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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风雨(孔瓷)


他顿了顿,才说出那半句话:“就是把我带走。”
司沁怡当时的状态,大家有目共睹,她几乎已经疯了。每个夜,都能听见戚家传出女人的哀嚎,像鬼哭。
谢雨浓依然沉默着,但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一些微微的缓和,他慢慢试图挪动自己的四肢,转过身去。
台灯自然地泼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披在戚怀风的肩上,像一层温柔的被子,包裹着他。
谢雨浓看着他的眼睛,看见他依然澄澈的毫无掩饰的眼睛,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没有更多的话了。谢雨浓知道,戚怀风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晚他已经说了很多。
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谢雨浓才发现,他们的人生,他们的人,好像在那个夏天,全都换了个个儿。他走上戚怀风的方向,而戚怀风走上谢雨浓的方向。
谢雨浓的沉默寡言,不再是模仿戚怀风来的沉默,而是一种更深的,海沟一样深沉的静默。而戚怀风,他进入洒满阳光的温暖的房子,沐浴在他长久未得的爱里重新发芽成长,他身上的那种尖锐的锋芒,全部消失……不,没有消失,好像全部长到了谢雨浓的身上。
谢雨浓攥着戚怀风过去的一块碎片生活着,碎片硌得手很疼,流血,但跟他却是在一起的,可以永远陪伴他的。
“你现在比你小时侯话还要更少。”
谢雨浓垂下眼眸,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再刻薄地反驳。
“我呢?”戚怀风看着他,在重新对上谢雨浓的目光的时候,很浅地笑了一下,“我有什么变化吗?”
谢雨浓在心里想,你变化可大了,可是张嘴却说了另一句。
“……还行。”
“你撒谎。”
谢雨浓下意识递给他一个幽怨的目光——是你叫我说的!
戚怀风替他下定结论:“你一定觉得我很怪。”
谢雨浓有些惊讶,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戚怀风,那双眼忽然没有那么多心事,像回到他八岁的时候,只有一种稚嫩的纯粹的好奇。
“看,我说中了……你那天为什么不跟我说再见。”
又是这个问题。
谢雨浓沉了沉心,顿了很久,戚怀风也很耐心地等他说,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总之可以说很多话的时间过去了,谢雨浓却只说了半句话。
“……因为怪。”
戚怀风自动给他翻译:“那天的我看起来很怪?”
谢雨浓并不作声,眨了一下眼睛,默认了。
“那我现在不怪吗?”
谢雨浓违心地回答他:“……还行吧。”
“撒谎精。”
谢雨浓瞪了他一眼,忽然扭过身,背对着他,睡了。
静谧的夜晚到处是虫鸟的低吟,电风扇的电机发烫,发出嗡嗡的蜂鸣,没有这些声音,夏天就不再是夏天。谢雨浓在这样的“低语”里,抓住瞌睡虫的尾巴,陷入朦胧的梦境。
梦里,有一条发光的小河,静静地流淌,他赤着脚踩进河里,河滩很浅,可以让他站住。
很久,他只是站着,任由那些水被他的脚踝破开,分道扬镳地流去。
“谢雨浓。”
他听见有人叫他。
但他四处回望,都没有看到人。
“谢雨浓。”
谢雨浓努力分辨着声音的方向,他在河里不断地蹚来蹚去,河水越来越湍急,哗哗作响的水声淹没了那个呼唤他的声音。
“谢雨浓。”
他大喊着:“戚怀风!你在哪儿!”
