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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向远(贰卯)


良久,向野靠在他肩上的头微微后仰,眼角几乎贴上他的耳垂,声音轻缓空荡,仿佛没有落点——
“木头,周日下午陪我去趟市医院吧。”
向野视线直直向上,穿过枯林盘错的枝桠,聚向青蓝色的天空,“我不想再吃那些药了,戒断反应会很难熬,只有你能帮我。”

酷路泽停进医院的露天车库里,俞远熄了火,朝副驾驶座上的人偏头看去。
向野这一路话都不多,看得出他对来这儿仍有着难以掩藏的抵触。
俞远解开安全带,“我陪你上去。”
精神心理科在门诊三楼,电梯一路直上。
人不算特别多,而时间应该是提前预约过的,省去了候诊的环节,俞远跟着向野,径直走向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诊室。
“进来——”
敲门过后,一道男声在门后响起。
向野伸手推开了门,入目便是一片绿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荡漾,给整间诊室都增添了一份轻松舒适的观感。
一名身穿白褂的中年医生坐在桌后,随着推门声抬起头来,方框眼镜后的眼睛先是落在了向野身上,随后看见紧跟其后的俞远,顿时露出一丝讶然之色。
不过很快对方就调整了神情,如常地朝对面的椅子抬了下手,“来了啊,坐吧。”随后对阖上门的俞远指了指靠墙的位置,“家属坐那边。”
俞远闻声微怔,和向野对了下眼神,最终没说什么,乖乖到“家属位”上坐下。
“这次看上去很不错啊。”医生抬了抬眼镜,对在对面坐下的向野道,“以前来复诊,你的情绪都很不稳定。”
向野没否认,淡淡应了声“嗯”。
接下来是一些例行检查和问诊,俞远在一旁默默听着,思绪却飘忽回到那片树林。
听到向野要他陪同来医院的时候,俞远刚被上一个问题震得失神,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许久后,才缓缓生出不同寻常的情绪。
就像所有讳疾忌医的患者,其实向野是不常讨论自己的病的。
但他的“忌”,不仅仅是对医治的消极逃避,而是对那个病的由来,抱着一种不愿提及的由衷憎恨。
他痛恨自己仿佛被“打倒”的软弱,于是乐忠于反过来借这病的折磨,一次次自我撕毁。上次在医院里毫不留情地在众人面前“自剖”,便是出于这个心理。
可现在向野不仅平静地同他提及这个话题,还主动开始积极自主地寻求救治。
-“我不想再吃那些药了,戒断反应会很难熬,只有你能帮我。”
几乎是示弱的,朝他袒露紧捂的伤口。
即使再再迟钝,他也察觉到了向野这种转变背后的深意。
“你说什么?!”轻微放大的人声,在平缓地一问一答的房间里,也显得突兀。
俞远被拉回思绪,看向那方对立而坐的两人。
尽管已经尽力调整,医生眉头依旧微蹙,一看就是应对极度不听话病人时的克制不住的犯愁之态,他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问道:“断了多久了?”
俞远刚才神游天外,还有些不明所以,但下一刻听见向野的回答,就大致了解了对话的前因后果。
“你不该擅自做这种决定的,断了有多久了?”
