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前的这位剑神前辈,似乎与他想象中杀伐果决,冷若冰霜的形象有些出入……
萧声将逐月剑卸下,往船舷边一靠,握起铁拳,在上面不轻不重地往剑身上锤了两下,埋怨之情溢于言表:“一个照面就被认了出来,怪你。”
逐月剑嗡鸣两下,似乎在回应主人。
看不懂。
不过看起来还算好相处,况且萧声既然应掌门之托从旁保护他,应当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楚青檀暂且安心了。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剧情解说,潇洒哥萧声出现的次数并不多,更多时候是作为背景板角色被提起,说他英雄气短,天妒英才,剑道大成,最后却被本命灵剑反噬,死在了自己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与男主几乎没有交集。
想到这里,楚青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正当他想要细思抓住那道光时,眼前黑影一闪,巨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从他面前飞过,直直刺向他的身后!
事发突然,楚青檀只来得及出剑短暂格挡,剑锋相接之声尖锐刺耳,他的护花剑连带着整只手臂都震动不已。
身后发出炸响,转身一看,巨大的逐月剑连带着剑鞘一起斜斜砸进甲板之中,入木数寸有余,足可见其力道之强悍。
而它原本要砸的目标,是捧着茶杯站在旁边的晏归尘。
飞溅的木屑划过他的脸颊,割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粘稠的鲜血后知后觉滑落下来,晏归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抬眼对上萧声的视线,手一抖,捧着的茶杯就掉了下来,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他脸色苍白,手抖得厉害,楚青檀飞身挡住他的身形,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身后一拉,沉下脸质问道:“剑神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声抬手一挥,逐月剑回到他手中,他挑起剑尖隔空指了指晏归尘:“除妖,我们剑修的职责,你拦我干嘛?”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但楚青檀不信他不认识晏归尘。右手搭在佩剑上,左手抓着晏归尘,晏归尘的体温比剑柄还要冰凉,显然是怕极了。
就算萧声是剑神,他也不至于这样害怕,难道这两人从前见过不成?
楚青檀思绪百转,对萧声道:“除妖自然没有问题,但也得看清楚对象是谁。晏归尘是师尊亲收的弟子,我的同门师弟,也是萧师叔你的小师侄。师叔若是对他出手,岂非同门相残?我断不可坐视不理。”
萧声哈哈大笑,提起剑转瞬间便出现在两人身前,幽暗的眸子盯着楚青檀:“可我若偏要动手呢?”
楚青檀迎视他的目光,不躲不闪:“萧师叔可以试试。”
萧声闻言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屈指弹了弹剑身,轻声道:“好啊,那我便先杀你,再杀他。哦对了,屋里还有一个,也一并解决,这样便谁也不知道你们死于我手,就算是掌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楚青檀处变不惊,语气平淡:“这么说来,萧师叔是执意要动手了?”
他们实力差距虽大,但真动起手来,楚青檀并不惧怕,他身上保命法宝无数,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可晏归尘和柳辞却是跑不了。
他的剑锋方出鞘半寸,忽然被萧声伸手按了回去,萧声锐利的表情忽然一变,缓缓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嘛啊哈哈哈哈……吓得不轻吧?”
楚青檀:“不好笑。”
他现在觉得这所谓的剑神就是个小学生。不,比小学生还幼稚。于是又补了一嘴:“你可以考虑去幼儿园当个班长。”天天揪小女生辫子。
“什么?”萧声显然没听懂,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兴致大好,对晏归尘哼哼两声道:“你这小废物,过了这么久,胆量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晏归尘直往楚青檀背后躲,冰凉的指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衣袖:“师兄,师兄……”
他这样害怕,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而且不是好事。楚青檀看向萧声:“萧师叔,你和我师弟认识?”