“谢雨浓。”
这一声忽然变得尤为清晰,他的脑中有一声干净的蜂鸣,利落地切割了一切杂音,只留下那声呼唤。谢雨浓扭头看去,看见戚怀风,八岁的戚怀风,还有十一岁的戚怀风,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向后倒去——
“谢雨浓,对不起。”
水流吞噬了他们。
他蓦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河水,而是嘎吱嘎吱转头活动的老电扇,还有空荡荡的另一只枕头。
谢雨浓平复了一下呼吸,从床上爬起来,清晨的光总是格外清明,麻雀在窗外吱吱喳喳地争颂,一切悉如平常。
没有河,没有戚怀风,都是梦,都是假的。
“谢雨浓。”
他几乎是下意识发了个抖,像被打了一下,不自然地抬头看过去——
戚怀风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冲谢雨浓轻松地示意了一下。他和老风扇,窗外的那些鸟,一样自然和谐,好像一直生长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谢雨浓茫然地盯着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戚怀风有些莫名,喝了口粥,催促他:“快起来啊,吃早饭。”
谢雨浓匆匆低下头,从床上爬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耳朵有点烫。
“哦……吃什么啊……”
“喝粥啊,快点,阿姨买了油条回来。”
谢雨浓脱下睡衣,扭头又看了眼戚怀风,见他依然一副从容的模样,才回过头继续找衣服穿。
他好像真的没离开过一样。
“你太瘦了,弯个腰脊椎骨都看到了。”
谢雨浓套上T恤,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要你管。”
戚怀风愣了一下,笑着跟他下楼去了。

大概桌上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所以没有一个人说话。
谢雨浓假装专心致志地在撬咸蛋黄吃,蛋白米粒一样碎了一桌子,他水平没那么差,只不过今天有双眼睛一直时不时看他。他埋头苦撬,没留神碗里被丢入半个咸蛋黄,静静地躺在他的粥面上,黄澄澄的,像个乖巧的小太阳。
谢雨浓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戚怀风,对方却不以为意似的,继续喝自己的粥,并不看谢雨浓。
“……拿回去。”
三个大人不约而同停了筷子,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谢有琴跟吕妙林交换了个眼神,吕妙林一脸状况外——她也不知道。
其实吕妙林昨天就看出来两个小孩儿怪怪的,这三年戚怀风也没来家里玩过,甚至放学也没跟谢雨浓一道走过,就昨天,冷不丁就来家里了,还留下来住了一晚……
戚怀风一边撬自己的咸蛋白,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不爱吃那个,给你了。”
谢雨浓不说话了,而是静静地盯着粥面上那颗咸蛋黄。很久了,戚怀风才忍不住看他,见他不动,以为他生气了,想着不如捞回来,刚伸筷子,谢雨浓忽然护了一下自己的碗,搅开了那颗咸蛋黄。
“哦。”
他听见谢雨浓闷闷地答了。
戚怀风抿着唇微微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去吃自己的粥。谢有琴咬着筷子看了一眼吕妙林,吕妙林只是看着两个孩子笑,又给两个人各夹了一筷子小青菜。
“有,有人吗?”
铁门冷不丁吱呀响了一下。
一桌人一齐回过头去张望。谢雨浓看见门口站了个男人,有点眼熟……他收回目光,刚要问大人,余光就瞥见戚怀风的眼神——
他忽然明白那是谁。
吕妙林放下筷子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他怎么来了。”
戚怀风回过头来,低着头继续喝粥,脸上却没有先前的轻松,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淡。
谢雨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下筷子去看看,正犹豫间不知道那男人怎么了,突然喊了起来。
“怀风!怀风!我是爸爸啊!我是爸爸!”
谢素云皱起了眉,向谢有琴伸出了手,谢有琴会意扶她起来,搀着她去门口看看情况。
戚怀风恍若未闻,低着头又喝了几口粥,放下了筷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一放下筷子,谢雨浓也放下了筷子。
他很久没看到过戚怀风那样的眼神,那样决绝的,略微带着一种愤恨的眼神,现在他正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什么地方,但谢雨浓知道,他不是真的在看什么,他想用这样的眼神去伤害,去诘问的,是门外的那个男人。
“你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你儿子,你走吧!”
“那不是怀风吗!怀风!我是爸爸!”
“不是不是,那是小雨的同学,你快走吧!”
“怀风!怀风!我是爸爸啊!你看看爸爸!”
戚怀风绷紧了下巴,努力隐忍着什么,随后他匆匆说了句:“我们去上学吧。”
谢雨浓还没应他,怀里就被塞进了书包,被生拉硬拽起来,直接往外走。
“戚怀风,戚怀风!”