“上星期开始的,今天是第九天。”
“身体反应?”医生无疑是在生气,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睡眠影响最大,入睡很困难、睡着也会陷入梦魇,然后断断续续地惊醒,每天的睡眠时间可能不足三小时。不过最近两天有好转。”
俞远能看得出来,要不是职业素养的压制,那医生大概已经想要张口骂人了。
“你能转变想法积极配合,是非常好的事。”正了正神,医生缓声道,“但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对目前所服用的这几类药物有非常大的依赖性,强制戒断,对你绝对是有害无益。我的建议是,先用依赖性较轻的药物进行替换,然后慢慢减轻药量,循序渐进地进行戒断,这样对你的身体伤害是最小的。”
向野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俞远都认为他已经默认同意的时候,突然出声道,“太慢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快一点。”
医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似乎习以为常,正要开口再劝,俞远站起身走到了桌边。
“医生,就按照您说的那样。”俞远的手掌覆在向野肩头,垂首和正仰头看来的人对上眼神,“你说想要我帮你,那就听话。”
言闭他看向对面的医生,笃定道,“就照您说的,一步一步来,我们不急。”
向野没再提反对意见,那医生在他们两人脸上逡巡而过,似乎觉得诧异,良久才应道,“好。”
复诊结束之后,俞远提着新开好的药,两人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回程向野明显要活跃不少。
副驾驶的车窗被摇下来,流动的风瞬间灌进被午后阳光晒得沉闷燥热的车厢。
车子驶出医院,向野才摇上车窗,发问道:“复诊结束后,医生单独留你说了什么?”
俞远抚动方向盘,将车稳稳开上离城的高速。
“医生说了,”俞远道,“和家属说的话,不用告诉患者。”
向野被这话里的“家属”两个字深深取悦到,尽管没问到答案,也没再继续追问。
绿色窗帘在眼前飘过。
俞远坐在桌前,和对面的医生隔桌而视。
“我是三年前接手向野的心理治疗的,三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别人陪同来复诊。”医生习惯性地抬手撑了撑鼻梁上眼镜,“看得出他很信任你。”
“说实话,今天我很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他的治疗态度一直很消极。虽然他从没表现过任何的轻生行为,但这种消极,并不比自杀好多少。”
“开始进行药物戒断之后,戒断反应可能会比较激烈。患者的抑郁焦虑躯体性表现会更加频繁,主要现象就是睡眠紊乱、食欲消退、性功能减退、精力丧失。非特异性的躯体症状可能还会出现全身疼痛、周身不适等情况,比如心慌、气短、胸闷,严重时一定要及时救治。”
“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治疗,亲人和朋友的帮助是非常重要的,有患者信赖的人配合,治愈的可能性就更大。”
酷路泽回到熟悉的县城,红灯亮起,宽大车身缓缓刹停在路口。
身旁的人悠悠转醒,伸长手臂打了个哈欠,“你车开得很稳啊,什么时候学的?”
俞远闻声,视线落在方向盘上,缓声道,“以前就会,成年就去考了驾照。那时候我爷爷在肿瘤医院住院,那个驾校离得很近,我学完车就能顺道过去看他。”
红灯跳过,车流向前,俞远挂挡跟上,调转车头朝长街的方向,几分钟后,停稳在东门大院里。
向野没有立刻下车,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红霞满天的黄昏景色。
俞远也没有动作,有什么薄如蝉翼的东西,亟待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来戳破。
“要问我什么?”向野最先打破沉默。
“为什么那么急,突然想要戒药?”俞远道。
向野从窗外收回视线,回头看向俞远。
“啪嗒——”
安全带解开发出的声响,在无声的空间里宛若一道惊雷。
视野里,向野的身体一点点倾靠而来,俞远四肢僵硬,像一只被锁定的猎物。直到距离近在咫尺,鼻尖几乎都能觉察到彼此的呼吸,俞远才听到向野那叹息一般的低语:“你觉得呢?”
那口吻像是在和空气缠绵,有那么一秒钟,俞远甚至觉得向野会吻自己。
但很快,眼前的人就将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微不可见地将距离拉到暧昧以外。
向野的眼神在他脸上留连,像一道若有似无的轻抚,随后饶有兴味地问道,“你这个表情,我在你想象里做了什么?”

——“我在你想象里做了什么?”
