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前生坏事做绝,不光嘴欠手还贱,给人算卦像抢钱。
身为姬家家主身边忠心耿耿的疯狗,众仙门见他发疯习以为常。
某日,众人被邀请参观他疯狗打滚时,突然看见他亲手把姬家家主弄死了。
众人:“……”很好,疯狗咬主人了。
姬家家主尸体还热乎着,天上闪瞎眼的雷就奔着风澈来了。
看热闹的众人:让我看看这是什么雷……md,这特么是天罚啊?
众人欲作鸟兽散,临走前吃瓜,看见风澈一边挡雷一边算卦,完全一副不把天罚放在眼里的贱样。
在众人期待他逆转必死结局的时候,风澈成功激怒天道,把自己劈死了。
众人:这很难评。
谁知祸害遗千年,风澈魂飞魄散两百年,不知被哪个缺德玩意复活了。
复活后,他手劈天道脚踩反派,梦想着手抱娇妻就能成为人生赢家,却发现自己套来的乖乖茶味儿老婆有点不一般。
风澈:你拿剑干嘛?给我放下!
姜临:我拿剑砍人你就不爱我了么?
风澈看着脖子上的剑:当然爱了~
放屁,他敢不爱么?
夕晖将尽,地线边际红日滚火,泼墨般浸了天幕血色/欲滴的红。
这本是战事频发之地,凶兽横行,历尽千百年杀戮之气未消,足下土浸入近丈的血,干涸凝结,残阳下散着阴寒戾气,近褐却又近紫的颜色,已使人分不清是人血还是兽血。
照常理,边城除了兽潮涌动时,常百里外荒无人烟,偶尔会来几只落单的凶兽溜达两下,哨岗也仅是远远地在城墙高台上瞧上一瞧,若无威胁便就由它去了。
可今日,这鸟不拉屎的边城,竟聚集了近万人,黑压压地笼罩下来,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哨岗摇了摇被浊酒熏晕的头,蹬翻了酒壶,踉踉跄跄地扒上城墙,倚着整日呼啸的罡风,吹散了一丝酒气,遥遥一看,顿时滚圆了半合的眼,酒意褪得一干二净,做冷汗流尽了。
他险险接住手里脱落的法器,唇瓣都是抖的:“四大家族的人,怎么……都来了……”
那一众人无暇顾及万人集结的威慑,神识外散,威压骇人。
只可怜城墙上哨岗以为兽潮将至,差点蹶了过去。
为首几人正神色冷凝,频频查看四周,扫视四方左顾右盼的动作幅度颇大,纵然几位已俞百岁,那句“修仙于身于心大有裨益”诚不欺后人。
而他们身后诸位修士却像是鹌鹑一般,抱团往地上一蹲——不坐在地上怕是他们最后的尊严。
受咒法姬家之邀,四大修仙世家集会于此,从天明蹲守至黄昏,连姬家的鸟影也没见着。多数修士不像是家主们怀有纷纷扰扰的万般心思,更没有少主道子们的种种疑虑,他们心里想的只有:
那该死的姬家什么时候来。
眼见着几位家主也收了警戒神通,开始闭目养神调息,后面蹲着的诸位修士终于松了口气,议论的声音四起。
“这他妈……不是被人放了鸽子”
人群中不知哪位福至心灵,说出了众人隐于和谐面皮下,已经翻腾了小半日的怒火。
一时间,蹲在地上闲来无事的众修士皆是一静。
原地以指代笔画圈的拍了拍手,有幸拾得一根骨棒把玩的扔了骨棒,昏昏欲睡东倒西歪的也终于打起了精神。撕去了矜持,磨尽了耐心,被耍了的愤然终于致使这次万人声讨拉开了帷幕。
“他咒法姬家向来如此,无厘头至极,这次又搞什么幺蛾子……”
“什么咒法姬家,还不是拜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客卿所赐!”
众人突然像犯了什么禁忌似的,噤声看向奇门风家。为首的男子似在闭目凝神,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无形的气场散着冰寒,骨子里透着拒人千里的冷硬。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试探道:“这风澈叛出风家……改入姬家门下客卿……”
奇门一干人等稳坐如山,大有管他疯言疯语,我自岿然不动的意思。
众修士顿时心领神会:风家历经变故,如今休养生息才成气候,甚至连家主都不曾露面,仅仅派了旁支一脉,怕是如今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风澈的态度,不单单是无关这么简单了。
若风家都态度冷硬,便是骂得再难听,也无关紧要了。
顿时人群兴致又起,再次沸腾起来。
“风澈向来疯子行径,这次说不定他又发疯了!”
