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嗓子哽得像是噎着块铁,一根香烟这么快就烧到了头,狠狠地烫手指。
“没闹……”把烟头丢在烟缸里面,他很艰难地说,“没不好好……林哥,怎么做才是我自己啊?”
林巍蹙着的眉被这句问弄得跳了一下。
“你教教我……”许是林巍连训带斥的话也算袒露心扉,秦冬阳的胆子突然大了,他往林巍身边凑凑,非常认真地说,“林哥,你要不揭穿我,秦冬阳可以当一辈子窝窝囊囊的助理,给你看不上,没关系,我乐意。可你一直知道,这么多年都知道,最后还是那么羞辱人地说出来,倒是爱护了吗?”
“我已经道歉了!”林巍有些无奈。
“我不接受!”秦冬阳非常坚定地摇头,“我都说过了,可以底线低,不能没底线。你轻视我,羞辱我,十来年……十来年都看笑话似的看着我,不是一个道歉能完事的,我不接受。”
“那怎么样?”林巍就又烦躁起来。
“两条路。”秦冬阳转开眼睛,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地说,“要我,或者绝交。”
房间骤然安静下去。
如同死室。
好久好久,林巍才冷笑道,“知道自己说什么吗?”
“知道!”秦冬阳的声音再次轻抖起来,不是怕不是悔,只因又等到了林巍开口,“以前你有沈律……可是都八个多月了,你们分开八个月了……沈律已经有了池跃,我想拼一把……林律,你从来都是狠心的人,即便认识了十多年,绝交对你来说也不是啥难事。只要你说从此以后咱们当面不识,我保证……保证安分守己地干到合同到期那天……”
“我若是不说呢?”林巍似是不耐烦听,很粗暴地打断这话,“就得要你?秦冬阳你挺好笑,我怎么做,你能规定?”
“我规定!”秦冬阳横下了心,仰起脸对准比他高大了十来公分的林巍,“因为这里面有我的事,有我整个青春,得让我定一回!”
林巍被这不讲道理给气笑了,头一次认识他似地盯了秦冬阳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竟然点头,“要也容易。咱们熟成这样,我还是个过来人,老手,不会多难。男人……不,人和人之间说到底不过那么点儿事儿!爱啊,不爱啊,追求或者不追求,真心还是没真心,努力经营或者逢场作戏,归根到底不过要办那点儿事情而已。林律什么都经历过,啥都吃得下去,可你秦冬阳得想清楚,缺少情谊做滋润的单纯身体关系一点儿都不美妙,只是自找苦吃。”
“没事儿!”秦冬阳像个英勇无畏的斗士,“我还没经历过,总得试试!”
林巍的眸沉黑而亮,活似匐在平原上的大型猛兽,他的声音极低,也像龙吟虎啸,“你确定吗?”
“确定!”秦冬阳勇成一只没有死过的鹿,仍在豺豹面前晃角。
林巍一把掐住那截细细的颈,将他拼命昂着的颅按到自己眼皮底下,最后说了一句,“记住了,是你自己要献身的!”
不及再给回复,山峰一般倾过来的阴影已将秦冬阳给笼罩其中,镇压什么妖魔似地,恶狠狠地压迫住他,掠夺且又轰炸般的烈吻随之重重落在秦冬阳的唇上。
如同春雷劈滚。
秦冬阳根本体会不出林巍摧枯拉朽般的动作之中是否含有一丝柔情,他只知道那是自己的初吻。
终于给了出去。
猛然之间就被甩到墙上,魁梧异常的身体覆盖过来。
无数次羞耻难言的梦境里,秦冬阳总被林巍这样亲吻着压制着,此刻却不是梦,而是现实。
刚做交锋而已,秦冬阳的唇上已经开始火辣辣地疼痛,但他心里激动异常,满是乍窃得手的狂喜。
望而不得的珍宝绝对不会主动跳进怀里,他就偷了,就抢了,就下作就不顾一切……
泪珠悄悄滑出眼角,生怕林巍发现会停下来,秦冬阳使劲儿吸气使劲儿张嘴,同时很努力很用心地回吻过去,想用所有能表达的积极主动转移掉林巍的注意力,别发现自己那么怂,那么没用。
林巍突突被点燃了。
片刻之前还是教训人,片刻之后他就坠入欲海。
到底孤独已久。
林巍并非良善之辈,可那“并非”只限心肠,秦大沛说得对,这人至少择食,即便年纪正好欲望正浓,也并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替他纾解。
秦冬阳原本也没资格。
林巍极其自轻,同时极其自傲,他从不缺仰望的人,也从来不把看不上眼的爱慕放在心里认真。
可是这么闹着,林巍倒对秦冬阳生了一点儿兴致。
非要试试不是?
