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问寒肃然:“他在找死。”
鬼头小五确实在找死。
在他说完话之后,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乌夜明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鬼头小五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背叛?”
乌夜明冷笑:“背叛谁?你在说什么?不对,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一连点了好几个名字,“这人是你们带来的吗?闹事?”
“不是啊!”
“我们不认识他!”
“说!你到底从哪出来的!”
鬼头小五看都不看这些人,他像一个复读机一样只会重复一句话,每问出一次,乌夜明的脸色就会更难看一分,到最后,哪怕隔着一层土,江月鹿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意了。
童眠:“现在到底怎么办???谁来告诉我??”
江月鹿扶额,“我想想……我想一想……”
天杀的!他完全想不到!
就在这时,他们四周忽然溢出雾气,越来越浓,逐渐将他们彻底笼罩。
感觉,声音,心灵,似乎都被吞没进大雾里,江月鹿看不见之前的山洞,在混沌之中起起伏伏,然后头痛欲裂地醒来了。
“呃啊……”他捂着头坐起来。
跟他一样扭曲着面孔坐起来的还有冷问寒和童眠,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时间,那个瞎了眼的家伙正端详着他们的神色是否有异样。
江月鹿:“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瞎眼长老道:“你们如果沉溺在时间里无法归来,变成了怪物,我会马上处理。”
童眠呃了声,“处理的意思,是要杀了我们吗?”
对方点了点头。
童眠怒不可遏,“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说?我可不想毫无防备就死在你们手上啊!”
瞎眼长老注视着另一个方向,“这种状况不是不会有,所以要做好准备。你们几个还好,如果都像他一样太沉浸在过去,就回不到这里来了。”
他说的是鬼头小五。
在江月鹿等人苏醒过来以后,他才醒过来,大大的脑袋顶在头上,能听到里面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么痛苦。
他的身旁,还有一个早就醒了,却一言不发的人。
童眠:“莫知弦!你去哪了,我们都在找你!”
莫知弦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一言难尽,我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地方,那地方……”
瞎子忽然道:“先不说这些,如果没有提前叫醒你们,你们找不找得到人一说,恐怕连人都要交待在那里。”
江月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莫知弦本来要说话的,却被这人插了一嘴,他这是故意不让他说完啊。
江月鹿问道:“所以你是怕我们出事,才叫我们回来?”
瞎眼长老点头,“你们要时刻记住,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在里面死去的人不会回来,背叛过的人也不会得到答复……”说到这里,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江月鹿皱了下眉。
“久别重逢的友人,也不会真的再次相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江月鹿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那这个仪式未免也太随心所欲了,还能随时叫停的吗?太儿戏了吧。”
瞎子不理睬,又道:“当然还有一些别的事,才会呼唤你们醒来,如果不叮嘱你们,我们委托给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不了,这就违背一开始的初衷了。”
江月鹿:“什么事?”
马上又道:“坏消息就不用说了。”
自从来到这个考场以来,他们先是重要成员生病,然后又被NPC交代了穿越时空拯救全世界的重要任务……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坏事不会发生。
心思到此,却微弱地想起来一个画面。
那是在阁楼里,他和一个初生的神明面对面交流的场景。
江月鹿的神经不可避免地放松了。那几天真是他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候……
想到这里,懈怠的神经忽然悚然一惊——瞎子说得对,他差点也沉溺进这个过去的梦里无法自拔。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断地告诉自己。
那只是过去的夏翼,江月鹿。
你只是忽然参与到了他显形于世界的一段时间,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你连是否真的认识他都不知道,你根本记不起。
重复了许多遍以后,他才冷静下来,“对了,这次我们过去,还没进行到最关键那一晚的事件,就被你喊回来了,至于你说的找人,我们也没时间找到。”
瞎子却道:“我就是要和你们说这件事。”
“这个仪式的奥妙在于,不光你们能在梦中行动,我们也能在外面行动。你说的这些,我都提前知道了。”
这么离谱?
江月鹿半信半疑,“怎么做到的啊?”
瞎子道:“本门绝学,无可奉告。”他的视线流连在几人身上。
“虽然无法道明,但请你们相信,我们已经充分感受到命运的涟漪,你们一定已经遇到了该寻觅到的任务对象。”
冷问寒和童眠默然思索,他们的脑海里第一时间都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对应着过去的家族。
哪怕是在过去的时空中,也是对家族能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不难想象,他们这样的人,会在鬼巫大战中造成什么后果。
就是那个后果……冥冥之中指引他们来到了此处?
江月鹿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被说中了,而鬼头小五一言不发,他也知道对于他来说,那个人除了乌夜明没有旁人。
至于他自己……
他脑海中不可避免又浮现出阁楼画面。
“啊啊!”江月鹿用力打了下脑袋,在画面蔓延到夏翼身上之前掐断。
童眠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你从前从不会突然大叫的……你不会真被梦里附身的人影响了吧!”
