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来得仓促,”赵午笑道:“教主不知有客人要来,还在处理要务,请两位稍等片刻。”
孟青阳便不再说话,低头喝起杯中的茶水。
他们此番代表武林盟而来,还有人马在山下,自然不必担心茶水有什么问题。
吃过了几轮茶,江雪澜姗姗来迟。
他一袭暗红锦衣,外罩黑色纱质外衫,上面用金丝线绘以精致图案,容貌俊美非凡,举手头足间风度翩翩,令陈百川都为之侧目。
“这位是?”
江雪澜淡笑道:“在下千机教教主江雪澜,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陈百川早从孟青阳口中得知,之前在武当山时跟在陆宛身旁那人便是千机教教主江雪澜。
只是当时江雪澜脸上戴着面具,他竟不知外界传闻中奇丑无比的教主有这般相貌。
陈百川下意识地抚了抚颔下美须,“原来是江教主,教主,久违了。”
孟青阳也低声唤道:“江兄。”
江雪澜嗯了声,走到主位前坐下,一旁的赵午赶忙替他倒上茶。
“江兄,”他出手伤了程轩,孟青阳对他的感观十分复杂。见他神色悠闲地端起茶杯,孟青阳皱起眉头,望着他,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江雪澜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说:“孟兄,如月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在担心什么呢。”
“咳。”
一旁的陈百川轻咳一声,眯起眼,沉声道:“江教主,陈某知道你与陆师弟关系甚好,只是……”
陈百川话没有说完,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就知道他要拿正邪两立这种话来压自己,江雪澜冷笑一声,重重将手中茶杯放下。
只听江雪澜道:“如月在我这里很好,不必挂念,二位请回吧。”
似乎没想到他这么不给武林盟面子,陈百川沉下脸色:“江教主!”
“赵午,送客!”江雪澜又岂会怕他,当即起身,拂袖离开。
另一边。
“刚刚还看到往这边跑了,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那两个小子到底躲到哪里去了……等老子找到了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少废话,赶紧搜,抓到人立即回去复命!”
陆宛拉着江离躲在灌木丛后面,江离手脚冰凉,满脸惊恐,反手抓住陆宛的手腕。
江离就算平日再怎么骄纵,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他发着抖,身上的里衣几乎也要被汗水打湿。
陆宛怕他出声惊动了在外面搜查的人,便将他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
“别怕,”他压着嗓子,喃喃道:“等下到了山下就好了,我们会安全到山下的。”
声音极轻,也不知道是说给江离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近,刀剑拨弄着灌木丛发出哗哗的声响,江离抖得更加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陆宛屏住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思索着对策。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离会来救他。
江离平日里就喜欢黏着他,他先前教过江离不少草药知识,还拿了一些草药让江离带回去研究。
没想到真的让江离自己捣腾出来一些迷药。
看守江离的人没想到江离会给自己用迷药,见他安静了,以为他是喊累了,便放任他在房中自由行动,没想到江离在房中准备了半天,而后喊他进门,他一开门就被江离自制的迷药喷了满脸。
守卫瞬间闭气,还是被药粉迷得睁不开眼。
江离自己制作的迷药虽然没什么药效,不过呛到了守卫的口鼻,还迷住了他的眼睛。
江离撒腿就往陆宛院子里跑。
前不久他父亲大发雷霆,据说摔了不少东西,而江离也不被允许去找陆宛了。
赵午守口如瓶,江离从他口中什么都打听不到,于是去找闻人语询问。
闻人语也不说,只会摸着他的头叹气。
还是伺候他的下人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说那位陆公子惹恼了教主,恐怕活不久了。
江离自然又急又怕,吵闹着要去见陆宛。
不知为何,他甩开护卫往陆宛院子里去的路上有如神助,竟没有人阻拦他。
就连他到了陆宛的院子里,也没有见到守卫。
陆宛正在房中作画,听江离气喘吁吁地说完他是怎么从守卫手里逃出来之后陆宛陷入了沉默。
陆宛有些不安,疑心有诈,江离却道:“陆宛哥哥,你跟我走吧,你的朋友就在山下等你,我带你下去。”
陆宛担心晏清河,江离又说:“父亲肯定不会放你走的,他会杀了你,你先下山,然后和你的朋友想办法救人。”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陆宛咬咬牙,跟着江离跑了出来。
几乎是他们跑出来没多久,追兵就来了。
陆宛与其中一人打过照面,那人身材孔武有力,肌肉虬结,扛着一把鬼头刀。
陆宛心中的不安更甚,拉着江离躲进了灌木中。
听那些人的话,似乎和江雪澜派来监视他行动的护卫……不是同一拨人。
陆宛搂紧了怀中的江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日一直盯着他的那个老头。
“江离,”他将嘴唇贴在江离耳边,轻声问道:“是谁告诉你有人在山下找我,是赵护法吗?”