“那疯子心血来潮,可真什么都干!耍四大家族玩玩,估计又是一时兴起。”
风澈其人,可谓修仙界数万年来一朵浪里奇葩。他一不纳后宫,二不搞废柴逆袭,却仍不能妨碍他的传奇成为人们茶前饭后最大的谈资。
风澈是个疯子,是世人公认的事实。
他残忍喋血,杀人如麻,满城修士就地坑杀,视人命如草芥;他阴晴不定,偶行义举,以一己之力独抗兽潮,只因喊杀扰他清梦;他枉顾人伦,其心可诛,伤兄逼母弑父屠门,为天下所不齿;他野心勃勃,天赋卓绝,年少风家道子如今姬家客卿,所图甚高。
由此,仙家对其所做所为,态度含混,与日俱增的仇视与口诛笔伐不假,同时依赖人形杀器抗击兽潮牵制姬家也是真。
人言风澈若非骄横狂傲的性情,坐拥风家古往今来一等一的悟性,何愁来日问鼎天下?
然而,风二世祖打烂了自己的一手好牌,转身钻进了咒法姬家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潭,反而混得风生水起,就差……在里面打个欢脱的滚了。
众人眼皮突突地跳着,觉得今日的行为越发荒诞可笑起来。蹲着等了大半日姬家的集会邀约,被放了鸽子耍得团团转不说,还印证了他们不敢表露一点忤逆姬家的事实,更说明了风澈一句话便在四大家族眼中举足轻重。
这算什么?这不就是成了参观风澈欢脱地打滚,不,协助风澈打滚的毯子么?还他妈让他滚得舒服!
众人捶胸顿足,眼见日薄西山,打算就此作罢,打道回府之时,几位修为精深的却齐齐望向一处,修为不及的众人之后也恍然惊觉,纷纷双目连带着神识去追踪。
边城的罡风虽飘忽不定,却极少形成这般扶摇盘旋的姿态。
空间荡起一阵灵力的波动,极其轻微却不容忽视。
众人的心沉了沉,条件反射似的原地僵直而起。
眼见着波动逐渐形成旋风,直径三尺,带动周围气流扶摇而上,从无色的气流渐渐转为浅青色,地表随即浮现出青色的八卦阵图,五芒星腾起笔直的光影,“巽门”大开,一个身影便从“巽位”踏出。
来人张扬至极,红衣如烈焰火舌,其上金线滚边,走势极尽主人桀骜之能事,交织成纹。墨发伴着朔风扬在空中,丝丝缕缕绕在衣袂边际,与玄色的轻纱缠绵,映着将显月色的夜幕,朦胧暗沉,似要将他撕扯入黑暗。
他嗤笑了一下,那双透着疏狂的眸子微微向上挑起,弱化了浑然天成的凌厉,多了几分惑人的迷离,眉心极细的红纹也随之生动明艳起来,带着奢靡的稠丽。
“在下,”他居高临下地一瞥,薄唇轻启:“风澈。”
竟是那风澈,真的应约而来。
第2章 清心渡世
风澈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摆弄着指节,眼睫半抬不抬松松散散地眯着一个浅浅的弧度:“诸位,今日之事莫要掺和,”他勾起一抹笑意,眉微微上扬,显得放肆又薄凉:“看着便好。”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着该不该听一个疯子的话时,风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畔:“嘘——来了。”
“咒法姬家让诸位久等!”那声音尖利刻薄,却偏偏带着一丝沙哑的尾调。灵音扩散,余韵坠入众人耳朵,仅一缕便足见发声之人修为深厚。
众人心想,是了,风澈这条狗既然到了,姬家家主身为主人自然也不会爽约。
众人神识迫于威压迅速收回,再探去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地表上立了数千修士,周围波动的紫色古朴纹路明明灭灭,明显是高阶咒法催动到极致的余波。
众人狠狠在心里啐了一下:“这姬家,不乘飞鸾腾云驾雾,不动法器仗势欺人,却偏偏使这数千灵石化作代步的飞灰,着实,过于炫富了。”
姬家修士齐齐让在两旁,那声音的主人便从中显露身形。
那是一个女人,微微佝偻的背和脸上皱纹的沧桑显示她不甚在意容貌,花白的头发蓬松地扎起,甚至有些不修边幅。她身上却极为整齐庄重地套着一件丧服,明明是洁白赛雪的颜色,却看上去阴冷入骨。
