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颂离开滚梯,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不是去看阿公了吗?您二位是……”
他承认,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些阴阳怪气的成分在。
醋味儿溢得到处都是。
“我去,这俩认识啊,果然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那姑娘犹如吃瓜一般,一边往前走一边扭着头往回望。
秋颂回头,冲她微微一笑:“不仅认识,他就是跟我结婚的那位。”
姑娘呆愣愣地点点头,迅速转过身,然后掏出手机,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跟同伴分享:“你损失大了!俩大帅比是……”
她的声音消失在转角处。
赵晴天主动解释道:“别误会,我也正好去看阿公,跟桥哥碰上了。阿公家里缺点儿东西,我们想着给他买回去。”
上次两个人虽然已经见过面了,但他们并没有正面交流过。
秋颂对她的认识大多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优秀向上的音专老师,是靳家人认可的姑娘,也是和靳桥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怎么会误会?我最相信靳桥了。”秋颂挑了下眉,他觉着至少要在架势上表现得气定神闲。
“这么冷的天吃冰的,上午不还在咳嗽吗?”靳桥看了眼冰淇淋,眉头一皱,语气中带有几分责备的意思。
秋颂三两口解决掉,嘴里冰得不行,说话都带着寒气:“没咳啊,你记错了,我多好的身体素质,你担心我啊?”
“你想多了。别给团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走了。”淡淡地说完,靳桥跟赵晴天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就并肩下去了。
秋颂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摇了摇头,“团子,你说你舅舅怎么能这么心狠?”
说完,他偏头打了个喷嚏。
晚上赵晴天来靳家拜年,秦书瑶热情得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女儿。秋颂喝了两杯酒,身体热了不少,整个人的行动力也慢了,于是便像个旁观者似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
靳家很明显是以秦书瑶为尊,大家将她抬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每个话题似乎都是以她展开的,而她优雅地回复众人,显然也极其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靳桥的话一如既往的少,不过在该他说话时,所有人又都会默契地看向他,认真听他讲。秋颂也喜欢听他讲话,不紧不慢又温和的调子,不管在什么场合里,永远是处变不惊的。
而赵晴天倒是比秋颂想象中还要活泼些,就像秋颂初次在舞台上看到的那样,有一股洒脱且自由的气质。
也就是靳樊医院值班还没赶回来,否则今晚只会更热闹。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秋颂喝完酒脑袋有点儿沉,他偏过头,胳膊枕在靳桥的椅子背上,小声问道:“今晚也要分房睡吗?”
靳桥身形一顿,偏头正好对上秋颂不太清醒的眸子,他沉了沉眉,扶起他的胳膊起身,冷静地是跟众人说道:“大家慢慢吃,我送他回房间。”
秋颂没觉得自己喝醉了,他意识是清醒的,只不过脚有点儿软,但靳桥说他醉了他也认了。
喝醉是有好处的。靳桥这个人的责任心重,因为婚姻的这层关系,他也将照顾秋颂列为了自己的责任。
一份不含任何感情的责任。
秋颂躺到床上,紧接着就像是坐上了旋转飞盘,他一只胳膊埋在脸上,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勾了勾:“靳桥,扶着我一把,别让我甩出去了。”
靳桥皱了皱眉,单膝跪在床边,微微带着凉意的手背覆在了秋颂的额头上,没察觉到异样,他正要收回手,结果秋颂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睁开眼睛,将他狠狠一拽。靳桥没有防备,下巴直接磕在了秋颂的锁骨上。疼得发麻。
“靳桥,以后我不会来这儿了。”秋颂眨了下眼睛,声音很轻地说道,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靳家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接纳他,既然如此,他哄好靳桥就行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靳桥,这张脸实在太好看,似乎不管靳桥说了多重多狠的话,只要看到他这双冷清又漂亮的眼睛,再大的火气也都没了。
“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家人。”秋颂的指尖落在靳桥眉间,他眉骨深刻,明明是冷峻硬朗的五官,偏偏因为眼睛增添了几分冷感的清丽,长睫半遮眼,“只要以后我不来,他们就不会议论你了,人都是这样,乐此不疲地寻找新的饭后谈资——”
“秋颂,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啊。”靳桥的语气几乎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秋颂微醺,他没有察觉到,闷声笑着,还听自豪地点头:“是啊,我对你这么好,你要不要尝试着喜欢我一下?”
