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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向远(贰卯)


“你去哪?”卫恒声调平静地表示反驳。
“你不用管。”向野语气低沉,“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我的问题,照片是程子磊让人送的,他知道怎么戳我软肋,他想报复的人是我,你不该为此承担后果。”他抬起手,又狠狠抽了口烟,“我会再和我爸解释,不正常的是我,该走的人也是我,你还有小浩要照顾,他怎么能……”
“阿野。”
卫恒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记忆里,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在他们最亲密的那段日子里,这称呼也很少能从卫恒那儿听到。
“阿野,其实离开也没什么不好。”
向野说不出话,他知道卫恒这句话是在说自己,同时也是说给他的。
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相互依偎的那段短暂时光,就像两块同样坚硬的冰试图拥抱春天,因为形态相仿而接近彼此,可谁知道靠得越近,越学不会如何自如地流淌。
“我们都被困得太久了,尤其是你。”卫恒说,“从那场车祸开始,你就真正被困死在了长街。”
困死在了长街。
向野耳畔不停回响着这句话。是啊,他被困死在长街,困在那些日益反复的噩梦里,困在程子磊切骨的恨里,困在自己父亲难以消解的憎里。
“你从没想过离开长街,哪怕我不走,哪怕你压根没想过接手店里的事情,你也没想过离开,是不是?”卫恒顿了顿,“你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有长街以外的未来。”
他能有什么未来?
一副残破不堪的皮囊,甚至连内里都满是残疾。
“但你还那么年轻,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无数的选择。”卫恒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不管怎样,都别用自己的人生陪葬。”
喉咙有哽咽的涩滞感,向野垂头无声。
“明年六月,你好好高考,到时候换你走,我一定不跟你抢。”卫恒放缓了语气,“在你高考之前,我都会待在上里,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帮我多照看小浩,他一向听你的话……阿野,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今后也是。”
离开时没有任何人阻止。
向伍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他从来都是个结果导向的人,只要目的达成,从不吝啬兑现承诺。所以在他和卫恒已有一方做出妥协的时候,禁制也即刻消失。
向野抽完了手里的小半包烟,有些茫然地走出院子,夕阳最后的余晖打在巷道里,手里摩挲着的银白色金属被施加了力道,飞向不远处的排污渠。
“噔——”的一声,闪着银光的物件准确无误地坠进污渠,消失在视野里。
那东西被人以无比珍惜的心情制造,却在成形的当天,就背负了与祝福完全相反的命运。
大概在落进那片潮湿幽暗的空间时,它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污渠里的恶臭黑水流淌而过,淹没这块银色的四方金属,像尖利讽刺吞噬一声细微悲戚的呜咽一样轻易而简单。
手臂垂落的一瞬间,腕骨被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向野失神地回过头去,清秀挺拔的少年挡住了眼前橘红色的光,变成了近在咫尺的发光体。
“还好吗?”
向野眼光微颤,“你怎么没走。”
将近一个小时,他都在这儿等着吗?
“要是打起来,我好冲进去帮你。”俞远用他走进院里之前的话回他,向野闻声轻笑,“打不过怎么办?他有一帮徒弟。”
“打不过可以带你跑掉。”俞远指了指停在路对面巷子里的自行车。
情绪像是一颗落进温水里的泡腾片,从凝结状态,飞速地变化成升腾的气泡,色彩溶解稀释,最终成为一杯饱和的、色彩鲜艳的水。
“那你得换你那辆酷路泽,这样追上来的时候他们至少不敢乱扔东西。”
“我考虑考虑。”
两道脚步不约而同地向阳光下的两轮单车走去,俞远扶正车身,看向身旁的人,“现在想去哪?”
向野脸上的笑意顿了顿,一时想不出答案。
俞远静静等了两秒,适时给出建议,“要不要跟我回家?”