她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头,幽邃的眼扫过各仙门,叹出一口浊气:“哦?全了。”她偏了偏头,看了一眼先行一步的风澈。
风澈会意,微微一拱手,毕恭毕敬的样子哪里有刚刚俾睨众生的气势,像极了一条听话的狗:“回家主,一切就绪。”
众人本就对姬水月的阵仗风声鹤唳,经这一句,更是草木皆兵了起来,各个准备蓄势待发。
姬水月轻咳了一声,将行就木的样子不知哪里值得诸位大佬们提得起半点畏惧。底下修士早就听闻姬家近些年一家独大,与这位家主自然是脱不开关系,不由自主地纷纷打量过去,怎知在对上她许久转上一轮的眼时,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姬某今日将各位叫来,是想给诸位讲一个故事。”她抬起微塌的眼皮:“若能发表感想的话,更好了。”
人群气氛微僵,沉默下来。听故事什么的都是屁话,明摆着的阳谋也不急着动手,姬家越来越混账嚣张了。
姬水月见众人一言不发,全当是认同她讲故事的行为,被取悦得眯了眯眼:“六百年前,诸位掌门还做少主的时候,”她顿了顿,作恍然忆起状,向风家一挑眉:“哦,对,风家前门主还活着的时候。”
她带着半嘲讽半欣赏的笑容,瞟了风家众人半天,连对方一个眼神也没捞到。她冷哼一声,余光停留在风澈脸上一瞬,见他也面无表情,才继续讲起她所谓的“故事”。
“姬家当时与各门派关系并非似如今这般‘和睦’。”此言一出,众人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寒,和睦个屁,和睦到在这儿明枪暗箭?
“姬家少主姬子诺,为了缓解姬家与四大家族的僵局,四处游历,在边城兽潮时,创出了‘清心咒’,净化凶兽邪性暴虐的狂化,救了一干修士性命。且清心咒不但可用于凶兽,于修士修炼亦有奇效。至此,修仙界走火入魔概率骤降。”
“姬子诺以为瓦解了祖辈留下的羁绊,太平并非一纸空谈。却不知仇恨已经深入骨髓浸染血脉,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
姬水月心神随记忆悠远了,眼中深芒淡去近乎空洞。
“风行舟不过百来年岁,一手奇门卜术倒是出神入化。他上报裁院:清心咒固然有效,但日积月累频繁用之修炼,弊端终显,修为越深所需越多,直至用之无效,便是成瘾走火入魔之时,千年后将酿成大祸。”
她讽刺一笑:“奇门立派万年卜术从未出错,口碑甚佳,而我姬家咒术狠绝,孰真孰假,熟善熟恶,高下立见。”
“姬子诺押入裁院,请世人定度,是否有罪。”
姬水月合上眼,周遭空间仿佛退开隐去,时间之弦向前推移跃迁。
她看见那个人,温润如玉地站在那里,淡雅地轻笑一声:“月儿,我信世人。”旋即踏入裁院,头也不回。
后来,她守在判台下,看着代表有罪的黑子越掷越多,无罪的白子无人问津。
她对过往的每一个人哀求,求他们,掷一颗白子,哪怕只有一颗。
她跪下,伏低身子,泪烫得她不敢睁眼。头磕在地上炸开了血花,伴随着迷茫晕眩的黑,蜿蜒至鼻尖,“吧嗒”打在地上,砸得她浑身战栗,心如刀绞。
下一刻,她站在刑场外围,透过激愤的人群,听见如潮水的声音,在咆哮,在狰狞,在愤怒,唯独,没有人为他而哭,没有怜悯,也没有同情。
她的哥哥,那个意气风发,淡笑着谈及天下太平,眼里有星光的哥哥,在清心咒浅色的光芒下,维持着神魂清醒的折磨,代表惩戒的火刑越燃越烈,他面无表情,没有说一个字,忘了辩解,甚至忘了喊疼,只是眼里空空洞洞,星光,熄了。
姬水月感觉心口处的刀狠狠挖下,奔流出的血竟是冷的,漫过全身冰冷刺骨。她张张嘴,暗哑的声音像烧煤的拉风箱,只能发出沙哑的嘶吼。她摸摸眼角灼得她失神的泪,却抹了一手黏腻的血。
原来泪尽了,便只剩一腔血罢了。
她很恨很恨,恨意席卷全身的时候,她终于找回了四肢,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转过身去,身后场景崩塌瓦解。
那个十岁稚龄的女孩,失去了唯一的哥哥,在一片黑暗中,眉眼浸没在阴影里,一字一句地说:“你信的世人,何用?”
