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大概是他们两在这待了会，保安看他们面生，过来盘查了。
他嘿嘿一笑，冲着保安弯了弯腰，笑嘻嘻打着招呼。
卓一鸣忍不住侧目，你也是穿制服的，你怎么这么卑躬屈膝呢？
“大哥，不好意思，我们这正好找不到路了。”
叶锐说完拍了拍卓一鸣鼓鼓囊囊的背包，卓一鸣正在狐疑，叶锐接着压低了嗓门。
“15楼那个外贸公司的老板，我老板安排我过来送礼的，他让我给他放车上，我这不知道哪辆车啊。”
保安一听，上下打量了两人，穿着朴素，气质正经，不太像为非作歹的。
这种给人送礼，直接提到停车场塞后备箱的事，他见了多了。
他招了招手：“不在这层，跟我来。”
保安把他们带到了负二层一个角落位置，指着一排汽车说。
“这都是他们公司的车，但是他们老板日常出行是这三辆，有时候自己开，有时候司机开，没准。”
“呀，那这车是他的专用吗？”叶锐问完，保安摇了摇头。
“他不开的时候，他儿子，老婆都可能用，有时候也会开出去接人。”
“那麻烦了，我们老板说一定要送到王总车上，这哪辆都可能，咋办？”
“你们没上去问问，没拿钥匙？”保安觉得奇怪，一般这样干的，都是拿到了车钥匙的，一按不就知道是那辆车了？
叶锐一拍脑门，“刚才上去没见到人，这样，我叫我秘书再去一趟，要是拿不到，我们只能在这等了。”
“行吧，那你们小心点，这毕竟是停车场，车进车出注意安全。”
保安叮嘱了两句走了，走的时候还略带同情的看了两人一眼……
保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停车场，卓一鸣被他最后一眼看得莫名其妙，赶紧问叶锐是为什么。
“如果送礼送到车上，给了车钥匙，就是愿意收。不给，让自己来找的，就是不想收，故意刁难。”
“这种一般来说，就是送礼的是弱势，想要巴结讨好还被嫌弃。”
卓一鸣点了点头，这些商场上的来来往往，他是真的一窍不通。
“师父，你真厉害。”
叶锐摆摆手：“小意思。”
“师父，刚才他的态度……”
王华勋的态度有些怪，一副紧赶着和女儿划清界限的模样。
叶锐冷笑一声：“有个儿子，有了变数，不过我们再努努力。”
虽然有的家庭重男轻女，但是大部分有钱家庭，表现的不会十分明显，平日里对女儿还是比较大方。
但是究竟是只给钱，完全不闻不问；还是另有隐情，叶锐觉得还不能这么早下决断。
最重要的是，这是王玉珏唯一的亲属，如果从他们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其他地方更艰难，所以不管真相怎么样，他都要耗到底。
地下车库不通风，没有空调，说不定还有空调的排风机。
站了这么一会，身上感受到的热度节节攀升，恼人的蚊子飞得嗡嗡嗡。
叶锐一巴掌拍过去，打过来，腿上，胳膊上都拍肿了，也没拍死几只。
“我好像忘记带驱蚊水了……”卓一鸣眨眨眼，没想到现在的状况。
“我们家应该就没那玩意，家里点了灭蚊药，外面也遇到的少，没想起来。”
叶锐怕卓一鸣自责，赶紧解释，这个东西不是他的习惯，没有正常。
“师父，好像来了。”卓一鸣眼尖，看到了远处的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人影似乎就是王华勋。
叶锐条件反射，拽着卓一鸣蹲到了车屁股后面，。
“师父，我们走一回他也走，今早应该没呀工作安排，这是不是有问题啊？”
“嘘~~”叶锐干脆趴到车底，注视着黑色皮鞋由远及近停在了中间那辆车的驾驶室。
“啪嗒”车门锁应声而开，叶锐一下冲了下去，拉开后车门一口气钻了进去。
“你是谁！”王华勋半个身子刚探进车厢，屁股还没落下，余光人影一晃，车后座进来了人，他立刻退了出来。
“王总早上好，刚才的话题我们继续。”
在叶锐跑进车上时，卓一鸣慢悠悠走到了车前彻底挡住了王华勋的去路。
他进退两难，狐疑着打量二人，真的是警察吗？
怎么这个架势像劫匪，但是见面这么久也没动他，好像又不像……
“你们是哪的警察？”虽然刚才看了证件，但是王华勋没有细看。
“望北省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你不信，可以打电话核实。”
