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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瑜飒飒)


“是!”冯智学跟着连轴加班回不了家,躁得一肚子火,十分痛快地应,“我这训练有素的还熬不过他个心里有鬼的?白干这些年了。”
可是甄星看着还真不像是心里有鬼的,见主审警察总不好好搭理他,开始还暴跳如雷地质问自己又没打坏了人,犯了哪条国法被关进来,一天之后没劲儿蹦了,就歪着脑袋不吭声,跟冯智学大眼瞪小眼地泡审讯室,始终都没说出什么正经东西。
审讯人员的精力也有限度,常在峰急得喝矿泉水都是苦丁茶味,面上还得若无其事。
中队长也是人,这种煎熬对他来说也是考验。
转机总是出乎意料,就在常在峰对着监控屏幕努力思索怎么调整策略的时候,审讯画面里的甄星突然异常抽动起来。
老警察们太熟悉这种状态了。
毒瘾发作。
常在峰一下放了叉腰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进审讯室去。
冯智学也站起了身,走到甄星身边查看他的状况,看见常在峰进来立刻嘲笑地说,“这爷仨嘿,老的贪污小的吸毒,就剩一个大的人五人六。”
“人五人六的问题最大!”常在峰么冷冷地哼,说着用脚捅捅痛苦不堪的甄星,“吸什么?给你弄点儿。”
毒瘾发作的人基本没有理智,甄星使劲儿抹了把脸,可那动作并不能止住他的肌肉抽搐,“k粉,半包就行。”
当然没有k粉。
常在峰点了点头,“半包就行啊?怪不得挺了好几天才发作。依赖程度还不太深,趁这机会戒了吧!”
甄星听他欺骗自己,恨得眼神里面都是凶狠,身体却不配合心情,牙关得得得地发抖,根本吓不到谁。
“就这德行还敢动野哥的心思呢?”常在峰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好好配合啊!为了防止吸毒人员自伤自残,我们是有权上戒具的!需要吗?”
甄星恶狠狠地盯他,似有咬人的心,可惜骤然发难的戒断反应不肯让身体组织出来威势,他就只能像条饥渴的狗。
“吸多久了?都怎么买?”常在峰厉声地问,“老实交代。要不然旁边就是缉毒大队,给你送过去闻闻味儿!”
甄星有心顽抗,可他神智还在,对执法机关的恐惧和戒备感也还在,知道自己这些反应硬熬半天就能过去,真要上个三天两天的戒具可受不了。
觉得供个卖家出来对自己没有多大影响,他就供了,“都跟大闯买……他叫孙洪壮,以前总在枫络待着……最近都在江畔晚市……啊……”
常在峰对冯智学晃晃脑袋,“通知缉毒队,抓这个孙洪壮!”
缉毒队行动迅速,当天晚上就把孙洪壮按了回来。
常在峰特意过去打了个转,趁人不备迅速说了甄星的名字,没等缉毒队的同事责备他违反纪律孙洪壮已经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地道。妈的出卖老子,自己屁股擦干净了?警官我要检举,甄星从我这儿拿过货,回去卖给沙石场的工人。有个叫蒋振的跟他一起来过,说他们沙石场还有不少黑工!”
常在峰的精神顿时一振。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缉毒队长很不满地提醒他说注意工作方法,常在峰根本听不见了,大步流星地跑到吴局办公室去,激动不已地嚷,“我要申请搜查甄阳名下的石场和沙场,同时请求武警支援,那里有黑工,蒋振很可能藏匿其中。”
吴局是个实干派,审批流程走得极快。
獐头鼠目的蒋振正在一个工棚里面睡觉,糊里糊涂地被拨弄醒了,睁眼看见面前站着荷枪实弹的武警,立刻哆嗦起来。
“知不知道为啥抓你?”这次行动真的翻出不少黑工,甚至还有江那边私逃出来的外国人,常在峰乐得根本不知道困,立刻开始审讯。
“知……知道……”突然之间看到那么多的武装警察,蒋振的心理防线已经荡然无存,筛糠地答,“我杀了……我妈!”
常在峰心头猛然一辣,大脚险些就踢出去。
料到这个东西和王亚兰的死脱不了干系,竟是亲手杀的?
活脱脱的畜牲!
