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不乖乖给他们当狗腿子?往这儿跑?”常在峰冷声。
“伤天害理的事儿都是好多人一起干的,”苍志扬说,“总以为能法不责众,杜长江和甄阳不想犯事也得保着我们,这口饭能比当苦工人好吃点儿,可是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没影儿,我心里慌……在监狱养老也比横尸荒野强啊!”
“都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常在峰耐了性子。
“打过林勇。”虽然是第二次说,苍志扬还是小心翼翼地瞄瞄常在峰。
警官关注什么,他有感觉。
“几次。”常在峰像第一次听,尽量面无表情。
“我参与过两次。”苍志扬说,“没赶上的时候也有。那老小子太轴,非不消停。千方百计地盯甄阳,被发现了就得挨揍。”
常在峰没想通,林勇总是受伤,林天野不管?
苍志扬解了他的疑惑,“但是甄阳不让打他脸。我曾听过甄阳和他说话,‘叔啊,你这么犟,咱爷俩就好好玩。看在你儿子是我弟弟的朋友,别牵扯他?’”
常在峰攥紧了拳。
林天野若是知道,事情必以更激烈的方式扯开,他有不少朋友,甄阳照顾是假忌惮是真。
林勇没有告诉儿子。
年少时的林天野经常埋怨父亲不务正业,他要听到这些得多难受?
“后来就打死了?”常在峰咬牙问。
苍志扬却摇头,“我真没有。听说他出了事儿,我和好几个人私下聊过,都说没有。”
暂时断定不了这人是否还在说谎,常在峰按捺按捺情绪才说,“你哥在杜长江那儿做事,你怎么去帮甄阳?”
苍志扬又揉揉脸,“我嫂子不让我去禧运,已经磕掉一个,肯定忌讳。”
常在峰冷笑,“不干好事,倒想有好下场。”
苍志扬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路是走岔了,可我没有死罪!苍雪和苍雨更没有。常队,你得替我们家做主。”
常在峰没有给他当青天大老爷的兴致,皱了眉说,“还参与过什么事情,痛快说吧!”
滨江分局接到常在峰发过来的审讯结果,立刻开展调查,却发现杜长江的母亲十年之前就去吉隆坡定居了。通过一项养老工程,买房,定居。
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效力,只差一点就是万能。
于军泄气。
老刑警看多了只手遮天,悲观。
常在峰倒是淡定了回,“杜长江不是没走吗?这些人是一窝臭虫,谁都能闻到谁的味儿,更别说妈和儿子了!给我盯死了他。”
这话说得挺有力气,太有限的几个警力,不能都投入到陈年老案上,拿什么盯?
于军觉得自己又有点儿低血糖了。
林巍看了一会儿常在峰的短信,又看看银行余额,沉吟半天,向端着电脑看网友留言的秦冬阳请示,“我出去一会儿。”
秦冬阳马上放下笔记本电脑。
如临大敌。
林巍叹了口气,“带着廖杰和李洋鲲。”
“我也去。”秦冬阳想也不想。
林巍斟酌半天才说,“不是舍不得你,而是冬阳,这关乎你野哥爸爸的冤屈,也关系着常在峰的艰辛努力。你对类似的事缺少经验,万一……”
秦冬阳听明白了——万一耽误了影响了,是大损失。
他竟无话可说,某些似慌非慌的不适感汹涌而生,要席卷人。
林巍安抚,“再容易点儿都带着你。我刚断了胳膊,想骗你也骗不了。冬阳,只要这事解决,咱们大把时间……”
“就是说下一次再同进同退?”秦冬阳截住他的话头,“我不是想去立功的,也立不了,就是想时时刻刻确定你没事。”
林巍看出他的情绪变化,心疼却又舒服,感觉辣丝丝的,因为实在着急,没空表达,只是搂搂秦冬阳说,“那你答应我,不管有什么变化,都留在路虎里不要动,能做到吗?”
秦冬阳心惊,“我们要干什么?”
