。
这一家子三个人对王玉珏的性命一样在乎……
“给我看看你和王玉珏的转款记录。”叶锐一伸手，王玉昭立刻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王玉昭给王玉珏的名字备注是妹妹，所以王玉珏改名，换头像他都没察觉。
叶锐不断上翻聊天记录，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在5月2日那天出现了明确的断层。
不仅有王玉昭提到的钱财的变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变化。
之前的聊天记录里，王玉珏哥哥长，哥哥短，但是从这天开始，王玉珏的聊天里，再没称呼过王玉昭哥哥。
这么明显的变化，王玉昭居然没有发现，果然是个宠妹脑……
而在此之前两兄妹的聊天有长达几天的空白。
叶锐提及这个时间，王华勋回忆了下，似乎就是王玉昭来找他，说和王玉珏失联的时间……

“是这几天吗？”
王华勋说完不太确定，又问了王玉昭，哪知道王玉昭一句“不记得了”给王华勋气得翻白眼。
王玉昭的说法是，妹妹和他聊天，他回复有时候不及时。
他有工作，妹妹也有，但是当时是他发了一个问题好几天，王玉珏都没回复，他觉得不对劲了就跑去找爹。
爹说手机坏了，他也就信了，过了几天王玉珏再次出现。
他想着直说让妹妹换手机，可能妹妹会不高兴，毕竟这事只告诉了父亲，没告诉他，所以他就委婉的问缺不缺钱……
王玉珏当即表示缺，他立刻大喜过望，毕竟都没向父母伸手，找哥哥来要钱了……
他甚至为了顾及王玉珏的面子，不让王玉珏发现他知道了王玉珏手机进水了，转的钱都计算了金额。
只够买80%的手机，也就是没过万……
王玉珏干脆利索收下后，就这么顺理成章开启了，时不时转钱的事情……
王华勋夫妻听得直摇头，要不是身份所限，叶锐也想跟着摇头……
这智商别说继承家业了，叶锐都怕他回头被人骗得内裤都不剩下。
“你还没结婚吧？”
叶锐问了句题外话，他觉得王玉昭这样的脑回路，大概不太容易追得到正经女孩子……
“我喜欢男的，我爹妈不同意。”
王玉昭说完，王华勋抬起头用手掌狠狠敲了下自己的额头，“嘭”的一声听得卓一鸣内心一颤。
“别扯别的，现在叫你来，是警方有部署安排，你知道了这事，不可以背地里去瞎想注意，破坏了警方的行动，你妹妹生命就危险了。”
王母语气严厉，以前觉得儿子只是脑子不够活泛，今天才发现是真的不靠谱……
“王玉珏没在手机上联系过你们吗？”叶锐询问王氏夫妻。
二人摇了摇头，因为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王玉珏身陷险境，所以他们下意识以为，王玉珏平时无法使用手机，自然不能通过网络联系。
但是现在一看，并非如此。
“王玉珏给你分享过什么链接没有？或者叫你装过什么软件没？”
叶锐刚才大致翻了一遍聊天记录，没有看到此类消息，但是他不确定，王玉昭会不会突然聪明一把，把有关信息删除了。
王玉昭摇了摇头，没有……
“你们记住，之后无论王玉珏给你们发什么都不要去点击。”
“你，依然保持原有的做派，找你转钱，你就给，但是不要太多，跟以前一样。”
“你们夫妻回去，把转账记录找出来，还有账号，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你一定不可以轻举妄动，还有，你可以试探问王玉珏，她对你的身份是怎么认为的。”
叶锐刚说完，王玉昭一梗脖子：“那肯定是哥哥啊！”
已经知道叶锐是怎么打钱给王玉珏的卓一鸣立刻驳斥了他。
“不，不可能是哥哥，如果是哥哥，在你们父母不停满足对方要求时，你这点钱不可能能满足。”
王玉昭眨了眨眼，一脸懵，不知道除了哥哥，还能有什么定义。
“所以需要你去了解，暗着问，王玉珏不回答，或者没听懂，就不要追问，下一次再来。”
“不要让王玉珏身边的人察觉到，你已经知道王玉珏处境不妙了……”
王家人给王玉珏有两个送钱渠道，但是金额相差太大。
叶锐和卓一鸣都认为，王玉昭的身份怕是跟叶锐差不多。
给钱的金主或者舔狗……
身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玉珏可以多渠道弄到钱，不管大小，这就说明她的生命是有价值的，为了这些钱，对方不会轻易对她动杀机。
或者轻易把她处理了……
王玉珏暂时还是安全的，但是事情是变化的，她在的地方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夜长梦多，尽快破案，带回她，同时抓到犯罪集团其他人才是王道！
卓一鸣生怕王玉昭自作主张，语气严肃再次强调案件的严重性。
王玉昭脑袋点的如鸡啄米，承诺一定听话，有什么事情一定跟警官先沟通。
“警官，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这样方便24小时联系啊。”王玉昭摸着手机询问卓一鸣。
“24小时？”卓一鸣还没表态，叶锐先急了。
“虽然你妹妹的生命安危很重要，但是我们还有其他工作，其他案子，也需要休息。”
“这个事情，后续会有专案组负责，你加他没用，你要加就加我。”
叶锐反对的态度十分明确，甚至搬出了影子都没有专案组……