急吼吼又饿慌慌的。
反正沈浩澄已经往前走了,反正这个小孩儿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既然他竟如此不甘,何不彼此满足一下?
对于固执己见的,没有实在吃过苦头的小玩意儿,让他受受教训也是一种爱护。
好过别处吃亏。
让你随随便便就敢觊觎一个哥哥,让你贴着身子伸着头这么用心卖力地勾引一个男人,让你非得逼我要你,让你身娇骨软没有价钱……
林巍伸脚蹬掉自己的鞋,顺势又蹬掉了秦冬阳的,长腿攀进不算太宽的床,身体重心放在腰臀之间,一把扯掉了秦冬阳的衬衣扣子。
力量极大,秦冬阳被他扯得唔了一下,立即又得逞般,挺起胸膛来粘人,急不可耐地要将自己给付。
林巍呼吸粗重,秦冬阳的取悦令他觉得满意,男人都是爱征服的,对手做小伏低的态度催发出了大律师久未寻得的自信,他眯起了一双大猫似的眼睛,审视地,欣赏地看看掌底这个熟悉不过却又异常陌生的人。
此刻的秦冬阳有种奇特的好看,他气息紧促胸膛起伏,因为体脂不算太高,皮肤竟在微微晃动。
已经有汗亮在他的身上,像层水波,顺着毳毛生长的方向一路晶莹。
林巍伸手摸了那汗一把,指尖觉到轻微湿润,心里就升起些许嗜血的欲望,嘴巴狠狠啃了啃秦冬阳的耳后颈骨。
秦冬阳又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却不挣扎,任凭他用钢牙铁齿磋磨自己。
林巍又抚摸住秦冬阳的肚子,如摸到了顶好的绸缎,特别享受,但他仅仅享受了几下就突然地加了力气,掌心压住秦冬阳微微伏起的圆脐,猛然往下一摁。
“啊!”秦冬阳随着那个动作呼喊出声,顺在林巍身下的四肢顿时便向腹中缩去。
力道太大,立刻激生恶心,胃脘翻腾,各种说不出的难受都漫起来,而后四处散蹿,秦冬阳觉得自己甚至可能受了什么内伤,他紧紧地捂着肚子,惊惶难言地瞪住林巍。
林巍撑着些身,恶意地笑起来,像个坏透顶的魔鬼,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别人的痛苦。
秦冬阳一边缓解那个袭击导致的不良反应一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红红眼里全是难解。
为什么啊?
第41章 旧年旧岁
这种关头不当人,林巍看起来却毫无心理负担,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气氛和谁的情绪。
“做不了!”他很痛快地翻到一边去了,“没有情谊也得有润滑剂。这点儿难受你都挺不住,我不想当屠夫炮手。”
这点儿难受?
讲不了理,秦冬阳只能无语,平静了好久才幽幽道,“我出去买!”
林巍横过脚来踢他一下,“别贱!我都能忍,你个雏儿倒这么急不可耐?晚个一天两天会死?亲了就是答应你了,乖乖等着!”
他力气大,踢人时候床都跟着晃了一下。
秦冬阳既没呼痛也没抽气,仿佛不知疼的,老老实实躺着。
过几秒钟,林巍伸手拽过被角,盖到秦冬阳赤在空气里的胸膛上面,“别作了!睡觉!也不是来这儿开房的,还得起早工作。”
还得工作,这话没有说错。
秦冬阳晾了半天,皮肤上的热度已经消了许多,他也有些疲倦,就势闭上了眼,像是认了林巍说他的“作”,乖乖睡觉。
林巍探身起来,伸手拍灭室内的灯,回来时候站在两张床间思索片刻,最后还是躺在秦冬阳的身边,并且往他胸口摸了一把。
秦冬阳还没睡着,顺着那摸翻进林巍的怀里,伸手抱住那把从来没敢抱过的腰,在心里想:只是这样也圆满了!
