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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州富水(锦观)


郑郁走至袁纮身边,沉吟道:“推行容易,实行难。”
“徐大夫接天子令即将启程去江南赈灾,若是新政顺利,我会举你去江南,督促新政实行。”袁纮转身按在郑郁肩上,“此次刘仲山虽与我们达成短暂的和睦,但新政过后我与他还是水火不容。世家动不了刘仲山,却能弹劾我。江南世家士绅众多,土地丈量一事需得派有分量的人去,我思来想去便是你。此路怕是凶险,不知你可愿意?”
“学生自为朝廷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郑郁跪地叩首。
袁纮的话很明白,这次新政后,他或许会被世家、宗亲和刘千甫排挤出京,那时朝廷上支持新法的人不能只有刘千甫的人,还得有袁纮的亲信。
那天袁纮留郑郁用膳,两人聊了许久。
待新法颁布,北方有程行礼在万事可靠,而江南则会派郑郁前去,蜀地是袁纮祖籍亲族也多不怕有难度,这也是袁纮事先算好的一步棋。等郑郁从江南回来,也是三年五载后,届时以给事中身份进门下省议政轻而易举。
翌日六月廿十一日骊山议政的宫殿上,刘千甫将提出要改革税法重丈土地。一语激起千层浪,众多世家官员都不肯,谁家的地能干净,慢慢扩慢慢扩的,就扩的无影无边了。
德元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众多官员吵来吵去不知在想什么,但诸人也都习惯皇帝这样。骊山宫殿有水车布水,自屋顶而下,殿内所用坐具皆是玉石,凉爽无比。
工部尚书裴霖虽是刘千甫举荐,可他到底还是世家子弟,他坚持:“刘相公,推新法革旧法,完全不可行。朝中谁的职田土地不是由陛下亲封,你此举可是疑陛下?江南水患并非我等推行新政就可解决的,根本问题则是水利以及灾民。”
工部管水利、职田、屯田之事,他这一出口身后诸多世家宗亲官员纷纷响应。
刘千甫道:“灾民流乱无田可耕,国库要不了三年五载就只剩砖底,难道这是诸位愿意看见的?”
左千牛大将军是温宗皇帝第十三子的孙子,他是皇室宗亲,怒道:“刘相公新法推陈,重丈土地需耗费国库以及人力,现下江南大患,国库又要拨钱,现在又有多少钱去干这件事?”
左千牛大将军掌皇帝近侍,他开口也代表禁军里的世家和宗亲不愿意,千牛卫里都是宗亲与高官世族子弟。若非当年刘从祁回长安时过了年龄,刘千甫必定把他送进千牛卫。
“如今已是六月底,秋收近在眼前,京中百官都要发放禄米。可江南水患怕是无米可收,灾民流乱需要国库赈灾,且不说洛阳周边的郑州等地也遭受水灾。”郑郁站出文官之列,说,“就算从粮仓调粮发放,那日后呢?赈灾能解一时灾民,可能解一世?百姓无田可耕,便成流民。而剩余耕种的百姓则要承担远超自身的赋税,时日一久也就弃田而去。国库无钱无粮,如何养天下百姓与戌边的将士?”
“北阳王也同意了?”秘书少监林广说道。
他为太祖皇帝曾孙的幼子,皇室宗亲,未及四十,相貌威严。
他们不敢与刘千甫明面上对着来,可想拿捏一个郑郁还是轻而易举。
郑郁答道:“北阳王为朝臣,与陛下一样以江山社稷为重,自然同意新法。此法乃是解我大雍眼下土地问题的一项新举,推行得当功于千秋万代,福泽万民。”
林广冷笑道:“怎么?不同意就是视江山社稷如无物了?新法推行,户部就要拿钱,工部出力。”随后朝孙正问道:“孙尚书,国库去了赈灾钱及军饷,还有几个钱?”
孙正答道:“启奏陛下,除了这些国库现有余钱一亿一千二百万。”
这时司农寺卿说:“陛下,据太仓署的人来报,长安周边粮仓加一起的粮食不足三百万石。更莫说这郑州水患,要从含嘉仓运粮。陛下,马上便要入冬,这江南地区的粮食和税怕是收不足往年啊!”
