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人家(芦花浅水)

第九十二章 病愈与新生
“你师傅呢？”晏庭卓难掩焦急，他将背上的小孩放了下来。这孩子已经烧的人事不知了，再烧下去怕成个傻子。
药童也知道轻重，赶紧跑到后面喊人。
徐大夫估计是正在洗漱，满脸的水珠还没擦干净。
他将手往唐子帧额头上一搭，又给他把了把脉，思索了半晌问道：“这孩子先天不足，不能累着。唉，小小年纪，忧思过甚，身体亏成这样……劳累过度……唉，怎么能把身体折腾成这样！他最近做什么了？”
边说边叹气，听的晏庭卓十分忐忑，听到大夫问话，只能硬着头皮答：“最近抢收，地里的活多……”
“他这个身子骨，劳累不得，活是真的不能让他干了，尤其是重活。”徐大夫严肃地说道。
“嗳，知道了。”病人家属只能老老实实听。
“算了，我先给他退烧，亏空后面慢慢补。”徐大夫唉声叹气地写了药方递给药童。
这老大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一剂退烧药灌下去，唐子帧很快就退了烧。按照老大夫的说法，接下来就靠养了。
徐大夫见他们家境普通，也就没开什么贵的补药，只是细细地叮嘱了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吃，还有哪些要多吃，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劳累！”
唐子帧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结帐，只花了几十文钱，晏庭卓知道是老大夫给了他优待，心中感激不已。
穿越一遭，遇到的基本都是好人呐！
晏庭卓背起唐子帧离开医馆，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来了这么久了，还没出去逛过吧，想不想去逛逛？”晏庭卓乐呵呵地问背上的小孩。
唐子帧一扭头：“不想。”
晏庭卓已经有点能分辨出这小孩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什么时候是口是心非。于是逗他：“真不想？哎~我本来想着下回带你去县里逛逛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咱们这就回去？”
唐子帧一哽。他当然想逛，整日呆在村子里，他也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只好改口：“那就逛逛。”
晏庭卓一乐，背着嘴硬的小孩往集市走去。家里的油盐酱醋都要见底了，是该补充一些。
镇子不大，人口也不算太多，集市也比较简陋。许多人甚至只是在地上摆了个摊子。
唐子帧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比新奇。
他看着晏庭卓熟练地跟摊主讨价还价，又背着他来到一个肉摊子前。
“大夫说你要多吃羊肉，今日咱们割几斤羊肉回去。”晏庭卓扭头小声对唐子帧解释道。
羊贩子正热情地跟他介绍：“一大早刚杀的才送过来，客官您瞧瞧，新鲜的很，六十文一斤很划算啦！”
晏庭卓一咬牙：“买五斤！”
“好嘞！送您一块新鲜羊血，下次再来照顾生意啊。”
两个人满载而归。
在回去的路上，唐子帧突然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你亲弟弟。”
晏庭卓开怀大笑：“因为我是个好人。”
回到家里，阿井开了门。看到唐子帧好端端的，他先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晏庭卓，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哥，阿花生啦，生了四只！”

晏庭卓将唐子帧放下，来不及将带回来的东西归位，先飞奔着去看大猫。
西屋的猫窝里铺着阿井的干净衣裳，阿花正半躺着，她见主人们回来，随意瞟了一眼之后，又继续低着头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猫崽们。
四只小奶猫只有一只是纯白色，另外还有一只三花，一只狸花，还有一只小橘，都是长毛。猫崽们正拱在猫妈妈怀里喝奶，眼睛还没睁开，但努力干饭的样子已经能看出性格。