“不。”王华勋拒绝得干脆利落，叶锐一挑眉。
“你不想和警察打交道？还是害怕？你女儿失踪多久了？”
王华勋翻转着手里的车钥匙，沉默半晌：“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你关心你的女儿，我们的目的就是一样的。”
“如果你不关心，那我们的目的就不好说了。”
叶锐意味不明的话让王华勋再次沉默。
翻转车钥匙的手忽然停了：“上车吧。”
卓一鸣迅速钻进了后座，王华勋一踩油门开出了地下车库。
驾驶台中控屏幕保持着静止的桌面，没有导航，没有音乐。
叶锐不知道王华勋要开往哪里，也不打算问。
他们两个警察，难道还怕被人拐了不成？
王华勋转动方向盘，穿小巷走小路，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江河的入海口，附近是成片的拆迁工地，人迹罕至。
王华勋降下了车窗，熄灭了汽车发动机，前后左右谨慎地观察着，确定没有其他人，才从储物箱里掏出了一盒香烟。
他点燃香烟，深吸一口长长吐出一串白烟，夹着香烟的手搭在了窗框。
“你们是查到了什么？”
“先说，你们究竟知道不知道王玉珏失踪，知道些什么？”叶锐不回答反而提问。
“我告诉了你们，算不算报警？”

叶锐听到这句话，气笑了，最近这日子，这话都听过几次了。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报警，是我们查到了你女儿在境外从事非法直播，并且可能和我们正在侦破的跨国犯罪有关，其中甚至涉及人命。”
“我们已经找到你了，你故意隐瞒有可能让事情更糟糕，对警方破案不利，对你女儿也不利！”
叶锐把SQ直播，换成了非法，面对一个父亲，这样的话，他还是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她是被迫的，她不可能主观犯罪，也不可能杀人，我们一直只想要她自保！”
王华勋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他们不仅知道王玉珏失踪，并且王玉珏失踪后还和他们联系过，不止一次。
“自保？花钱？”叶锐一挑眉。
“对，我们已经给了不少赎金了，我知道那钱赎不回她，但是只要能让她活着，尽量少受罪，争取毫发无损我们都尽力。”
王华勋说到这，颤抖着手把香烟再一次喂进了嘴里。
叶锐总算知道了王玉珏为什么能比其他人更平稳的出现在直播间这么久。
因为他的父母一直在背后送钱，让犯罪集团认为她是个生财树，可以源源不断生财，自然对她也就特殊优待一点。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我做外贸多年，国土之外的海外犯罪，哪有那么容易解决的，不到一定量级，难上加难。”
“当年，我们多少货在海外被抢，出差的工作人员被杀，太多了……”
“而且我女儿是被骗过去的，我们报了警，国内警方大张旗鼓破案，万一被人知道了，他性命难保。”
“诶诶诶诶。”叶锐忍不住打断了王华勋的话。
“你不要影视剧看多了，我们破案没有大张旗鼓一说，你看，要是我们大张旗鼓，现在能坐在这里和你聊？”
“我直接在前台就亮明身份，把你请回派出所配合调查了。”
王华勋神情一顿，有些尴尬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海外破案很难，我也尝试动用我们自己的人脉，想办法解救，但是没有用。”
“中途遇到几个传话人，说可以协调，钱给了不少，结果不是谈不下来就是根本是骗钱的。”
说到这，王华勋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花了这么多钱，也不是全无用处。”
“唯一有用的就是，每次打钱前，我要求和小珏视频见面，对话。”
“我们会聊几句只有我们自家人才清楚的事情，我不心疼钱，我就怕花出去的钱不能保我女儿平安。”
王华勋知道现在科技发达，他怕对方撕票后，继续利用科技合成，捏造一个假人和他们交流，要钱，所以每次都会验明正身。
“你们是怎么打款的？打了多少钱了？”
“每次都是不同的账号，全部都是海外账户，我都有记录。”