戚怀风没答应他,而是拉着他一味往前,一直到要与那男人擦肩而过,谢雨浓忽然着急地喊了句:“我还没换鞋!”
戚怀风停了下来,那男人也不再喊,他被吕妙林拦着,看见戚怀风的那一刻,忽然捂住了脸,呜咽着哭了起来。门外围了几个租房子的外地人端着饭碗好奇地在看,谢雨浓看看那些人,再看看那个蹲下去坐在地上痛哭的男人。
一种久违的窒息感又压向他。他知道,一定不是只有他感受得到。
谢雨浓反过手,攥紧了戚怀风的手,戚怀风低头看见了。
戚怀风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冷静了许多:“你想说什么,说吧。”
戚浩还是哭,抱着头痛哭,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的懦弱,他的颓废,毕露无遗,他任由人们看他,耻笑他,自己践踏自己的尊严。
在那个家里,他长久地失职,缺席保护者的角色。
戚怀风不耐烦地追了一句:“别哭了,你再不说,我就上学去了。”
谢素云拍了拍谢有琴的手,又看向吕妙林,吕妙林关上了门,驱散那些好奇的看客。谢雨浓跟随她们一起进屋,只留下戚浩和戚怀风站在院子里。
他坐在屋子里换鞋,眼睛时不时瞥向外面的两个人。他看见戚怀风始终站得笔直,而那男人跪在戚怀风的脚边,试探性地伸出手扯住了戚怀风的裤脚。
那是怎样的父亲。他为什么不明白,戚怀风需要的不再是道歉,不再是乞丐一样失去尊严的跪拜和乞求,他需要的是父亲的爱和保护。
他们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总之交谈得不算良好,好在戚浩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好像是特地来说些什么,一直在向戚怀风倾诉,可能是挽留他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戚怀风在这里。
出神间,戚怀风忽然扭过了头,对他喊:“谢雨浓,鞋换好了吗?上学去了!”
“哦……”谢雨浓匆匆站起来,背上书包,“哦,来了来了。”
戚怀风头也没回,率先出了门,谢雨浓在路过戚浩的时候停了一下,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就听见戚怀风远远又催了一句,他便跟上去,一切作罢。
他们早上坐公交去学校,城乡公交人很少,他们只需要坐三站,但戚怀风还是拉着谢雨浓在车后面坐下了。
戚怀风靠着车窗,闭上了眼,一言不发。谢雨浓悄悄看他,看他闭着眼,便更光明正大地看他。
“看我干嘛。”
谢雨浓一怔——也没看见他睁眼啊,这不是闭着呢么。
“……没什么。”
谢雨浓别开目光,盯着报站的电子屏,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跳得有点快。
“爷爷生病了,他叫我回去。”
谢雨浓愣了一下,扭头又看向他,这一次戚怀风睁开了眼,他眼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好像只是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一样平淡。
戚怀风垂下了眼眸,又补了句:“妈妈没告诉我。”
他是想说司沁怡没告诉他戚方浔生病的事。联想到刚才戚浩的模样,应该也不是什么小病,想来司沁怡应该很早就知道了,但是瞒着戚怀风。谢雨浓能理解司沁怡,如果告诉戚怀风,他一定会回去的。
戚怀风就是这样的人。
谢雨浓盯着电子屏,尽量平静地问出了那句话:“你要回来吗?”
期待他回谢溏村的,不是只有戚浩和戚方浔。
戚怀风望着车窗外,将目光远远地投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些云十年如一日地漂泊,没有家,也没有落脚之处。
云也会疲惫吗?
云没有身体,也没有心,也许不会疲惫。
戚怀风忽然对谢雨浓讲:“下辈子做云好了。”
“前方到站,平江镇,平江中心小学。”
谢雨浓正要起身,衣服忽然被拽住了,他疑惑地回过头,发现戚怀风盯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谢雨浓,我们今天去市里玩吧。”
谢雨浓张着嘴欲言又止,愣住了。
“小朋友,还下不下车啊!”
还没等谢雨浓回头,戚怀风靠着窗拉长了声调喊了句:“叔叔!我们不下车!今天逃课!”