“认识谈不上。”萧声笑得有些恶劣,“他小时候我们在万仞峰见过一次,那时候他才……”
他用手在自己腰间比划:“这么高一点儿。”
“当时我正好无聊,就带着弟子们陪他玩了会儿,大家玩得可高兴了。对吧,小废物?”
楚青檀感觉晏归尘的身子紧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整个人颤得厉害。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以那群剑修的冷酷程度,萧声所说的“玩”必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玩。否则能够在戒律堂忍过三轮鏖刑的晏归尘,何以只是见到他便吓成这样?
楚青檀不会刨根究底询问过去,将痛苦再回忆一遍,无疑是对晏归尘的二次伤害。他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手,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时间不早,该出发了。外面风大,萧师叔还是尽早回屋歇着吧。”
说罢牵着晏归尘回到自己房间。
芥子舟空间有限,船舱里的房间远不如他在沐云轩的寝殿宽敞华丽,但晏归尘将它打理得很好,窗明几净,家具齐全,室内燃着淡雅熏香,桌上摆着他常用的整套茶具,泡好不久的热茶升起袅袅轻烟。
楚青檀牵着魂不守舍的晏归尘在椅子上坐下,放手时他整个人一惊,脸上全无血色,双眼盈盈望向楚青檀:“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楚青檀按住想摸他脸蛋的冲动,慢慢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不必担心,没事了。”
“……哦。”
晏归尘双手捧过茶盏,低头愣愣看着自己的指尖,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秀气,却无人知道,它们曾经被浇过猩红的铁水,十指被一根一根碾得粉碎。
而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妖的自愈能力比人类强,伤口会自行恢复,就算是断肢也能再生。但晏归尘有时会痛恨自己这份异于人类的能力,因为这意味着他即将面对的痛苦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年幼时他不明白周围异样的目光因何而来,努力尝试着结交朋友,可那些和他长着同样面孔的人们,总是斥他“孽畜”、“妖怪”。
他不死心,茫然的一次次尝试,直到某个夜晚,他来到万仞峰下,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真实的模样,那样怪异,那样丑陋……
杯壁缓慢透出滚烫的温度,与之相接的指尖泛起尖锐痛感。晏归尘却仿佛丧失了痛觉一般将它越抓越紧。直到楚青檀拉开他的手,淡淡说道:“给你茶不是为了让你自虐。”
白皙的指尖烫得通红,晏归尘把手缩回去,终于从那种恍惚的情绪中抽离。
他看向楚青檀,这个人是他的师兄,同样也是折磨了他许多年的人,可这些日子却发生了变化,上一秒恨不得让他去死,下一秒又可以在面临危险时挡在他身前。从前他以为自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之人,对方朝他伸出的手,或许拉他出地狱,或许推他入火海,他无从分辨。除了抓紧,别无他法。
第11章
任务地点位于南方边陲的临渊城,两地相隔数千里之遥。芥子舟日行六七百里,一行人在舟上过了数日,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到达。
与玉清境的肃寒不同,临渊城四季如春,即使如今正处于深冬,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贩夫走卒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完全看不出有妖物作乱的迹象。
为免打草惊蛇,楚青檀在城郊收了芥子舟徒步进城。临渊城虽不大,但平时常有南下的修士在此地暂歇,走在大街上,他们的打扮没有引来多少注意,倒是不少人盯着晏归尘的脸移不开视线。
楚青檀忍不住想,原著里的女主号称三界第一美人,不知道她和晏归尘站在一起到底谁更好看?
按理说女主的美貌无人能及,可看着身边人的脸,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比晏归尘还美的人该是何模样。
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盯着看了太久,晏归尘能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却没办法忽略他的注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师兄?”他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
楚青檀回过神,若无其事看向前方:“无事。”
晏归尘还没说什么,柳辞先笑出了声,他悠然摇着扇子,似笑非笑,仿佛颇有深意:“哎呀呀,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就叫干柴烈火、暗送秋波,道是无情却有情啊!”