于军知道常在峰嫉恶如仇,生怕中队控制不住冲动,替他吼过去道,“怎么杀的?老实交代!”
法院对富隆百货妻诉夫家暴案进行首轮调解。
林巍开车载着秦冬阳和张依卓一起过去。
“证据不充分还想把老公搞进去坐牢,”没经历过婚姻的张依卓不理解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啊?闹得这么难看有什么意思?孩子夹在中间多难受啊!”
“说到底还是经济纠纷!”秦冬阳叹,“刘波坚持起诉妻弟侵占公司财产,那也是刑事责任,当姐姐的保弟心切,要亲情不要婚姻了。”
“可听刘波言之砸砸,特别憎恨小舅子。”张依卓跟着林巍见过几次刘波,很有一些了解,“咱们虽然没接那个案子,也知道基本就是实情。林律您说,他今天会为了撤这案子做妥协吗?以一抵一?”
“那可不符合他的期待,”林巍摇了摇头,“这么大动干戈地聘请律师,刘大老板就是想达到摘出自己的同时弄倒小舅子的愿望,亲戚反目,家庭作坊式经营的隐患啊!”
张依卓还待再说,他坐那侧车窗突然蹿上一辆黑色川崎,风驰电掣地贴车而过,哗啦啦地扫掉了林巍的右倒车镜。
没有任何精神准备之下,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林巍下意识地缓了车速。
黑体红边的的川崎也缓了速,车手在前面二百多米的地方回过了头。
张依卓克制不住怒火,按下车窗就喊,“你怎么骑的车?摩托了不起啊?”
川崎的速度越发慢了一些,到最后几乎停下,只剩发动机的声音低低轰鸣。
林巍清楚看见那个骑手望过来的眼神十分幽冷,虽然隔着头盔,也能看出阴狠,完全没有打算处理事故的模样,只传递着无声震慑。
他心里微微一凛,立刻吩咐张依卓道,“把脑袋收回来!”
张依卓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旁边的秦冬阳使劲儿拽了拽。
林巍不再去盯前面的车,收回目光,往自己这边的后视镜里看看。
秦冬阳已明白了,下意识地扭过了身。
后面似没什么异常。
林巍稍微放下了心,车子保持原速向前,双眼再次盯向那个骑手。
骑手也瞅着他,等到两车相差几米,彼此距离很微小的时候才又猛然提了摩托车的速度,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哎?”张依卓仍未寻思太多,又伸脑袋去骂,“嚣张坏了嘿!不赔钱吗?”
林巍眼睁睁地瞅着川崎跑不见了,一点儿路怒症的意思也没有,面色平静地拐进路口处的紧急临停线,亲自下去找交通岗上的交警报案。
交警同志听他说明情况,立刻用对讲机通知前面几个路口的同事协查,没几分钟,对讲机先响起来一个声音,“刚过去!老魏拦一下。”
又几分钟,大概是那老魏说话,“没看到啊!”
林巍一点儿都没奇怪。
这样的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脱身。他敢骑那么拉风的摩托车来挑衅自己,就绝不会轻易惹上麻烦。
给交警留好联络方式,林巍情绪稳定地回到车上,若无其事地道,“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咱们赶紧去法院,迟到了当事人肯定不高兴。”
张依卓很不忿地哼了一下,“真倒霉!这种家伙早晚摔死。”
秦冬阳没有义愤填膺的工夫,他很清楚这个插曲意味什么,当着单纯的实习生不好多说,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巍。
这是先礼后兵,警示来得如此之快,林巍要再参与下去,会有多少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啊?
他在明处,又非钢铁之躯,怎么抵挡那些不知何时何处来的暗箭?
自己好像帮不上忙。
这一天的调解程序还算正常,夫妻两人已无恩义,但都理智,只说诉求没太冲动,大概最激烈的阶段已经过了,也可能是知道自己都是挺有身价的人,不愿意明晃晃地闹笑话给外人看。
具体结果还得等到二轮调解才有分晓,林巍似把早上的事忘脑后了,开着缺了后视镜的车载着秦冬阳和张依卓吃了一顿简单午饭,而后直接回了律所,只字不提修车的事。
秦冬阳忍耐不住,趁着张依卓出去泡咖啡的时候试探地说,“我哥和沈律换过一段时间车子……”
林巍目光很冷,“浩澄得罪的是张言,她是外地客,花钱办事,这些人是地头蛇,最善纠缠,想把你哥也拖下水?”
