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崖一副见过大风大浪,镇定自若的样子,一点看不出在受这种关乎男人尊严的罪。
庆丰帝更心疼了,觉得他儿子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故意不表漏出来难过。
沈云崖:“我现在清心寡欲的,都不想那事了。”
庆丰帝想了想,觉得年纪轻轻的,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等会吃完饭再留一会儿,朕让胡太医给你把把脉,看看哪里出了问题。咱们有病就得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兴许就是吃几味药的事情,让太医看看再说。”
沈云崖赶紧摆手,做出一副讳疾忌医的样子:“父皇别,我这没什么事,就小事,不值得您记挂。”
“什么叫小事,涉及皇室子嗣的哪有小事,你才多大年纪,打算一辈子就这么清心寡欲的过去了?”
“没吧,我也就是,暂时有点腻了,一时半会没有这些世俗的冲动了,但是——”沈云崖赶紧提高声音强调,“就是这一时半会而已,等过段说不定就有了冲动了呢!”
“你不是说都两年了吗?我之前还想着呢,怎么这两年你开始变得这么安静,兰香坊再没有我们离王殿下的传说了,弄半天你是把自己玩废掉了!”
啊,这个,可不是嘛。
但他哪里是把自己玩废掉,他是自己快要被玩坏掉了!
沈云崖嗫嚅:“也没到那程度,主要,主要府里人已经够多了。”
他越到后面话音越小。
庆丰帝一锤定音,不容他半点反驳:“不管到底严不严重,到什么程度了,总归有症状了就要看大夫,生病治病天经地义,别那么婆婆妈妈的!”
他话说到这里,魏福已经让人抬了饭桌过来布菜。
庆丰帝招招手把人唤过去,眼睛盯着手里折子,头都没抬,“今日太医院谁值班?”
魏福应声:“是胡御医。”
“巧了,去把他叫过来。”
魏福低头应声:“是。”
沈云崖终于漏出了点为自己难为情的样子。
“父皇,真要看啊?国师其实已经给我看了,好像就是身体有点虚,没什么大问题,说这次身上伤调理好了应该就能好了。”
庆丰帝抬头:“国师看过了?”
沈云崖点点头。
“说没事?”
沈云崖睁着纯洁的大眼睛再次点点头。
庆丰帝对走到一半停下来等他吩咐的魏福说道,“还是把胡太医唤来吧,诊一下脉看看需要补什么,等会你就从库里直接送到国师府。”
沈云崖:“......那感情好。”
第144章 你不是说心如止水清心寡欲了吗?
一顿饭的时间,庆丰帝再没敢提娶妻的事情,生怕伤害沈云崖那颗脆弱的小心灵。
吃完饭宣了胡太医进来,沈云崖一抬头,这位老御医已经两鬓斑白,他进门先跪在地上朝朝两人行了礼。
庆丰帝抬手,说道:“胡太医快快请起,离王身体......有些不适,你先诊脉看看,哪里有亏。”
“是。”
胡太医起身,走到沈云崖身前,从随身的医箱中掏出一个中间略凹的脉枕,送到沈云崖身旁的桌子上,温声对沈云崖说道:“殿下,您把手放上来。”
沈云崖依言把手放了过去,老御医把两指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书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庆丰帝一下一下翻动折子的声音。
胡太医一边听脉,一边跟沈云崖说道:“殿下这次的伤,五脏六腑都受了一些冲击,不过没有大碍,就是想要恢复如初,还需多些时日调养。问题是殿下心有愁肠,久久在心肺间郁积,长此以往,怕是会拖垮了殿下身体。”
沈云崖流露出有些尴尬又无奈的神情看向庆丰帝:“胡太医果然厉害哈。”
庆丰帝:“你不是说都心如止水清心寡欲了吗?怎么又把自己身体愁成这样了?”
沈云崖死鸭子嘴硬:“男人嘛,总归是要点面子的。”
庆丰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胡太医说道:“别怕伤他自尊,有病治病没什么,年纪轻轻的肯定能治好!”
