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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锦观)


刘千甫冷哼:“那严尚书以为该怎样?灾民生乱,欲抢粮仓归根结底还不是担心水灾过后无地可耕,心怀不安。”
御史台的徐子谅走后,王安齐便是说话人,他不甘示弱:“灾民生事,罪在户部侍郎,他领旨赈灾却未能抚慰人心,理该问罪。”
“问罪?难道把他从郑州调回来,叛乱就可平息了?”袁纮套着官服,人还没热晕。他只觉里面有些不对劲看了眼刘千甫,人却对他微微颔首。
心中顿时一惊,他没想到刘千甫胆子如此大,那户部侍郎可是他的人。
郑州的暴乱是刘千甫挑起来的,准备把新法的火烧大。
事情重大,就连乔省恩都被请了出来,他坐在德元帝下方,无奈道:“此次叛乱一事,不过是灾民愤情被有意煽动造成,实在无关耕种。”
乔省恩和严明楼是一个阵营,严明楼笑了声,继续道:“乔公的意思诸位还不明白吗?为何认为灾民生乱就是担心无地可种的这种小事,历朝历代,赈灾过程中谁不发生点暴乱。”随后朝德元帝揖礼道:“但陛下,微臣愚以为,带兵去平乱,确实不可行。这乃是户部侍郎之责,不如召户部侍郎回京问罪。”
郑郁站在王安齐身后,看这群人吵成一片,想着这或许是刘千甫剑走偏锋的一招。他要逼世家接受新法,否则就不只是郑州发生暴乱。
“陛下,阵前换将影响良大。微臣愚见,不如让昭义节度使出五万兵马与户部侍郎一起强压暴乱。”郑郁出列道,“而后令司农寺少卿从含嘉仓运粮前往郑州,并沿途巡视农作。如此一来,既可安民心,也可压暴乱。”
有人给出了两全之法,刘千甫便就接道:“陛下,臣认为郑少卿所言有理。司农寺少卿,熟练农物,秋收将近,他也可驻留洛阳验收仓粮,再者有禁军护送,一行人到达郑州也可无虞。”
严明楼驳斥:“昭义节度使性情不稳,若是伤了百姓暴乱愈演愈烈,如何收场?陛下我看还是拿户部侍郎回京治罪。”
此后延英殿中的几人又吵了起来,郑郁上朝快有一年,对于此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德元帝被这群人闹得头疼,最后喝道:“够了!整天吵个没完,就按中书令说的办,当务之急是郑州暴乱,你们为何还在攀咬?你们心里真有这江山社稷吗?!”
一群人被德元帝吼的羞愧,只得闭口不言,早朝散了。
才下朝郑郁便受严子善邀去了骊山脚下的一家酒肆,雅间内有些热,但好在处于二楼,开了窗通风勉强过得去。袁亭宜与严子善互相打着扇子,徐球在一旁喝冰镇过的蜜浆,郑郁坐着细酌葡萄酒。
严子善笑道:“所以,刘左郎将的伤还没好吗?”
“没有,还在躺呢。”袁亭宜想了想,说,“你不是向来与他不怎么对付吗?现在也关心他了?”
“并不,我只是怕他死了,以后替你结账的事就是我来做。”严子善摊手爽朗一笑。
袁亭宜剜他一眼,徐球放下碗,说:“则直,你这几日都住梁国公府?”
“等过些日子我就回去,昨日刘相居然还让我作文章给他看。”袁亭宜神情透着痛苦,“真是疯了!难道政事堂的事如此清闲?!为什么他不找你们写,我一个校书郎能写什么啊!”
郑郁听此一笑:“在座的可只有你才能得刘相点拨,我们可没这个福气。今日早朝圣上已下旨,要平郑州暴乱,让司农寺少卿运粮前往郑州,并留守洛阳以收秋物。”
“这次刘相提出的新法我看可行,只是世家多阻扰,就算推行下去,实施起来也会是一难事。”严子善转言又道,“则直,袁相也同意此法,你认为呢?”
袁亭宜向来对这些不解太多,他直接道:“父亲觉出是对那便是对,于民有利自然可行。”
徐球拿起扇子扇风,笑道:“说来此次新法是重丈土地,但却动了世家与宗亲的权利。”郑郁并未说话,徐球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前两日我去别处视农物,见有许多农田都被侵占,农户心酸不易,一问方知是忠王,我这个县尉又能做什么,只能让他们去御史台递状子。不知郑御史的御史台收到了吗?”
