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有话好好说,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合适!”
沈宸冷哼一声:“滚开,你家定的规矩啊,他扯我就行,我扯他就不合适了?”
南楼看着自家殿下:“你拉扯人家三殿下了?”
沈云崖:“嗯。”
南楼非常不好意思地跟沈宸说道:“三殿下,我们家殿下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
“我没跟他计较,我让他把话说清楚!”
沈云崖伸出空的另一只手把南楼往后面推了推,盯着沈宸看了半晌,轻轻一笑。
“三哥,这还是书院的地界,我们在这里被一视同仁,大家兄友弟恭,和和气气,没有身份品级之分,连太子殿下都可以唤一声大哥,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喊我沈云崖。”
沈云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出了书院的地界,大家心里清楚,棋局之上,我们兄弟之间重重围困,早已无法可解,只能争锋相对。”
“所以呢?”
“所以,”沈云崖轻轻笑了一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有些话,在这里说显然不合适。”
沈宸点点头,表示同意:“你说个地儿。”
沈云崖握住沈宸的手腕,把自己手臂从他手里一点点抽出,笑得十分浪荡:“三哥,明晚请你到伊人汀听曲好不好?”
他虽是问,却并不等沈宸回答,松开对方的手腕,转身直接上了马车。
南楼陪着笑跟沈宸道别,驾着马车带着沈云崖离开了。
路上,南楼跟沈云崖说道:“厉朗已经到了。”
沈云崖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陛下已准了两日假。”
南楼对于这一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沈云崖想从别人那里达到点无伤大雅的目的,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攻无不克。
南楼建议:“时间充裕,殿下,这些天也挺辛苦的,明天就睡个懒觉再起来走吧。”
沈云崖一直爱睡懒觉,不睡到没有起床气不愿起身,特别跟苍暮在一起过后,更加丧心病狂,整天赖在床上的日子都比比皆是。
但是这一段时间,他天天早早醒来,早上从没有过起不来的样子。
南楼甚至怀疑,好多个天明的时候,他家殿下就是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的。
沈云崖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行,你提前做好出发的准备,我起来随时走。”
其实生物钟已经形成了,他就算很幸运地没有早早醒,也终究睡不了太久。
“那晚上回来直接去伊人汀吗?”
“嗯。”
南楼回想这几天沈宸盯着沈云崖的状态,觉得有些好笑,“三殿下看起来比您着急多了。”
沈云崖满不在乎地说道:“他是感觉不自在了。”
“为什么?”
“二十一天就能帮助一个人培养出固定的习惯,我只是让他被动地习惯身边时刻有我各种彩虹屁各种舔而已,等我撤了,他就开始空虚了。”
南楼在前面扬了一下鞭子,咂咂嘴跟他家殿下说:“殿下,我怎么觉得您这行为,有点像您说的渣男。”
“这就渣了?”沈云崖显然不把这些当回事,“这才哪到哪?我又没骗财也没骗色。”
“骗财骗色算什么,您可高级多了。”
“我怎么高级了?”
“您是要命。”
“......”
沈云崖:“有这么埋汰自家主子的吗?”
“我错了,我家主子善良可爱,聪明伶俐又魅力无边。”
沈云崖嫌弃:“得了,你好假。”
“这是我的真心话!”
“是真的恶心的话吧?”
两人一路拌嘴回到了国师府。
一直到沈云崖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南楼还趴在他床边上问道:“殿下,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三殿下?”
夜很安静,空气中隐隐约约是潮湿的玉兰香味道。
沈云崖整个人蜷在被子里,就露出了嫩生生能掐出水的一张小脸在外面,烛火映照下,鸦羽似的长睫在眼下投下大片迷离的阴影。
南楼移开眼睛,去端床头晾着的白水。
“殿下,不烫了,渴了就润润嗓子,睡前还是不要喝太多水。”
沈云崖“嗯”了一声,支起脑袋就着南楼的手喝了两口就躺了回去。
他望着头顶帐幔,眼神没有焦点,显得有些茫然无辜,却又像是在想着很远的事情。
“问我为什么选择三殿下?”