胡太医听着这父子俩的对话,虽然他俩没有明说是什么,但是男人那点事指代的也很清楚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倒是没想到的样子,把着脉又仔细听了一会儿。
好一会儿,才把手从沈云崖脉搏上拿开。
胡太医似乎是有些不解:“殿下这脉象上,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吧,”沈云崖深深地叹口气,有些无可奈何,“老国师也是这么说的,什么问题没有,但我就是不太行了。”
胡太医斟酌了一下说道:“这要梳理起来,影响的原因也有很多,跟殿下的心情和情绪也是有很大关系的。说起来,殿下刚刚受过重伤,还是应该以养伤为先,等身体完全恢复了,再看是什么情况。如今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这些事上更要克制着,不能亏空了身体。”
沈云崖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看着他父皇。
庆丰帝无奈地挥挥手,“那胡太医你就开些滋补的方子给他,库房里的东西捡最好的往国师府送去,总归要快点让他把身体养好。”
胡太医弯腰应声:“是,陛下。”
魏福拿过来纸笔,胡太医思索着开始落笔写单子,书房又变得安静起来。
一片安静中,沈云崖突然出声:“胡太医,您这么德高望重,父皇又倚仗您,当年我母妃怀我,应该也是您去看诊的吧?”
老太医目光从纸笔上抬起来,温和地看着沈云崖:“是的,殿下,这一晃很多年,您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沈云崖不动声色地观看着老太医的神情,半晌,笑一笑说道:“谢谢。”
回国师府的时候,整个街道上早已经黑沉沉的一片。
沈云崖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之前,老国师要他一直住在国师府。
沈云崖是明白老国师的良苦用心的,他以前有过那样的病,如今身体又弱,若是回离王府天天睹物思人,只怕身体久久都好不了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敢回,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院子的角角落落全是苍暮的身影,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疯。
正好国师府离皇宫又近很多,他来去书院也方便,所以毫无异议的就应下了。
庆丰帝派人一路护送他到了国师府门前。
南楼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显然已经等了很久,见马车来了赶紧迎上去,又跟着走回到大门前,车子停下来才掀开车帘,扶着沈云崖下来。
一直到把沈云崖带到现在住的小院,周围没人了,南楼才开口问道:“殿下,饭吃过了吗?今晚怎么样?”
沈云崖笑他:“难不成在宫里还能让我饿着?”
“我们家殿下这张嘴金贵,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有什么不可能的。”
沈云崖白他一眼,在桌边坐下:“这个还好,我忌口的东西他们都还记得。”
南楼站桌边给他到了一杯茶,送到沈云崖面前:“还算他有良心。”
沈云崖轻笑:“这话说得太大逆不道了。”
南楼:“没办法,主子教得好!”
沈云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可别什么都往我头上扣,怎么就不学点好的?”
南楼咧嘴:“那也得有好的啊!”
沈云崖作势要泼他一身茶水,南楼赶紧举手投降。
“那那个胡太医呢?”
沈云崖一口茶水咽下去,眉尖蹙了蹙,“看不出一点端倪。”
南楼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看,凑到沈云崖身边小声问道:“殿下,你真的怀疑你不是陛下亲生的?”
沈云崖继续喝茶没有说话。
南楼:“殿下,这种事情兹事体大,会死人的,你千万不能胡闹啊!”
“知道,我这不是除了你谁都没说嘛。”
南楼:“殿下,这事再怎么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咱就先不说这事到底是真是假,那就退一万步,就算您真的不是陛下的孩子,那咱就不能当这事不知道吗?”
沈云崖放下茶杯。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闲的没事去翻自己爹妈的情史,还要找自己娘给自己爹戴绿帽子的证据,我是有病吗?”
“看着有点像!”
沈云崖朝南楼脑袋上“啪”地拍了一下。
“这事,就这破事,有一天会被别人捅出来,我要是不主动掌握点情况,到时候就得手足无措的站着被揍,说不定命一下就能没有了。”
南楼:“这么严重?”
