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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狐狸宝贝)


此时此刻,“春风得意”的十三殿下钟淳正托着一只毛茸茸的胖爪,望着亭外的重重雨幕,兀自黯然神伤中。
“奴儿三三,我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偷偷地躲在这儿!——”
耳畔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童声,钟淳动了动耳朵,微微抬起脑袋来,却望见许久未见的小魔头正一脸惊喜地站在廊下。
只见张暄接过仆人手中的青绢伞,踏着一双朝天虎头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凉亭,身后躲雨的下人们见状便再不敢窃窃私语,同小公子福了身后便退出了亭外。
钟淳有气无力地夹了夹尾巴,但仍是被那双霸道的小手给强行捞到了怀里,脑门也被没轻没重地撸了一把。
“奴儿三三,是不是阿父将你惹恼了,你才一个人偷偷地躲在这儿?……”
张暄低头望着胖猫儿那副恹恹模样,莫名觉得奴儿三三皱着眉的表情既可怜又可爱,于是便忍不住把脸颊贴在那毛乎乎的脑袋上蹭了蹭。
他从府中在主屋伺候的丫鬟口中得知,打从中秋过后,这胖猫儿便不知又在发什么脾气,不仅把阿父给它编的竹窝给咬烂了,大晚上宁愿蜷在廊下角落里吹冷风,也不愿再踏进主屋半步。
就连用膳时,那胖猫儿也是等府中其他人都吃完之后,才慢吞吞地来到饭厅埋头苦吃。
只不过离了阿父之后,奴儿三三似乎便吃不上雪酥芙蓉糕、薏米红豆糕这般奢侈的饭后甜食了。
没有阿父替他打理梳毛,奴儿三三整只猫看起来都比先前潦草了许多,不仅全身乱蓬蓬的,连脑袋上的一根根毛也跟钢针似的蹦起,稻草般东倒西歪地刺喇喇一片,看得他都想好好替它梳一梳了。
“奴儿三三,你这几日都到我房里来睡,好不好?”
张暄心中其实是有一丝小窃喜的,先前奴儿三三白日里都在呼呼睡大觉,直到月上西楼时才会悠悠转醒,醒来后也只会殷殷地跟在阿父身后瞎转悠,旁人连摸一下都要龇牙咧嘴。
这下奴儿三三不再每日缠着阿父,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独占奴儿三三了?
“外头睡实在太冷了,而且那石板上积了很多尘,还有……嗯,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虫!你睡在上边会变得脏兮兮臭烘烘的,而且近日又落了雨,你身上的毛都被沾湿了,这样很容易得风寒的,还是我的被窝里睡觉比较暖和!”
钟淳原本心情正憋闷得不痛快,听见小魔头这般昭然若揭的关心,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果然还是孩童的心思最无邪,连掩饰都这样天真拙劣。
可是为什么长大成人后,做事谈吐都非得像个酸诌诌的老学究一样,蘸了墨水后还要两袖一抖,再三斟酌才能落笔,不然便要落得开口才讲一句话,一不留神就得罪十个人的境地。
自从三哥受封秦王,父皇莫名其妙赐了他一座宅邸后,钟淳便成了群臣百官中“炙手可热”的红人之一,一时之间竟有许多曾经他见都未曾见过的官员争先恐后地要往他府中递拜帖,笼络攀附之意绵绵不绝。
钟淳接了拜帖,会被人说“植党营私,不臣之心”。
不接拜帖,又会被人说“气焰嚣张,目中无人”。
——这不就成了“横竖里外皆不是人”了吗?
想到这,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张暄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
……不知道这小魔头日后为官入朝时,会不会也变成一位字字谨慎、如履薄冰的权臣呢?
张暄见怀中的胖猫儿难得没有挣扎,而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一颗心霎时软了:
“奴儿三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啦?”
钟淳甩了甩脑袋,用鼻子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心中却还是有些落寞。
因为他又开始不争气地想张鄜了。
那人现在在做什么?
每晚的汤药都有按时喝吗?
是不是又不顾自己的身子连夜翻看案牍了?
——等等……这些关他什么事!
自己试剑大会上落得一身的伤,那人不仅不护着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斥他,甚至之后一连数日,在得知自己得了伤寒之后都未曾去探望过卧床养病的他!
……还不如那不靠谱的三哥有良心呢!