忠王,德元帝的皇叔,宗亲里的老长辈。
郑郁沉吟道:“并未收到,想是这几日的亭长收错了,明日我再去看看。”
日头慢慢落下,几人又聊了几句,门外突有梁国公府的侍从来催袁亭宜回去,徐球见此便说要去探望刘从祁,两人一同离开。
人走后,严子善道:“忠王这事,你什么时候查到的?”
“上月月底,我陪衡君去蓝田巡视水利时发现的。”郑郁饮了口茶,那时他疑虑为什么谢从一没来,便派齐鸣去查,结果发现人头天晚上去了忠王府。
细查摸瓜发现忠王侵占田地的事。
但这种事,他没出手而是透露给刘从祁。刘从祁办事素来爽快,几下就将人查清,写好了状子递到御史台。
严子善沉思良久,说道:“新法推行,我父亲不答应,我也不知该如何。”
“连慈,你父亲只是在做他认为对的事。”郑郁看着严子善,说,“就像你选择成王一样。”
严子善叹了口气,唏嘘道:“父亲不明白,他认为守着家族利益就能一世无虞,可太子真坐稳皇帝位,刘仲山做了他手里的刀,怎会放过昔日的仇敌。”
新旧皇权更迭,向来是官员依附保命的一项,谁不想与新帝自幼亲密,得从龙之功,郑郁说:“所以你选择成王?”
“我与衡君一同长大,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严子善笑着说,“杀母杀兄之仇摆在眼前,他不可能任由凶手逍遥。人嘛,总得赌一次,就像我姑母不也拿了全副身家赌在他身上吗?谁不想全族繁荣,世代鼎盛,就像我父亲一样。”
郑郁听后许久都未讲话,他心里知道刘千甫真扶着林怀湘做了皇帝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位旧日的仇敌。
“这路是我自己要选的,与旁人无关。”严子善面上风轻云淡,“横竖都跟刘家过不去,不如博一把大的。但这新法可会顺利?”
“此法有刘仲山支持,势必会成功。”郑郁笃定,刘千甫一定还有后招。
严子善点头:“我明白,父亲那里我会尝试着劝说一二,但帮不了太多。”可他看到徐球留下的碗后,不免担心:“刘九安的心真会落到咱们的圈套里吗?”
计谋相扣,郑郁道:“袁相也同意这件事,那他就不会蠢到跟袁相对着干。且当年惠文太子也支持这件事,过不了多久他会再把证据摆上来。”
严子善皱眉问:“什么证据?”
“刘仲山毒害惠文太子的关键证据。”郑郁抓到一抹金阳在手中。如此,新法结束后,世家就可借惠文太子一事群起攻之,一除而后快。
夕阳还未落下山头,些许残阳照着梁国公府在骊山的温泉别院。刘从祁趴在雕花木床上,身旁的袁亭宜给他快速地擦着药,而徐球打着好友之名搬了张胡床坐在床前看他。
“你什么时候回去?”刘从祁偏头朝后问道。
他表情微妙,他看袁亭宜给他上药的表情有那么些许不耐烦。
袁亭宜一手药油,答道:“你嫌弃我?”
背上带来酥痒的手移开,刘从祁背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但他懒得动没翻身,直接睨向袁亭宜,说:“不是你说老爷子让你作文章,你快死在这里了吗?”