“嗯。”
沈云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因为合适啊。”
第152章 你跟别的男人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四家虽然势同水火,彼此相对,但是那么多年下来,各自占据不同领域的优势,形成了另一种平衡。所以出现利益分割的时候,他们可以彼此争抢斗争,头破血流,最后谁赢了谁拿去,谁要不要埋怨自己得的少。于是,时日久了,习惯了不是我就是你,早已经见不得再有任何一股势力起来了。”
南楼想了想问:“也就是说好东西拿来他们可以内部分,怎么分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大家各凭本事,但是却看不得这东西被他们以外的人拿去。但凡想拿,必遭共同打压?”
沈云崖点点头:“不错,所以这些年太子和五殿下一直在夹缝中生存,想了多少路子都没有办法出头。”
“所以......”
“所以太子和五殿下不足为惧,但是想要动四大家,就必须从他们内部先撕开一条口子。”
“但是沈宸一向傲气,眼高于顶,看着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沈云崖眉毛有些调皮的轻轻一扬:“你不觉得,把一个居高自傲的人拉下泥潭,看他身不由己,会更有成就感吗?”
南楼无奈:“殿下,你又来了!”
“行行行,说正经的。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他合适。”
“怎么说?”
“这个就跟四大家的家族性质有关系了,老三合适在,有权有的恰到好处。几家最有钱的是洛家,我针对老四不是闹着玩的,他家那么有钱,最想动他了。”
南楼笑:“嗯,知道,我们殿下妥妥就是个财迷。”
这一点沈云崖不否认。
他继续说道:“宰辅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一帮拿笔杆子的文臣,可以口诛笔伐,手里却实实在在半点碰不得军权。他们想要什么,就算阴谋算计各种都拿上桌来,到底还算是来文的,得慢慢筹谋。老六那不一样,一帮兵痞子,我要是沾他们,最先难受的不是别人,是我父皇。”
沈云崖设想了一下那情况,轻轻一笑:“那还玩什么?”
南楼点头表示同意:“殿下想做什么,还得陛下在背后支持,最起码,陛下不可以坏事。”
沈云崖沉吟:“太子这次因为提议我们几个人去岑州,最后却发生这样的事情,陛下找不到幕后黑手,脾气都发他一人头上去了。回来是被骂的最惨的一个,到现在书院东宫两条线,哪都不准去,跟禁足差不多。”
南楼:“陛下本就不满太子殿下,这下看他应该更是处处不是了。”
可不是嘛,他家离王殿下没事就去御书房要吃要喝的,陛下高高兴兴供着,各种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国师府送。
而太子殿下,自从被骂过到现在连庆丰帝的影子都没沾过。
太子也就占着一个名声了。
南楼顺着沈云崖的整体思路延伸下去,想了想说道:“那八殿下不合适,是因为崔家如今势弱,以力打力的话,怕他不够用?”
“对的,我都跟他们明说了,要抱大腿,既然都是抱,那就找最粗的那个抱啊。至于对方容易不容易抱上,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南楼看着沈云崖,赞叹:“如今看来,已经抱上了!”
“没呢,”沈云崖否认,“总得给人家点甜头,人家才乐意带你上船。”
南楼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晚上沈宸拽住沈云崖的那一幕,眼皮又是一跳:“殿下你不要胡来。”
这句沈云崖显然没听明白:“胡来什么?”
南楼谆谆教导:“殿下,我觉得你跟别的男人还是要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
沈云崖伸出手把他脑袋往外一推:“你想什么呢!这么说你还是男的呢,赶紧给我滚!”
南楼一边滚一边继续苦口婆心:“殿下,有些事你习以为常不觉得有问题,但是你也阻止不了别人想入非非啊!”
“滚你大爷的,你以为天下男人都是蚊香啊,一个个妻妾成群的我注意什么注意,他们要是gay我还用你提醒?”