沈云崖冷笑:“那是,毕竟是死过一回得来的经验教训!”
南楼的表情也开始认真起来了,“可是殿下您在陛下面前乍然提起这个问题,那个胡老太医都没有露出端倪,是不是有可能他这里真的没什么问题啊?”
沈云崖沉思了一会儿,显然也不确定。
“听国师说,那次父皇微服出去了不短的时间,这事情到现在没有人怀疑,也是因为这中间时间足够我母妃怀上我。”
南楼点点头。
沈云崖叹口气:“这事其实找陛下一问就能清清楚楚,偏偏又不能问他半个字,真是为难死人了!”
沈云崖抻了一下肩膀,歪了歪脑袋,听见骨骼“咯哒”一声响。
费了一晚上心思,着实有点累了。
南楼走到他身后,大手按上他的肩膀轻轻揉捏,肩膀上的酸痛顿时少了许多。
沈云崖长长出了一口气,松下肩膀乖乖让他按。
南楼看他累成这样,建议道:“殿下泡个热水澡吧,解解乏才能睡个好觉。”
沈云崖闭着眼睛点点头,南楼一边按一边唤人送热水进来。
东西都准备好后,南楼过去试了水温,把换洗的里衣拿到屏风后面,才叫沈云崖过去。
沈云崖打着哈欠走过去,“南楼,你别守着了,先去睡吧,我好了自己就睡了。”
南楼帮他把外衣脱了。
“那我先出去了,殿下你不要泡太久,时间久了小心受凉。”
沈云崖点点头。
南楼拿着他外衣出去了,沈云崖手背揉了一下眼睛,脱了里衣抬脚踏进了浴桶里。
水温刚刚好,滴了兰花的清露,热气中有浅浅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沈云崖倚在木筒壁上,掬了一捧水,抬手看水珠在烛火底下从指缝间淅淅沥沥地滴下来。
苍暮在的时候,他是断没有这样安静泡澡的时光的。
插花阁的浴桶已经是特制的了,加宽加厚加高还弄铁丝箍了一圈又一圈,弄得特别不像样子,要不然哪里能经得起苍暮折腾。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神志不清的被苍暮从水里捞出来,弄干净抱到床上。
以前的那些记忆就不说了,本身就是断续又模糊的,那时候疯癫的是自己,日日勾着苍暮不干正事。
自打他重新回来过后,苍暮放飞了自我,对他呈现出病态的占有欲,这样胡闹的次数不降反升。
掌心里的水珠流尽了。
沈云崖缓缓闭上眼睛。
须臾,慢慢的滑到了水底。
温热的水将他彻底没顶。
他其实是怕水的,怕那种在水底被捂住心口不能呼吸的感觉。
但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沈云崖觉得这水底无比的安全和舒适。
他想闭着眼睛,永远地睡在这包围着自己温热水底。
神志慢慢模糊。
某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笼罩着自己的是苍暮温暖的怀抱。
“哥哥。”
沈云崖听见脑海中有人在说话,声音无比的温柔,仿佛有轻微热气扑在耳侧。
“苍暮,苍暮。”
他听见脑海中自己的声音在欢呼雀跃的呼唤。
沈云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他开始拼命的呼唤自己赶紧起身。
但此时他的身体处于一种舒适又放松的境地,竟然不受意识的控制。
平静的水里仿佛起了浪。
那个声音在他耳畔用一种难言的声调蛊惑着他。
“哥哥乖,把腿再打开一些。”
沈云崖意识拼命的呼喊自己清醒一点,你快要被淹死了!
但是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如那个声音所愿。
就在他自己挣扎崩溃间,他听见房门被猛地摔了开来,有脚步声冲到自己的桶边,接着耳朵里就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只是所有的声音远远的,像是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似的。
“殿下,殿下!”南楼一把捞起沈云崖用巾被裹了起来,吓得心胆俱裂,按着他后心就送内力过去,“醒醒,殿下你醒醒!”