严明楼淡淡道:“新法为百姓固然可行,可如今这局面怕是不行吧?国库无钱无粮,更莫说就算推行下去,这官员一层一层的扣下,到得朝廷又有多少?流民动乱才是眼前根本。”
“治病方得治本才是。”郑郁说,“流民就算赈灾好,可他们已逃离故乡,回去之后田还是那块荒田,更何况秋收之后又要交税。不如就在此时将新法推行下去,将百姓安抚下来。”
严明楼又要开口时,德元帝终于受不了,说:“诸位爱卿别吵了,此事还需慢慢商议。且看江南水患后预估下能有多少粮食,再者命各地州县重视水利防护。退朝。”
殿中的官员吵了两个时辰,还从长安赶来议政,此刻还是被德元帝一句慢慢商议给推了回去。郑郁现在还领着侍御史的官职,最近这几日鸿胪寺的事少,他也就回了长安御史台。
郑郁才在殿院坐下喝了两口茶,郑郁就见御史中丞王安齐走过来。起身做礼,问道:“王中丞何事?”
“骊山殿中,怎么不见袁相开口?”王安齐笼袖问道。
郑郁想了想,说:“袁相公真的开口,怕也是与我一样的。”
回答滴水不漏,王安齐出身世家,他背后乃是寿阳王氏。
王安齐颔首,随后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砚卿,你前途无量,何必搅这趟浑水,其实你若不表态这件事,袁相和刘相这等人物也会事情办好。”
世家与宗亲吵闹的点只在于为何推行,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人员,他们也需要支持,当然更多的则是不希望新贵支持这件事情。
譬如北阳王之子的郑郁。
“为民谋事怎是难事呢?”郑郁话语轻声地推回去,“王中丞居高官位,自幼熟读百书,通晓人伦,想也是位为圣上和百姓着想的人。若是圣上将新法推行下去,王中丞心里会欢喜吧?”
王安齐心道好险的语言,他让郑郁别瞎掺和,有袁纮和刘千甫那俩宰相在,世家和宗亲总能找到错处弹劾回去。可没想到郑郁如此坚持,还直言新法必行,到时要是圣上都同意了,他还不高兴,那不是吃撑了拿着脑袋玩吗?
王安齐怕被套话,闲聊两句后就离开了。
骊山殿上的重修税法事一说开,朝野上下顿时炸开了锅。各地世家与宗亲官员纷纷上书,直言不可。一时御史台与政事堂忙的不可开交,互相弹劾的折子如雪花似的飞入御史台。
而德元帝只想避暑,并不想看这些烦心事,只把事情全放给政事堂与御史台。
这日才用过早膳不久,郑郁正在看大雍历年的土地数与粮食产量,没多久就有内侍前来,越过殿内其他侍御史后,朝他说道:“郑御史,圣人传召骊山。请。”
郑郁知晓德元帝的考验来了,骑马随内侍去了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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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蓝田
夏日初午后,连续数日的大雨浇灌着这座帝京,这使得今日的长安城颇为凉爽,虽有蝉鸣振耳,却不觉往日闷热。
可其实长安如何闷热,都不及骊山的清凉。
芙蓉花池的亭台上,帐幔纷飞,宫婢透过冰正打着扇驱丝丝热气。亭内人也算到得齐全,林怀湘、林怀治、刘千甫、德元帝及郑郁。
“砚卿,你可是尚未娶妻?”德元帝随意提起。
郑郁坐于德元帝下方,林怀治侧位,他朝德元帝答道:“是,陛下。”
德元帝笑道:“霍山长公主上折子给我,让我这个做兄长的,问你愿不愿意与她结亲。”
霍山长公主文宗十一女,嫁给奉先张氏,如今的太仆少卿,夫妻育有两子两女,而之前贬官的张书意便是其丈夫族支。
郑郁心想德元帝怎么还是爱做这个?他蓦然扫过对面相坐的刘千甫,他想这怕是刘千甫和德元帝的主意。
奉先张氏在朝中也算望族,真要结亲,有了奉先张氏和霍山长公主的支持,于新法绝对有利。而且他做了皇亲,那在朝中就不可能在居御史台职,给个鸿胪寺少卿的官职一辈子到老也就够了。
刘千甫的算盘真是一箭双雕,这怕也是今日让他来而非袁纮来的缘故。先借姻亲之名看看他是否想与世家结亲,借机敲打。
郑郁揖礼回道:“臣谢陛下与长公主抬爱,只是此等大事需得禀明父亲。臣性情沉闷,身无所长,恐污长公主和县主的慧眼,再者兄长居长尚未成婚,我为幼辈不可居于前以乱了尊卑。”
德元帝似是料到了郑郁的回答,并未生气,轻声问:“你不怕我罚你?”