身影横跨了六百年的光阴,渐渐与此时的姬水月重合。
她猛地抬起头,眸中的恨意积年沉淀,早已化为骨子里的偏执与疯狂:“尔等,不配。”
姬水月微扬起脸,露出十岁孩子才有的天真烂漫,满是沧桑的脸竟笑得极为阳光童稚,恍若六百年定格在一瞬的毛骨悚然。
“哥哥,既然世人不配,那月儿渡了这世人,可好?”
她不慌不忙地理了理丧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抬起枯枝一般的手,指尖灵力雀跃地溢出一道紫芒。
众人顿时惊惧,没想到姬水月精神早已扭曲,动手速度太快,只能来得及撑起防护暂时挡住她的攻击动作,却见一身红衣潋滟而出。
风澈又恢复了原本散散漫漫的姿态,他半倚在风中,下巴微扬,脖颈雪白的弧度纵是距离颇远,却还是显眼至极。
方圆十里地表浮现出一张巨幅八卦阵图,绛蓝的五芒星流泻出晶亮的光芒,“乾门”腾跃出巨大的光幕,严丝合缝地将四大家族罩了个正着。
他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悠悠叹出法诀的口令:“乾位天行,四野穹庐。”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慢斯条理地歪过头去,见姬水月已然开始咒法起势。
以指为笔,灵力为墨,天幕为纸,古字交叠,道法深沉。古朴俊秀间横生暴虐,似有通天彻底撕裂虚空之能。
风澈指尖隐在袖间,轻轻点着衣摆,沿着节奏的样子明摆着他来了什么兴致。他朗声一笑,双手抱拳施礼:“家主‘渡世’神威,果真天下无双!”
他轻快地转过头,见众人法器灵诀符箓不要命似的扔在光幕上,口子倒是没见着,光幕倒是隐隐有些暗淡了。
那双望过去的眼里似乎泛着深情,他没有提及为自己铸成此阵布了方圆十里的灵石,像是看着败家的双修道侣一样,纵容一笑,声线微撩,像极了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乖乖等我回来。”
旋即,趁众人懵逼,施施然掠到姬水月身侧。
此时姬水月“渡世”已完成大半。黑云自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遮住星辰明月,远处凶兽不安的咆哮此起彼伏,风剥茧抽丝一般,将地上盘旋不去的戾气剥成一团漆黑的浓雾,不断吞噬膨胀,悬于半空之时,已然五丈有余。
姬水月之所以让风澈先行一步,便是为了将四大家族之人围困住不得出,以免有谁过来打断咒法降临,此时她更不敢有丝毫放松,神识紧绷,全身心投入咒法上。
突然,她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姬水月晃了晃神,将手停在半空中,一丝不妙之感爬上了心绪。
她警觉地外散神识,环顾四周,异变突起。
与“渡世”的撕裂狂暴不同,一缕微风拂过她的指尖,在空中漾起了点点涟漪。
姬水月瞳孔微缩,急急逼出灵力欲完成“渡世之咒”。未等她指尖探出,刹那间地表银芒大盛,囫囵地将她裹入其中。银芒流动着月华,从最初的朦胧单薄,渐渐平滑通透,分裂组合成形似水晶石英的多维立体。
银芒光牢面面如镜,无论在外在内,都能清晰地看见无数个姬水月相对而立,像是扯来了多重空间,集合在一点。
姬水月狠狠压下暴虐的心情,指尖紫芒疯狂闪烁。她从牙缝里堪堪挤出几个字:“奇门空间界第二重——镜像虚空。”她声音陡然尖利,像是指甲磨在镜面上的嘶鸣:“你敢阻我?”
众人呆立在原地,手上不停轰在“四野穹庐”上的法诀停滞下来,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人红衣蹁跹,像一只蝶,轻灵地点在镜像虚空穹顶,他背对众人,指尖轻动解下青丝间的束发红线,红线中央系一只银铃,随着红线散开墨发,悬于半空绕于身侧,铃音清脆而响,魔音似幻,一阵凶戾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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