俞远的建议最终没有被落实。
本应该上自习的时段,他们既没有回校也没有回家,而是一同出现在了城中心一方闹中取静的小院里。
避开商业街闹哄哄的夜市,俞远跟着向野迈进漆黑的巷子,很快就看见一道铁艺院门,门口亮着的灯牌上简洁地写了一个字——朿。
这是兴阳一间知名度很高的刺青店,因为摩托车,向野和老板有点旧识。
早在买耳钉的那天晚上,俞远就答应向野陪他来这儿,目的是为了刺一幅能遮住他耳后那条伤疤的小图,可向野被关了整整一个假期,以至于今天才兑现约定。
他们两人畅通无阻地跨进院门,趴在花架下睡觉的三花猫被惊醒,动作飞快地窜起,顺着墙根溜走。
“来了啊?”听见动静,亮着灯的二楼阳台探出半个身子,朝他们招了招手,“来了就上来吧。”
他们上了楼,在收拾得很有风格的工作室里站定,先前在阳台说话的人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俞远这才发现这人是个打扮中性的女生,戴着一顶黑灰色的冷帽,脸有点圆,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
“帅哥啊。”大概是认识,对方选择性地略过了向野,挑眉把俞远打量了一番,伸手道:“这儿的老板,叫我熏。”
“你好。”俞远礼貌地和对方握手。
向野熟稔地在房内的桌子上翻了翻散摊着的图纸,问道:“我的图呢。”
“阿月早就给你画好了,”李熏不屑地皱了皱眉,“纹什么齿轮,土死了,那么小的图,换了别人花钱我都不惜得做。”
向野被气笑了,“非得往身上扎个江南百景图才显得你是吧?”他在高脚凳上坐下来,“快点的吧。”
话音刚落,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里间走了出来,俞远看过去,眼神微讶。
那是一个长相令人非常惊艳的女生,小巧白皙的脸上,一双狐狸眼几乎占了一半,身穿一条纯黑色的连衣短裙,身材尽显,明明是很媚的长相,整体又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感。
“阿月姐。”不同于对待李熏的态度,向野礼貌叫人。
“哎哟我的奶奶。”李熏回身见到来人却夸张地叫出了声,蹙眉道,“大晚上穿这么少,不冻腿呐?”
阿月没理她,径直走近向野,把手里的平板递过来,不带表情地说道:“你要的图,我在那个基础上又改了改,你看看。”
俞远站到向野身后,低头看他一张张向后翻滑着平板上的样图。
他分不清刺青那些复杂难辨的风格,但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样图设计得很精巧。
原定的链条被勾勒成了几道细长的荆藤,三片齿轮组合成一朵近似玫瑰的形状,垂吊在带刺的荆藤之下,“花瓣”聚合向上,探出一个挣扎昂扬的姿态。
“披上这个。”看图的时候,李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件小外套,披在了阿月的肩上。
“一会儿还要做转印,烦不烦。”阿月声音依旧冷淡,但还是依言穿上了那件外套。
“就这么大点图,哪里还要你动手。”李熏让阿月去休息,伸手用指节敲了敲屏幕,朝向野道:“看好了没?”
“嗯。”向野偏头和俞远对上视线,“你觉得怎么样?”
俞远目光扫过向野的耳朵,想象荆藤从那条疤痕上蜿蜒画过。如实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很好看。”
李熏接回了平板,顺口问:“吃饭没?没喝酒吧?”