“喔唷,小小年纪……那回到位子上坐好啊!”
汽车再次驶动,谢雨浓在颠簸中被戚怀风拉回了座位。已经开出了一两分钟,谢雨浓才回过神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震惊地看着戚怀风:“你疯啦!”
“你现在后悔不了了,公交车不回头。”
谢雨浓盯着不断变换的周遭的风景,他很少去市区,这条路对他来说很陌生,那些树,那些街道,那些逐渐密集的车流,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未知的黑洞,危险地吸引着他。
他可以下车的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但谢雨浓没有。
“……我们去干嘛?”
戚怀风看着车窗,微微一笑:“去爬山。”
车窗里映出谢雨浓的脸,那些针一样的刺和冰冷的目光全部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他本来的样子。谢雨浓对世界最初的模样,是简单的,纯粹的,胆小的,也是柔软的。
他盯着戚怀风,戚怀风盯着车窗里他的影子。
现在起,谢雨浓又只能依靠戚怀风了。

第18章 16 琴山
平江镇隶属梅里县级市,从平江镇去梅里市区搭车要一个小时。谢雨浓并不常进市区,一方面是没什么事需要去,另一方面是真的有点远。在他很小的时候,可能五六岁的时候,谢有琴还带他去市区买过衣服,后来再长大,他就没去过了,对于市区,他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
陌生的方言,陌生的人,还有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繁荣。
谢雨浓不动声色地躲避着这些陌生的人事物进入自己的视野,每当他看见那些,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受到了侵犯一样,让他很不适应,也很不舒服。
可是每当他看向戚怀风,戚怀风却总是靠着车窗,很悠然自得的模样,他放松地看向车窗外,任由窗外的风吹起他的刘海,洗刷他的眼口鼻。
仿佛他就是一片云,一阵风,他就是自由本身。
于是谢雨浓也想学着他,让自己的肩膀和额头不要绷得太紧,可是他办不到。
也许戚怀风跟班里那些时髦的同学一样,常常到市区来,比如跟胡因梦一起来。六年级,男孩儿和女孩儿还都对互相的存在感到很懵懂,但也不是没有人早恋。
谢雨浓看着戚怀风,有些出神——他和胡因梦在谈恋爱吗。
坦白说,胡因梦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平江中心小学最好看的小姑娘,除了星期一有升旗仪式,她很少穿校服,蕾丝的裙子,带着波浪花边儿的白棉袜,亮面的黑色小皮鞋,还有她标志性的蓬松可爱的长长双马尾,无一不标志着她甜美的个性,还有优渥的家境。有传闻胡因梦还拍过广告,她家里人是有意要培养她做童星的。
谢雨浓不知道真假,只知道那是一个跟自己不同世界的人。
“你想好初中要考哪里了吗?”
谢雨浓回过神,发觉戚怀风也正盯着自己,他们岂不是对视很久,刚才怎么一点没察觉。
他匆匆低下头,回答道:“梅里一中。”
“我也要考梅里一中。”
“嗯。”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梅里最好的初中就是梅里一中,成绩好的孩子都削尖了脑袋想进梅里一中,戚怀风和他已经是平江中心小学最好的学生,如果他们也考不上梅里一中,那平江中心小学应该全军覆没了。
这种感觉还挺微妙的。谢雨浓讲不上来哪里微妙,他想到三年级的时候,他在学校走廊里听到别人把他和戚怀风放在一起谈论,他的心情也是这样。
有一点点,一点点的高兴。
车就要到站,城乡公交的终点站是服装城,戚怀风要去爬山,应该是要去市中心的琴山,就是还不知道怎么去。
“我们下了车怎么走?”
戚怀风刚要说话,汽车便刹了车,广播开始报站:“终点站,国际服装城,到了,请乘客们携带好随身行李,有序下车。”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站了起来,谢雨浓后知后觉地也站起来,很自然地随着人流被送到了车后门,等他回过神来,他与戚怀风已经隔了好几个人,戚怀风站在人群的最后端。谢雨浓忽然有些心慌,但他又叫不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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