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们的名字,姓氏,也都是不一样的。”
冷问寒道:“他是一样的。”
自然是指江月鹿了。
他不仅没有改名换姓,还凭空多了一个哥哥。
如果不是因为进来别有目的,他都要怀疑瞎子是不是想要拯救他的记忆了。
无论是江日虎还是小神明,都格外熨帖,与他脑子的适配度极高,似乎确实是他遗失的过去……
三人的分析小会高开低走,此刻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好在目的地近在眼前,他们马不停蹄又开始关注别的事。
“放我下来吧,我好像解冻了。”江月鹿毫不客气,将他丢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哎呦!”
童眠怒气腾腾,“变回原型了是吧,你可怕得很啊江月鹿,你敢这么对小鬼王吗?”
江月鹿随口道:“有什么不敢的,我还让他去喂王八铲鸟屎呢。”
童眠就像那些先生们一样,连连摇头。先生们是因为神明遭到了亵渎悲愤交加,童眠则是好友重色忘义,看到了人性的灰暗。
冷问寒不吭声,但他感觉出些不一样来。
江月鹿如今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样貌,但是除去他沉沦的那段日子,和他们相处,还是少年的芯子青年的做派。
刚刚把他叫醒以后,他就恢复如常了。
可是在随口说起鬼王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神采和气质都变成之前的少年人。除了他谁都没发觉这一点,冷问寒也不打算说出来。
尽管他直觉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江月鹿已经在他面前被神明寄生过一次了,他绝不允许第二次失控的情况发生。他冷问寒是怎么带着江月鹿进来的,就要怎么带着他出去。
童眠活动了下筋骨,关节渐渐松开了,他环顾四周,确定了一个方向,“我听他们说,密室外面有奇门遁甲,这门课我修得不太好,还是交给你来吧。”
转过身要拍冷问寒的肩膀,却没找到人。
江月鹿笑道:“问寒已经开始了。”
童眠有点尴尬,越看那个亮丽认真的背影越不是滋味,“能不能把衣服换回去啊冷问寒,我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又难受起来了。”
冷问寒头也没回,“闭嘴。”
“得,我闭嘴。你出力你最大。我们就在这等着你。”
童眠的俏皮话冲散了沉闷的气氛,冷问寒知道他是在别扭地鼓励自己,也没多话,很快找出了生门的位置,给二人打了个手势,三人不敢耽搁,立刻跟上,没多久就到了一座山前。
说是山,其实更像是小山包。
从平整的地面凸出来一个圆包,布满青翠藤蔓和绿竹。
整座山都是绿色的,唯独他们视野的前方有一道石门,石头像是镶嵌在山层里,被垂下的藤蔓笼罩,石壁上刻画着几组壁画,像是祭祀的场面。
江月鹿看到壁画后,愣了一下。
因为上面画着一群人匍匐在地,最前方有人举起火把癫狂舞蹈,他们的正中心,围着一棵古树。
童眠:“又是树。没完没了还。”
冷问寒看着江月鹿,“你怎么了?”
江月鹿摇头,“没什么。之前出现过一段幻觉,看到过类似的画面。”
冷问寒还是很担忧,江月鹿拍了拍他,让他放松些。自己则走上去观察石门,门紧紧闭着,没有一丝缝隙,不知要如何开启。
童眠:“完了,没想到密室是真密室,外面都进不去。”
说是这么说,但三人谁都不想放弃,头叠头挤在一起观察石门和壁画。
和建木有关的壁画……
这些匍匐在地的人是谁?树人一族吗?
可江月鹿又觉得不对,因为里面的人穿着两种不同色系的衣服,衣服的风格也不一样。穿青的着长袍,手持黑木法杖,和落阴冷家穿下的那只很像。而穿玄色的……衣饰让江月鹿想起了学院的校服。
学院有理论文课,也有降妖除魔的武课。
因此校服着装简易,力求能便捷行动,这和青袍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在建木下叩拜的……是两个群体?
树人一族和巫师一族吗?
壁画放在这里一定别有深意,是不是暗示了开门的密码……
在他陷入思考的时候,冷问寒和童眠使出浑身解数,拿出看家本领,也没能让石门芝麻开门。前有秘密,后有危险,他们不能被区区一道门阻隔。
江月鹿决定试一试。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童眠和冷问寒的手,朝石门的凹陷处按去。
江月鹿一下成功,心里还觉吃惊。
因为他本人的功夫比起这二人来相当不够看,都已经做好了被躲一次后,再好好和他们解释的准备。
冷问寒师承落阴,是巫术生中的高手。
童眠虽然是个病秧子,可如今换了一具身体,虽被冻得硬绑绑,但也比他之前羸弱的身体好太多了。
现在两个高手都被他一手攥住,实在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信任他,对他毫不设防。
但……这样,也算是一种“强”了吧?
直到他们的手紧紧按在石门上,童眠才回过神,惊疑不定,“你你你干吗呢!”