江月鹿看起来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同龄人啊!
一点也不成熟,一点也不可靠了!
“是不是你那时候和小鬼王待在……”
“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江月鹿捂住他的嘴巴,一挥手道:“快送我们回去,这次保证完成任务!”
瞎子笑道:“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
在烟雾浓重到要吞没全部的人影时,他又幽幽地开口,“就算是我们,也无法送你们回去第三次,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江月鹿,我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你可一定要找到那个东西,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浓雾之中的人们昏昏沉睡,无法再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童眠和莫知弦中毒的缘故,他们都被泡在木桶里,脖子上的黑色花瓣随着水浪一起一伏,忽然间,一枚花瓣脱落进了水中,很快将一桶水都染黑。
黑水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
瞎子伸出手,按在了水面上,就像触及到了什么实体,他愉快地叹息,与那黑水对话一般。
“好的,我知道。我会尽快为你报仇。”
水面咕嘟咕嘟冒出黑水泡,散发着痛苦绝望的气息。
“噢?”
“你在不满我说的话。好吧好吧,那我再修改一下,真是的,你们兄弟有必要分得这么清吗?”
“我会替你哥哥报仇的——”瞎掉的眼睛焕发出光彩,让他看起来病态又扭曲,“这样可以了吗?鬼都都主,双子的弟弟。”
“蔓延绝望的恶之花。”
“——罗小蜡。”
天色有些雾蒙蒙的,潮湿的雾笼罩着无人的墓地,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在这片荒凉又庞大的墓地入口,耸立着一块无字碑,碑前站了一个人,正是不久之前在此苏醒的江月鹿。
他已经凝视这块碑石很久了。
无字碑上除了湿气没有任何东西,连青苔都没有生长,碑石的温度似乎很低,表层凝结了一层浅浅的霜。
江月鹿没来由升起一个念头。
这里像是一片家族的墓地。
为什么会把他传送到这里来呢?
四处都看不见人,总是站在原地也没有办法,江月鹿抬脚越过碑石,朝深处走去。
在他的脚跨过碑石时,身后忽地响起“嗡”一声,听起来仿佛是遥远的钟被敲响,在大地深处回荡着。此时响起的声音,像是为了唤醒什么,但他转过身停留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还是不散的大雾,还是没有人和声音。
江月鹿于是转过身,继续朝前走了。
“嘎吱。”
“嘎吱。”
踩上黄叶残渣时,不时发出脆响。
这里并没有树,但地面上却散落满了树叶,这些叶子不知在这里覆盖多少年了,仍然保留着落下时的完整样子。
江月鹿不是很想破坏人家的墓地。
但是却没有找到别的路,只能硬着头皮在叶子上行走,虽然尽力避开了,但还是会踩碎许多。
完整的黄叶在他踏上之后就灰飞烟灭,他不由怀疑自己是千百年来踏入此地的第一个人。
这么庞大的墓地,居然都没有人前来扫墓祭奠吗?
还是说……后代都已经死光了呢?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第一座墓。
一块小坟包在地上凸出一块,落满了枯黄的叶子,远远看去格外荒凉。坟前耸立着一块孤零零的木牌,江月鹿上前去看,发现这里葬的人竟然姓江。
“江氏……”
这位和他同姓之人在百年前就已死去,江月鹿看着看着,竟然没来由有些伤感。
不知何时起了风声,在身后呜呜咽咽地吹着。这片荒凉了百年的坟墓,无人祭奠也无人记得。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从衣服兜里掏了半天,找出来一颗糖,放在了空空的坟包前,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越往里深入,坟包就越来越多。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加之风声哭嚎,本应该是无比可怕的场景,但江月鹿却走得很自在,他一连经过了好几座坟,从木牌上确认了他们的名字。
无一例外都是江氏。
有男也有女。
有一家几口,还有孤零零的一人。
他朝前看去,视线所及不知有多少落满黄叶的坟,他的直觉再一次没有出错,这里的确是一个庞大家族的墓地。
这个家族,姓江。
和他一个姓。这会是意外吗?
“啪嗒、啪嗒……”
一阵怪声引得他抬起头,朝前看去。
也许是起风了,雾气消散了许多,依稀能看到前方光景。这片没有尽头的坟地蔓延到了深处,唯独中间留有一条小路供人行走。
风将小径上的黄叶吹得飘起,席卷向了左前方。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大雾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仿佛在记着什么。
很快,他就走到了江月鹿面前。
如果不是自己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他可能都不会抬起头多看自己一眼。这个人整个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语速飞快地念叨着什么,看起来竟是有些狂热到发疯的模样。
离得近了,江月鹿也听到了他的念念有词。
“江氏墓地,年代久远,不知为谁所建,埋葬之人多为百年前死去,时间多靠近,以此为据,或可以推测出……”
他抬起头来,迷茫狂热的眼看到了江月鹿。
不禁怔在原地,“江月鹿?”