“我回家也是死,过段时间再走。”袁亭宜盖好药,起身说:“再让我住两天。”
哪位宰相家里没几个打秋风的?袁亭宜爱住,他和刘千甫也不会拦着,刘从祁冷冷道:“随你。”
彼时有侍从前来通报说刘千甫要见袁亭宜,顿时袁亭宜的脸色似是中暑了一般,步子挪的不情不愿。但人住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嘟囔几句随侍从离开。
“刘相怎得突然间对他如此好?”徐球在旁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说来以前袁亭宜来府做客时,刘千甫对他也还不错,但没想到这如今竟亲手教上文章了。刘从祁眉心微皱:“老爷子早年与袁相也算莫逆之交。”
徐球笑了声,说:“再是莫逆之交也敌不过这权欲迷人眼啊,状子递到御史台,徐子凉不在,王安齐是废物点心,另一位御史中丞去了戎狄,成王心在水利上。这事是郑砚卿管吗?但不是我多心,只是你的花花肠子玩得过他们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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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袁亭宜:“刘相公,您一直看我做什么呢?” 刘千甫放下袁亭宜写的文章,温柔一笑:“我在看袁维之有没有给你生脑子。” 袁亭宜:“生了。” 刘千甫:“没看见。” 袁亭宜指了指头,刘千甫恍然大悟,眯着眼微笑:“颈上那颗状似瘤的体物原来是你的脑子。” 作者人物设定: 其实袁亭宜最怕的是刘千甫,其余人生气都会冷着脸说他,但刘千甫不管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永远都是温柔笑着。 而且总是笑眯眯地骂人,袁亭宜有种被班主任抽查作业的感觉,他跟袁纮能撒娇,对刘千甫却做不出。而且刘千甫又会时不时夸他写的文章犹如神言。 傻孩子单纯的相信了。

刘从祁冷笑:“那群人里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你的磨蹭劲怎么跟王瑶光一样。”
“我可不像他,真不知王六郎脑子里塞了什么东西,非要帮你。”徐球哂笑,“还拖着我一起,当真是欠他的。”
对于这对兄弟脑子里到底塞了什么,刘从祁根本没兴趣知道,他只是解释:“你一直藏暗处,谁会知晓你我关系。”
“不过十一郎,你真能确定郑砚卿没查出王六背后的你?”徐球笑着说。
“若真查出来,那一切不就更有趣吗?”刘从祁眉尾一扬,笑着说,“他真有那本事,也不枉我费心做这些。”
徐球感慨道:“你要是随刘相公的心思走,这天下怕是要易主吧。”
“敢说这些,我看你的胆子比王六那小子还大。”刘从祁瞥向他,“你在这儿说这些,不如去救下你内兄。”
他其实觉得这兄弟俩的嘴上功夫是最相似的。
“酬恩无须我救。”徐球温柔一笑,“我的婚期定在明年四月初七,十一郎会来吧?!”
徐球即将迎娶的夫人是苏赛生的亲妹妹,刘从祁沉思道:“帖子送到我自会前去,酬恩出身南郑苏氏,他也不支持这次新法吧。”
“酬恩这个人向来与家里那些叔伯的想法背道而驰。”徐球说,“但我们几人都绑一条船上了,苏家失去什么就要得到什么,酬恩也是他们在朝堂的筹码之一。十一郎这几步棋你得走好啊。”
这几人,谁不是藏于夜中操纵一切,刘从祁沉吟道:“当年酬恩的父亲得罪老爷子被贬任外州病亡,他心里不是没恨着,我们都是一样的,何必说那些。既然酬恩也想玩一把,那就看看在圣上心里是儿子重要还是臣子重要。”
徐球道:“刘相已经对皇后下手了?”
余晖褪去最后一抹残影,林间的鸟雀声似是催着人们返还家中,刘从祁笑道:“不止刘仲山一个人。”
翌日,七月初七,七夕盛节,官员休沐。
清晨鼓声才响,坊门开后不过小半时辰,郑郁就在梦中被人舔醒,他低头一看发觉是林怀治。霎时间又羞又涩,伸手想推开他,可身上的快|意比他更依恋这个感觉。
偏生林怀治专挑趣处,眼染欲色,他看得脸红不已。喘息和吸|吮声在晨间格外明显。郑郁推不开人只得脚蹭着凉簟缓解,一手插入林怀治发间缓按下,一手覆眼,好似这般他就没见到这晨光满堂。
片刻后,郑郁满额细汗,脸颊含绯,不住地喘着气,哑声问道:“你不是在骊山吗?怎么回长安了?”
“今日七夕,带你离开长安。”林怀治抬起上身看他,顺手揩去嘴角的浊物。
郑郁拿过凉丝被擦着林怀治额间的汗,笑问:“去哪?”
“天涯海角。去吗?”林怀治答道。
郑郁爽快道:“去!”
林怀治星夜从骊山赶回长安,还未歇息就又带着郑郁出了城。城门口的监门卫只见一白一黑的骏马驰过,不过眨眼就瞬间没影,而远方的山陵头上正冒着红光。
郑郁骑在白驹上,走在满是参天古树的阡陌间。偶有沾了露的光线从林间的叶影里打下,有着丝丝雾气。周围满是安静,他侧头道:“我看这不像是去天涯海角的路,成王殿下你是不是走错了?”