江离摇了摇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宛收紧手臂,打量着四周。
不知道将江离藏起来,自己出去有没有用……不过听那几人的话语,好像是要抓他们两个回去复命。
该死的!
陆宛咬着嘴唇,心中暗恼自己的大意。
病急乱投医,他不知道晏清河怎么样了,只顾着下山找人救晏清河,反而将自己和江离置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若是江离有什么事……
陆宛不敢再想,咬紧牙关,齿间隐隐尝到了血腥味。
实在无法,陆宛放开江离,伸手去摸江离的佩剑。早先江离的佩剑被赵午打落,陆宛摸过去,只摸到一个空空的剑鞘。
陆宛:“……”
搜寻的人以至身边,鬼头刀破开灌木丛,便见得两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依偎着躲在后面,面色惊恐地看着他。
尤其是年纪稍长一些那个,杏眼微湿,楚楚可怜,及能勾起人的施虐欲。
那大汉笑道:“找到了!”
反正薛长老要死的,在杀死他们之前,他和弟兄们还可以好好玩一玩。
毕竟放倒那些守卫,他们也折损了不少人手,收取一点利息并不过分吧。
年长一些的少年看起来弱不经风,他们少主更是出了名的绣花枕头,甚至薛长老特地派了人在少主身边教他如何玩物丧志。
陆宛惊恐万分,白着脸往后躲闪,惹得那汉子他收起鬼头刀,脸上带着垂涎的笑容,伸手抓向他。
陆宛等得就是这一刻。
他翩然起身,汉子只闻得鼻尖一阵清香,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捞面前那段窄腰,可惜捞了个空,紧接着腰上也是一空,一柄锃亮的鬼头刀横在他脖子上。
江离已经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不要过来,”陆宛握着刀,面色微寒,看向另外两人:“否则我会杀了他。”
第55章 还是太嫩
陆宛反手握刀,眸光清亮,竟是方才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别有一番温润如玉的俊朗。
那汉子稍微一动,陆宛手里的刀便逼近几分,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带来一股锐痛:“你最好不要动。”
一道暗红血线顺着刀刃流下。
陆宛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从未杀过人,自然也不能真的杀了这汉子。他不过是硬着头皮装装样子,心里祈祷着江雪澜早早发现他和江离都不见了,赶紧派人找过来。
那汉子被陆宛拿刀制住,正暗自悔恨自己看走了眼。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只要是能完成薛长老吩咐的任务,自然能得到不少的好处,与那些即将到手的好处比起来,同伙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他们二人渐渐逼近,一人朝着陆宛过来,另一人竟准备绕到江离后面去。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汉子脖子上见了血,又见自己的同伙丝毫不顾忌自己的性命,不由地慌张起来。
陆宛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同伴都能舍弃,脸色微寒,一脚踹在被自己挟持的汉子小腿上,卸了他的行动力。
他这一脚干净利落,虽没有江雪澜那日在船上动手时那般巨力,角度却极为刁钻,汉子嚎叫着跪倒在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腿。
江离此时也缓了过来,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陆宛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另外两人。
陆宛用仅能让江离听到的声音说:“等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赶快上山,去找你爹爹报信。”
江离咬着牙点点头。
见他没有冲动地要和自己一起留下,陆宛松了口气,握了握手中的鬼头刀,盘算着如何钳制住这两个人。