这样无情无心的人,他凭什么还要费尽心神、时时刻刻地念着他!
钟淳心里酸酸地想着,脑袋一撇,眼睛一闭,伏在张暄幼小的肩膀上,彻底不动了。
秋雨似一场雾般涌入了府中的每一处角落,连着蝉饮斋中积放的书卷也跟着受潮。
陈仪执着一秉油烛矮身进了书斋,与往常一样将桌上重要的文书收掇起来,搬到较为干燥的书架上去。
丞相严禁府中其他人进出书斋,于是便只有由他这个管事替了书僮的杂活,待整理完毕后,陈仪用灰羽掸子将那架上旧书的浮尘扫去,这才将挑起的帘帐放了下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六曲屏风后,唤了一声:
“大人,书文都收拾好了。”
张鄜刚沐浴完,身上只松散地披了一件寝衣,坦出半个苍白而精壮的胸膛来,膨起的肉色伤痕似新剖般,还泛着股热气。
他的指间正挟着一根颀长的桂枝,无声地将其拈在手中把玩,细一看其中的纹路与枝叶,似乎竟是中秋那晚从钟淳手中抽出来的那一折。
陈仪未听见自家大人的回话,于是便斗胆绕过了屏风,待看见了张鄜手中之物时,微微一愣。
半晌后,他才低声禀告道:
“外边下着雨,那只胖猫儿在凉亭里待了一晚,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着,有仆从看见它被小公子抱去了。”
“嗯。”张鄜应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他心中有气,便让他独自气一会罢。”
“十三殿下……”
陈仪揣测不了丞相心中态度,只得犹豫地开口道:“这个月府中都未曾收到十三殿下的拜帖,小人想那位殿下日后兴许不会再来了。”
“听闻陛下近日赠了他一间东海门的宅邸,有圣眷庇护,十三殿下在朝中也算是有了些地位,但若真想同四皇子一争东宫之位,应当还需磨历一番。”
他看向太师椅上的张鄜,半试探地问:“大人,这桂枝是丢了,还是留着?”
张鄜不语,生着粗茧的指无意识地划过光秃细瘦的桂枝,像在抚着一截细瘦的脖颈。
半晌,他放下了那折桂枝。
“埋了。”
“埋了?”
“你叫人将堂屋前那株松树铲了,将这桂枝种到那儿去。”
陈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会面前神色如常的丞相,这才小心地接过那截来之不易的桂枝,再三确认道:
“……是西廊下那片松园?”
“对。”
张鄜言简意赅:“那里位置比较好。”
松园位置何止是好,正对着主屋的中庭,乃是府中“风顺水盛”的吉福宝地,这么好的一块地,就用来栽这株弱不禁风的桂花树?
陈仪在心底苦笑一声,正要开口,便听见门口传来门僮的叩门声:
“陈管事,温大人称有要事要同丞相商要,马车正停在府外,劳烦您出去为他引见一下。”
张鄜闻言起了身,系上缁色腰带,从架上取了一件兰麝雕羽斗篷,目光如冽:
“温允不常深夜造访,我思想定是押送钦犯的邢狱卫出了事,快请他进来——”

第44章 雨锈(二)
温允一身湿潮地站在堂外,肩上还洇着两滩雨,袍底靴尖上寒气横溢,面色十分难看:
“派去接应乔泰的金吾卫中有暗鬼。”
且说上月十日,乔泰作为朝廷钦犯被押至九龙盘的一处渡口暂作歇息,先前从桂州至安兴的一路上,朝廷人马所遇的各类“江湖人士”的刺杀与偷袭便未停过,于是一行人只得加紧脚步日月兼程地赶路,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觉也顾不上睡,这才颠沛流离地赶到了九龙盘。
九龙盘隶属京畿地界,是邢狱金吾卫所管辖地之一,风尘奔波了一路的众人终于可以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毕竟接手乔泰的人可是京中大名鼎鼎的“血手腕”金吾卫,有这些人相护便如同加上金钟罩铁布衫一般,再不用提心吊胆地顾忌冷不防的暗箭了。
正当一行人在驿站小驻停留之时,变故却陡然发生——突如其来的一场火将整个车队连人带马烧得尘土殆尽!