他撩起眼皮,指尖早已滑到靳桥的下巴,他故意使坏地勾了勾。
窗外,烟花升空,绚烂的色彩在天幕之中漫开,瞬间映亮了二楼的卧室。脸上渡了一层蓝黑色光雾的靳桥漂亮得令秋颂失语。
他感觉氛围不错,今夜必要发生点儿什么才合适。虽然头还是有点儿晕,但这不妨碍他有旖旎的想法。
他想,要怎么提出这个合理的请求。
靳桥,跟哥睡一个。不行,太油。
靳桥,作为你的合法伴侣,我想行使伴侣的基本义务。不行,显得有病。
头脑风暴半天,秋颂没想到满意的措辞,好像不管说什么,靳桥都不可能会同意。
靳桥是那种能跟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的人吗?不是。
一时间他把自己搞得有些郁闷,迟钝得忘了靳桥还在身边,迷迷糊糊地低声骂了一句:“真要素到离婚那天啊!”
刚说完,秋颂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这下他是真的醉了。
秋颂有点儿咳嗽,一觉醒来感觉咽喉被烧干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皱紧了眉头。
那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没睡到靳桥?天理难容啊。
“靳桥,昨晚你是不是打我了?”秋颂揉了揉眉心,走到靳桥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含了沙子,有些低沉。
靳桥正襟危坐在电脑前,正在处理数据,听见这话他敲击键盘的长指一顿,片刻后突然将电脑和上,沉默地绕过秋颂进了屋。
“诶,你打了就打了,我也没说怪你啊,就当是夫妻间的小情趣了……”秋颂扶额,叹了口气,“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假装喝醉占你便宜好不好?你别不理人呐。”
他在院子里站了会儿,也跟着进屋,却正好和刚出来的靳桥正面撞上。
秋颂捂着鼻子,一股酸劲儿涌上来,他揉了下眼睛,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把这个喝了。”靳桥突然递来一杯黑乎乎的东西,他闻到一股甜腻又带点儿苦涩的味道。感冒冲剂。
秋颂接过来一口气喝完,顿时喉咙不难受了,昨晚没睡着人也不纠结了,他笑得弯起眼睛:“靳桥,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是吗?”靳桥反问,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光,然后在秋颂热烈的注视下冷清清地说道,“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去。”
“这么快就走了,你不多待两天吗?”秋颂一愣。
靳桥还是冷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多余的情绪,“我还要回来。”
“哦……”秋颂像是自讨没趣,冲剂刚开始喝还甜得发腻,现在口腔里却开始泛着苦意了。
看来昨晚自己的提议是被采纳了,不仅被采纳,靳桥还为此做了进一步改良,直接让他现在就滚了。
秋颂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倒不怎么难过,只是郁闷。
他拍了拍靳桥的肩膀,一脸深明大义的表情:“来回多麻烦,我自己回去就成。对了,你准备哪天回啊,我来接你。”
末了他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就在大桥边上等你,不上你家。”
靳桥拧了下眉,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的神情,半晌又恢复了冷漠:“你演的又是哪出,苦肉计?”