王玉昭不情不愿的和叶锐加上了联系方式……
他刚扭头看向卓一鸣，叶锐又说话了。
“有什么事找我，我尽量争取及时回复，后续要是有别的同事接手，我会将你的信息转给他们。”
叶锐的话彻底打消了王玉昭想和卓一鸣联系的可能。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加卓一鸣，只是觉得卓一鸣虽然看着凶，但是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同龄人好说话一点。
旁边那个叶警官，一看就是老警察，说不定不好说话，态度还不好……
卓一鸣低着头，悄悄摸了下鼻头，闷着没吭声……
叶锐举着手机叫王华勋夫妇也加上了联系方式，要求他们有情况及时汇报，然后努力回忆这段时间和王玉珏电话联系时的细节，这样便于警方尽快找准方向开展工作。
“警察同志，你们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王华勋看了一眼时间，这会都午后了，这两位警察从早上来了办公室后，就一直守在停车场蹲他，怕是根本没时间吃午饭。
“不用管我们，我们一会去车站吃，现在要赶着回逸林向领导汇报案情。”
“需要我们帮你们协调车票吗？或者机票也行，现在暑假很不好买票。”
王华勋老婆听到两位警察马不停蹄就要赶回逸林，对于女儿能够归来顿时有了信心。
“不，我们能解决。”
“那我开车送你们去车站吧，这里不好打车。”她被拒绝并没有气馁，提出了新的建议，这一次叶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刚才去王华勋公司是地铁，现在这荒郊野外都到了入海口了，他根本不熟悉这边的情况。
看起来，地铁肯定是没有了，公交车可能有，但是不知道去火车站需要坐多久。
打车的话，怕是更麻烦，有人主动送他们更好。
而且王华勋老婆这么积极主动，怕是还有什么事情想和他们单聊。
三个人换了辆车，汽车发动后，王华勋老婆周巧雪时不时看一眼后视镜，确定儿子和老公的车在分叉路转弯，没有跟上来之后，她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警察同志，我想确定下，我女儿涉及的非法直播究竟是什么类型？”
“色情。”这一次叶锐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答案。
周巧雪重重叹了口气，她已经猜到了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有些难受。
“直播里，她状态比较正常，身上没有什么伤口，精神看起来也还可以，我估计暂时没有遭到非人对待。”
叶锐不敢确定离开直播镜头后，其他人有没有对王玉珏做过什么，但是单从表象来看，应该没有遭受虐打等暴力行径。
这应该和她家不停送钱有直接关系，但是这只是暂时的，犯罪分子的欲望都是无止境的……
总有一天有填不满的时候，那个时候就是王玉珏和她全家的末日。
“回去后，我会抓紧时间调查，我和王玉珏因为工作有过一面之缘。”
“对于她的品德，性格，我还是比较欣赏，所以从私心来讲，我也不希望这样的女孩被犯罪分子伤害。”
叶锐本想打消周巧雪的疑虑，没想到，周巧雪闻声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叶锐福灵心至，一下看懂了其中的深意……
“啊，你不要误会，我对王玉珏没有非分之想。”
叶锐说完生怕周巧雪不信，立刻补充了一句。
“我跟你儿子一样，我喜欢男人。”
“咳咳咳咳。”周巧雪爆发了止不住的咳嗽声……
她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担心，警察否定了就好了，真没必要自爆隐私……
卓一鸣猛地抬头盯着副驾驶的椅背，似乎想透过厚厚的椅背看穿叶锐真实的内心。
他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让周巧雪放心，还是真的已经有了别的可能……
周巧雪仿佛一不留神，触及了叶锐的隐私，更何况这位警官还可能是拯救她女儿的主力，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

第259章
周巧雪的疑虑打消了，叶锐的脚趾却忍不住抠紧了，他不自觉的绷直了脊背，离开了椅背一点点距离……
刚才情急之中说出来的话，后面的卓一鸣肯定听到了……
要是昨天以前，听到了就听到了，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
真是为了灭一处火，又点燃了另一处，而且这处燃烧得更猛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叶锐心好累……
一个车三个人，每个人各怀心思，都没再说话，尴尬的氛围在车内蔓延越来越凝重。
周巧雪看到远处的甘永站三个字，松了一口气，既然都要送到了，作为受害人家属怎么样也要表达一下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