一次次的海外账号让王华勋意识到：王玉珏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
他们在第一次接到王玉珏要钱的电话后，本来考虑过报警，看到海外账号立刻打消了念头。
每次的金额一次次上浮，从开始的10W，到最近一次120W，王华勋都记不清具体的数字了，只约摸估算，送出去了两百万不止。
“这些事有哪些人知道？”
叶锐问完，王华勋回答，只有我们两夫妻。
“你儿子呢？”叶锐之前查到，王华勋还有个儿子也就是王玉珏的哥哥，大她5岁，也在公司工作。
王华勋笑笑：“虽然我们一儿一女，但是我们一碗水端平。”
“家产以后都是平分留给孩子们的，这个事情，我没有告诉儿子。”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的，如果我儿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会更加着急。”
“我那个儿子你别看岁数不小，实际做事考虑非常欠缺。”
说起儿子，王华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大概人各有天赋，王华勋的儿子王玉昭经商方面明显天赋不足。
所以都在公司待了好几年了，王华勋一点没有让他接班的念头。
虽然未来公司肯定是要交给他的，但是目前肯定还不是时候。
王华勋倒不是怕他儿子从中打什么歪主意，而是担心王玉昭冲动缺乏思考，情急之下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让王玉珏的生命岌岌可危。
“我们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但是考虑到太多的不确定性，除非我确定我们的能力不足以让我女儿继续存活，我才会考虑报警。”
叶锐听明白王华勋的意思了，如果今天不是他们来了，王华勋准备一直充值延续王玉珏的生存期限，直到他们家底彻底掏空，或者无法确定王玉珏是否还存活为止……
“你仔细回忆下，王玉珏可能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前有没有异常。”。
王玉珏什么时候去的境外，怎么去的，去了哪里，王华勋一无所知。
他只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联系大概是4月20号左右。
然后过了几天应该不到一周，王华勋的儿子来找他。
问他最近有没有和妹妹联系，说给妹妹发消息没回，打电话打不通……
王华勋当即心中有不好的念头，他为了稳住儿子，谎称王玉珏手机掉水里泡了，叫她买新的不肯，然后说要凑活用，前两天联系时候就不好使了……
“两兄妹关系很好，平时经常联系，但是我那个女儿表面温温和和，性子很软，实际骨子里倔得很，这一点家里人都知道。”
她成绩一般，大学毕业后，王华勋叫她回自己公司帮忙，其实就是安排个闲职领工资。
王玉珏不愿意，儿子说，妹妹可能不想靠家里，想自己工作。
王华勋想着要不然用自己的关系给她安排个别的工作，反正就是要留在身边。
王玉珏大概看穿了父母的打算，坚决不回甘永，跑去了海对岸的望北岛，自己找了份工作。
虽然隔着一片海，但是两地交通还算方便，所以王华勋夫妇二人反对了下也就算了了……
所以他儿子听说妹妹手机泡水了，不肯买新的，想凑合使，一点意外都没有……
王华勋打发走了儿子，找移动公司的朋友帮忙查了下王玉珏的手机，发现她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链接是在几天前……
他立刻以出差的名义去了逸林。
“她在逸林住的房子是我给她租的，我赶去物业要求调取监控，发现她已经好多天没回来过了。”
“我又去地下车库看了，她的车子停在那里，但是已经厚厚一层灰，很久没有动过了。”
因为物业的监控，只保留一个月，而他和王玉珏在一周多前还通过电话，所以他也不确定王玉珏只是没回来住还是彻底失踪……
“我立刻打电话和老婆商量，因为小珏虽然性子执拗，但是和家里再怎么吵架，都不会不和哥哥联系，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小珏遭受了意外。”
