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今天这位姑奶奶忍了第一句,没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开审,还让他吃了口鸭子,着实算进步很大,做人得知足,邵禹自我安慰。
“还不是你替我定的地方。”他还嘴。
“那不是第一次见面吗,现在年轻人都讲究环境氛围,要不你能那么快把人家拿下啊,还不快感谢我?”白翎傲娇地显摆。
“停,怎么就拿下了?你怎么知道?”邵禹皱眉。
“你都让人家坐你车了,还不是看上了?”
邵禹一拍桌子,“白翎,你又派人跟踪我?”
白翎根本不怕,“谁让你有前科的,人家明明貌美如花,你告诉我是麻子脸,我还能信你吗?”
“我……”邵禹刚刚试图解释,白翎又跟了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着那台破车。”
“咳咳咳咳。”邵禹被噎得一连串呛咳。那是他的第一台车,副驾驶只有林雨辰坐过,他这么多年一直好好保养着,最近经常在相亲的时候拿出来开,其中种种不足为人道的暗恋小心思和对自己的警醒,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但是,他虽然不清楚原因,可他知道,白翎不喜欢林雨辰。也不是一直不喜欢,后来不知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听我跟你说,”邵禹打算岔过关于车的话题,“你给我介绍那个人是叫吴乐乐吧?”
“嗯,怎么了?”白翎挑眉。
“唉,”邵禹夸张地叹息,“可别提了,你从哪找来的不靠谱的人,压根没来,找了个同事替他来相亲。”
白翎疑惑,“替他来相亲,同事?”
“是啊。”邵禹做失落状,“大概我在相亲圈子里的名声不太好吧,人家不愿意来。”他才不在乎呢,他根本不需要相亲。
“你还好意思说?”白翎白了他一眼,又问,“既然是同事,那也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
“也是个男护士吧。”邵禹随口回答。看那人的样子,身高马大的,倒是适合干这一行。
“挺好的,家里有个护士方便。”
邵禹:“……”怎么就家里了?
“咱家有家庭医生,照顾你的护士也刚被你撵走。”他提醒。
白翎不搭理他的话,“反正你是看上了吧?”
邵禹赌气,“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你让他坐你的车了。”话题又骨碌回来了。
“我……”邵禹气结。
“还是你那台破车现在也不宝贝了,谁坐都行?”白翎将他的军。
这……当然不行,这是半年之后他要用的重要道具和剧情,必须保持清白。本来他就没什么胜算,这些年攒的一点一滴,他都得用来作为感动人家的筹码。而且,林雨辰对他来说很重要,白翎也同样占据他心里不可或缺的位置,亲情爱情他都不打算放手,也就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过早产生矛盾,节外生枝。
白翎缓和了语气,“至少不排斥吧?”
邵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能更排斥了,但他没立即回答。
“既然这样,就接触试试,至少交往两三个月,见几面,人都是要靠相处的。”
邵禹的思维飞速转动,他拒绝的话,白翎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她会继续不停地变本加厉地替他安排相亲见面。最开始,她比邵禹自己还要把他这大儿子当回事,选人的时候什么相貌学历身高家庭工作性格等等等等,一样都少不了。直到如今,连暴发户家里的护士儿子都不放过,可见这大半年来,白翎安排了多少。一旦在那人回来的节点,遇上一个死缠烂打的,徒增麻烦。而今天这家伙,应该没什么背景,看起来也不是太精明的样子,提前说明白帮个忙,状况不至于脱离掌握,他也不必再一周好几回的周旋在相亲汇报再相亲的循环中。
既然白翎误会了,不如就将错就错,打马虎眼混过去这几个月。