“没什么。”林巍又安慰他,“客串几天警察。常在峰他们忙不过来,盯出门道就撤。”
秦冬阳不太信这轻松,但也没有其他选择,“让我跟着你就行。”
于军接着常在峰的电话,也顾不上嫌弃林巍,趁着夜色摸上路虎,面无表情地交代说,“行动还没获批,你们更是非法掺合,多加小心。我回局里去打报告,常队明早到家,接你们班。”
林巍被“非法掺合”逗得一笑,眼角扫扫路对面的豪华小区,“光盯房子,能顶用吗?”
于军依旧面无表情,“我们人手不够,有本事可以使,分寸拿捏好了。也别指望支援。”
林巍嗤了一下。
于军当听不着,扭身要走,林巍喊他,“我和浩澄没梁子了,于哥能不能给点儿笑脸?装装样子也行。”
于军顿住,回瞟一眼,“于思慧她妈的事儿,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林巍想也不想地说。
于军登时翻脸,“你这人就是不可交。沈浩澄都说是他的主意了,你什么你?显得我于军总冤枉好人似的。装他妈啥?”
林巍有点儿无奈,“就为这个?”
“你没去看沈浩澄他妈!”于军这才说了重点,“我都去了,你不去!病人那个叹气啊,问我你这样的咋能可靠?我他妈的答不上。”
林巍沉默。
于军推门下去。
李洋鲲莫名其妙,“怎么个事?没听明白呢?”
廖杰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秦冬阳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巍静了片刻,对廖杰说,“你混进去,想办法把杜长江楼道里的监控切到咱们屏幕上来?能做到吗?”
廖杰一笑,“林先生,下次配台指挥车吧!”
林巍没吭声,廖杰下去了。
“我呢?”李洋鲲问。
“你去找他的车,放监听。都这套吧?”林巍说道,“先弄好了,给常在峰准备现成的。”
李洋鲲嘿了一声也推开门,临下去时嘱咐林巍,“你别动啊!一只手对付不了人。”
秦冬阳担心地看林巍,“他还知道你对付不了人……”
林巍不在意道,“这车装了警戒系统,有人接触他们立刻就会收到提示。”
秦冬阳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林巍无可奈何,“包括往轮毂里放窃听片这种。”
秦冬阳面色连变,不知说什么好。
早该想到廖杰和李洋鲲的保护不会留那么大的漏洞,林巍敢去伊人会馆,当然是有倚仗。
自己真像小丑,巴巴去说根本不用说的事情。
“后悔?”林巍叹气,“不想和我同进同退了?”
秦冬阳的难受缓缓消去——倘若犯一次傻就能换到林巍当面认错,可以听他认真地说好好开始,又有什么可懊恼的?凶险在前,同进同退,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事?
“我保护你。”秦冬阳笑了笑道,“如果有人硬闯进来的话。”
廖杰临时在路虎侧灯边上装了隐形摄像头,高清广角,连在车载显示屏上。
林巍和秦冬阳凑头观看,没半小时某片楼道的监控画面切了进来。
秦冬阳吃惊,“廖哥原来是干啥的?”
林巍不乐意听他逮个大着些的就肯叫“哥”,哼一下道,“全能单兵。”
过会儿廖杰回来,没看着李洋鲲,面露疑问。
林巍也觉时间长了,“联系联系。”
二人之间有个类似对讲机的东西,不清楚是自备还是林政委的馈赠。
廖杰按开,立刻听到李洋鲲的呼吸,他问,“麻烦?”
“完事了!”李洋鲲的回答特别找打,“对面小区有个卖关东煮的,我吃两串,一会儿给你们带回去。”
豪宅的停车场毗邻平民区,离得挺远,算不上“对面”,李洋鲲来的路上就瞄见了,不吃到嘴抓肝挠心。
侧面反映出这人腿脚很快。
林巍咬牙,“敢往回带他就是关东煮。”
廖杰抿嘴关了对话,也认真看电子屏。
林巍靠进后座椅里,给常在峰发消息,“差不多了,散消息吧!”
