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身边的小丫鬟也跟着护卫一起来了,别人看不出来,她又怎么会不了解郡主。
等到晚上伺候郡主梳洗的时候,小丫鬟偷偷打趣道:“郡主是不是很喜欢孟大侠?”
“休要……胡言!”
扶风郡主涨红了脸,举起手来作势要揍她。
她自然不能真的下手,然而方才还与她打趣的小丫鬟忽然跪了下来。
“郡主,”小丫鬟跪在地上,低着头说:“您擅自离家出走,给您买话本的小桂姐姐受了重罚,侯爷也很生气,已经向皇上请旨,要皇上给您赐婚了。”
第59章 武当罪徒
程轩脚步轻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明通长老身后,来到一处隐蔽的洞穴。
他自幼拜在明通长老门下习武,入武当颇久,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倘若此处是武当禁地,没有掌门的允许,身为弟子自然无权踏足。
明通长老已经入了石洞,程轩站在门外踟蹰一会儿,还是提气运功,将脚下轻功发挥到极致,悄无声息地潜入洞中。
走过一段曲折的小路,程轩才发现这石洞之内别有洞天。洞中阴风刺骨,地下暗河纵横交错,河水散发着森森寒意。
有一条巨大的铁锁浸在水下一半,一路蜿蜒向前,不知通往何处。
这么晚了,师父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程轩收起脸上一贯温和的神情,面色凝重,踩着石壁上突出的怪石,向着铁锁的方向飞身而去。
铁锁尽头是一处厚重的石门,石门已经被人打开,内里透出隐约的火光。
程轩伤势初愈,这一路走下来还要留心不要发出动静被明通长老发现,身后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浸湿,贴在背上散发着寒意。
他在门外稍作停留,既为调整内息,也为了探听一下里面传出的动静。
自打他将具行云带回武当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穆辰猜测具行云已经被掌门下令处决了。程轩却不这么认为,若真要处决他,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人带回武当,倒不如在峨眉交给徐掌门处置,还能赚得徐掌门一个人情。
他这几日伤势大好,已经可以带着其他弟子操练,于是稍微留心了一下师父的动向,果然被他发现了不对劲。
此处被打造成暗牢的模样,牢中关押着什么人,程轩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断掉一臂却依旧留在武当不走的姬慕容,召集守夜弟子问话的陈百川,加上在峨眉时突然提到罪徒楚寻真的明通长老,都让程轩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被关押在此处的人,很可能就是武当罪徒楚寻真,他还没有死!
想到这里,程轩有些骇然。
入门时间稍久一些的弟子都明了,他们掌门当年组织六大派合力剿灭合欢宗,与其说是为了履行盟主的职责,倒不如说是替武当赎罪。
身为昔日的掌门首席弟子,楚寻真与天山谷百余、昆仑周由、华山宁修远、少林无念大师以及峨眉白依依一样,都是众人眼中掌门接班人的不二之选。
可以说,除去那日在破庙门前一击将白依依打成废人的江雪澜,楚寻真是程轩这些年来见过的年轻一辈最有天赋之人。
江雪澜当日那一掌尚有偷袭的成分在,白依依吃了性格莽撞的大亏。
不过仅凭一掌就能把白依依重创至此,江雪澜在武学上的建树恐怕与楚寻真不相上下。
只可惜楚寻真糟了合欢宗毒手,整个人神志混沌,在极短的时间里杀了不少正道之人。
就连华山派的大弟子宁修远,都在降服楚寻真时不慎失了一耳,脸颊上也被刺了一剑,至今都不喜见人,莫非华山派的重大场合都不愿抛头露面。
其他惨死在楚寻真手下的正道弟子数不胜数,犯下如此大错,武当自然容不下他。
对外,武当声称楚寻真下落不明。
楚寻真当时身受重伤,若是下落不明,极大的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就连武当弟子也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们当时还十分庆幸楚寻真死在外面,他们武当不用落得大义灭亲的地步。
可是一个死了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暗牢中?