话音在俞远耳畔经久回旋,如同烈焰烧灼思绪。脑海里那根几欲断裂的线,此刻仿佛也被炙烤,岌岌可危地发出赤红的警示。
在得知向野性取向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行为的怪圈。一方面不自觉地想要靠近,想尽其所能地这个人好一点。另一方面又不断警告自己,不该靠得太近。
他不是没有察觉,向野最近对他的态度和试探,都太过暧昧,暧昧得超出了友谊的边界。但又蒙蔽式地安慰自己,对方一直以来都是个缺乏边界感的人。
可此时此刻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封闭空间,一切想要逃避的情绪都无处遁形。
向野正灼灼看着他,那对灰蓝色瞳仁里流动着陌生的光彩,那些他最近刻意回避的话,似乎下一刻就将脱口而出。
俞远感到慌乱,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气氛焦灼,分秒难捱。
对视间,身侧的人忽又靠近,那张白皙精巧的脸在顷刻间挨到眼前,微启的薄唇试探着贴近,到了几乎能细数那根根纤长睫毛的距离,俞远才恍然惊醒,抬手推开。
力道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重。
向野有些狼狈地摔回副驾驶座上,眼神从跃跃欲试到破釜沉舟,又到被推拒后的偃旗息鼓,每一步都历历分明。
似乎是刚才撞到了车窗,他抬手抚住后脑,无奈地笑了笑,“觉得恶心吗?”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尴尬和羞臊,就像是骑一匹性格暴烈却势必要驯服的马,仅仅是第一次尝试失败,完全不觉得挫败。
反而是俞远,被对方这种飘然的态度激得气恼万分,换做以前的他,早就摔下一句“恶心透顶”愤然离场。可现在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刚从医院开了一堆药回来的人,良久也只逼出一句,“你就是这样表达感谢的?”
向野似乎是对他这避重就轻的话早有预设,慵散靠在椅背上,衣领因为刚才的动作而低低敞着,眼神低垂,兀自解释:“去‘朿’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你去见了程子磊,也知道他一定会给你看那张照片。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前因后果,我想方设法藏住的那些东西,你也全都能拼出来……我想了很多,唯独没有想到,你会回去找我。”
俞远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口反驳道:“我能接受,不代表我想要……”
话音未落,一句急迫的“可我想要”就打断了他的话音。
“我想要,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向野垂下的手臂直直撑在身后,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扣紧了身下的皮质坐垫,“我这个人向来贪心不足,得寸进尺。你看我不顺眼的时候,就想逗你对我多笑笑;等你把我当朋友了,又想要你对我特别一点;再进一步,就希望在你那里,占一个永远不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位置。我不想只和你做一起上学、做题、散步、遛狗的朋友,我想抱你,想和你接吻、上床,做一切你没想过的、恬不知耻的事。”话音一顿,归到一句简单的总结,“我想要你。”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俞远还是被这波石破天惊般的告白烫了耳朵,无数热的不知是血液还是呼吸,齐齐涌上大脑,他嗫嚅道:“我不喜欢男生。”
“来不及了,你甩不开我了。”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中的震荡,向野像一个嗅到破绽的猎手,嘴角含笑,咄咄逼人,“你忘了吗,我可是长街出了名的混混头子,有些东西你不给我,我可就自己动手抢了。”
——明明有那么多次恰到好处的时机,你都没有逃走,一步一步陷进这片以我为名的沼泽地里,我怎么可能放手。
斜阳彻底落入山林,日夜转换间的天光,把人的影子拉得混沌又颀长。
塑料袋勾在几根纤长的手指间,随步伐而前后晃荡。
向野跨步迈过一株突兀地长在路中央石缝里的小草,晚风渐冽,吹得它东倒西歪,可怜至极。
和几分钟的某人简直一模一样。
夕阳透过酷路泽开阔的前窗,把车里的一切都浸染得当,入目是一片深绯,包括那张清隽的少年的脸。
向野的眼神从对方泛红的眼睛,流连至通红的耳根,一时分辨不出,那是臊的还是气的。深扎在心头的紧张的锚,一点点失去重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高高飘起的帆,随风张扬。
那个满脸绯色的人,酝酿良久,最终也没有放出什么狠话,有些气急败坏地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离开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车里。于是从后排扯过那袋药,扔在了他身上,下了一个强装冷静且故作冷漠的逐客令。
他勾着袋子下了车,迎着夕阳离开,在花坛拐角处回望,看见一道高挑挺拔,却步伐凌乱的背影。
像眼前这株随风乱舞的草。
回过神来,向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顿步原地,冲着地缝里的小草傻笑良久。
路过的人颇有些不解,朝他投来不少怪异的目光。
向野置若无睹,垂头失笑,继续向前。
熟悉的铃声在巷道里响起,向野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接通电话,喉咙里扬出一个字:“唱。”
“心情挺好啊,七哥。”贾仝的声音从听筒里泻出来,“发生什么喜事儿了?”