南楼无言地看了一眼烛火中一切都显得凌乱的沈云崖,泄气地一挥手灭了床头烛台。
还是黑着点好。
“殿下你赶紧睡吧,明天那么多事情忙呢!”
沈云崖翻个身不理他,睡觉去了。
南楼看着黑暗中被子里鼓起的一团,怕冷似的,蜷缩着。
无声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第二日沈云崖其实天没亮就醒了,但是却不想早早起来,于是在被窝里赖着一直到天光大亮才起身。
从他住到国师府起,高总管就开始差人把沈云崖惯用的东西全送了过来,连离王府的厨子都一并打包过来了。
生怕在外面委屈了沈云崖。
这种全方位的照顾,效果其实是很明显的,沈云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现在主要是心病。
他感觉要是苍暮现在站到自己的面前来,他就可以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吃完早饭就直接上了车,马车直接驶出城门,直接朝东郊的广元山驶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车子到了广元山下,这个时节,天气开始冷了,上山拜佛的人渐渐少了,但是山路上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群。
沈云崖和南楼两人在离人群不远不近的地方慢慢走着。
到了崇元寺,南楼在门口先去捐了香火钱,到了庙里又拼命往功德箱塞钱。
这是高总管嘱咐的,让他每次跟沈云崖到庙里,香火钱一定不能省。
说多捐一点,也许菩萨就会多保佑殿下一点。
沈云崖跪在巨大的佛像前,抬头看着佛像悲悯的目光,郑重地磕下了头。
他久久伏跪在地,那样的虔诚。
沈云崖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所有的祈求,变成了那句最简单的:
“求求您,让苍暮回到我的身边。”
苍暮说不求神佛,自己的东西要自己拿。
沈云崖原本更干脆,索性不信鬼神那一套。
如今漫天神佛他都想求一遍。
一次一次的求,只要他的苍暮能够回来。
沈云崖磕完头起身,不远处站在佛像下的一位僧人,双手合十朝他轻轻低了下头,转身朝佛像后面走去。
沈云崖朝南楼看了一眼,南楼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跟上了那僧人的脚步,朝里走去。
穿过一道后门,在回廊下转了弯,僧人在前面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再次朝沈云崖行了合十礼,然后悄然离开了。
房门打开,里面探头而出的正是宜陵的那位厉朗。
沈云崖和南楼踏进门,厉朗在他们身后关上门,转身朝沈云崖下跪行礼。
还没跪下去就被沈云崖伸手扶了起来。
“私底下,没那么多规矩。”
厉朗站直,回道:“是。”
沈云崖仔细看他,比上次见到还要黑一些,可能是连日奔波的原因,胡须冒了不少出来,看起来妥妥一个粗糙的壮汉。
“你和木易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沈云崖问道。
“我当时扯着木易,想给他挡一些冲击,死活没敢放手,两人冲到下面河流的时候是第一个被乌曳救起来的。我俩算是伤的轻的,躺了大半月,恢复的就差不多了。”
沈云崖垂着眸子,眼里神色看不清楚。
“虽然这并不是本王的错,但是到底是因为本王出现在那里,才会出这样的事情,抱歉。”
厉朗摇摇头,“殿下,这事您不需要自责,我们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您和我们一样,都只是受害者。其实在岑州这样的局势里待上几年,殿下会发现这真的不是事儿,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情,我们并不鲜见。”
厉朗说完,拿过一边的椅子让沈云崖坐下来。
他给沈云崖倒了一杯茶水,三人都坐下后才继续说道:“殿下之处境,亦是岑州一直以来的处境。我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如今想搭上殿下您,不是想着结党营私,让朝中再起一股势力,不过是将心比心,最后赌一把,想从您处求个安稳。”
沈云崖抬起眼眸,“若是赌输了呢?”
“识人有误,岑州愿赌服输。”
“夏大人说的?”