也许是怕人太多了会引起注意,只有三个人来追他们,倘若人再多一点,陆宛还真的没有办法。
“江离,走。”
陆宛一手贴在江离背上,将他往来时的方向推过去,另一只手提着与他形象全然不符的鬼头刀,宛若一只青鸟般向离江离最近的那人袭去。
不知道周围还没有他们的同伙,江离不敢大声喊叫,怕引来敌人,只能拼命地往山上跑。
陆宛只用过晏清河的长刀,从未用过手里这种鬼头大刀。好在他身法轻盈,同时对上二人,虽占不了上风,短时间内也不会受伤。
不过那二人也不是傻子,见伤不到陆宛,便交换了下眼神,竟有一人脱离战场转身离去,看样子是要去追江离。
陆宛足尖点地,一招起落拦在他身前。
那人等的就是现在,他抬剑向陆宛刺去,陆宛连忙避开要害,却仍被那锋锐的剑锋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小子,”剑锋染血,这人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你还是太嫩了。”
陆宛一手提刀,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伤口。脖颈处晕满鲜血,衬的肌肤越发白皙。
将沾满血的指尖送到眼前,陆宛刚开口,脸色忽而一白,脚下略有些漂浮。
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变成了两个,再一晃,又成了四个。陆宛将刀插在地上,五指握紧刀柄,面前稳住身形,“你……”
剑锋上有毒,那人得意地笑起来。
他招呼自己的同伙过来将人制住,不料被陆宛一刀砍在胳膊上,锋利的鬼头刀瞬间破开皮肉,露出胳膊上血淋淋的骨头。
一刀劈出,陆宛和刀一起跌到地上,唇边溢出一丝血线。
舌尖剧痛,他咽下口中的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娘的,找死!”那人一手捂住皮开肉绽的胳膊,狠狠踩在陆宛背上,手里的剑猛然扎进陆宛的手背。
江离磕磕绊绊地跑回教中,刚好撞上被赵午送出来的陈百川和孟青阳。
他一头扎进赵午怀里,哭着喊道:“陆宛哥哥——”
赵午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出来的,一个头两个大,伸手拎起江离:“你好好看看属下是谁。”
孟青阳和陈百川听到陆宛的名字自然停下了脚步,只见江离泣不成声,边哭边道:“下山的路有危险,陆宛哥哥为了让我逃回来,他……他……”
赵午这才发现他形容狼狈,白嫩的脸上多是被枝叶划出的细小伤口。
江离毕竟年幼,越着急话越说不清楚,赵午等人追问半天,才勉强说清楚他们在下山的路上遇上了一拨人,好像不是江雪澜派去的。
“糟了。”
赵午丢开江离,将他交给身旁的手下,顾不得待客礼仪,连忙去找江雪澜。
事关陆宛,就不算千机教的私事。孟青阳与陈百川对视一眼,双双跟上赵午的脚步。
陆宛眼前一片血色,脸色痛到有些狰狞,模样算不得好看。
江雪澜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穿透他手掌的伤口,地上的人面如金纸,因为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神情不安地缩成一团。
江雪澜默不作声,强硬地打开他的身子,将他抱在怀中起身。
其实早在江离往教中跑的时候他就来了,一直没有现身,不过是为了给陆宛一点苦头吃,免得他以后还想着要逃走。
旁边横着三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江雪澜脚步不停,从他们身上越过,抱着人往教中方向走去,离开前对着空气吩咐道:“把他们处理了。”
枝叶微动,两个黑衣人出现在江雪澜身后,处理起地上的尸体。
耳边传来窸窣的动静,陆宛动了动指尖,手心一片血肉模糊。
他双目紧闭,口中满是血腥味,舌尖被他自己咬破的伤口这时才泛起痛意,疼得他简直不敢吸气。
他脸色惨白,贯穿手掌的伤口滴了一路的血,口鼻中也是鲜血直流,睫毛一个劲儿轻颤着,上面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是汗。
我要死了……
一片混沌中,他心中唯有这一个念头。