秦冬阳身上一冷。
哥是亲的,他当然不想。
“害怕就歇一歇!”林巍表情柔和了些,“正好给你放放假,找个地方玩玩,当换心情。杂事我会交给小张,他想留在诺正,应该锻炼锻炼。”

“我知道……没能力守护您,可是……可是……”
林巍眼里习惯性地起了烦躁,但很努力地压下去了,而后非常认真地说,“没有谁能守护住谁,你不能,我也不能。懂吗?”
工作的时候林巍很少会把态度放得这么认真,他的眼神专注目光深邃,极吸引人。
秦冬阳却没有心情花痴,也没心情懂那些话,他只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离开。
“你所做的选择是当下认知的产物,”林巍看清他的神色,劝说地道,“认知如果变了,选择也会跟着改变。秦冬阳,等你心智再成熟些就会知道没有谁是离开谁不行的。”
“我离开您不行。”秦冬阳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强调。
林巍略顿了下,而后语气平淡地道,“拗!”
张依卓端着咖啡回来。
林巍刚刚喝了一口手机就响起来。
秦冬阳立刻全神贯注地听。
“师父!”林巍唤道。
是向乾,秦冬阳的心跳平缓了些。
“现在?”林巍又说,“……那行,您等着我。”
秦冬阳马上就站起了身。
林巍瞄了瞄他,没说什么,只交代了张依卓一句,“我去朗乾。大概不回来了!”
并肩下了一楼,本该拐进停车场的,林巍却伸手叫了辆出租,秦冬阳这才想起车子缺了后视镜,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出租车机动性大,不容易被跟踪。
到了朗乾,秦冬阳等在向乾办公室对面的会客室里,看着林巍独自进去。
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茶香,林巍满脸是笑地道,“师父想我了吗?”
向乾却无以往的好态度,直截了当地问,“早上没吓着你?”
林巍听了这句话登时无奈,垂眼伸手摸起一只小茶盅来,“师父消息太灵通了。四叔真是您的好把兄弟,时刻关心咱们的动向。”
向乾仍旧板着张脸,“老四现在都不怎么管事儿,是你的动静闹得太大。他说人家非常舍得下饵,满池子的鱼都蹦哒了!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案子。”林巍避重就轻地道,“我还能有别的?”
向乾蹙眉看他,“什么案子这么棘手?是那姓张的吗?当时我就不同意你接,为挣点儿钱就惹这么大的麻烦?林巍你来朗乾头一天师父就告诉过你,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动,一个是有钱人的利益,一个是底层人的认知,否则就会跟你拼命!忘了吗?”
林巍叹了口气,“师父您现在怎么学会偷工减料了?我记得原话是‘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乱动’,不是‘不能动’,漏一个字,意思差老远了!”
“别和我绕乎!”向乾一拍桌子,“巴掌都要扇脸上了怎么还不当成个事儿?我都说了,以后指望你和浩澄帮我撑着朗乾!怎么撑?和我一样瘸腿断胳膊的还有什么用?”
“师父!”林巍不由严肃起来,瞳孔显得深不见底,“我就干刑辩的,奉公守法诚信经营,有什么错?人家非要欺负您的徒弟,向大律师不疼自己孩子,急火火地喊来骂一通管什么用?”
向乾使劲儿抡抡胳膊,“糊弄谁呢?还奉公守法。我不了解你就没人了解了!说那些都没用,案子接了钱就挣到手了,能怎么就打怎么打,那些得罪人的小动作痛快给我收起来。费那力气干嘛?多少钱不够你挣的?我把你带出来是光挣钱的吗?”
林巍没有吭声。
“我找人看着你!”向乾过于了解徒弟,见状立刻伸手指了指他,“看老子有没有这本事!”
“师父!”林巍笑不出了,“您和林北得差好几岁,不是年月特殊也当不了同学,又是在外面走过看过的人,别学他的军阀脾气行吗?我还是小孩儿么您看着我?费劲巴力地调教出个徒弟就是为了变废物的?”