躲过了江湖人的围追堵截,却未躲过自己人从心窝里往外刺的刀。
“我随悬镜司都尉崔皓前去查探,发觉包括车夫在内的十五人,还有派去接应的金吾卫十二人,总共二十七人,皆尽数葬身于火海。”
“所有人的房门皆被反拴,且焦尸脖颈与手腕处皆有锁链捆绑的痕迹,并且……这二十多具尸体都被人摆上了奇怪的姿势。”
语罢,温允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墨迹晕染的图纸:“我命人将其隽拓了下来,看着有些像……”
“二指蜷曲,二指伸张,一指相抵,这是般若佛母的无上威慑印。用火焚尸,更是一种惩戒不信毗卢遮那世尊的刑罚。”
张鄜拈着图纸,声色如锥般冰寒刺骨:
“有般若教之人混入了其中。”
温允面色愧然地沉声道:“都是下官无能之过!未能彻查邢狱六司中所有金吾卫的底细,才教有心之人混了进来,平白无故损失了二十多名弟兄,还未能保护好重要人证乔泰,请大人治温允办事不力之罪!——”
“此事确是你的疏忽,但若要降罪确还为时尚早。”
张鄜道:“若我猜想没错,这二十七具尸体中,应当有两具尸体是伪造的。”
“一具是乔泰的尸体,一具便是那暗鬼的尸体。”
温允面露愕然:“……丞相如何看出?”
张鄜负着手继续道:“自我向圣上请旨以钦犯之罪捉拿乔泰,乔敦想必便已知晓此人怀揣的东西于他不利,这才在从桂州至上京的一路上派人围剿追杀,这暗鬼应当知晓乔泰此人对于我与乔敦的重要性,纵火杀人不是他的目的,将乔泰握在手中作为一枚可供交易的筹码,应当才是他……不,或者是说他‘背后之人’的真实目的。”
“而且现下乔泰‘已死’之讯想必已然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邢狱的手段再如何高明,从一个死人的口中也断是审不出东西的,此案最终兴许也只得草草了结,可谓是乔氏一族最希望看到结果,那暗鬼既然平白无故将乔泰劫来,定是也想在乔氏身上沾点好处。”
温允闻言点了点头,皱眉道:“丞相说得有理,不过当日驿站起火后,整个九龙盘的要关隘口便被金吾卫给守住了,未曾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出镇,这九龙盘也就方寸大小,每家每户都令人探访过,却不见有外人藏匿的痕迹。”
“莫非是,他们从渡口上船了?”
张鄜道:“九龙盘虽是一个小镇,但毗邻银沙江,每日渡口都会有大量船只经过。”
“如此多的船只,怎地知道那两人上的是哪一艘?”
“那般若教遗徒大费周章地将众人的尸体摆放成佛像手印的模样,便是为了引我上钩。”
张鄜抵着腕间佛珠道:“明思,去查那日渡口中与般若教暗有牵扯的所有船只,连同它们的停泊点尽数禀送于我,哪只船在哪个渡口停了多久,我都要知道。”
他周身气势本如雪中苍松般清冷沉静,但此刻眉宇间却如同狂风骤雨来临前般,蕴着股深不见底的冷戾,可见是真动了怒:
“这些人既然有胆量来挑衅我,我若不盛情相迎,岂非是却之不恭?”
帘外秋雨潺潺,拂得廊下宫灯不住轻摇,昏暮的微光映得庭中清幽幽的,芭蕉竹林、飞檐山石皆是一副被水洗过的明净之色,透着湿漉漉的凉气。
钟淳身上穿着一件青罗色的小袄,头顶戴着一顶金灿貔貅宝冠,手中还百无聊赖地折着一枝竹条,边抽着边望着窗外密密织织的雨幕。
他身后的小良子也跟着自家主子被“好风吹上了青云”,换上了软缎织成的绫罗褂子,轻飘飘地站在那儿倒像个名门大户家养的书僮了。
“殿下,听闻近日里丞相病了。”
小良子低着头,小心地觑了一眼自家殿下:“听说那病还挺严重的,竟要在府中修养十余日,连朝也没法上了。”
“咱们要不同以前一样,往丞相府送点东西?”