阿花的身边放着她的专属猫碗，碗里是阿井给煮的鱼汤，现在还剩个底。
阿井骄傲地说：“我把鱼肉弄的碎碎的，阿花还吃了不少呢。”
晏庭卓觉得好玩，心想：嗯，一个崭新的猫奴诞生了。
唐子帧也凑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猫咪们看，大气不敢出，只敢悄声说：“好小啊，真漂亮，都是长毛。”
晏庭卓看了他一眼：嗯，第二个崭新的猫奴也诞生了。
他看外面又有下雨的趋势，担心猫冷，用自己的厚衣服在猫窝上面搭了个帐篷，又单独在这间屋子里给猫生了个火盆。边弄火盆边想：第三个崭新的猫奴也诞生了。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忙完这些，他才发觉自己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在集市上带回来的饼子已经凉了，但在火上稍微烤一烤就立马焦香扑鼻。
唐子帧没什么胃口，这么硬的饼子他也消化不了，晏庭卓和阿井干脆将饼子分食的一干二净。吃完之后，他拍拍唐子帧的脑袋说道：“给你先煮个羊血汤暖暖胃，晚一点我再把羊肉炖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喝羊肉汤。”
唐子帧躲了一下没躲过去，怒瞪了他一眼，却被他哈哈哈地一笑而过。
阿井奇怪地问道：“大哥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唐子帧轻哼了一声：“谁知道呢。可能因为阿花生小猫了吧。”两个人又凑过去看小猫，一时间也忘了其它。
晏庭卓也觉得自己今天亢奋的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但这不重要。
他先去挑了几桶水，把水缸填满。接着又去冲洗羊血。
摊主还算厚道，一块羊血虽是送的，比手掌还大些。快速冲洗干净之后，切成片，也有满满一盘。
葱姜备好之后，他将油倒入炖锅，再次升起家里没有铁锅的怨念，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吃得上炒菜！
羊血汤做起来快的很，葱姜用一点点油煸出香味，加入清水，再下入羊血，稍煮片刻用盐醋等调个味即可。没有味精，没有胡椒粉，只能一切从简。
唐子帧对葱姜香菜的接受度都很高，他就用了点葱花提味。一锅冒着热气的羊血汤一上桌，那香味就引得两个孩子齐齐回头。
晏庭卓见状道：“阿井，去拿碗，做的挺多的，咱们三个都喝点驱驱寒。”
阿井已经学会了不在他面前客气，见状一溜烟跑过去拿了三只碗。
锅里大部分还是盛给了唐子帧，另外两个人主要是尝尝味道。
不得不说，长久不吃肉时，什么带肉味的东西都能让人馋的流口水。
一碗羊血汤只是区区开胃菜，炖羊肉才是大餐呐！
想到这里，晏庭卓坐不住了：“我去地里弄点萝卜回来。”他将羊肉在水里先泡着，自己拽起一个竹筐，急匆匆地往地里走去。

萝卜种在晏庭卓新开荒的地上，也差不多到了收获的时候。
远远的能看到许多人仍然在地里忙碌，土豆虽然收获了，还得翻地和深耕，以便来年种新的作物。
晏家的地现在还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废弃的枯黄秧苗，这以后都是这片土地的肥料。
不过，现在可顾不上这个，天大地大，吃肉最大！
晏庭卓在自家地里薅了几根萝卜，又割了几颗白菜，随即想到了什么，又跑到小溪边去碰运气。
果然见有个半大小子在那边抓鱼，看其收获还不少。
他走上前去，那小子警惕地看着他。
“这位兄弟，你的鱼能不能卖我一条？”
那小子想了想道：“你用那个什么土豆换，一斤鱼换一斤、两斤土豆。”
晏庭卓依稀记得他家只有他一个少年人和一个老头，想必日子过得也艰难，想着家里那一大地窖的土豆，也没必要跟他争，于是好脾气地说道：“行。那你来我家吧，我给你拿。”
末了晏庭卓用一小筐土豆换了他几条小鲫鱼，两个人都十分满意。
回到家里，羊肉已经泡出了血水，洗净之后把它焯水，又放油和姜片略微翻炒了一下。
阿井知道他的习惯，已经早早地烧好了热水。
羊肉块加上热水，就这么咕嘟咕嘟地炖了起来。
接下来他开始处理鱼。鲫鱼虽然肉味鲜香，刺却多。不过这次也不图鱼肉，只是为了喝汤。