突发命案,临时会议。
于军代表二中队简单陈述案情,“死者王亚兰,六十五岁女性,鲜族村小区4栋楼2单元102住户,回迁户。邻居们反应她一直和其丈夫蒋三铁共同生活,去年六月蒋三铁脑病去世之后独居在此。”
“没儿女吗?”吴局询问。
“据说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长女大萍智力残障,被蒋三铁嫁给鲜族村的一个老农户了,不知道是疏于照顾还是真的意外,头几年掉在灌溉井里淹死了,二女儿小梅嫁到北房子区去了,现在外省打工,刘一桐已经电话通知到她了,估计后半夜或者明天能赶回来,还有一个儿子名叫蒋振,户籍关系挂在父母家,但是没人知道他的具体去向,预留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于军回答。
“等他姐姐到,”常在峰说,“应该能有一点儿线索。”
大队长傅明被宗毒品案子缠住了身,就在隔壁会议室里商讨案情,王亚兰案还是吴局主抓。“这老太太人缘怎么样?”新任副局长问。
“101的女主人说不太好,她说这老太太特别硌涩,跟谁都处不来,尤其是蒋三铁去世了之后,天天跟个神婆似的,动不动就哀放声嚎,或者站在楼道口恨天怨地地骂人!”冯智学说。
“前些年还行!”常在峰插嘴,“她是裁缝,村里人家都爱找她干点儿针线活,不少跟人打交道,太硌涩了咋干服务业啊?估计是这几年岁数实在大了才有变化。”
冯智学嘿嘿地乐,“还没调查那么细呢!”
“我认识她。”常在峰淡淡说,“了解。”
“应该也是粗略了解!你不可能真正懂得这个年纪的人!后面还得再查细点儿!”吴局已经听说常在峰小时候在那一带居住,吩咐道,“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不能颐养天年,就死在家门口的树林子里,实在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咱们必须得抓紧时间破案,给当地的居民做出交代。法医那边还有别的发现吗?”
“具体得等进一步的尸检,他们今晚也要加班!”常在峰道,“痕检认定树林就是第一现场,现场血迹形态和尸体附近的泥土压痕等可以佐证,但没发现凶器。”
“脚印呢?”吴局是多年的老刑侦了,经验非常丰富。
常在峰苦笑了一下,“说是树林,差不点儿被利用成杂物库了,里面都是附近住户们攒的废旧纸盒和养鸡笼子之类的破烂,根本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要想分辨哪个脚印属于凶手的可得一番大功夫。”
“不是人迹罕至……”吴局思索地道,“案发时还没黑天,看来凶手动作极快……多大的功夫都得下,必须尽早破案!”
“初步勘验结果显示王亚兰几乎没做任何反抗。”常在峰又报告说,“也挺正常。六十五岁的老年妇女,耳聋眼花了吧?”
早晨起床,秦冬阳不怎么敢看林巍的脸。
勇气如同火气,不可能一直爆棚,必然要随时间流逝逐步消减,昨晚他是硬顶上去了,此刻已没了钢。
林巍却像嫖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场,神色竟比往日好看得多,眼见秦冬阳始终低着额头,伸手推他脑门一下,“别弄小媳妇样儿!”
秦冬阳被动直起脖子,当没听见这话。
林巍又说,“亲一通不算什么实质进展,你占了岁数小,勉强算是年少无知,林律让着你,赠送几天随时叫停的权利。”
秦冬阳的羞涩立刻不见了,非常认真地看住他的眼睛,“想改主意?”
林巍的眼内浮起一层笑意,他往秦冬阳的脸前凑凑,眉毛几乎抵住了秦冬阳的额头,声音戏谑极了,“林律比较混蛋,胆子还大,不怎么临阵脱逃。”
灼热气息缓缓喷在秦冬阳的脸上,他被逼得微微闭了闭眼,下意识地闪躲,心里又舍不得。
林巍看清那种挣扎,伸指捏住秦冬阳的下巴,“我胃口好,什么都敢吃!这是照顾你,提醒一下还能悬崖勒马,将来不要后悔。”
吓唬意味明显不过,大概想让秦冬阳知难而退。
秦冬阳不吭声,只在心里笑笑:亲一通不算实质?我和你的标准不一样的。
林巍以为他胆怯了,改指为掌,往他脸上使劲儿抹了一下,“让秦大沛知道不得揭你的皮?”