“要是苦肉计管用,四年前我俩就该在一起了。”
当年为了追上靳桥,秋颂三十六计都管上了。
六月酷暑,他为了约靳桥吃个饭,硬生生地在实验楼底下等了仨小时,后来大楼都要关了,他才从别人那儿得知,靳桥早就从后门走了。那天回去他中暑到呕吐不止,前后两天瘦了三斤。
祖唤说他有病,明明可以在值班室里等,非得站在大太阳底下晒油。
秋颂是怎么回复的?他说,吹着空调怎么能体现出他追求靳桥的一番真心。
不过事实证明,靳桥根本不吃这套。
秋颂离开,靳家这边的人除了琼姨跟团子妈过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外,其他人都没有搭理他,倒是团子抱着他的腿哭得稀里哗啦。
小孩子的喜欢纯粹而热烈,对他好点儿,他就恨不得这个人能一辈子都在自己身边。
“靳桥,你们靳家也不全是不欢迎我的啊,你看团子多喜欢我。”
靳桥走过去将团子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看向秋颂,表情严肃,眼中甚至有一丝薄薄的怒气:“让他喜欢上你,然后从此以后成为他难忘的回忆,这是你很得意的成就吗?”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地方给我发个消息。”说完,他抱着还在低低啜泣的团子进去了。
秋颂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轻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成为团子的回忆啊,可你的家人会接纳我吗?”
镇上还是有点儿堵,他在中心花园那儿看到了背着包的赵晴天。
他摇下车窗:“赵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回市里,学校临时有点儿事情,我着急赶回去。”她看了眼时间,有些着急地左顾右盼。
“你,在等车?”
赵晴天点了点头,年关,镇上的大巴并不多。
“我也要回去,你要是着急的话,我可以送你。”秋颂主动提议。
赵晴天先是犹豫了一下,想来应该的确有些着急,便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啊。”
“你是靳桥的朋友,帮忙应该的。”他下车,把赵晴天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然后两个关系有些微妙的人踏上了回市里的路。
不过赵晴天跟秋颂都不是会尴尬的性格。
“你怎么不多待两天?”赵晴天问。
秋颂自嘲地笑笑:“大过年的就不跟人添堵了。”
赵晴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安慰人的打算,沉默了片刻又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其实我个人不太相信他们传的流言,不过你真的是用钱逼桥哥跟你结婚吗?”
要不是中间隔了个靳桥,秋颂觉着自己说不定能跟赵晴天成为朋友,他们两个人都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直接。
秋颂摇头,然后又点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也不相信,桥哥不是那样的人。”赵晴天笃定地说,提起靳桥来,她眼里闪烁着熠熠的光彩,“桥哥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最优秀的那个。就算他生长在泥沼里,也绝不可能变得阴暗,所以他也不可能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格。”
秋颂叹了口气,“那你就当他真心喜欢我吧。”
赵晴天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想要破坏你们的感情,不过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桥哥在有意回避你。”
“火气还挺大啊。”秋颂感觉有些好笑,赵晴天说话挺冒昧,不过习惯了倒也还好,他开玩笑地试探问道,“你也喜欢靳桥吧?”