莫知弦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上一次,他就待在这片墓地里。刚进来的时候,他还算镇定,想要联系上其他人,但用尽办法却都无疾而终。
最终他放弃了,转而开始研究这片荒凉的墓地。
这么一研究,倒是真叫他发现出些不同来。
这片墓地,是江家的。
江家是很早之前就供奉在神明前的大家族,后来不知为何被神明所弃,在史料记载上的风评一向不好。
后世很少有人会去研究江家,传世的记录少之又少。
就算是莫知弦这样爱动脑子研究的人,也只找到了极少的资料。看完这些资料后,他总是有种违和感,这么大的家族,就算为人所不齿,但却有着他的价值。
更何况巫师之中多得是猎奇之人,正派之人不愿去研究的,他们反而很感兴趣。
然而就算如此,有关江家的记录还是很少。莫知弦有种感觉,那就是江家可能不想让自己的历史流传下来。
因此看到这样一片墓地,莫知弦的内心是很激动的。
上一次的时候,他就走遍了整个墓地,有了许多惊奇的发现。被唤醒的时候还有些遗憾,但没想到这一次,他又被送了进来,有所准备之后,研究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莫知弦逐渐发现,这片墓地远不止他上次看到的那么大,它还有许多地方自己没有踏足,这简直让他兴奋到爆炸。
他刚从一片碑林里出来,正在整理上午所见所得,一抬头,就遇到了走到此处来的江月鹿。
听他讲完自己的经历,江月鹿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问寒他们联系不到你,原来你一直都在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
莫知弦道:“这地方是挺怪的,我用符纸燃烧,想要联系上你们,也做不到。我在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了。”
他没说,这地方像是完全被遗忘了。
他奇怪地看了江月鹿一眼。
“你也姓江,不会是江家的人吧?”
江月鹿摇头道:“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听过什么巫师。知道巫师学院也是几个月前拿到通知书开始。”
他的经历,莫知弦是知道的。
从前不曾怀疑,是因为和江月鹿并不熟悉。
但和他经历了许多事,就发现其中有许多违和之处,莫知弦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你和巫师的联系太深了,和那位鬼王更是……我们巫师一行,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一切之中冥冥自有因果。”
江月鹿想起了曾在他记忆中涌现出来的碎片,不禁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身上的确有很多异常,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
上一次他入梦的时候,还见到了诞生初始的夏翼。
他在梦里很自然地说话做事,就好像那个被他附身的梦中人……是他本人。
“但是……”
但是怎么让他去相信这回事?
如果他不是那个从孤儿院长大的江月鹿,如果他是另一个“江月鹿”……那他过去的经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是从哪一步开始被替换的?他的弟弟妹妹们呢?所有人和他的联系……轻飘飘一句假的就可以带过吗?
莫知弦显然知道他在纠结痛苦什么,当下便揭过不提,岔开了话题:“我刚刚从一片碑林过来,有了一些发现。”
“碑林?”江月鹿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莫知弦点头,“那里记载了一些江家秘事,你要去看看吗?”
江月鹿走了很久,看到的都是坟包,现在听他说起有一片碑林在墓地里,不禁来了兴趣,“好,那就去看看。”
此地的碑林与墓地分隔,显然是有其他作用。前往的路上,莫知弦将自己近日的发现告诉了江月鹿。
“这片墓地死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在同一年死去的。而其中又有百人,是在同一日死去。”
一个家族的墓地,必然有世代沿袭的脉络。
可在江家这个墓地里,却没有祖宗爷,死者大多数都是相近的时代。
莫知弦又道:“这些死去的人里,有老也有少,尤其是在同一日死去的百人里,更是分布了好几个家族分支,眼看着像是一整个覆灭了。”
江月鹿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说……”
莫知弦道:“死在同一日,大多是灭门惨案。我猜这个江家,可能在百年之前遇到过一场浩劫。”
江月鹿的心忽然抽抽了一下。
他想起了上一次梦中,他遇到的江日虎。
江日虎从来不提家族的过往,学院里其他人在说起江家时,更是极力避讳。他们江家似乎被夺去了某种资格,这会不会和那场灭门的浩劫有关?
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了。”莫知弦出声提醒。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来到了碑林。黑色的木门连着黑色的石墙,围出了一大片地方,门中的石碑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路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黄叶,比他来时看到的任何落叶堆都要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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