冷问寒没有动弹,定定看着石门的凹陷处。
那个位置,类似于现代社会中的门把手,他们现在的举动,倒像是在开门。
等了半刻,都没反应,江月鹿自言自语,“难道是我想错了?”话音落下,藤蔓忽然摇晃,石门和山体的连接处掉落下屑石尘土,呛得三人后退数步,咳嗽不止,整片地面都隐隐震动起来。
童眠大叫,“这么大动静咳咳咳……不会——不会引来人吧我靠!”
江月鹿余光瞄到石门缓缓拉开,当机立断,“先进去!”
三人顶着晃动闪身进了石门,地动山摇没有持续太久,很快,门又咔咔关上。有几名巫师听见动静跑过来,一切已恢复平静。
几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地动山摇……难道是说今天不该会见商谈?”
“哎,这哪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不说了,既然没事,我们还是快下去吧……”
说着,几人身影慢慢往地下走去。江月鹿他们过来时并未发现,在这道石门的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开口通往地下。
巫师们与他们,最终将会汇聚到同一个地方。
再说另一边,江月鹿三人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石门一关,就像将外界完全隔开,他们连外面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山体之内非常潮湿,寂静中,只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有不远处的滴答水声。
“摸黑没法走,先想办法找光源吧。”江月鹿拍了拍手上的土。
冷问寒随手就招了只小魂灵出来,当作小夜灯。
“我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凑一块看看,看有没有能用的。”江月鹿说完,便先掏自己的口袋。
三人将衣服兜里摸出来的东西放到小夜灯下面,冷幽幽的光照出一大片。
童眠道:“先看看你的。江月鹿,这是什么?”
江月鹿:“……”
好像是他在课上随手画的涂鸦戏作,童眠看出他脸色不对,就要展开,江月鹿连忙去抢,“别随便看人东西!”
“可我已经打开了。”童眠瞟了一眼那画,“你上课不读书,就在画美人哪,你画的这是谁……”
童眠越看那双眼睛越熟悉,还是冷问寒道:“鬼王殿下。”
“……”
童眠马上把那烫人的纸放下了。
再看其他东西,也和学习没有半点关系。什么骰子卡片,玉石兽骨,乱七八糟一堆。
不过,还真有些能用的,比如打火石和调味料。
童眠道:“虽然很有用,但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是在学校的什么场合用到它们的。咱们上的是巫术课,又不是烹饪学院。”
江月鹿道:“怎么不能烹饪了。我们午休的时候从食堂里偷……拿点食材出来,自己开火自己吃自己消化,碍不着谁吧。”
童眠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哥你可真牛。我原先以为我在学院已经够让我舅舅头疼了,直到我遇到了你。”
江月鹿假笑:“谢谢你的赞美。”
两个人斗着嘴,那边冷问寒已经默默将火把燃起,这山洞里没有别的,木头倒是多得很,就地取材又做了几只火把。
举起来后,洞里果然亮了很多。
回过身看,他们一直都在石门附近,童眠瞥了门一眼,“现在说说,你怎么知道这千年之门的密码锁?”
江月鹿就将树人和巫师一起叩拜的猜想说了。
“看这门的材质,有些年头了,又刻上了久远年代的壁画,说明二者之间一定存在关联。有没有可能当初修建石门的人,料想到后人过来开不了门急得要死,于是便将壁画作为暗示,只要是清楚内情的人,一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既然壁画上有巫师又有树人,说不定,门得要两族各出一人来开。”
童眠道:“于是你就让我们三个一起上?不对啊,我们不都是巫师吗?”
江月鹿摇头,“我不是。”
“而且你记得吗,我在树人女高的时候得了一大批信徒,那些都是树人,他们……呃,也算和我有渊源。”
要不是江月鹿提起,童眠都快要忘记他还是一个登记在册的神明了。看着他如今的少年人模样,更是五味杂陈。
别人的十七岁vs我的十七岁。
他摆了摆手,疲惫道:“太牛了哥,不必多说。”
江月鹿笑了笑,去看前方的冷问寒,他忽然停住不动了,“怎么了?”
冷问寒道:“我有些不明白。”
他很少露出困惑的神情,江月鹿于是和童眠一起走了过去,见他凝望着石桌石凳,若有所思。
江月鹿道:“可能有人在此休息,才修了这个。”
冷问寒却摇头,“但是,它们太精致了。”
童眠啊了声,“什么意思啊?”
江月鹿却理解了他的意思,又看向桌凳。的确,这张桌子和凳子虽比不上冷家的陈设,但已经是这片自然天地里雕琢出来的最好东西。
这么一想,就觉得奇怪。
江月鹿环顾四周,“这洞里其他地方都没被打磨处理,唯独桌椅板凳修得很好,确实不太正常……”
就像是家徒四壁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两张贵妃椅。
他走到了凳子前面,童眠古怪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月鹿道:“要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最好是重复他们做过的事。桌椅板凳就算再奇怪,也总是人用的物品。”
“我坐下来试一试。”
他想象自己是当年进洞的人,坐在了石凳上,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为自己斟茶,又将茶水泼洒出去。果然在两旁看到了一些枯叶碎渣,颜色也比周围要更深一些。冷问寒蹲下摸了一把,在鼻端碾碎闻了。
抬头答道:“是茶水。”
有人坐在这洞里喝茶?