“陛下万民之君,绝不会为了微臣而弃忠臣不顾,臣现下若不言明,更怕来日对县主有亏。”郑郁伏地叩首,额间起了汗,“微臣拒长公主面,实为悖逆,臣恳请陛下降罪。”
亭内谁都没说话,刘千甫脸色平静,林怀湘神情有所思量,林怀治淡笑缓解:“父亲,姑妈的女儿你不是说要许于七伯父家的四哥吗?”
说是女儿却未明说是哪一位,这也解了德元帝的窘境。
德元帝唔了声,笑着说:“是吗?”
林怀治颔首:“嗯,娘说的。”
德元帝想怎么严静云什么都跟林怀治说,但看郑郁跪的端正,话又说的真挚,他也不好在乱点鸳鸯谱,毕竟家里几个大小子还没成婚。于是说:“那是我记错了,砚卿,快起来吧。”
亭内服侍的宫婢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谁敢把天子被拒的闲话传出去?
郑郁答谢随后坐好。
“陛下,去年扬、苏、杭三州虽发水患后续却有朝廷拨款重修的措施,可为何今年还会发生?”刘千甫说,“臣担心是这水利工程没做好才会有今日局面,故想请陛下彻查。”
“去年监修扬州等地水利的人是淮南节度使,苏杭两地则是浙东观察使。”林怀湘笑着回答,“父亲,您看要彻查吗?”
这两人俱是世家与宗亲担任的官职。
德元帝避了这个问题,问:“此次受水灾最严重的是哪里?”
郑郁答道:“是扬州所辖的广陵、江都、江阳、苏州的长洲、嘉兴以及润州、和州等地。郑州则是荥阳、中牟等地。受灾的百姓加起来有近百万。”
“维之也是这个意思吧。”德元帝看向郑郁,神色轻松地说,“他是你师傅,你做什么都代表了他。新法可行,但国库属实无钱啊。”
郑郁看向德元帝时,沿线停留过林怀治,两人视线相交一瞬又分开,他回道:“是,陛下。可民是国本,若百姓四荒流难,落草为寇,盘淮河为盗,于我朝而言都是祸乱。如今新法是为从基上解决百姓无地可耕的问题,赋税求稳百姓才有安居之面。世家与宗亲皆占肥沃良田,霸地圈为自己,雇佣佃户耕种,可却只交其民税的一成。而天下七成的赋税都落在不足三千万百姓的身上,实在沉重。”
刘千甫接道:“陛下,砚卿所言极是。世家与宗亲的态度决定不了我朝日后的走向,可百姓却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两位爱卿的肺腑之言我都明白,可这几日朝堂上吵了多久,你们不是没看见。”德元帝往凭几上撑额一靠,立马就有宫婢为他按解头疼,“世家的根基不止在长安,他们靠乡土长据,井邑之间多是他们的官员、族人。他们不答应,这推行下去的难度可想而知,史上谁家变法皆是如此。且今年国库无钱,我看不行。”
谁都明白,皇帝就算答应就算推行下去,可那些世家和宗亲不答应,其中的困难多如牛毛,下令下不达,欺上瞒下的事情官员之中比比皆是。
而世家一直不对刘千甫出手,则是因为刘千甫此前动的都是少数人的利益,谁都有侥幸心理,你杀别人又不是杀我,我何必与你为敌?但这次的新法完全是将世家和宗亲都摆到对立面,你触及的是大家的利益,而不是个人。
林怀湘斟酌片刻后,说道:“父亲,儿子认为不如先圈地以为试行,若收效良好则推天下。”
德元帝叹了口气没接话,林怀治问道:“选何地?”
“此前二哥曾言可选蓝田一带,近受郑州水患的灾民也多数逃来长安。不如以此地为例,先试行。”林怀湘到底是德元帝教出来的皇子,论起国政来沉着冷静。
“蓝田一带多是皇室、京官们的职田,他们会答应吗?”林怀治问,随即又解释,“二哥先前提起时,多遭反对,如今怕是无法折中。父亲,依儿子看,不如选华州郑县,县内土地良佳,又有利渠引谷水灌溉,实乃耕种上地。”
林怀湘笑道:“六郎,新法试行并非选耕地,而是试世家。真选华州,可是要派官员前去督察。朝中现下谁想去接这种摊子?”