他一厢情愿将两人脑补成那种关系,时不时便要用自己惊世骇俗的成语运用能力调侃一番,这些天来楚青檀已经习惯了,只当他是在讲笑话,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剑神前辈人怎么不见了?”
“兴许是发现什么稀罕玩意儿买东西去了吧。这地方好东西不少,美人儿更多,他再怎么也是个男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不奇怪。”柳辞拿扇面一撩身旁的流苏,对守摊的姑娘卖了个俏,惹来好一张红脸。
楚青檀:“不敢苟同。”
于此同时,萧声正弯腰站在首饰摊前,低头端详手里的雕花细齿木梳:“喂,这个怎么卖?”
摊后的光头老大爷叼着烟瞥他一眼,比了个数:“五十文。”
萧声闻言像是被烫了一下,“有没有搞错?五十文?你还真敢要,我看就三十五文,不能再多了。”
“四十五文。”
“四十文!”
“成交。”
这么干脆,萧声疑心自己是不是挨了宰,不情不愿一摸口袋,只摸出来中午吃剩的半个大饼。
萧声:“……”
老大爷烟杆子一磕:“没钱瞎逛什么?给我放下!”
萧声:“别瞧不起人啊,等会儿会有人来替我付钱的。”
大爷上下扫了他几眼,吧嗒吧嗒抽口烟:“得了吧,我一早看你便不像正经人,穿得破破烂烂也就罢了,还胡子拉扎的,得有半个月没洗澡了吧?邋邋遢遢不像话!”
萧声一听就不乐意了:“老家伙怎么说话的?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摊!”
大爷“嘿”一声道:“怕你不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老李在这条街什么地位,就算是燕府老爷来了也得让我三分薄面,你个街溜子能咋的?”
萧声反手握住剑柄:“你再骂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不仅砸你的摊,还要屠你的城!”
大爷偏不信邪,张口就来:“骂就骂,实话告诉你,老子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些街溜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尽琢磨些偷鸡摸狗的龌龊勾当,背把破剑就敢出来装大侠了?老子偏不上你的当!”
喷涌的怒火烧得萧声五内俱焚,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平静,看对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大爷浑然不觉,他只是感到头顶有些凉飕飕的,于是停下来戴了顶帽子。手刚放下,就看见自己的摊悄无声息倒了下去,直接从中间分成两半,首饰碎了一地。
萧声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他眼中,人命和那些首饰并没有区别,都是挥挥手就能随便毁去的无用之物。
大爷愣了两秒,两眼发直:“你你你……你不买东西就算了,你还砸我的摊,我要——”
一整个银锭子直接放到他手里,将他未完的话堵了回去。他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东西,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条件反射般换上笑脸。:“几位随便看,看上什么只管拿走便是。嘿嘿……”
只是他连摊都被毁了,旁人就算是想买也买不成。楚青檀道:“他毁了你的东西,这银子算作补偿,你快走吧。”
“走?”萧声歪了一下头:“我没说走,谁敢走?”
大爷眉头一皱:“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他瞅瞅后来的几人皆是长袍佩剑,容貌出尘,一看便知非凡,却不知道为何会与这无赖同行。
萧声道:“你,和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唔!”
楚青檀:“他开玩笑的。”
才怪,萧声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趁他还没把话说绝,楚青檀对柳辞一个眼神示意,两人一左一右迅速将萧声拖走,晏归尘抱着剑跟上,走出老远还能听见萧声怒火中烧的叫骂。
“放开我!我的剑呢?我要屠城,屠城!”
一直到走出闹市,两人才将他放开,柳辞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叹气道:“剑神前辈,您低调些吧,若是惊动了暗地里藏着的妖物,咱们此次的任务可就望尘莫及了。”
萧声头发散了一半,满肚子气,一把拽过裹着黑布的逐月剑:“低调?我还不够低调吗?人家都说剑修的老婆就是剑,我都把我老婆裹成这样了,谁能比我更低调!”
