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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谷(明月上西楼)


谁知,变故总是发生在瞬息,那是个夏夜的晚上,风霜城上下都睡了,只有年幼的江楚睡不着,他听着远处传来的蛐蛐声,就一个人起身出门去抓蛐蛐。
蛐蛐没抓到,却意外遇到了一些黑衣人,小江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偷偷躲在后院他贪玩时挖的一个地洞里面。
借着花草的掩护,他看到纪叔叔领着手下人在院子里大肆杀戮,风霜城的门人和仆人没有一个逃出他的魔掌,血腥味顿时弥漫了整个风霜城。
小小的江楚吓傻了,整个人往洞的深处缩了缩。
后来,纪叔叔将他的父母也抓了,捆在一起,逼问他们《天心诀》的下落。
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戴面具的人,江楚从未见过这个人。
江怀璧愤恨又懊悔,痛苦万分地对妻子唐阮忏悔道:"是我不该轻信于人,是我害了你们。"
唐阮一边摇头一边哭,“不怪你,怪只怪恶魔隐藏的太好。”
“风霜城内所有的机关都已经解了,没有找到《天心诀》。”戴面具的人说着,他嘴里似乎刻意含了个什么东西,说话的声音沙哑奇怪,非常不自然。
纪无情听后表情一变,将雪魂剑置于江怀璧的脖颈,威胁道:“要是还不说出《天心诀》的下落,我就送你们一家三口去见阎王!你若是乖乖交代了,我或许可以放过你们的儿子一命。”
剑身雪白的雪魂剑在他手中变得坚韧无比,上面滴着血,月光下发着令人胆寒的微光。
小江楚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姓纪的在骗人,他很想出声告诉父母自己并没有落在他手里,可他知道他不能。
江怀璧誓死不说,唐阮不忍自己的孩子也惨遭毒手,终于还是说出了《天心诀》的下落,小江楚听出自己的母亲说了谎话。
唐阮给了一本假的《天心诀》,纪无情如获至宝,却并没有放过他们。
他朝戴面具之人扬了扬手里的武功秘籍,声音如同鬼魅,“东西到手了,把人处理干净。”
面具人二话没说,挥起手中的刀,一刀砍下了江怀璧和唐阮的头。
鲜血一涌而出,铺满了小江楚的双眼,两颗头颅在地上滚出去很远很远,小江楚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忘了呼吸,忘了眨眼,忘了哭。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此刻的叶星河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往事沉重,历历在目,楚不归一点一点地讲述,也将自己一点一点拉入曾经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是在一辆马车上,赶车的人是个老头,留着花白的长须。
楚不归好似傻掉了,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马车的车顶,直到马车停下来,老头掀了帘子进来看,才发现他醒了,小小的脸蛋上布满了泪水,哭得无声却汹涌。
老头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没事了,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可楚不归依旧没有哭出声,他呆呆傻傻跟着老头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山谷别有洞天,风景优美,有几座小木屋,一条蜿蜒小径通向谷内,小径上竖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不归谷”三个大字。
“从今往后你就叫楚不归,是我莫问的徒儿。”老头对楚不归说。
楚不归依旧没有说话,莫问前辈也没有强求,亲自替他洗漱干净,给他换了干净衣服,还安排他住一间大房子,然而楚不归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小小的身板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莫问只能给他调制药膳,用药物让楚不归强行进食和入眠,好歹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楚不归不言不语过了整半年,有一天早上,突然开了口,他对莫问说:“我要回去。”