向野眉梢笑意不减,“我就说一个字,你哪儿那么多体会。”
“啧,我是谁呐,别说一个字,你就是抬抬眉毛,我都能解读出一篇两千字作文。”贾仝骚话技能只增不减。
向野果真抬了抬眉毛,“这技能放在语文试卷上,老秦多少得给你搬个感动奖。行了,说正事。”
听筒里的声音正经起来,“程子磊昨天下午就到S省了,随行的只有三个人。他们一行人到了省城,没什么动作,只在城郊找了个歇脚处。”
“是走货吗?”向野问。
S省是南部沿海省份,口岸众多,走私泛滥。常青最开始就是靠“水客”的身份起来的,地下车场的摩托车,大部分都走S省的渠道进来。所以得知程子磊被支到S省,向野最先想到的就是走货。
但贾仝却否定道:“看起来不像,他们租的地方时间不短,走货没必要。”
“租了多久?”
“整整一年。”
“怎么会那么久。”向野皱了皱眉,“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什么动作都没有?”
“就在周围的集市转了转,说起来挺奇怪的,他们分散了出门,行为没什么异常,但感觉就像…就像……”
“就像在监视什么。”向野替他补完了后半句。
“对!”贾仝认同道,“就像是在监视什么东西,但又没发现他们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方向一对,思绪立刻就清晰了起来。
向野再次出声询问:“那附近有没有什么出名的地下赌场、或者工厂…”话至此,他想到另一个更大的可能,缓声道:“又或者,监狱?”

“有!”
电话那头,贾仝听到最后,也瞬间恍然。“宁江监狱,距他们租房那儿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那是一所高度戒备监狱,关押的都是15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的重刑犯。”他的语调带上了对事情进展毫无把握的畏惧,“七哥,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宁江市郊——
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站在小卖店的遮阳伞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找零。
店老板有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面相凶恶的男人,好在男人接过钱塞进兜里,便提着买好的啤酒走了。
程子磊迈着步子走出热闹的集市,在荒草小道上随手扯了一根草桔塞进嘴里,四下观察着,走回了刚租下不久的二层民房。
刚推开房门,堂屋里两个盘腿坐在桌前打牌的马仔下意识地抬头扫来了视线,见来人是他,开口喊了声“磊哥”。
程子磊点了点头问,“阿鬼呢?”
“鬼哥在楼上。”
这两个马仔都是阿鬼的人,出发之前他提出带个自己的人,不出所料地被常青拒绝了。
阿鬼是常青最信赖的手下之一,这人很神秘,他只在帮里聚头的宴席上见过几次,称不上熟悉。
木质楼梯因为年久失修,上楼时发出摇摇欲坠的咯吱声响。
他在阁楼的窗前发现了一道精瘦的身影,阿鬼皮肤黝黑,头上用颜色鲜艳的绳编了满头的细辫,又在脑后高高扎成一束,看上去很有些野性和蛮气。
程子磊扬手抛出一罐啤酒,正抬着双筒望远镜观察远处的男人精准地抬手接住,朝他投来了一个警示的眼神。
“少往外跑。”阿鬼冷冷道。
程子磊哼笑一声,走近窗边,喝了口啤酒,“这次任务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你们不说,我总得自己想办法弄明白吧,别到时候脱了后腿。”
他语调散漫,隐隐带着怒气,这次活动的具体情况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常青明显已经对他起了提防和不满,来到这里后他打探了几次,也没能从阿鬼口里问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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