死老头臭老头,竟敢说他是街溜子,下次见面他死定了!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晏归尘脚步稍顿,离得远远的,楚青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你又没惹到他,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晏归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指尖碰上“楚”字的轮廓,沿着玉质走向轻抚,惴惴的心情神奇地安定下来。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座铜钉朱门前,大门正中间高高悬挂着牌匾,上书“燕府”。
这里便是临渊城仙门世家燕氏的所在。
与宗门不同,世家普遍资历浅根基短,势力范围通常只在一方小城之内,多是曾经的宗门弟子离开修真界后自立家门,将些许功法与灵器代代相传,庇荫后代,与树大根深的修仙门派无法相比。但在大多数普通人眼里,他们亦是比官府公家更难高攀的存在。
燕府前站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见几人出现先是一愣,认出他们的身份后连忙招呼小厮进门报信,自己则弓着身子上前迎接:“几位便是仙盟来的仙使吧?老爷早得知几位要来,提前派了人到城门口迎接,怎么没有接到几位吗?”
楚青檀淡淡道:“人多事杂,兴许错过了。”
管家谦卑应声,脸上带着凡人对修士特有的敬畏:“是是是,仙师此言在理。”
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一男子大步走出,笑吟吟行了个平礼:“几位道友千里前来,有失远迎,燕某实在惭愧!”
此人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与同龄人相比还算身姿挺拔,身上穿的不是道袍,而是低调华丽的绸缎,腰间系着一枚精致的铜铃,走动间却未闻铃音。此人便是燕氏家主燕华。
燕华亲自引众人进门,礼数周到:“数日前接到诸位即将前来的消息,我早已准备妥当,晚上安排的接风宴,诸位可一定要赏脸参加。”
一行人习惯了仙门简洁明快的作风,对世家中这些充满客套意味的排场感到陌生,见燕华安排这安排那,对任务有关之事决口不提,楚青檀道:“接风宴就不必了,家主只需将任务有关之事告知我们便可。”
燕华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连日舟车劳顿,本想让你们先做休息,没想到诸位年纪虽轻,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真是令我等惭愧。那燕某也不浪费时间了,各位请随我来。”
他将众人引至大堂落座,奉上茶点,将详细情况一一告知。
数月前,临渊城内有一名年轻的少女失踪,她的家人苦寻数日未果,最后找到燕氏,说自己的女儿被妖掳走,请求他们出面帮助。
但偌大一个临渊城,每年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失踪,他们或是被拐或是身死,有人迷失于山野,有人沉尸于渡河,不管人找不找得回来,这活都不该由燕氏来管。否则日后但凡出了事,家属们只需将责任往妖身上一推,难道都要燕氏出面解决吗?
燕氏世代修炼庇护一方是不假,但燕府可不是显灵的神佛,要许愿,得去城隍庙上香!
——面对前来求助的家属,管家是这么说的。
本以为这就是一起再寻常不过的人口失踪案,可没想到,七天之后再次有人消失。这次失踪的还是一名少女,形貌特征与上一位并无明显差异。
燕氏仍旧没有理会,可当第三、第四、第五例失踪案发生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坐不住了,派出本家子弟前去调查,却并未查到与妖相关的踪迹。
眼看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且都是年岁相当的妙龄少女,影响逐渐扩大,燕氏无力处置,总算在百姓们的极力要求下上报仙盟,请求仙门大宗的帮助。
“每七日失踪一人,且失踪者皆为年岁相当的少女……我听这描述不像妖乱,倒像是人祸呢。”听完燕华的陈述,柳辞摇着扇子懒洋洋开口。
燕华不尴不尬地笑了下:“道友说笑了,除了修士,有什么人能在我燕氏眼皮子底下掳走那么多少女?少女对修士而言还不如一颗妖丹有价值,可见此事必定是妖物暗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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