“是。”
沈云崖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一笑:“夏大人如此信任,那本王就奉上身家性命,陪他赌一场。”
厉朗低头:“岑州之幸。”
沈云崖放下茶杯:“说吧,案子查到哪了?”
厉朗去旁边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牛皮卷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幅绘制的十分详细岑州舆图。
“殿下,后来从河里捞出来的尸体,仵作检查后发现,发现他们不仅受了外伤,各人都身中剧毒,也就是这些人原本就是死士,这次刺杀,他们做的准备就是有来无回。”
沈云崖回忆当时的场景,蒙面人拼死冲上前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旁边南楼接话道:“我一开始还在想,既然是死士,身体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为什么他们还要搞出一副神秘刺杀的样子,把脸给捂着。后来才想明白,这是故意让我们好区分行刺的杀手,这样就不会给出注意力提防混在人群中的杀手了。”
厉朗点点头:“不错,他们做了两手的准备。”
厉朗说完,指着舆图上面的几个标志,给沈云崖介绍说:“殿下,这是出事的地方,这地方如果不是洪涝,算不得偏僻,离城里其实并不远。因为在尸体上没有任何收获,我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因为他们来的人不少,而且准备十分的充分,显然不是匆匆忙忙才赶到岑州。我就想着他们总要吃喝,于是把重点放在了寻找他们的落脚点上,后来经过大规模的搜查,还真找到了一处山洞。”
厉朗在舆图上指了一下,“在这里,和事发地点离得挺远。我看了他们留下的痕迹,发现这些人在那里已经住了不少天。”
“也就是比我们进入宜陵要早的多。”
“是。”
沈云崖不在意地笑笑:“本王一开始就想着出门在外是个下手的好时机,果然对方也是这么觉得的。”
厉朗继续说道:“他们既然是早早在宜陵等着,那必然是等待幕后之人传送命令。殿下那天是临时要跟木易一起出发的,这个谁都没有办法预料到,但是木易那天要先到我那里去,其他几位殿下是都知道的。”
“那天我们走后有人问起我们要去哪里?”
厉朗点头:“八殿下。”
沈云崖想了想说道:“他再蠢也不会到这地步,他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些事。”
“问题在于,八殿下问的时候,所有其他殿下都在场。”
沈云崖沉吟:“看人走了,问一句是去哪的,也算人之情常。但是如果出事了,老八这一句问候,其实也是引火烧身。这一次刺杀,脏水泼了好几个人,行动果断,时机拿捏的又好,我简直想夸这幕后之人一句了。”
南楼:“表面上看起来最大的嫌疑是四殿下,后来又掰扯到三殿下,一查跟八殿下也脱不了干系,最后出事了还可以连累太子殿下,是这样吗?”
沈云崖夸他:“总结的好!”
“这算起来也就五殿下六殿下看着置身事外了。”
沈云崖问他:“那你觉得这事最大的可能是谁?”
“我觉得吧,六殿下没这个脑子,五殿下倒是真的很有可能。”
沈云崖点点头,不置可否,示意厉朗:“你继续说。”
“山洞里虽然留下了好几日的生活痕迹,但是仍旧没有找到具体有用的证据。后来我就设想,他们到宜陵才动手,是因为发现在路上根本没有合适的时机下手。”
沈云崖:“不错,路上我们几个人几乎没有离得太远过,真正动手了,不仅容易误伤自己,也不如分开后动手好泼脏水。”
“后来我就顺着你们一路经过的地点,寻找容易设伏的地方,想要再次找到他们经过的痕迹。很幸运,一路过来,经过仔细寻找辨别,至少有三个地点可以确定他们存在过。”
厉朗的话就快说到最后了,沈云崖目光盯着他,沉思许久才说道:“你说说离胤都最近的那一个点吧。”
“殿下英明,问到重点了,他们出现痕迹跟你们重合的第一个地点,是你们出城两日后经过的一个村庄,地方太小了出现个生人就人人侧目。我觉得那次重合并不是他们想要动手,而是一次接头,殿下不知道有没有印象,那时有人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