向野一一作答,李熏又交待了些事情,就走进另一进屋子里做准备。
“你好像不太喜欢?”只剩下他们两个,俞远小声道。
向野讶然地和俞远对上视线,眼里一点点透出笑意,“什么时候学会读心了,木头。”
“鉴于你把那个打火机揣在身上带了那么多年的行为,我能不能理解,这颗齿轮也有着某种类似诫勉的意义。”俞远直言,“你很擅长把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放在身上,好用来进行随时随地的自我惩处。”
就像把刀子插在伤口里不拔出来,阻止愈合的可能。
“我原意不是这样的,”向野低声道,“她把它画得太好了。”
俞远接上他的解释,“你原本只是想要一颗卡在伤口上的齿轮,有人擅自把它变成一朵玫瑰,所以你觉得不好。”低头看向座位上的人,“你对自己太苛刻了。”
向野眼底里闪过一丝茫然。
“花园里有很多花,人人都有资格得到一朵玫瑰。”俞远认真道,“别对自己那么苛刻。”
话音入耳,向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漾开。
今天好像是针对他的说教日,先是卫恒的推心置腹,现在又是俞远的旁敲侧击,铆足了劲要在他自甘坠落的前景里破开一条正道。
如果说卫恒的那一番话无形中给了他困扰和压力,那俞远这种干涉甚少的“提议”,反叫他松懈了不少。就像是完全没听懂那层暗示,他揣着无理取闹的态度加以反驳,“可是我真的不想要玫瑰。”
俞远目力可见地愣了愣神,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向野淡笑不语,心里暗暗发声:
想要一截木头。
一截有点呆的、心很软的、长得很好看的木头。
如果那条名叫“未来”的正道上,有这样一截木头作为奖励的话,那他扔下了很久的东西,再试着拾起来一次,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想象。
视线越过屋里的摆设,朝李熏和阿月所在的那间纹身室里看了过去,那两个人正凑在一起交谈,动作亲昵而自然。
“木头,你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
话音未完,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散。身侧,俞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又不动声色地摁灭。
向野捕捉到他的动作,“怎么不接?”
“是俞启东。”俞远坦白直言,“我出去接。”
向野心里升起股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随俞远站起来,脚步微动,李熏刚好从纹身室里探出身叫人。
“——别愣那儿了,过来。”
俞远回给他一个“没事”的眼神,独自走向了楼梯口。
夜色笼罩的小院里,俞远站在石阶上,掏出手机。
短信信箱里此刻静静躺着一条新收到的消息。
- 『从你们进去的那条巷子出来,蓝夜酒吧门口,有人会带你进来。』
俞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摁灭屏幕,出了院门踏上漆黑的巷道。
商业街的夜市热闹正酣,夜市背后是兴阳最出名的一条酒吧街。
俞远隔着一段距离就看见了“蓝夜”闪烁着的霓虹灯牌,待他靠近酒吧正门,一个酒保模样的服务生推开了玻璃门,朝他走了过来。
“俞少爷是吧,请跟我来。”
俞远听到那个称呼的时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脚步轻移,跟着对方走近酒吧,穿过乐声嘈杂的酒池,朝二楼的一间包房走去。
“您请。”服务生把人带到,弯腰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然后悄声离开。
俞远将手指缩进衣袖里,确定摸到一个指环状的金属硬物,随后才松开手,施力推开了包房的门。
房内暗红色的皮沙发反射着光线,程子磊端坐其上。

先前的电话并不是俞启东打来的,俞远跟向野撒了谎。
身后的包房门被人缓缓阖上,俞远警惕地将房间环顾了一圈,和沙发上的人对上视线。
算上上次在长街巷道里短暂的“交流”,这是他和程子磊第二次见面。
那张天生恶相的脸隐没在包房红蓝晃荡的昏沉光线里,被疤痕隔断的右眉朝俞远挑了一下,“俞少爷,请坐。”他抬手缓缓倒了杯酒,朝落座的人摆手示意。
俞远自然不会傻到喝对方倒的酒,开门见山道:“不用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程子磊并未动怒,虎口钳住竖棱纹玻璃杯的杯沿,开口也直奔主题,“我听说俞少爷动了点关系,找人查我。”
“你能给我发威胁短信,我就不能采取点行动吗?”