“歪理!”向乾见他一意孤行,更加生气,砰砰砰地敲着桌子,“那我是为了给人当靶子的?林巍,你得继老子的衣钵,因为挣钱毁了根本就别说是我徒弟。”
“为了干啥我也不受谁的威胁,”林巍冷冷地说,“让人吓唬吓唬就认怂,那也不是林巍。”
向乾见他根本没有听话意思,暴躁起来,伸手摔了一只茶杯,“那你就去管钱叫师父吧!”
林巍见状起身就走,“等您平静了咱俩再唠!”
向乾更加冒火,“你不认错再别登我朗乾的门!”
林巍脚步顿下,回头瞅瞅向乾。
向乾一时走嘴,立刻就后悔了,苦于下不来台,瞪眼怒视林巍,等他服句软话立刻就圆回去。
没想到这个在自己跟前一向要比沈浩澄调皮圆融些的爱徒竟然一言未发,呼地拽开了门。
向乾气得又摔一只茶杯过去,破口大骂,“小兔崽子!”
这老先生嗓门太大,早有人在探头探脑。
秦冬阳忐忑万分地守在会客室的门口,一见林巍出来立刻就迎上去,“林律!”
林巍在那茶杯碎裂声中皱了浓眉,深邃的眼全被压下来的眉骨给遮住了,看起来分外阴沉。他一声不吭地往电梯口走,长腿大步目不斜视。
秦冬阳连忙跟上,顾不得在意跟过来的好奇目光,临进电梯门的瞬间甚至伸手拽住了林巍的袖口,生怕他把自己丟下。
电梯里面没人。
林巍等到轿箱下行才把袖口抽了回去,淡淡地瞥了秦冬阳一眼,“没事儿!”
秦冬阳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赶紧应了一下,“哦!”
时间还早,林巍却没再回诺正,让出租车开到毛坯楼下。
刚一进门就唰唰地解衣服扣子。
秦冬阳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很像什么黑帮片里衣冠禽兽的大哥暴打对手之前摘手表挽袖口的样子。
这屋没有旁人,他要发泄,对象只有自己。
林巍只想散一散闷。
以他的脾气,眼看着人弄坏自己倒车镜的真实反应是直接冲上去撞。
理智就是压抑本性,舒服不了。
秦冬阳见他敞着衬衫去阳台上抽烟,心里的畏惧减了,又舍不得外面的人看见他的腹肌,下意识地跟了出去。
林巍皱眉吐了半天云雾,一只烟尽,没有过瘾,又摸一只出来。
“林哥……”秦冬阳喊他。
林巍扭头看来,不耐烦道,“嗯?”
秦冬阳捕捉到他眼底火星般的红色,立即改口,“我也想抽!”
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抽烟了,好像住到林巍这里来就没有,口袋里也没存货。
烟瘾对他来说是挺可疑的事。
林巍把刚点着那颗递给了他。
秦冬阳叼在嘴里吸了一口,通过提前就有的濡湿尝到了情人的味道,不知为何就笑了笑。
“怎么了?”林巍问他。
“好抽!”秦冬阳咧着嘴说。
林巍的烦躁被他这个近乎傻的笑容给抚平了,他把香烟又拽回去,含进嘴里两口抽尽,按熄了问,“跟着我开心吗?”
“开心!”秦冬阳毫不犹豫地说。
“提心吊胆也开心?”林巍又问。
秦冬阳想了一想,很认真地回答,“提心吊胆的时候不开心,但一想到是因为您才提心吊胆,就又开心了!”
林巍深深吸了口气,似舒缓,似喟叹,他把秦冬阳拖进了屋,顺手拉合了可以隔阻视线的窗帘。
吻在骤然变暗的客厅里落在秦冬阳的唇上。
他得仰着头踮着脚,被迫地做出一种接受承纳的姿势。
若非已经放在心上爱了十多年,肯定无法那么自然。
男子就是男子,秦冬阳的外表虽较纤秀,却没柔韧到娇软的地步,过于倾轧的姿势会令他生不适。
他就在那不适里面幸福着。
林哥在亲他。
不是任何一个别人。
成熟男人没有单纯的吻,林巍的欲望很快燃烧起来,他用大手撩起秦冬阳的衣摆,于深吻的同时摸住了他的腰带。
秦冬阳舌尖发麻心里发痒,身体有点儿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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