常在峰收到,立刻就给于军打电话,“越多人知道越好。”
然后,他又给保护林天野的几个暗哨发条消息,“起风,注意。”
林天野还没回家,赖在“小野”里逗顾小江玩,他认识的那个总帮林巍和秦冬阳办事的黑侦探也给他发了条消息,“杨兴华独自离家,驾车去了晟成国际。”
晟成国际,杜长江居住的豪宅区,户户错层,一二三的空中别墅设计,周围佐以顶级配套。
路虎外侧的广角摄像头对准入户大堂,一梯一户的楼梯间占据另外半面电子屏。
三个人在车里守株待兔。
秦冬阳一本正经地向廖杰取经,问他怎么混进这种门禁系统是面部识别的高档住宅区的。
廖杰讳莫如深,“一天两天学不会,一句两句说不清。”
秦冬阳就感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么高精尖的东西都抗不住百般琢磨。只不过好人能学会的作奸犯科的肯定也能,世上就没绝对安全。”
他在这边叨叨咕咕,李洋鲲在停车场“对面”的便利店里一边吃关东煮一边嘟囔,“有钱人得得意这口儿?”
店主觉他有趣,搭话地说,“有钱人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钞票多点儿有啥了不起的?”
李洋鲲咧了咧嘴,“你说得对!”
漆黑锃亮的奥迪车恰于此刻驶至,丝滑入内,如同业主回家。
电子屏的画面很快有了人物,一位气质独特,肉眼就知不是寻常百姓的中老年男子先出现在入户大堂,随后到了杜长江家门口。
“杨兴华!”林巍猛地坐直了身,同时看一看表,“马上子时,这是沉不住气了。李洋鲲别忙回来,立刻找他的车,再放一个窃听片。”
“车照片发给我。”李洋鲲迅速站起,撸掉最后一串关东煮。
夜色如水,时间却在静谧之下不住地流淌。
杨兴华还没要出来的意思。
林巍紧紧盯着屏幕,“会过夜吗?”
“他们的话都在屋里说完了,”秦冬阳着急,“还能窃听到啥?”
林巍摇头,“说不完。这些人处处都是破绽,时时刻刻都得查缺补漏,耐心一点儿。”
秦冬阳吁了口气。
应该耐心。
他得控制自己。
林巍一点儿都没料错。
凌晨两点,衣冠楚楚的杨兴华又从杜宅出来,不愧是个能干的人,这么半天工夫,头发没乱,神色也未疲倦。
“跟吗?”廖杰立刻就问。
林巍飞速思索:杜长江非常关键,这种时候不能捡一个丟一个。杨兴华的身份更敏感,分身无术又师出无名之下,力量压到他的身上未必明智,很可能会给常在峰帮倒忙。
“听听再说。”因此,林巍下决定说,“H市是个大池子,可也就这么大。”
秦冬阳瞅了瞅他,自问无法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做出决定,择此弃彼是很大的考验,林巍遇事时的果决,他有的学。
只是林巍也无上帝之眼,料不周全变数,十几分钟之后,奥迪车里的杨兴华竟然说话了,“有人跟踪我。”
守在路虎内的几人精神顿凛。
杨兴华在打电话。
窃听片的质量太好,电话对面的声音也传过来,“多少人?”
“一台车。”杨兴华似在认真观察,竟然缓缓报出了车牌号。
凝神细听的林巍脸色大变,“野子?”
随着这声,秦冬阳也想起来,“野哥的车?”
“快!”林巍当机立断,“追过去。”
路虎即刻发动,疾驰出去。
窗帘厚重的豪宅里,阴险肥硕的杜长江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似乎喃喃自语,其实吩咐人说,“你死我活了!务必把这没消停的律师和林勇那个儿子送到地球外去!注意,林巍的老子有点儿能耐,别惊动他。”
林巍给林天野打电话。
林天野不接。
林巍坚持打。
秦冬阳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巍,难以名状的忧恐掐上了喉,汗水不受控地流出,恶心也不受控。
林巍蹙眉听着话筒,伤手却在秦冬阳的腕脉之上轻抚了抚,低声地说,“放松,没事。”
秦冬阳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去。
自己和林巍在一起呢,有事也不要紧。
电话终于通了,林巍立刻说,“野子停下,他发现你了!”
林天野冷笑一下,“反应都这么快。巍子,你当哥们是死的啊?”
林巍安抚性的劝阻,“停下野子,这么跟着有什么用?”