“谁不喜欢优秀的人?”赵晴天坦率地承认。
秋颂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还能说什么,照秦书瑶的说法,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恐怕靳桥跟赵晴天已经在一起了。
说起来,自己才是那个不合时宜的人。
秋颂难得反思。
离开小镇后还要一段很陡峭的盘山公路,他的车技在城市里穿行没什么问题,但在这样蜿蜒曲折的地势条件下,他开得格外小心。
加上昨夜下了阵小雨,这无疑又增加了驾驶难度,秋颂不敢分神。
但当车子行驶到仙女湖附近时,车顶猛烈地震颤了下,他透过车窗看到旁边的山体正在轰隆隆地飞下乱石,前车窗便一块儿大石头砸中,虽然没有裂,但车身很强烈地震了下,前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旁边的赵晴天吓得惊呼一声。
秋颂皱着眉头,他想要往后退,然而轮胎应该是被路上的石头卡住了,他们被动地陷在原地不能移动。
车顶被飞石震得啪啪乱响,那架势像是要把车顶击穿。
赵晴天咬紧了牙关,周遭巨大的轰隆声正在击溃人的防线,她捂着耳朵只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秋颂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后解开安全带朝旁边倒去,尽量用臂膀挡住了赵晴天。
是他提议让赵晴天坐自己的车,他就要把人完完整整地带过去。
至少不能因为自己让她受伤。
秋颂想到了靳桥。他不想伤害靳桥身边的任何人。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但尘雾还没有散去,秋颂挣扎着坐直身体,此刻他跟赵晴天都很狼狈,有尖锐的石头击穿车窗,车窗裂开碎了一车,他们身上全是漫进来的尘土。
“赵晴天,醒醒!”秋颂拧着眉头推了一下昏过去的赵晴天,随后便看到她小腹的位置有血渗出,不知道是被碎玻璃还是石头伤了,他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何,只能凭着之前跟祖唤学的急救知识,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秋颂机械地念着,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
“再坚持一下,我下去清理路道,已经没事了。”他自言自语,与其说是在跟赵晴天说话,不如说他在安慰自己。
他拖着哪儿都疼的身体下了车,外面已经是一片狼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烟尘,地上布满了石头,想要疏通开走车不太现实。
眼下尽早离开这片地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他脚步越来越重,眼皮也越来越沉,他努力睁大了眼睛,似乎有温热的东西淌过了眼睛,右眼红蒙蒙的一片。
他要带着赵晴天赶紧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飞石,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远处响起一阵鸣笛声,两个年轻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快步朝这边跑来。
他们走近时,其中一个穿皮衣的男人看见他满脸血,惊讶地骂了一声,然后就来搀扶他:“哥们儿,你还好吧?”
“那边,车上有人,麻烦先救她。”秋颂艰难地往后面指了一下,然后摸了下眼睛,黏腻的血糊了一手,这下他才反应过来,碎玻璃的渣子崩得到处都是,这大概就是他感觉浑身上下都有密密麻麻的疼痛的原因。
他真的有种马上就要归西的错觉。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给秋臻和靳桥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他跟靳桥说:早知道我们现在会纠缠成这样,当初我就不去迎新晚会了。但聊城不算大,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你,好像结果都不会变。
我爱你靳桥。
“同学,你叫靳桥是吧?”迎新晚会结束后,秋颂在后台堵住了人。
“我是,有什么事吗?”靳桥摘下耳机,表情有些迷茫。如果说朗诵和发言时还带了几分播音腔,那么这会儿他说话就要冷清许多了。
秋颂拿出祖唤的摄像机,献宝似的调出有关靳桥的舞台照。
“我是校上负责摄影的,秋颂,金秋的秋,颂歌的颂。”他主动握上靳桥的手,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却有些干燥的凉意。
“我刚刚给你拍了一组照片,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我把片子传给你。”
“好,谢谢。”靳桥礼节性地笑了笑。
秋颂被这个浅笑蛊惑,思维逐渐发散到以后死了跟靳桥合葬时,他的墓志铭该写什么。
怀着春心荡漾的心情,他问:“靳桥,你讨厌我吗?”
靳桥皱眉,犹疑地摇头。
秋颂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激动道:“是吗!我也挺喜欢你的。”
“你看,咱俩可以处对象吗?”
初次交锋,秋颂像个除了长得好看其余特质完全符合条件的变态。
秋颂喜欢靳桥,轰轰烈烈得全校都知道了。
靳桥不喜欢秋颂,也全校皆知。
于是偶尔在校内碰到酒肉朋友,他会被问道:“秋少,今天抱得美人归了吗?”
甚至有些人无聊打赌,靳桥会不会松口答应秋颂。
最后打赌内容升级,直接演变成如果秋颂追到人,赌他多久就会失去新鲜感。
秋颂只是笑笑,默默地将有些人拉入了黑名单——就是这些杂碎天天在外面造他的谣。
在靳桥之前,秋颂没有确切喜欢谁的经历,只是往台上看过去的那一眼,他就像是武侠小说中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主角,就认定是靳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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