德元帝一贯和稀泥惯了,开口打断:“这事我尚思量几天,怀治,长安周边的水利修葺的如何?”
“查阅了图册及地形,明日儿子会去督察。”林怀治沉稳答道。
德元帝颔首:“新法不可操之过急,维之曾上书兼修水利,可惜他年龄大了上不得山下不得水。砚卿你既承他的衣钵,此次你就跟着怀治去看看。”
他的眼神看向林怀治,目光深沉:“六郎啊,你也还年轻,我记得中书侍郎谢从一曾任苏州刺史,对水利之事颇有见解,你就与他协着办吧。至于江南那边,仲山你着人查一下是谁修堤岸,此等小事都办不好。”
谢从一出身世家,任中书侍郎,官职在刘千甫之下,他本人也是刘千甫举荐为相。此人每遇大政事也是推诿别人,政事堂中他鲜少发话,私下却笼着不少世家子弟为官富庶地。
林怀治点头谢恩,郑郁和刘千甫瞬间明白,揖礼答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愿。”
刘千甫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德元帝也很满意郑郁的反应,一笑了之。
而对面的林怀湘乜斜刘千甫一眼,案后的手抓紧锦袍已是瞧出端倪,刘千甫伸手稳住林怀湘。
才进骊山的东宫殿内,林怀湘还未坐下就朝刘千甫说:“老爷子什么态度,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难道殿下想做这件事?”刘千甫反问。
林怀湘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想,我想帮你一二。老爷子摆明了是要郑砚卿去除世家,长安周边的沟渠可是世家在朝的官员所建,他真成了,那可是功在袁相,骂名在你。且还让谢从一去,他不是你的人吗?”
刘千甫事多了,被贬出长安,他这太子与德元帝喜爱的林怀治跟前还有几分胜算?刘千甫太能拿捏德元帝的心思了,桩桩件件,德元帝都会问过他,他不能失了这个倚仗。
“谢从一是我的人,也是世家的人。这只是生死前后的虚名而已,并不重要。”刘千甫心境淡然,笑着说,“我只盼着,殿下可别插手这件事太多。别忘了前车之鉴,惠文太子。”
当年惠文太子就是力陈新法,而被世家排挤,认为林怀清上位必定会损害更多自身利益,于是大肆弹劾。德元帝被动摇,加之刘千甫与陈仙言日日吹风,亦有废太子之心,后因群臣联合作保才未被废除,自然这都是德元十七年夏的事了。
林怀湘望向刘千甫,蹙眉道:“姨父会永远支持我吗?”
刘千甫能把林怀清从太子位上拉下来,届时也会把自己拉下来吗?林怀湘幼时被陈仙言严苛教导,事事遭挟制,并以林怀清的行为为准则,他实在是被远大的期望压得喘不过气。
如今坐上太子位,又有大弊在前。他害怕,害怕得想抓住一个能令他永远相信的东西。
刘千甫淡然一笑,诚恳道:“臣永远支持太子殿下。”
前提是你得要听话,林怀湘。
蔚蓝的天色悬挂着初阳,燥热的暑气还未焦烤大地,空气中带着泥土混着露水的味道。
鸟雀飞旋的展翅棱声与终南山脚下的金黄麦田形成别样的风景,晨风吹来,麦穗随风浪滚滚。麦田里有几位农户的神色对他们有着惧意,郑郁给了齐鸣一个眼神,齐鸣点头。
灞河岸边,马蹄行过岸边的萱草。郑郁纵着缰绳跟在林怀治身后巡视着灞河桥梁与水利。两人身后还跟着都水使者与工部侍郎、水部司郎中、蓝田县令、诸官员说着桥梁的建成,分水的沟渠。
“所以成王殿下,这水利沟渠您也看见了,实在是风雨摧残,加之时日年久才如此。”水部司郎中说,“殿下,日头大了可别晒伤。”
林怀治摸了摸骏马悬夜馰的五花辫,道:“年久失修?宋明府未上报?”
“这......这桥梁沟渠一有不妥之处,下官就会立即呈报有司,不敢有片刻懈怠。“蓝田县令宋华逸面有尬色,说,“只是成王殿下,这事报上去跟批下来再到执行可是慢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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