“三黑已经查出来了,这姓杨的曾经利用一个市场管理局的家伙陷害我爸。巍子你不记得了?”林天野咬着银牙,“硬说老林资质不全,恶意生产假冒伪劣,差点儿就把他送到里头去,还是你摆平的。”
“三黑”就是那位无照侦探。
林巍略顿了顿,仍旧劝阻,“那你就硬跟着?这有什么意义?停下,咱们慢慢调查。”
林天野突然不给林巍面子,“他刚才去见了杜长江吧?杜长江他妈是我妈当年那个生意合伙人吧?巍子,这些黑侦探也有个圈儿,互相借力互通有无,你还真把野子当成白吃饭的?”
林巍太阳穴痛,厉声喊道,“那你也给我停下,先停下!这么跟,除了打草惊蛇……”
蛇已惊了。
他还没有说完,通话之中突然传来极刺耳的声响,又尖又闷,又锐又沉。
林巍瞳孔放到极致,大吼了声,“野子!”
与此同时,没覆防窥膜的路虎也被几束强光笼罩住了。
他黑了脸,一把丢了通话中断的手机,冷冷地扭过身,盯着几辆追上来的汽车看看,简短地说,“没时间纠缠,甩掉他们去找野子。”
开车的廖杰嗯了一声猛踩油门。
路虎的迈速表指针立刻就从之前的一百八提到了二百三。
这里不是宽阔空荡的城际高速,而是H市的干道。即便夜深人静,路虎也如突然发了疯的猛兽,分外可怖。
极少数的夜行车辆避之不迭,没想清楚怎会流年不利,遇到这种二郎神下界做法的事情。
架着远光灯的追击者们毫不懈怠,群狼扑独虎地跟上来。
林巍眉头锁死,侧身紧盯车外情形,未伤的臂搂在秦冬阳腰侧。
变急事猝,没办法给太多安慰,肢体语言最为直接。
秦冬阳倒不怕了。
随时都会车毁人亡,他却亢奋起来,觉得所谓同生共死不外如此,能和林巍靠在一起就行。
林巍根本没考虑死,他惦记着联系不上的林天野,又对廖杰补了一句,“想办法逼退他们。”
无枪无炮,敌众我寡,这句吩咐似笑话般。
廖杰却没质疑,只说了声,“坐稳。”
没等秦冬阳反应过来,路虎的车速已经极致变慢,同时掰进左行驶道,哐地磕上一辆紧追不舍的车。
那车猝不及防,咔啦啦地狂响起来,脑袋挨拍的苍蝇一般晕头转向,贴住干道中间的铁质护栏横扫出了老远,终于吃不动磕地哑了火,趴在原处吐黑气。
这是实打实地硬碰硬了。
廖杰摆车那个刹那,林巍同时拧压了身,将臂弯里的秦冬阳完全扣在皮座椅里,没教那阵极剧烈的反性惯力伤害着他,自己的头却往前椅背上猛撞了下。
同归于尽般的互磕之中,坐稳并非容易的事。
秦冬阳厉喊,“林律。”
林巍弯了伤臂,用肘撑着前座,急促地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廖杰似不在意他的死活,顺着那股惯力向前疾驰。
追击车辆也不在乎同伙如何,继续猛追。
廖杰扯了些许距离,故技重施,又弄熄了一辆追车。
秦冬阳在那砰砰乓乓的震天巨响和极致颠簸中面白如雪,心想就这么甩?一辆车一辆车地撞下去?
双方都是搏命狂徒,都不缺狠,廖杰这两下子却震慑住了追兵——不能情等吃亏。
一分小心便是一分缓慢,剩下几辆汽车势头稍弱,廖杰立刻抓住机会,将辆改装路虎开出了花,长翅膀般绝尘而去。
前面就是桥底隧道,追击的车避无可避地跟进,再驶出去,前后不过几分钟的事情,路虎却不见了。车上的人全部下意识地视线朝上,好像追了变形金刚,这会儿工夫就能变身为飞行器,蹿上天了。
廖杰活生生地打了一个回形鬼弯,又从入口折了出来。
这点滑头得靠艺高胆大去耍,耍成之时胜负已判,林巍无暇慨叹,立刻便说,“定位杨兴华的车子,找过去!”
林天野是挨撞的人。
他只忙着瞄准目标,没注意到身后追上几辆尾巴,趁他讲电话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撞上来。
巨力震动,方向盘瞬间脱手,车子以个诡异姿势斜飞出去,哐当卡进隔离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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