邵禹迅速取舍过后,“相处一下,也不是不行。”
白翎赶紧敲定,“好,那明天就是周末,你休息,赶紧去找人家。”
邵禹拿起放下一阵的筷子,漫不经心,“我休息,人家医院不一定休周末啊。”
白翎把他要夹的酱鸭一把端了起来,“那你就去人家上班的地方慰问一下。”
邵禹举着落空的筷子抓狂,“行,行,行,你说咋地就咋地,遵命,女王。”
“哼,”白翎将盘子放了回去,“算你识相。”女王殿下端正了态度,又把各种山珍海味往他面前推,柔情似水,“乖儿子,多吃点儿。”
这一顿饭,是近期以来,邵禹回家吃得最消停的一顿,早知道他之前就随便闭眼挑一个糊弄糊弄好了。饭吃到一半,司机把彻底清洗保养过后的车送过来了,白翎装作没看到。
临走,白女士屈尊降贵地将他送到门口。邵禹步伐轻快地上车,没有看到白翎觑着这台碍眼的旧玩意,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第3章 三无产品
邵禹跟在吴乐乐身后三步远的距离,胸有成竹,步步为营。以他对那位南……哦,对了,南弋,这回他记住了,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对南弋先生的初步判断,绝对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替人相亲这样的破烂事儿都能接,吴乐乐请他帮忙跟自己坐下来聊一会儿,不至于被拒绝。
这个南弋不会是对吴乐乐有意思吧?邵禹合理猜测,旋即又抛到脑后,关他什么事。
吴乐乐把人带来就行,在那之后,该如何说服对方配合自己,他准备好了万全的话术。
吴乐乐有心事,低头走在前边,跟在身后的邵禹转过楼梯转角,反而先于他看到目标人物,停了下来。南弋坐在病房门口靠边的椅子上,身上的白T明显不合身,紧巴巴地绷着,坐姿也不怎么好看,跟没骨头似的别扭,说好听点儿是不拘小节,按照邵禹的标准来衡量,就是缺乏修养,拿不出手。而他对面,还站着一个拄拐的外国小孩,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啧。”邵禹在心底下了结论,没样貌、没体面,也没眼力价,简直就是个“三无人员”。跟这样的人接触,寒碜且掉价,要不是昨晚答应了白翎不好交代,他现在真想转身就走。
吴乐乐又走上去几步,才发现门口的两个人。
他小跑着过去,先是跟伤了腿的小朋友说了几句话,耐心地扶着人回了病房。返回之后,他没什么隐瞒,把邵禹想跟他做的交易对南弋和盘托出。
一般人听到,大概都会多个心眼琢磨琢磨。但南弋本身是个洒脱无畏的性子,而且他现在困得一闭眼就能睡过去,坚持听吴乐乐把话说完已经费劲巴力,实在没有精神头再去费脑筋思量。
“行,不就是要说点儿事儿吗,你让他过来吧。”
“谢谢南哥。”吴乐乐属实不好意思,连请人吃饭那样的客套话都说不出口了。
“谢什么,多大点儿事儿。”南弋摆了摆手,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到那位邵总什么事,讲明白就得了。
吴乐乐跑下几节楼梯,“南哥答应了,你过去吧。”
“谢了。”邵禹笑得云淡风轻。他站在原地没动,吴乐乐也没动。
“你……”邵禹见吴乐乐楞乎乎的,一点儿要离开的自觉都没有,用两个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
吴乐乐瞪了他一眼,“你可别欺负人,否则刚才说的话都不算,我上你家哭闹去。”
这威胁,可真吓人。
邵禹抚了抚自己优良2的休闲西装外套,哂笑一声,“你看,我像是欺负得了他的样子吗?”
吴乐乐还真顺着他的话仔细瞧了瞧,邵禹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类型,从单薄的外表看起来,跟南弋那一身要从不合身的体恤衫里膨胀出来的蜜色腱子肉比,是差了点儿意思。
他恶劣地撂下两个字:“弱鸡。”便飞快地跑下楼去。
“嘶……”邵禹活了二十九年半,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还真是有你的!