“我在逸林待了几天，查了你们当地最近一个月的新闻，没有无名女尸，我和老婆商量，十有八九是被人带走了。”
“至于是绑架还是被骗进了传销组织，只有等，因为这两件事，最终目的都是和钱脱不开关系。”
在等待的煎熬中，两夫妻又熬过了几天，等来了一个海外虚拟号码。
电话是直接打到王华勋手机上的，接起来，电路干扰明显，但是他还是只从一声“喂”，分辨出了来电人是失踪多日的女儿。
王玉珏还没说话，王华勋立刻表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爸爸妈妈都会帮助你，只要你好好活着。
“旁边应该有人授意，她说得含含糊糊，说自己在外地，需要一点钱，我同意了，但是条件是，让她和我视频，我要确定她安全。”
“需要多少钱，我们去筹集。”
“当时我的想法只有一个，钱肯定要给，但是不能让对方觉得我们的钱拿的很容易……”
“必须要有一个度，对方觉得拿钱不容易，但是也没那么难，这样才能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筹谋打算，增加小珏存活的几率。”
王华勋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他们家的背景，他怕松口的太容易，对方狮子大开口，很快榨干他们的钱财。
这样的话，王玉珏没有了价值，她存活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
“你仔细回忆下，她失踪前，有没有给你们透露过什么？不管是失联前多久。”
叶锐通过王华勋提供的线索判断，王玉珏多半是被骗走的，被强行掳走的可能性不大。
她无论是上班还是居住的地方，都是比较繁华的区域，而且她还有私家车，如果去远一点的地方可以自己开车。
强行掳走她风险太大……
叶锐接触过王玉珏两次，虽然看得出来是个不太爱说话，也不太会说话的女孩。
但是王玉珏智商绝对正常，不可能遭遇危险不叫救命……
“好像之前她说公司要给她调整项目，可能去外地……”
王玉珏的公司，王华勋了解过，虽然隔着行业，但是也知道是正规公司。
当时他只跟王玉珏说，如果有的选，还是尽量去大城市，发展空间大，生活便利，治安有保证。
王华勋叫王玉珏到时候拿不定注意和他们商量下，王玉珏说好，后来也就没再提这个事情……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像是4月里，月头还是她失踪前我不太确定了。”
时间过去的有点久，而这件事后来两父女再没讨论过，所以王华勋有些记不清楚了……

“王玉珏因为可能牵扯了其他案子，所以她失踪这件事，我们是一定会介入了。”
叶锐向王华勋表明了态度，今天这番对话，不是聊完就算的闲扯。
警方后续肯定会持续和王华勋联系，甚至可能还会动用别的调查手段……
对此结果，王华勋早已经清楚，今天他愿意说出这一切，他知道错过这个契机，可能以后再难有这么合适的机会。
虽然夫妻二人，现在手上的流动资金还有八位数，但是他知道后续对方的胃口肯定会越来越大，索取的金额会成倍增长，索取的间隔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为了女儿活命，他们只能继续送钱。
别说八位数，就算九位数，十位数又能支撑多久？
最终不过人财两空罢了……
如果报案，他们只能本地报案，到时候警方介入调查，稍有不慎走漏了风声，公司的合作伙伴，情急失控的儿子，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
去逸林报案他不是没有想过，隔得远配合调查有难度，说不定逸林警方会把案情转交本地联和办案，那么他之前的担忧一样可能出现。
能不能破案，能不能抓住嫌疑人，能不能挽回损失，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女儿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