秦冬阳这才意识到二人中间还夹着一个秦大沛似的,再次认真地看林巍。
林巍却已放脱了他,大步往外走去,“酒店的东西太难吃了,找地方秃噜口面去。”
以前二人总能自然而然地相对无言,谁也不觉尴尬,今天的秦冬阳却不愿意总是沉默,坐进面馆之后随口地说,“您知道不知道自己特别喜欢吃面?”
“知道!”林巍没不耐烦,“谁没喜好?”
“单纯爱吃?”秦冬阳问,其实是想:现在没有沈律笑吟吟地看你秃噜了啊!
林巍的目光却有些长,“可能是单纯爱吃,也可能是我婆爱煮面。”
“婆?”北方人很少那样称呼外婆,基本都叫姥姥,秦冬阳没太听懂。
林巍笑了一下,轻轻地撇了撇嘴,“婆可能不太会做饭,反正我没记住她弄别的东西给我吃,就记住煮面条了。挂面,一根一根地往开水里放,放进去就变软了,小孩儿觉得特有意思。”
秦冬阳没有再问,只凝视他。
很少能够见到主动说闲话的林巍。
“林律也当过小孩儿!”林巍不瞅秦冬阳,视线缩回到筷子上去,“你们家都怎么检验挂面煮没煮熟?我婆会挑起一根儿来往墙上摔,粘住的就是熟了,粘不住,能掉下来的就是没熟,还能放进锅里继续煮,特别不讲究,一点儿不像她的性格……”
秦冬阳忍不住笑,“尝尝不就完了?”
林巍却没笑,“可能是我愿意看吧?婆逗孩子玩呢!”
“哦?没粘住啊!”
“哈哈,熟了熟了!婆,面条不掉了,熟了!”
一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猛然钻了出来。
六七八岁的林巍也曾天真无比,好哄得为了一根摔在墙面上的面条焦急认真鼓掌雀跃,甚至乐哈哈地蹦跶脚,满脸开心地瞅着外婆。
人是怎么长大的呢?
长成这么不可爱的样子,外婆若还活着,怕也不喜欢了。
常在峰觉大,没怎么睡够外面就已人声鼎沸,顶着一张困脸出办公室,边打哈欠边去卫生间洗脸。
“常队!”刘一桐大声喊他,“小妖怪抓来了!”
“嗯?”常在峰的脑子还没清醒,昨晚的一通忙活已经令他忘了前面的茬儿。
“打顾小江那俩!”刘一桐提醒说,“询问一室呢!”
常在峰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就对刘一桐竖竖拇指,“速度!比冯智学强。”
冯智学正走过来,无端被踩,手里举着一份报告,瞪眼瞅着常在峰洗漱去了,有些不忿地对刘一桐说,“头儿总看不上我!”
刘一桐不理这话,只往他手上看,“啥?”
“尸检报告!”冯智学说。
天生丽质难自弃,常在峰只用清水洗了把脸,精气神立刻上来了,仪表堂堂地坐进询问一室,不搭理对面那两个告顾小江人身伤害的家伙,垂着大眼研究尸检报告上面的字。
“……陈旧性头皮挫伤……陈旧性髋关节撞击伤,双腕陈旧性抵抗性青紫,陈旧性右眼底淤血……”
陈旧性陈旧性,这个孤独而居的六十五岁老太太显然身陷暴力。
谁要这么对她?
对面俩个混子溜着眼睛偷瞄常在峰板成钢锭的脸,心里十分忐忑。
职业常能改变一个人的气场,常在峰的身形外表都很适合当刑警,不用说话就很吓人。
第42章 人是物非
中午时候,正拿剪刀给一个熟客精修发尾的林天野手机进了短信,他顺手点开看看,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塞回裤兜,等把那位熟客伺候走了才对为一个小姑娘做蛋白矫正的顾小江说,“撤案了!”
“啊?”顾小江没听明白。
“你揍那俩玩意儿,”林天野皱眉头说,“撤案了!耳朵背呢?”
顾小江不是耳朵背,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闻言就笑,“不撤案还咋的?找揍!”
当着顾客的面不是教育徒弟的好时机,林天野不搭理他,走到一边休息。
倒是那个正在蛋白矫正的小姑娘非常惊讶地问顾小江,“你自己揍两人么?他们还告你?”
顾小江倒也没跟姑娘显摆,只哼了下,“不要脸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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