没有叫师父,没有尊称,一双眼睛冷冷淡淡,漠然看着莫问。
莫问没有计较,亲自驾车将楚不归带回了风霜城。
原本雅致秀丽的一片楼阁如今成了一堆废墟,楚不归才知道原来纪无情和那个蒙面人将风霜城屠尽后,还放了一把火,将风霜城烧了个精光。
因为楚不归躲避的地方在地下,所以没有被大火波及。
楚不归站在半山腰,看着眼前漆黑的焦土,一双拳头死死握住,指甲恨不得嵌进肉里。
他忽而噗通跪在了莫问面前,磕了一个响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莫问看着他瘦小单薄的身体,沉声道,“你心中所求,为师明白。”
“请师父教徒儿武功,徒儿要为父母报仇!”楚不归又磕了一个响头。
“教你武功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师父请讲。”
“第一,没得到我的允许,不可私自实施报仇计划,第二,跟我习武的同时必须将医术也精通,你医术若不过关,我便不再教你武功。”
楚不归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此时此刻报仇的念头已布满胸腔,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起来吧。”莫问伸手将楚不归扶起来。
之后楚不归独自去了风霜城的后山,那里有风霜城创业祖师的墓碑,楚不归在墓碑之下找到了真正的《天心诀》。
书房门窗紧闭,楚不归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沉重的锤,砸在两个人的心里。
陷入回忆的楚不归表情阴沉地可怕,温非寒扶着他的肩,心里被这些往事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他得到消息赶过来时,风霜城已经被大火焚尽,只有几个小火堆还在冒着黑烟,温非寒疯了似地在废墟里寻找江怀璧一家人的尸首,却只能找到遍地的焦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唯一感到安慰的是,里头没有一个小孩的尸体。
他不知道是谁下了如此毒手,在废墟面前发誓一定会找到失踪的江楚,并为唐阮和江怀璧报仇雪恨。
他轻声安慰了楚不归,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戴面具的人,你可知道他是谁?”
楚不归缓缓摇头,“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查他的身份,可是没有丝毫进展,他就像从这个江湖消失了一般。”
“圣鹰教的纪教主,似乎也很久没有露面了。”温非寒道。
楚不归冷笑一声,“他练了假的心诀,走火入魔了,被他的妻子关在魔教的地牢中,自然无法露面。”
“他的妻子?”温非寒有些震惊,“从未听说纪无情成过亲啊。”
“我并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何许人,只知道她从前跟在纪无情身边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纪无情从风霜城拿到假心诀不到一年,就走火入魔,时常疯癫,被关了起来。”
温非寒十分好奇楚不归怎么知道圣鹰教这么隐秘的事,转念一想,他出自不归谷,而不归谷是个情报组织,定然知道不少各门各派的秘密。
“那这么说,圣鹰教群龙无首,已然构不成威胁,不如我在武林大会上发一道英雄帖,邀请各路英雄豪杰同我一起杀上宿畲山顶,取了纪无情的性命。”温非寒知晓了杀害唐阮的仇人,恨不得手刃了纪无情才好。
“纪无情只是无法出地牢,清醒之时亦能主持魔教事务,魔教四大长老武功高强,对纪无情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魔教一直长盛不衰,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况且,纪无情的心脉应当已在慢慢好转,不能贸然行动。”楚不归从没有哪一天不想亲手杀死人面兽心的纪无情,可他知道纪无情的内力有多高,若没有完全的胜算,只是白费力气罢了。
温非寒垂头想了想,对楚不归道:“《天心诀》不是在你手中吗?你练了它也打不过吗?”