童眠道:“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在这里有什么好喝的?为了看风景?享受安静?思考人生?”
江月鹿也没想法,但是他放下了茶杯,所有所思扫视四周:“这块地方,好像是洞里最凹陷的位置。”
整个洞像是一块盆地,石桌石凳就修建在盆地的最中心处。
百思不得其解,江月鹿决定不再去琢磨,眼下还有大事要办,问道:“你不是说,这间密室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童眠也道:“是啊,看时间也要开始了,怎么都没声音呢?”
就在此时,洞中忽然传来了阵阵回声。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回响在洞里,三个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童眠甚至小跑着速查了一圈,回来后的脸色更加凝重。
“没有人。”
又一道声音响起,与刚才那位明显不是一个人,“哎呦,我们都多少年没有聚齐过了?这次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不是鬼都那边出了什么事?”
“鬼都?呵……几个小喽啰占个山头称王的笑话,也配让我们坐在一起商量吗?”
“是啊是啊……”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声音接连不断,在洞内一声叠着一声发出回音,配上火把和魂灵映出的水波涟漪,简直就像一场幻梦。
童眠道:“……有鬼吗?”
冷问寒摇了摇头,有鬼没鬼他最清楚不过,这些声音都是人类,而非鬼魂。
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仍在不断响起,江月鹿嗯了一声,俯下身去,“你们觉不觉得,在咱们这个位置听得最仔细?”
童眠试了一下,“还真是。”
石桌听到的声音最清楚,音量也最大,江月鹿想了想,索性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砰!”一声巨响,震得他差点去世。
他揉着耳朵眼冒金星地站起身来,干呕了几下才缓过来,“我好像知道这个山洞是用来干吗的了。”
童眠和冷问寒都看着他。
“是用来监视人的。”
他又回去坐下,“坐在这个位置,就能听到下面房间的人在说什么,山洞这么粗糙,没关系,反正人不住在这。但是偷听的时间太久了,总要给自己布置一下吧,所以才有了这个凳子和桌子。”
童眠道:“那他们倒是很悠闲啊,还坐在这喝茶了呢。”
“这消息是你从那两个树人嘴里听到的?”江月鹿问道。
童眠点点头。
江月鹿心想,这个房间在历史中起到过什么样的作用呢?
如果是短时间的偷听,用不着修石桌石凳。既然修了,说明这场监视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底是树人在监视巫师,还是巫师在监视树人呢?
他这么想着,却被人拍了一下,冷问寒道:“在说你了。”
江月鹿立刻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段日子以来,江家还算安分守己,我们还要像之前一样监视他们吗?”
好啊,又是监视。
你监视我,我监视他?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童眠打趣道:“你最近这种表现还算安分守己啊?这位先生怕不是在帮你说话吧?”
江月鹿已经听出来这就是今天那位和夏翼交过手的先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做了个手势,“继续听。”
按道理来说,离得这么近,下面的人多少也会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江月鹿试过了,无论他们在上边怎么蹦跶,叫喊,下面的人还是聋子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他们猜测山洞可能有特殊的收声装置。
就像现在,长老们还是一无所觉地说着自以为机密的事。
“他们有什么异样吗?”
“有是有……”先生还在想今日课上那股诡异的风波,他想说,但是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就是江家那个老二是越来越无赖泼皮了,这样下去,恐怕是彻底无缘巫师大考了。”
“噢?你竟然希望他过考吗?”
“我当然不是……”那位先生幽幽叹气,“只是,江日虎是没希望的,江月鹿也没有的话,江家这一脉从此之后怕是就绝——”
“大胆!”
说话人拍案而起,似乎连桌子都震得粉碎,“哗——”一声在山洞扩散。
“江家百年前做过什么事,难道所有人都忘记了吗?!就算当时灰飞烟灭也是便宜了他们!没落得全灭是我们祖辈仁慈神明宽恕,如今能有两个小儿就很不错了!竟然——竟然——”
“还想过考,当巫师吗?!”
“你是想让他们一族兴起,还是妄图那位空构之神啊?!”
第199章 凡人终有一死21
话音落下,洞内洞外皆是死寂。许久了,教习江月鹿的先生才低声道:“我绝没有这种想法。”
在这里,江家是一个奇异的词语。
它不能被贸然提起,不然就会引发纷争。
但也不能太过重视,重视意味着吸睛,得到关注度,大多数人都希望江家悄无声息地死去。
江家的孩子最好也变成废物,退出大家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忌惮却又蔑视。
隔着一层地面,江月鹿感觉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矛盾且微妙的心理。
所以江家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的神百年待在腐臭的洞里,族人与神明是隔绝和避讳的态度,江日虎遵从着祖辈的教训,从不去阁楼寻找遗失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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