思量一番,程轩悄悄潜入洞中,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放轻呼吸静等,直到外面传来石门关闭的声音。
等明通长老离开,程轩又躲藏片刻,屏气细听,确定明通长老已经走远,这才从藏身之处出来。
石门之后还有一道铁门,门上别着一把光滑的铁锁。
这锁如此之新……程轩心中一动,知晓这锁才换不久。否则在这阴寒湿重之地,铁锁如何能不生锈。
看来在程轩之前,还有不速之客到访过。
既然如此,程轩微微一笑,手掌微扣,掌心内力暴涌,生生破坏掉铁锁。
不速之客能来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来第二次呢?
有了嫁祸之心,程轩摘掉发上能辨认出武当弟子身份银冠,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随手将头发一绑。
幸而他跟随明通长老出来的时间较晚,身上的弟子装束早已换下来。
扯下衣摆蒙住口鼻,程轩伸手推开铁门,闪身入内。
明通长老离开的有些匆忙,有两处壁烛未曾来得及熄灭,程轩身为习武之人目力自然非凡,否则也不能一路跟着铁锁找到此地。
凭借着夜视能力与不远处昏暗的烛火,程轩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当即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慌乱之下的脚步没有刻意控制,惊醒了锁在石壁上闭目休息的人。
这人看着还很年轻,因为锁在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肤色极为苍白,双颊微陷,唯有一双眼睛极为有神,与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别无二样。
现在这双眼睛紧紧盯着程轩,似乎是奇怪这个装束怪异的人是谁。
只存在于久远记忆中的人近在咫尺,程轩不由自主地停住呼吸,耳边嗡鸣大响,面上表情已然失控,瞪大了眼睛与面前的人对视。
他的嗓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石磨砺过一般:“大……师兄。”
教主大驾光临,刑堂的掌事受宠若惊,亲自搬来了椅子,招呼手下人连忙去沏茶。
江雪澜脸上挂着面具,一身暗红长袍,乌发金冠,身形高大健壮,还未开口便给人一种凛然之色。
他掀袍在椅子上坐下,闻人语和赵午佩戴着刀剑立在他两侧。
手下已经泡好了茶,掌事接过手下手中的托盘,亲自端到桌上给江雪澜斟茶,“教主,属下已经派人去带齐长老过来了。”
能让教主亲自过来审问的人,除了齐长老还能有谁。
掌事是个机灵人,不等江雪澜开口便差人把齐长老押过来。
“嗯。”
江雪澜理了理下袍,坐在椅子上静等着人把齐长老带过来。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和镣铐撞击的声音,齐长老被人押送至厅内,衣衫还算整洁。他毕竟是教众长老,在江雪澜下令之前,刑堂的人并不敢随意处置他。
齐长老一被押进来,掌事便做了个手势,招呼其余人全部离开,随后自己也走到门外关上门。
“教主!”
齐长老本就是个冒失之人,一见到江雪澜,连礼节都顾不上,拖着脚上的镣铐膝行到江雪澜面前,高声喊道:“教主,我是被冤枉的,教主!求您给我做主啊!”
眼看他带着镣铐的手要抓到江雪澜下袍上,闻人语厌恶地一皱眉,往前迈了一脚,抬脚将齐长老踹道。
她这一脚力道把握的刚好,齐长老被她踹得仰面朝天,手脚上又都有镣铐,费了些功夫才从地面挣扎着跪起来。
“齐长老,”闻人语走到他面前,微微躬下腰,“其实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齐长老眼前一亮,忙道:“我……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怎么会对少主动手,多谢教主明鉴!”