“我不能练。”楚不归道,“而且,戴面具的人还没找出来,我不想打草惊蛇。”
温非寒点点头,“说的也是,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这个人。”
外头天色已经全暗了,书房燃着四盏灯,亮如白昼,窗户上,一只飞蛾在不停地扑腾翅膀,企图冲破窗纸靠近光源,它小小的身体在墙上印出大大的影子。
楚不归努力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站起身,对温非寒行了个礼,又恢复成那个温润如玉的楚公子,“多谢温伯伯还记挂着家父家母,叨扰这么久,楚一该告辞了。”
温非寒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故友之子,心里头百感交集,不由得就问了一句,“你和月儿,当真不可能吗?等我们报完仇,就替你们完婚,你就留在踏雪城,将来继任新的城主。”
楚不归笑笑,“缘分天定,不该强求。”
“你已有心仪之人?”温非寒问。
楚不归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叶星河的模样,一想到他还在南轩等着自己,心里突然踏实了很多,至少他现在不再是一无所有。
他微微颔首,对温非寒坦诚道:“不错,晚辈已有心仪之人,悔婚之事实属无奈,还望温伯伯见谅。”

楚不归和温非寒在书房密谈的时候,叶星河并没有回南轩,他去了四方楼所居住的客房北苑。
天虽还未全暗,但视物已然朦胧,叶星河一刻也等不了,只想快点偷到洗髓丹为楚不归解毒。
四方楼少楼主钱三万的房间空无一人,叶星河从窗户溜进去,借着走廊上的灯笼在屋内搜寻。
不知这屋子原本就是这样奢华,还是钱三万重新布置过,架子上随处可见名贵玉器,就连桌上喝水的茶具也是上好的甜白釉,屋内放了两口紫檀箱子,都上着锁,叶星河使用内力将锁扯断,开箱翻找,一个箱子装着满满的金元宝,另一个箱子放着一叠银票和一些瓶瓶罐罐。
叶星河直觉洗髓丹一定就在这些瓶瓶罐罐里头,他不认识洗髓丹长什么样,他想只要把这些东西全拿走,总不会错。
于是他把银票拿出来放到一边,抱着箱子就欲离开,忽而眼前金光一闪,叶星河下意识闪躲,只见一把金刀从他眼前砍过,一把砸在桌上,将那套价值不菲的茶具劈了个粉碎。
“好大的胆子,偷到你钱爷爷头上了!”钱三万抽回刀,对着叶星河再次劈来。
叶星河反手一抄,躲开他的同时,一掌击在了钱三万的肩头,钱三万被震得后退几步,撞在了门框上。
他怒从中起,再次挥刀攻来,叶星河一手抱着紫檀箱子,只单手同他过招,钱三万那把镶金的短刀根本近不了叶星河的身,三两下间就被叶星河夺了过去。
只听钱三万吹了一声口哨,同时从旁边抄起一把椅子作为防御,不料叶星河根本看不上他的短刀,弃之不用,也没有再进攻的意思,“我只是来借洗髓丹一用,无意偷东西,更无意伤人。”
“我们镇楼之宝,岂是你说借就借的。”钱三万说罢,忽而从天而降两个人,想来就是楚不归之前说的钱三万手下的十大高手之二。
他们挡在钱三万身前,一句话没说,齐齐朝叶星河攻来,叶星河将箱子暂时搁置一旁,双手成掌分别接了他们二人一掌。
对掌的瞬间,叶星河感受到了他们的内力之深,几乎和他不相上下。
叶星河心中微微一震,这样的高手怎么甘愿在钱三万手底下做一个护卫?难道就是为了钱?
不容他细想,二人已变幻了招式,其中一人翻掌而下,攻向叶星河的下三路,另一人转手为拳,击向叶星河面门。
只见叶星河单手撑桌,一跃而起,跃起的同时翻转而下,用手和脚分别接下对方的招式。
对方攻势迅猛,叶星河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斜身反勾,破掉其中一人的招,同时朝后滑出去数十步,手中起势,挥出去一招归风掌。
掌风强劲凌厉,隔空而去,将二人震出屋外,但二人并未有所狼狈,只是退了几步就稳稳停下。
叶星河也追出来,他肩上的伤传来丝丝疼痛,他想可能是运功导致伤口裂开,但他并未在意,对着两人说:“我无意伤人,二位若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
两人却置若罔闻,双手呈拳,腾空一跃,快速飞向叶星河。
他们没有武器,叶星河也不会率先使用武器,双掌再次在身侧聚力,一招归魂掌已然出手,此掌威力比归风掌更甚,二人见势不好,忙向旁边闪过,避开犀利的掌风,掌风扑空,震断了院子里木桶粗的两棵树。
大树轰然倒下,钱三万也适时开口,“退下。”
那两个高手护卫立刻收手,一声不吭地消失在屋檐下,他们对钱三万的言听计从让叶星河十分震惊。
“你武功很高,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能压制钱一钱二这么多招。”钱三万道,他看到了叶星河肩上沁出的血迹。
叶星河不以为意,淡淡道:“还有多少护卫,一起叫出来吧,无论如何,洗髓丹今日我要定了。”
钱三万抚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道:“很可惜,我这次出来并没有把洗髓丹带在身边。”
“它在什么地方?”叶星河问。
“自然是在我们四方楼最安全的地方,宝物可不是轻易见人的。”钱三万看着叶星河,笑着说,“不要妄想去四方楼窃取,四方楼地形复杂,且机关重重,没有我的授意,你将有去无回。”
看着他的表情,叶星河知道钱三万定有什么目的,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叫停打斗,更不会只放了两个护卫出来。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叶星河问。
“我先问问你,你要洗髓丹做什么?”