阿井跑过来好奇地问道：“大哥，不是炖羊汤吗？为什么还要杀鱼？”
晏庭卓笑着道：“今天就叫你们尝尝什么叫鱼羊鲜！阿井，你烧火烧的比我好，过来给我帮帮忙，要小火。”
阿井乖乖地坐到灶膛后面，笑得傻乎乎地：“在这里烧火好暖和。”
晏庭卓将鱼稍微腌制之后用油煎到两面金黄，又倒入烧好的热水，将鱼汤炖成奶白色，再将鱼汤过滤入炖着羊汤的罐子中。
阿井看着过滤之后的鱼肉碎渣咕哝道：“这鱼肉不如给阿花吧。”
晏庭卓略显无奈：“这鱼刺多，吃了会卡喉咙。”
阿井道：“可阿花是猫啊。”
晏庭卓笑着说：“猫也会被鱼刺卡住的。”
阿井不愿放弃：“我等下帮它把肉挑出来。”
晏庭卓也只好随他。他手里忙着，嘴里感慨着：“以后修厨房，还得再加个灶眼，两个灶眼实在是不够用。”
腾出一个灶眼，他终于有空处理萝卜。
生萝卜有股味道，所以晏庭卓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把萝卜切块后焯了一下水。
将萝卜块都也加入羊汤中之后，就只剩下炖的功夫了。
香味悠悠地从厨房传了出来，不浓烈，却十分悠长。
这香味引的唐子帧都频频来看。得知还要炖大半个时辰，两个小孩都有些失望。
但成品却没有让他们失望。
羊肉软烂，汤汁鲜美，连汤里的白萝卜都十分鲜甜。
唐子帧尝了一口，有些失神。
他以前在家时，唐府里时常喝羊汤，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的羊汤滋味如此鲜美，如此令人胃口大开。
晏庭卓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有些自得的同时，也有些郁闷。缺很多调料，做的菜也不算尽善尽美。不过是大家都饿久了，格外地馋肉，才有了他今天看似超常的发挥。
这是，门外突然响起来叩门声，接着传来了村长气喘吁吁的声音：“晏小子，有大事！”

村长一进来，见三个人围在饭桌前，一副大快朵颐的样子。
他疑惑地抬头看看天色，夕阳还挂在天边：“你们吃这么早？”再低头一看，将自己要说的话也忘了，脱口而出地道：“吃什么呢，这么香！”说完自己老脸一红，暗骂自己嘴快。
晏庭卓干脆把村长也按住坐下来，招呼道：“阿井，拿副碗筷！”
老村长一看锅里的肉，哪敢厚着脸皮坐下吃，他听到晏庭卓这话，屁股跟火烧一样弹了起来：“不不不，我就不吃了，我老头子说完事就走。就是那个杨县令啊，说要你去一趟县城，他要亲自赏你！”说完飞速往外窜，生怕被人说是嘴馋的老不修。
晏庭卓看着老头谨小慎微的样子也是心酸，于是硬是把他按坐下，塞给他一副碗筷：“陈爷爷，你给我带了个这么好的消息，还不值当一顿饭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阿井悄声说了一句什么，阿井飞奔而去。
老村长站起来，又被按坐下。再站起来，又被按坐下。他见晏庭卓不是假客气，也就微微放了心，再次站起来的动作就没那么强了，但是他又犹豫了，自己小孙子还在家呢。
两个人正在拉扯时，阿井带着村长相依为命的小孙子虎崽进了家门。
晏庭卓大声招呼：“虎崽，过来吃饭。陈爷爷，你放心吧，一顿饭，有啥吃不得的？正好，你还能跟我说说，杨县令是怎么说的。来来来，边吃边说啊。”
老村长拍了一下晏庭卓的背：“你小子！”也不再客气，顺势坐下。
虎崽本来正一脸懵地看着两个拉扯的大人，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被阿井拉着也坐了下来。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一大盆蒸熟的土豆，这一顿吃的大家都心满意足，坐在椅子上不肯动弹。
虎崽将两条小短腿悬空着甩来甩去，快活地说：“爷爷，羊肉好香啊！”
天真的样子让桌上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晏庭卓坚定地说：“以后会经常吃到的，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送走了老村长，晏庭卓下了地窖去挑土豆。
按照老村长的说法，宝桐村如此丰收，得有实物为证。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挑那些卖相好的大土豆送到县尊府上，这也是县尊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挑吧！