我救错了人,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越来越多的水汽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最后凝聚成一滴饱满的泪珠,顺着满是血污的脸颊流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一道显眼的泪痕。
那泪水被血染成淡红色,滑下尖俏的下巴,最后与脖子上的血污混合在一起,湿冷黏稠的沾在发丝上。
“这小儿体质有些特殊,中的毒倒是问题不大。老夫开的药专治创伤,先喝几天看看。咳咳——”
白须老者将手掌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他看起来将行就木,满脸老人斑,体态佝偻,脑袋快要低到胸口上去。
咳罢,他负手站在床边口述药方,一旁的小童连忙在纸上记录。
写罢药方,小童将那药方拿在手上甩甩,等墨迹干的差不多了,这才双手递给老者。
老者捏起药方,眯着眼敲了敲,忽然更激烈的咳嗽起来,边咳边骂:“混帐小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白茅根的茅是这么写吗!”
那小童缩着脖子挨骂,江雪澜伸手抚了抚老者的后背:“前辈,莫动气。”
“废物东西,”老者骂骂咧咧,“跟他老爹一个德行!”
江雪澜长叹一声:“前辈。”
老者终于放过小童,只是药方要重新写一份。
江雪澜自己走到桌前,纸笔悬腕,竟是准备亲自动笔:“前辈请讲。”
记好了药方,那小童拎起药箱,低着头跟在老者身后向江雪澜道别。江雪澜折好药方交给属下去抓药,随后跟在老者身后送他出门。
老者年纪太大了,就两步就要停下歇一歇,他停下歇息时江雪澜便跟着停下等待,面上不见丝毫不耐之色。
倒是那个小童,脚步急急,有几次都险些踩到老者的脚跟。
“既然那小儿是姬慕容的弟子,”好不容易送老者走到住处,江雪澜在草庐门口止住脚步,垂首认真听他说话,“等他醒来,让他来见见老夫吧。”
语必他看了身后的小童一眼,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
那小童听了老者的话,有些不服地撅起嘴,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老者摇头叹气,不再管站在门口的江雪澜,也不理会那个小童,扶着门框慢慢走回草庐中。
“照顾好你爷爷。”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雪澜急匆匆地离开。
“哦……”小童挠了挠头,用脚尖搓着门口的黄泥,随后有些无聊地叹了口气。
第56章 想要什么
赵午趴在床上,精壮的脊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有多处甚至皮开肉绽,血肉与破碎的衣服粘连在一起,令过来给他上药的大夫都有些无从下手。
平日里是赵午在负责指导和管教江离,如今江离闯了祸,江雪澜大怒,让他自行去刑堂领一百鞭。
不仅如此,还让江离去旁边看着他受鞭刑。
江离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站在旁边哭成了泪人,又不敢忤逆江雪澜的命令,只能边哭边做保证,说他往后再也不敢了。
以赵午心思之明慧,自然明白江雪澜罚自己是为了给江离看,于是他咬紧了牙,受了一百鞭愣是一声惨叫都没有。
这才是真汉子。
江离对他又愧疚又敬佩,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听赵午的话,赵午让他习武就习武,让他读书就读书,再也不与赵午对着干了。
屋子里的血腥味引来了赵午的白头鹰,凫徯在院子上空盘旋了几圈,最后落到门口的门槛上,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大夫给主人清理伤口。
碎布与绽开的皮肉粘在一起,很不好清洗。
被血液染红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赵午皱起的眉头自始至终就没有松开过。
大夫给赵午清洗伤口时,江离破天荒地站在旁边打起下手,莫说其他人,连闻人语都对此啧啧称奇,说赵午此番也算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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