他无暇计较,转过头往楼上走时,表情管理极其到位,俨然一副斯文有礼的精英范儿。话说回来,邵禹并不是那种无时不刻不在装B的所谓霸道总裁,他经历过艰难的二次创业时代,懂得能屈能伸的重要性,只不过,现在需要他屈的机会不太多而已。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南弋的目光转过来,朝他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没有站起来。
果然没礼貌,没教养,邵禹在心里吐糟,完全忘了自己昨天的行径,典型双标。
他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南先生,打扰你了。”
南弋揉了揉太阳穴,从一汩一汩跳着疼的神经反应里,尽量保持清醒状态。
“叫我南弋就好,南风的南,游弋四方的弋。邵先生,乐乐跟我说了,您有话直说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何乐而不为。邵禹跳过寒暄,直接道:“那你也叫我邵禹吧,耳刀邵,大禹治水的禹,也别称呼您了。真的非常惭愧,我有个不情之请,需要你帮忙。”
南弋比吴乐乐要成熟得多,没急着表态,他耐心道:“麻烦说一下,我听听。”
两句话的工夫,邵禹的目光在南弋身上不着痕迹地逡巡了一圈。今天的距离比昨天近了不少,他能够清晰地瞅见,对方浓眉大眼的五官、壮硕的胸肌、暗色的皮肤……完全是跟自己的择偶标准反着长的,倒是那一把露在T恤外边的腰身,没什么赘肉,算得上精炼漂亮。
整体,负分。
邵禹继续口是心非道:“不瞒你说,昨天的相亲是我养母安排的,他为我的事操了很多的心,我挺愧疚的。 ”
南弋微微侧首,他说话比较直率,“以你的条件,好像不必非得相亲吧?”
邵禹习惯了被夸奖被奉承,但这话从南弋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这人不是中国人吗,不通人情世故似的,他莫名有点儿烦躁。
邵禹控制着情绪,“缘分可遇而不可求,本来不是应该着急的事情。但是,”他顿了顿,“我的养母年初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就很焦虑。我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尽量配合。”让南弋坐下来听他说话,是预判了这个人的热心,而现在他陈述的事实,则是在利用对方的同情心。
南弋果然皱了皱眉,语气比刚才要软几分:“那我能帮到你什么?”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交往几个月,能让我养母暂时放下心来专注治疗。”邵禹补充,“当然我所说的交往不是像真正的情侣一样,只是类似互相第一感觉不错的相亲对象,继续接触观察几次的程度就可以了,不算欺骗。也不会做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最多吃个饭,看个电影。”
南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因为你不合适,没有一丁点儿可能啊,邵禹自忖。要真是个肤白貌美的青年才俊,他还真不一定敢尝试。倒不是说自己立场不坚定,他对林雨辰的那点儿念想不会轻易动摇。主要是那人归来在即,本来就没太大把握,他可不想闹出类似什么替身前任之类不靠谱的传闻来添堵。林雨辰有洁癖,他记忆尤甚。
“唉,”邵禹轻轻叹了口气,“昨天你离开的时候,坐了我的车,被我养母安排的人看到了。她由此产生了误会,以为咱们看对了眼儿。”适当地甩锅,他现在是在调动南弋的责任感。
“啊,对不起啊,昨天实在情况紧急。”南弋肉眼可见的上了套。
邵禹再接再厉,“没关系,救死扶伤嘛,应该的。不过我解释过了,我养母很固执。因此,我思考了一晚上,也想麻烦你一阵子,将错就错,糊弄过去。”
“这……”南弋在用他剩余不多的坚持清醒的脑容量在分析,这事儿的可行性。
邵禹一鼓作气,“你放心,我们只是作为相亲对象接触,跟普通朋友差不多。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三四个月,一个月见两次就差不多。到时候我会找理由告诉我养母,我们确实不合适。其实她就是希望我积极一点,别总像之前一次就结束。而且,”邵禹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其实一直有心上人,他半年之后就会回国,我养母对他有些误会,所以这几个月我也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免得他们之间过早产生矛盾。这些问题,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你宽心,我不会纠缠的。”
南弋笑了笑,“是提醒我不要纠缠吧?”