怎料林怀治瞥他一眼,笑哼一声并不答话。
不知怎得郑郁也被逗笑了,可又不想惯着他,随即用马鞭轻抽一下了林怀治的马。
此举下去他本以为林怀治会说句话,但看人面色毫无波澜,便也想着是不是适才没用吃的缘由。
但下一刻,林怀治策马走近朝郑郁伸出食中二指示意他附耳过来。郑郁看他不苟言笑,心中疑虑打消稍侧身附耳过去。
怎料林怀治长臂一伸,将他从马上抱起,眼前景物瞬间旋转,而后郑郁落在林怀治怀里。他说道:“你这可是强行征抢,是要处刑的。”
“今日官员不在衙,你去告也没用。”林怀治把郑郁牢牢圈在怀里,手穿过他的腰身执着马缰。
此处四下无人,只有马蹄踩过草叶的声音,幽深安静。
白驹虽然脱了主人掌控,但还是下意识的跟着他们走,郑郁说:“那我该担心你还是担心我?”
“担心你自己。”林怀治低头在他耳边一咬。
“是吗?”郑郁背靠林怀治的胸膛,手往后伸,慢慢的从他裤中探去。
林怀治头下颌抵在他肩处,声音凌乱:“就快到了,别使坏。”
怕林怀治真在外人面前出丑,郑郁又挑揉摸圈了几下才收手。低头一看食指尖有些水液,把手举到林怀治面前,笑道:“舔干净。”
林怀治收紧双臂,把人紧在怀中,将那水渍一一舔净。随后把人拉向自己,低头亲吻。
骏马载着人往山顶前去,偶尔雀鸟高飞声但也没惊醒正在亲吻的两人。
“到了。”林怀治放开郑郁,示意他向前看。
郑郁循声看去,山林从落间,有一宽阔精致的别院坐落在树荫光里。
离门口百步时林怀治率先下马,郑郁本想一起,却被他阻止。随后牵着马推门进去,院内的仆从只有寥寥数人,都微垂着头。
院内楼层飞上三重檐,坐于山顶上,琉璃瓦在晨阳的映照下光华万千。郑郁翻身下马,有侍从过来牵走马匹照料,他见此院树影重重,别致清雅,有一番世间桃源之感。
而林怀治则带他慢逛起来。
前院雅致开阔,而后院则有一露天温泉,温泉旁数百步还架着足有一里的花架,上木架上的茉莉花应季而生,芬芳宜人。
别院亭台水榭,无一不有,可未有奢华,而是有一股别味的清新,山水淡味袭面而来。
院子处于山上,夏风吹来,凉爽只扑人心。
茉莉花架旁还长有一参天樟树,树下还立着秋千,郑郁坐上去后轻荡着朝林怀治问:“你什么时候布置的,好美。”
“前些日子弄的,夏日里太热了,此处凉爽,正好避暑。”林怀治说,“要我推你吗?”
郑郁笑道:“好啊。”
说是推,其实林怀治力气也不大,只是摇着秋千来回慢晃,绿荫和花意在上。阳光透过树叶缓慢洒下,林怀治说:“喜欢这里吗?”
“喜欢。”郑郁笑着抬眼看他。林怀治停下动作,低头亲他一下。
自从在一起后,郑郁发现林怀治很喜欢亲他,不论做什么都会先亲一口。
随后他拍了拍秋千上的空位,林怀治取过团扇在他身边坐下。林怀治脚点地来回慢慢地荡着秋千,他手里扇来的风带着茉莉花的味道,他说:“等日后事情稳定了,我们常来这里。”
世人最期待的便是来日的承诺,郑郁也不例外,他靠在林怀治怀里,答道:“好。”随后又开始胡问:“那你会收我租子吗?”
林怀治一本正经道:“会。”
“啊?!”郑郁不可思议的离开怀抱,不过瞬间面色就由震惊转为委屈,他扯了扯林怀治的衣袖,说:“鄙人不慧身无分文,成王殿下,这可如此是好?”
林怀治挑眉:“真没钱?”
“我在外寻苦力挣到那几吊散钱,被我家的死鬼郎君尽数拿去斗鸡请友了。”郑郁衣袖掩面,“殿下若不嫌弃,我愿为您做牛做马,只求有一栖身之所。”
“他对你不好吗?”林怀治用扇推开郑郁的手,随后以扇抬起他的下颌,让人直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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