眼看他又要往江雪澜身前扑,闻人语连忙拦住他:“等等,齐长老你先不要着急,听本护法把话说完。”
论年龄资历,齐长老自然都比闻人语要高,让他跪在闻人语面前,他当然是不愿意的,于是他看了江雪澜一眼。
江雪澜漫不经心地靠在桌边,食指轻轻点着茶杯,见齐长老望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算是回应。
他什么都没有说,齐长老吃不准他的态度。
“齐长老。”闻人语盯着他,声音有些不悦。
齐长老只好将目光转到她脸上。
闻人语抬脚,缓缓踱步,绕着齐长老走了一圈。
“我们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你也知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就连我们抓到的叛徒都一口咬定是受你指使。”
说罢闻人语一勾嘴角,“虽然你说你并没有见过他。”
“我真的没有见过他!”齐长老怒道:“我又没有老糊涂,怎么会对少主动手!”
“咳咳。”
江雪澜身后的赵午咳嗽两声,提醒齐长老教主还在,说话注意措辞。
闻人语又道:“齐长老,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问你,你可知道是谁栽赃嫁祸于你?”
“这……”
齐长老原本想说不知道,但他知道江雪澜亲自过来,肯定不想听一个不知道答案。
可他真的不知道……等等,也许他知道呢?
不,不可能的,他不是早就向薛长老示好了吗,早在教主失踪得那段时间就……
齐长老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抬起头与闻人语对视一眼,闻人语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细眉一挑,笑眯眯地冲他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他心中的猜想。
齐长老后知后觉,他们早就知道派人谋害少主的人不是他,把他捉起来一是为了给薛长老看,让他误以为自己的栽赃嫁祸有用。
反正齐长老行事一向冲动无脑,做出傻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二来么……也是给他一个重新站队的机会。
齐长老想通了这一点,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雪澜,什么都没有说,砰砰磕了两个头。
等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有了一个大包,足以见得这两个头磕得有多用力。
闻人语与赵午对视一眼,知道经过这一回的敲打吓唬,齐长老这颗墙头草暂时地倒向他们这边了。
虽说齐长老这人他们都瞧不太上,但想要扳倒薛长老,没有他还真的不行。
小均沿着墙根儿走过来,嘴里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手里的树枝子抽来甩去。
比起过去乱糟糟的模样,他现在是明显有人照顾了,身上的衣服虽说是旧的,却十分整洁,头发也在头顶束成一条马尾,蓬松的挂在脑后,发尾打着小卷。
换班的守卫碰到他了,停下来跟他说笑:“小均,不跟着你爷爷干活,出来乱跑什么。”
小均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三两个青果儿。
那守卫以为是给他的,笑着说:“好大的青枣,谢谢了。”
他的手很快,小均的手更快,细瘦的手腕一翻,那几个青枣又被他收回去了。
“不是你的,”小均瞪着他:“想吃自己摘去。”
“你小子。”
守卫收回手,伸出食指隔空点了小均两下:“还是那么抠门。”
小均闭口不言,甩着树枝继续往前走。
“你等等,”那个守卫拦住他,“你这是上哪儿去,前面是教主的院子,别瞎跑。”
小均挣开他的手往前跑:“我去去就回。”
陆宛正坐在窗边的桌前教江离写字,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一道清瘦的身影灵活地从门外闪进来,小跑着过来:“陆公子——”
听这沙沙的嗓音就知是小均。
江离原本低着头专心写字,听到有人叫陆宛也跟着抬起头来。
一个瘦猴朝他们这边跑过来,怀里揣着什么东西,跑太急了被门槛绊了一下,伴随着“唉哟”一声,地上滚了几枚青枣。
那个场面实在有些滑稽,江离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不等陆宛过来扶,小均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黑亮的眼睛盯着江离。
江离放下手中毛笔,有些倨傲地一抬下巴:“本少主想笑就笑,凭什么要告诉你。”
小均冷冷地看着他。
陆宛伸手按着小均的肩膀,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弯腰去捡地上的青枣。
“小均,你去摘枣了。”
陆宛一说话小均的注意力就都到他身上去了,他蹲下身和陆宛一起捡滚落一地的青枣,略微羞赧地点点头:“我尝过了,是甜的。”
“嘁。”坐在桌前的江离撅了撅嘴。
他被禁足许久,还是求了赵午几天,才被允许出来找陆宛待一小会儿。
现在就连这一小会儿都有不长眼色的人来打扰。
江离将视线转向外面的守卫,迁怒道:“谁让你们放他进来的!这是什么地方,阿猫阿狗也能随便进来吗?”