“哈哈哈哈”程子磊突然放声而笑,“威胁?小少爷,别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看着俞先生的面子,我也不敢威胁你呀。”他摊了摊手,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我说给你送份大礼,怎么成威胁了。”
“同样的大礼,向野也给我送过。”程子磊指了指自己眉角的疤,“看到这个了吗,是他用酒瓶砸的。我弟弟下葬的时候,我不过是请他去磕个头,他就用酒瓶在我脸上开了这条缝。”
俞远眸光闪动,呼吸都开始变重。
那场车祸发生在夏末,程子凯死的时候,已经是隔年的一月,俞远仿佛能想象到那个被噩梦拴住的单薄少年,在兴阳不见天日的寒冬,又重新被另一只恶鬼捕获时的无助。
“当时我真想杀了他,送他去和小凯陪葬。”程子磊双目圆瞪,眉骨上的伤疤仿佛又重新淌出鲜血,在眼前染出缕缕血红,“不过他不配,那时候他就像只丧家的死狗,那叫什么病来着?创伤后应激障碍……”程子磊扬声而笑,“都不用我出手,老天也在惩罚他,他不配死,他得好好活着,受尽折磨。”
俞远双手握拳,指甲陷进肉里,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你该被关一辈子的。”俞远道。
程子磊正色看他,“我不会再给他那种机会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去的吗?用不着你去调查,想知道的话,不如我直接告诉你。”
“向野拖着他那辆破车,去找常青讨了个赛黑场的名额。”
俞远浑身一颤,难以抑制地颤抖。
-“我从那之后就发现自己再也碰不了车了。车祸后的一段时间,我甚至连看见摩托车都觉得呼吸不畅。”-
向野的声音在耳畔回溯。
程子磊继续:“长街摩托黑场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无论是车还是人,都可以提前动手脚,破坏个刹车,或者赛前掰断对手一两根手指,只要你有能耐,没人会管,比赛里就更没有顾忌,死伤都是很正常的事。向野在常青那儿跑了半个月,居然还活着拿了好几场冠军。”
“他用赢来的奖金,收买了我厂子的一个赌鬼,那人受他所用,暗中拍了很多证据,警察查封了我手下的两个厂,这笔账,我发誓出来之后要找他一起算。”程子磊看向俞远,“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有能耐给自己找到一个又一个卖命的傻子。”
“不管你想干什么。”俞远死死盯着对方带笑的脸,“我提前警告你,别动我身边的人。”
“你身边的人?”程子磊稍稍正色,“看来俞小少爷是下定了心思要护着向野了。”
俞远不置可否。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程子磊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一个一个地吐字,“这么护着他,你们是不是睡过了?”
那话音像是一柄闪着幽冷寒光的剑,刺进俞远的耳朵,瞬间直入脑髓。他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程子磊凝视他的眼神让他清楚地明白,那不是幻觉。
程子磊抬起手里的酒杯,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俞远的表情,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不是在装傻,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看来他什么都没和你说啊,或者说,没说实话。”程子磊步步紧逼,“我弟弟被他害死,他师兄被他害走。你还不明白吗?向野可不是什么需要人护着的小白兔,他是条蛊惑人心的毒蛇,但凡靠近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现在这条毒蛇,盯上你了。”
一张轻飘飘的相纸落在桌上,俞远定睛看去,依稀能辨别出照片上两个贴身相吻的少年身影。
霎时间,大脑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棒。
无数画面涌上脑海,他和向野相识之后发生的一幕幕,如记忆的胶片纷杂散落。而那两个在黑色摩托车上胸背相贴的身影,此刻地在一众黑白色的记忆胶片里,显得尤为鲜艳而刺眼。
他随即就反应过来,是程子磊把这张照片捅到向野父亲那里去的,这也是导致卫恒离开兴阳的原因。
那种微妙难言的磁场,熟悉而默契的动作,他早该猜到的,他们是那种关系。
“他就是个恶心的怪物,最会蛊惑男人。”程子磊的声音续续而来,横突的颧骨凝着一道狠意,“据我所知,我进去的这一年里,甚至连常青都和他有着不清楚的关系,所以我处处受阻……他对你说的话,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分得清吗?”
俞远双目泛出挣扎的红血丝,程子磊的话直击要害,要一枚枚从天而降的重磅炸弹,霎时间炸得他的思绪四分五裂,全然不知如何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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