邵禹一怔,南弋的思维要比他外表给人的感觉敏锐。他尴尬地陪笑,“没有这个意思。”
好在南弋没有追究的念头,他刚才的语气也很平和,就像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忍着头疼思考了片刻,“好,我尽力而为。”
这就答应了?邵禹预测到了结果,他也确实有把握说服对方,但南弋的爽快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最起码,他还没有提要求呢。
南弋答应了之后,认真地看着邵禹,等着人回答,他的眼眸色泽偏浅,很澄澈,无形中综合了因为身材和长相而产生的粗犷感,邵禹之前没有注意到。他就这样盯着邵禹的眼睛,貌似在困惑,他都答应了,邵禹又在犹豫什么,压根没想到,自己面前摆着明晃晃敲竹杠的机遇。
邵禹有点儿诧异地对视过去,好像在看一个路过遍地金条都没想起来要弯腰捡一下的傻小子。
“那就……大恩不言谢了。”邵禹有点儿招架不住南弋直愣愣的目光,他错过视线,给出了回应。
他干嘛这样看着我,装作无欲无求的似的,不会是打我这个人的主意吧?难道我刚才还没说清楚?邵禹百转千回,暗自在心底寻思。
再一抬头,南弋已经倚着塑料靠背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
邵禹腾地起身,目瞪口呆。
这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说:
见过给自己挖了一万个坑的攻吗?邵总,给你点赞,看你怎么填?
吴乐乐气鼓鼓地下楼,迎面撞上了夏夏。
“你不是下班了吗?”夏夏诧异道,“我刚才看见陈医生,还以为他是来接你的呢。”
“啊?陈旭来过了?”吴乐乐大惊失色。
“是啊,你们走岔了?”夏夏一句话还没说完,吴乐乐已经从她身边飞奔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怎么看,也不像是在院里运动会的接力项目里,年年吊车尾拖后腿的选手。
吴乐乐急匆匆地来到骨科病房,敲响陈旭办公室的门。陈旭是科室副主任,跟另外一个快退休的副主任共用一间办公室,那人今天轮休。陈旭是下夜班,但他习惯了早上要查一遍房,还要把主管病人的病志整理一遍,通常晚两个小时下班。吴乐乐对自己科室的排班丢三忘四,那点儿脑容量都用来事无巨细地记骨科的繁文末节。
“进。”陈旭果然在屋里。
吴乐乐推开一道门缝,探进去脑袋,“能走了吗?”
陈旭头都没抬,“还不行,有个病人的报告有点问题,我等血检那边的结果。”
“哦,”吴乐乐走进来,凑到陈旭跟前,“你刚才去找我了?”
陈旭按在鼠标上的手顿了一下,“嗯,本来打算喊你回家,科里打电话给我,我就回来了。”
吴乐乐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他家陈医生应该是没见到那个不招人稀罕的家伙。虽然他没做亏心事,陈旭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没看见总比看见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家里看男团选秀的时候,陈旭会嘲笑他幼稚花痴。要是看见他和一个帅哥聊天,再吐槽他不检点怎么办?
陈旭会吗?吴乐乐自己努力脑补陈旭不乐意甚至吃醋的样子,太不可思议太招笑了。
“还有事吗?”陈旭问他。
思绪跑到天边的吴乐乐同学骤然回神,“那我在这儿陪你等?”
陈旭的视线放在电脑屏幕上,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算了,我先回去吧,省得你分心。”吴乐乐讨好道,“我去看看专业书,你让我看的那几本我都买了。”
陈旭目不斜视,半晌“嗯”了一声。
吴乐乐慢腾腾地倒退着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直到听到“咔哒”的锁门声,陈旭才终于把目光转了过去。他有些困惑,今天显然是一个借题发挥的好时机,平时吴乐乐太乖太顺着他了,他等了许久,机会难得。先是吵架,冷战,一点点疏远,直至分手。他应该当机立断的,还在犹豫什么?
吴乐乐有点儿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刚进病区大门,猝不及防地见到南弋一个人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斜倚着靠背睡了过去,身上还搭着一个护士站常用的毛毯。
吴乐乐有点儿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叫醒。他知道南弋前天刚下夜班就替他去相亲,然后又被急诊叫过去从现场到医院,跟着忙了二十多个小时,估计是困到生理极限了。但是门边这个位置有风,一张小毯子好像不怎么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