“救人。”
“那人是否对你很重要?”
“比命还重。”叶星河毫不犹豫地说。
钱三万笑道,“那就好,如你所知,洗髓丹是我们四方楼的至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钱三万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是要救人总要有代价的,我要的不多,以命换命,你可愿意?”
他看似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话却一点不似玩笑。
对于这个条件,叶星河早有预料,江湖之人的交易从来没那么简单,他想要人家的镇楼之宝,理所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脑海中浮现出楚不归的模样,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处事不惊地面对一切,其实慢慢走近他,就会知道他心里藏了许多的秘密,也藏了许多不为人道的苦楚。
叶星河曾说过要同他面对一切,也说过一定会找到办法为他解毒,现在这个办法摆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好,我答应你。”叶星河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钱三万表情有一瞬的震惊,他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以命换命,你真的愿意?”
“他若死了,我独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叶星河淡淡一笑。
钱三万十分佩服叶星河的魄力,忍不住赞许道:“你是我见过回答的最果决的人,被你放在心里的那个人若是知道,也一定很感动。”
“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我现在来偷东西,都是瞒着他来的。”叶星河笑着说,眼神中不自觉露出些许溺宠。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了先放一些,回头修改

钱三万没有追问叶星河想要救的人是谁,他对叶星河的欣赏也毫不掩饰,右手朝门口微微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叶星河进房细谈。
两人在桌边坐下,有丫鬟捧了一套新茶具为二人奉茶。
茶水清润剔透,清香萦绕,叶星河不懂茶,也知道这茶叶是极品。
“你放心,我不会真的要你的命,你武功这么好,让你死了岂不是可惜了。”钱三万道,“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办事。”
叶星河一手执着茶杯,看向他,“替你办事?”
“我手底下现有十大高手,这十大高手在江湖上亦是排的上名号的,方才看你的身手,竟不在他们之下,我赠你洗髓丹,从今往后你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当他们的头。”钱三万手心捏着小巧的甜白釉茶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叶星河想起刚才那两人,他们对钱三万的命令言听计从,全程没有一句话,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听话的傀儡,若只是用金钱,恐怕没办法控制到这个地步。
“说吧,我需要做什么?”叶星河直截了当地问。
钱三万笑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黑玉瓷瓶,递给叶星河,“这里头是七尸蚀魂丸,你服下它,我就给你洗髓丹。”
叶星河接过那个小瓷瓶,微微蹙眉看着钱三万,钱三万解释道:“服用了七尸蚀魂丸,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如果超过一段时间不服用解药,七尸虫会在体内苏醒,侵蚀你的五脏六腑,不出三日,你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原来这就是你控制他们的手段,想必他们也是有求于你才会自愿服下这东西。”叶星河道。
“也不全是,能用钱解决的我通常不会浪费它,毕竟七尸蚀魂丸炼制起来也很费功夫的。”钱三万看着叶星河,等他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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