“不送了,他好着呢。”
钟淳自是知道张鄜对外宣称抱病卧床,但实则却暗中前往京畿的停云渡口一事,心中很是不忿。
那人临行之前似乎还让照顾张暄的陈勖看好自己,并且还默默地往房中放了几本绘声绘色的志怪小说,也不知道是在哄小魔头还是在哄他自己。
开玩笑!——他白日里还是人模人样的十三皇子,只不过到了晚上才变成胖猫儿罢了,难道小小的一个张府能困住他不成?
只不过他现在无论走到哪儿,身后都跟屁虫似的黏着一群死人脸的府兵,虽说是父皇派来的,但究竟是在保护他还是在监视他,还很难说。
“小良子,你说我们出城玩去如何?”钟淳眯着眼道。
小良子听完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摆手道:“不、不行!殿下您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呢,要让秦姑姑知道,非得要拿竹扫帚抽死我了!”
他望着钟淳那蠢蠢欲动的脸色,结结巴巴地劝阻道:“殿下您、您忘了吗,半个月前您还满身是伤地躺在床上,每日须得三殿下请来的御医施灸才得以好转些,连翻个身都疼得要‘唉哟唉哟’地喊半天呢——”
“这才刚好了没多久,你便又要想着出去玩了吗?”
被小良子这么一说,钟淳又回想起这一身伤的来历,面色又显得有些落寞起来。
他那日在府中醒来之后,发觉一直藏在袖中的桂枝不见了,为此还执着地质问了来探病的三哥好几回。
可谁知三哥听完后却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什么话都没说,却死活不承认是他偷走的,只往死里使劲地揉他的脑袋,然后便一句不吭地走了。
钟淳虽然满腹狐疑、心有不甘,但却只能惺然作罢。
……天知道他练了多久的剑,只为了那一小折桂枝呢。
小良子见他家殿下愣愣地看着帘外被雨打得垂头丧脑的芭蕉叶,以为钟淳已然放弃了想要出城玩的念头,却冷不防地听见那人突然直挺挺地站起身,来了句:
“小良子,备马。”
“我要去停云渡口。”
上京本是九州腹地,西至濮阳郡,东至瑶山郡,北至衢岭,南至浚水,四周重岳峻立,平川莽莽,一道银沙江自蘅山麓谷西流而过,最终于田野尽处汇入碧海之中,可谓是山水相连,湖海相接的灵天宝地。
而这停云渡便是离上京最近的一处入江口。
且说百年之前,这停云渡不唤停云渡,唤作灵官渡,乃是道教中人供奉护法尊神火车灵官王元帅的一处宫观,因着这银沙江中有恶蛟作祟吞噬童男童女的传说,当地人便在这渡口请来一尊金甲红袍、赤面须髯的王灵官来镇煞。
前朝动乱两百年,渡口几经战火所累。,原先金光四射威风凛凛的真人像也早已化为一抔尘土,被掩埋在数不清的凡人尸骸之中。
既然供奉神明的信徒不存,那高高在上的信仰便也无处容身了。
随后陈主拓拔訇吞并北齐与南周后建都上京,为久经疮痍的九州带来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这陈武帝涉猎甚广,既对密宗佛教有研究,又对歌舞文画造诣颇深,于是上京城中人人竞相效仿,一时之间城中繁灯霁华,菱歌泛夜,比那天上的白玉京还要亮堂热闹。
“明烛庙前暮雨歇,灵官山下停云渡。”便是当时士大夫们心照不宣的两个好去处。
这“暮雨歇”指的便是上京城中城隍庙旁的暮雨坊,此中上至阳春白雪,下至勾栏酒肆,实是应有尽有,便成为了城中王孙公子们消遣取乐的地方之一。
但此地还是过于招摇显眼,某些已有家室但又心痒难耐的达官贵人们不敢贸然前往,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离上京有些距离的停云渡上。
在那渡口画舫中偷香窃玉、眠宿几宿,既能卧船听雨,又能争得一番清静,岂非一桩人间乐事?
于是乎自前朝至今,这停云渡口边上的画舫便未曾少过,入夜之后更是灯笼朦亮,一副天上人间的奢靡景象。
这一日,天上洒着濛濛细雨,崔三正点着手中银票,忽然瞥见眼前出现了一片青色衣角。
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小厮打扮的俊秀少年。
他生得眼睛大,颈子长,脸蛋白里透红,虽然穿着朴素,但望上去却像块暖融融的玉,似是哪位大户人家搁外头精心养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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