沈云崖猛地咳嗽起来,在南楼怀里咳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南楼手忙脚乱腾出一只手给他端来茶杯,沈云崖喝下后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南楼拍着他的后背,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他焦急问道:“殿下,你赶紧醒醒,到底干什么了,就这一会怎么就这样了?”
沈云崖像是如梦初醒。
自己也开始后怕起来,身体怕冷似的轻轻发抖。
他弱弱地说道:“魇住了,不是发病。”
这话完全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殿下,”南楼的声音有些严厉,“你是不是拼命想苍暮了?”
沈云崖下意识摇了摇头。
“你想都想了还有什么不承认的?到现在不敢让你回家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殿下,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沈云崖嗫嚅:“南楼,你不要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大意了。”
“你不是故意的,命要是丢了你朝谁狡辩你不是故意的?堂堂大昊离王殿下,最后被淹死在自己的洗澡水里,你是觉得这个死法很新鲜很独特是吗?”
沈云崖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殿下,我知道你担心苍暮,但这里不是你一个人在担心他。老国师就苍暮一个真传弟子,他那么大年纪了,天天为你们奔波来奔波去,你眼里看不见吗?我就不担心苍暮吗?那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生死与共的兄弟啊,我难道就不难受吗?”
南楼看着沈云崖,崩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你说你只是大意了,我相信你,但是殿下,这是特殊时期,你现在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从小就生了病,那你为什么不能警惕一点?”
“坏情绪随随便便就能趁虚而入,这就是你的错!我和苍暮的殿下,绝对不可以是脆弱到一碰就碎的瓷器花瓶。”
沈云崖侧身向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南楼,你别说我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有用吗?”
“有用,我会改。”
“殿下。”
“我就是一时间还没有把自己全副武装好,就差这一点点了,犯过这次错过后,就再也不会了。”
“殿下,你要时时刻刻的小心,你的敌人不仅是外面那些人,还有你自己。”
沈云崖手里紧紧攥着丝绸的被单,直到那细滑柔软的料子在他手指上留下清晰的勒痕。
他声音空荡,清泠泠的,但是听起来无比的坚定:“我不会输,不论是外面那些人,还是我自己。”
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沈云崖说完,像是累到了极点,耸拉到一块的眼皮直接合上,一下子落入梦乡。
南楼帮他又盖上一层被子,才把底下潮了的巾被拉开。
看着沈云崖的身影,到底不敢离开,那么大个子就趴在床边陪着他睡了一夜。
沈云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时间还早,早饭还没有送过来,他一扭头,看见了旁边还在沉沉睡着的南楼。
沈云崖把昨天的情况回忆了一下,果然半夜的时候人容易emo,邪气入侵加上身体一累就很容易被攻破防线。
泡个澡泡出问题来了,可真是够丢人的。
南楼不会怀疑自己在水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脑子里一边想着苍暮,手上一边做了什么?
因为消耗太巨大了,所以才一下变得那么脆弱的?
沈云崖觉得他就是那么想的!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把南楼拍醒了。
南楼睡眼朦胧地直起身子,眼下熬得隐隐一圈乌青,抬起头来懵逼地看着沈云崖。
沈云崖跟他认真的解释:“我昨晚就只是泡澡而已,什么也没干,就正经洗澡来着。”
南楼:“......”
“你真的想多了!”
南楼:“......”
沈云崖想掀被子坐起身,好好跟南楼掰扯掰扯,一抬手,看着自己白溜溜的手臂,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他缩回去朝被子底下一摸,愣住了。
我为什么连衣服都没有穿?
他和南楼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尴尬死了。
虽说都是男人,但如今他已经改头换面,钢铁直男弯成了一个蚊香一样的基佬,可不得有点自觉嘛!
为人夫了,夫德还是要守好的!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的场景,庆幸还好被子裹得好,还好昨晚睡觉没踢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