全村都被老村长动员起来，最后从所有人的收成里挑了最好的两筐。
听到晏庭卓要去县里领赏，许多人都满脸羡慕。
老村长趁机问：“有没有谁愿意跟晏小子一起去的，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料刚刚起哄的村民们纷纷摆手：“算了算了，我哪有这个胆子。”
“我也是，我可不敢。”
“还是村长你有经验，你去吧。”
老村长捶了捶酸痛的腿，只得亲自陪他进城。
一顿饭的交情，让老爷子认定了晏庭卓是个大方爽利的人，所以双方关系也近了几分。
这天，晏庭卓起的很早。
即便按照他现在的体能，拎两筐土豆走路几个小时进城也是件累人的事。
所以一大早，老村长就借了个拉车过来。
牛虽然有，但村长完全舍不得使唤，晏庭卓只能亲自当那个拉车子的人。
一老一少天未亮就出发，到了县衙门口，还是上午。
这次，总算是有人禀报了，他们很快连车带人被带到了后门。
杨县令正在跟丁师爷抱怨：“我爹真小气，不过是一点辣椒，哼，我自己找人种！”他扭头看到晏庭卓二人，热情地打招呼：“唉，你来的正好！”

第九十六章 天降横财
杨县令依然是一身华服，金冠上嵌着珍珠，衣服上绣着银线。只要不开口，他就是个金尊玉贵的公子。
但一开口——
“你土豆种的好，真是给小爷长脸！连陛下都开了尊口夸我，嘿嘿嘿，说吧！你想要什么？”
“陛下？”晏庭卓疑惑地问道。难道安王登基了？
杨县令一脸骄傲朝京城拱了拱手：“是，陛下上个月已经在京城登基为帝，国号为安，正式公文很快就会下来。以后没有大魏了，只有咱们大安！”
说着，他又将话头拐了回来：“说吧，你想要什么？”
“您真心实意地问，那我就真说了。”
“别废话，说吧。”
晏庭卓先问了最重要的事：“当时您说，如果赢了，农具和黄牛直接送给我们，这还算话不？”
其实当初打赌时好像说的是农具，黄牛是后来才加的，他故意模糊了这两个东西。
老村长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杨县令果然毫不在意地道：“当然算话，区区几十套农具，几只黄牛，我难道还送不起？”
老村长神情激动不已。他就知道晏小子胆子大，能成事！如果是自己，哪里敢张这个口？让他来果然是对的！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行礼给杨县令道谢。
晏庭卓也对杨县令深深一个长揖：“在线先替全村老少谢过县尊。那，我还有一个东西想要的——我想要一口大铁锅。”
杨县令挥了挥手：“这也不是个事，准了。丁师爷去办吧，记我账上。”丁师爷微笑着点点头。
他又等了一会儿。疑惑地道：“就这？”
“嗯。”晏庭卓笑开了怀，铁锅就解决了他一个大难题，其它的还要啥自行车！
杨县令却大为感动：“哎，看看本官治下的百姓，毫无私心杂念，如此淳朴！只是这样本官却过意不去，嗯……赏你三——”眼看着丁师爷的脸黑了下来，杨县令急忙改口“呃，两百、两百贯！”
晏庭卓和老村长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丁师爷拉下脸道：“县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杨县令忽然叛逆了起来：“不要，说两百贯就两百贯。我的私房钱，你管不着。”
晏庭卓虽然很感动，但是生怕丁师爷在小本本上给他记下来点什么，只能忍痛拒绝道：“土豆产量高，是集全村之力，而非我一人之功。尤其是村长，他才是劳苦功高。”
杨县令却感动地说：“村长在我面前曾极力夸赞你，说若不是你，村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种新良种。你呢，则极力将功劳让给村长，不贪图一丝一毫。是我偏颇了，你们都该赏，每人两百贯！”
丁师爷插话：“不若赏全村一个牌匾，让衙役们去村里送匾，如此也算扬名了，您看如何？”
杨县令精神一震：“也好。那就再加村里一副牌匾。”
“再加？”丁师爷头疼不已，懒得开口了。这区区四百贯钱，便是他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公子爷。但他不想养大了这些人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