那几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少主的脾气有多差,就算他们不在那边当差也略有耳闻,谁敢接他的话触霉头。
“江离。”陆宛目光柔柔地看了江离一眼,语气有些责备。
江离噤了声,只不过雪白的腮侧绷得紧紧的,显然是不高兴了。
小均送下枣就想离开,陆宛拉住他,“这几日天气冷了,你和你爷爷住在草庐里受不住的,抱一床被子回去。”
小均想了想,摇摇头。
“不用。”
这几天不但冷,而且多雨,草庐里面既阴冷又潮湿,被褥冷的像铁块,小均躺在被窝里手脚都是冰凉的。
他不是不想要暖和的被子,可是带回去了爷爷肯定要发脾气,还会让他送回来。
陆宛也明白小均为什么拒绝,低低地叹了口气。
小均的爷爷性格极为固执,他不想要的东西,任凭你说破嘴皮他也不会接受。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装一些点心。”
江离不清楚怎么回事,陆宛一走,他就朝小均冷哼道:“你身上的衣服是本少主的吧,你是乞丐吗?”
小均板起小脸,认真道:“我不是乞丐。”
“你不是乞丐是什么!”江离大声说:“你明明就是!”
“我不是!”小均自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闷吼,向着桌前的江离扑过去。
陆宛提着包好的点心往回走,刚巧遇见来接江离回去的赵午。
赵午一身黑衣,肩膀宽阔,停在路边冲他微微颔首,显然是早就看到他了,特地在等他。
“赵护法,你忙完了。”陆宛小跑着赶上来,也对他一点头,浅笑招呼。
“嗯。”
赵午面无表情,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等陆宛赶上来以后两人一起往回走,赵午问他:“少主有没有不听话?”
“还……”
一个好字未出口,陆宛和赵午走到院门外,同时听到了院里传来的动静。
“乞丐,臭乞丐!龟娘养的臭乞丐!”
“我说了我不是——”
两个体型相似的少年扭打在一起,明显是江离占了上风,掐着小均的脖子骑在他身上。
小均的脸色涨得通红,两条腿胡乱蹬着,伸手去抠江离的脸。
江离的脖子上被抓破了两道,急忙分神去按小均的手。
“臭乞丐你敢打我!”
看这战况两人打了应该有一会儿了,也许陆宛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打到一起。
周围围着几个守卫,既不敢上前劝阻,也不敢把少主拉开,此刻见到陆宛和赵午简直是看见了救星。
陆宛丢开手里的点心上去拉架。
赵午沉下脸,怒吼一声:“像什么样子,都给我住手!”
他要上前帮忙,却见陆宛一手拉一个,十分轻松地将他们两个分开。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说给我听听。”
陆宛声音柔柔的,哪能震慑的了江离。
赵午叹了口气,刚要训斥江离两声,就看到江离低垂着脑袋,小声道:“我跟他开玩笑……谁知道他就生气了。”
一边说,还要偷看陆宛的脸色。
赵午:“……”
“你胡说!”小均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半步,“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江离梗着脖子,瞪眼看着他。
赵午负手走过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两人的脸,“一个一个说,到底怎么了。少主,你先说。”
江离先惹得小均,他做错了事,又拉不下脸来承认,在赵午的逼问下,居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一哭,小均的嘴角也向下咧了咧,他到底比江离大了几岁,强忍着没哭,只是小脸皱巴巴的,一脸要哭不哭。
“不准哭,”赵午严厉道:“属下是怎么教你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江离哭得更厉害了,伸手环住陆宛的腰不撒手。
小均也哽咽起来,从另一边抱住陆宛。
这边的动静闹得这样大,终于引来了江雪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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