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队,刑侦支队新队员,林笙前来报到!”
林笙几乎是咬着牙齿,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嘶吼。
吓得办公室互相搭住肩膀,眼睛泪光点点互相对视的两人一大跳。
陆康心道:完了。
小狼崽子肯定又要误会师兄对自己的关系了。
“是你?”
候元政认出惊天炸雷是那天疗养院,对他不尊敬的小男生。
奇怪,这小子无缘无故的,干嘛对自己那么大敌意?
“吼什么吼?这里是刑侦支队办公室,有没有规矩?”
候元政黑着脸,就要端着副队长的威严,上前教训教训他。
陆康怕林笙在气头上,天不怕地不怕,两人闹得更僵。
忙将他拉住,哄劝着往外推:
“侯哥,你先出去。新队员,我来给他讲。”
“你,进来!”
陆康好不容易哄走候元政,压低声音对着门口仍攥拳发狠的林笙,无可奈何的招招手。
林笙可能觉得今天刑侦支队报到,终于有机会施展抱负,圆梦了。
他比较激动和重视,早上还特意花时间将自己收拾的体面又板正。
陆康唤完他,就兀自坐在办公椅里。
一抬头,发现那小子仍木头桩子般钉在门口,冷眼冷鼻子的瞪着自己。
那表情神态,跟抓住老公偷吃的怨妇似的。明明恼怒的快要掀房顶,又硬生生压住。
陆康被他那神似为了“婚姻”委曲求全,不敢撒泼大闹一场,只能怨气极深瞪自己的眼神逗乐。
他再次勾勾手,语气软的似甜腻棉花糖:“还愣那干嘛?过来呀。”
林笙这才冷着脸迈动步子,朝办公室里走。
“把门带上。”陆康边说,边打量了四周。
百叶窗的窗帘,都严实无缝的闭起,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嗯,适合干点小坏事。
林笙犹豫了一下,将门关上后,咔嚓按下反锁键。
然后,不情不愿的走到陆康面前。
他今天穿的是黑色警用风衣,里面套了件洁白如雪的衬衫,还像模像样打上条墨蓝色领带。
身姿挺拔修长,往跟前一站,跟T台秀场上,冷若谪仙的模特似的,非一般的赏心悦目。
林笙年轻,本来皮肤就很好,五官立体精致。
在白衬衫和领带的加持下,更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情人,哪哪都长在陆康的心坎上。
“真好看。”陆康歪着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
林笙拿眼角不冷不淡的瞟了眼色眯眯的队长,硬邦邦的说:
“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来,坐到哥哥这。”
陆康仗着门反锁,窗帘紧闭,拍拍自己的大腿。朝着醋坛子打翻的小狼崽子,发出送上门的邀请。
林笙不可置信看着他:“这是办公室,你确定?”
陆康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待客沙发说:
“哦,对啊。那你先坐在那里吧。哎,你不是……。”
陆康刚说完,林笙就跟小猴子似的,窜到陆康的身上,一屁股坐下来。
“还生气么?”
陆康一只手揽住他的后腰,另外一只手,欠欠的拽起领带,笑着问。
林笙面对他坐着,也将两条手臂,环抱住他的脖子,脸上仍旧凌若冰霜,哼哼道:
“切。还说你们两个相看两生厌,我看就是哄人的,手拉手,亲热的很呢!”
“你啊。小脑袋瓜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康宠溺的刮了下他的鼻子,耐着性子解释:
“刚才不过是聊到了师傅,我们两个都有点触景生情。伤怀时,师兄弟之间相互宽慰,是正常的吧?”
林笙不满:“用得着手拉手,勾肩搭背的互相宽慰吗?他就是没安好心,还有你,明明都……。”
说到这里,林笙突然心虚。
哥哥虽然任由他亲他抱,甚至还在意乱情迷的时候,让他吃了。
但,自始至终从未承认过两人的关系。
他那句,你“明明都有男朋友,都有我了,怎么还这么不守男德,到处散发魅力,勾引其他人……”
蓦然梗在心口,闷得他垂下眼眸。
他好像,还没有资格埋怨和指责。
偏偏陆康不没明白,手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佯装感兴趣的问:
“明明什么呀?怎么不说话了?”
林笙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臂,想从他怀里挣脱,惆怅的说: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不应该干涉哥哥。其实,像现在这样,能陪在哥哥身边,你也不厌恶我,就应该知足的。没必要纠结,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康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林笙的心思会这么敏感,患得患失的令人心疼。
他手掌上移,顺着怀中人的脊椎,一路上移,游走到后脖颈。
他轻轻抚摸了一会白衬衣下的柔软肌肤,突然扣紧,将眼神黯淡的林笙拉在自己唇边,深深亲上去。
毕竟是在办公室,他没敢多造次,就亲了短暂的三十秒,赶紧放开。
林笙显然没搞清楚状况,都亲完了,还一脸懵。
陆康捧住他发傻的脸,一本正经的问:“现在,知道我怎么想的了吗?”
林笙茫然的摇摇头,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向只会躲避的哥哥,怎么会在办公室这种地方,主动抱着他亲亲?
一定是做梦。
陆康又贴上唇,缠绵厮磨了一阵子,再次放开,继续问刚才的话题:
“现在呢?你还不懂么?”
林笙这才从发傻呆愣中清醒过来,他心跳突突不停,恍惚明白了哥哥这么做的用心。
他是承认了么?是答应了么?
林笙激动万分,抱着他就要回应,被陆康给掰住脸,笑着制止:
“好了。收敛点,一会该有人进来了。”
果然,话音未落,门就被敲响。
有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传进来:“陆队长,我是新队员徐雅然,前来向您报到!”
陆康快速啄了下林笙不甘心的唇,朝着门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好的。你先回去等一等,我还有点事给小林交代。”
许雅然捧着资料,不解的正要离开,好事的夏子阳凑过来,悄悄说:
“就告诉你了,队长肯定关上门在教训那小子。听齐哥讲过,这位新队员,在邢队长出事那天,把咱们队长得罪的不轻。”
“哦。原来这样啊。”
许雅然礼貌的笑笑,表面上接受了这种解释,还是觉得怪异的很。
教训队员,用得着反锁门,还拉窗帘么。
陆康将林笙从自己大腿上放下时,手趁火打劫的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想起自己的曾经暴躁的行为,内疚又浮上心头。
“还疼吗?”
林笙先是点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忙快速的摇头:“不疼了。”
“不疼就好。”
林笙坏笑着凑近:“哥哥,晚上要不再打顿屁屁?”
陆康无语的看向他:“你闲着没事找虐呢,还是故意揭我的伤疤?”
林笙暧昧的眨眨眼:“打完再涂药嘛。然后,还能吃点甜头。稳赚都不亏。”
陆康顿时明白他脑子里又在想什么,羞的脸都红了。
“你真是个小淫棍!”
但,当林笙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压低声音,慢悠悠补了一句:
“傻瓜。今天乖乖表现,回家不打屁屁,也给你糖吃。”
林笙心花怒放。
林笙刚打开门,夏良早就等不及,火急火燎的进来。
“头儿,蓝山小区的监控修复了。有大发现!”
“等等,你先不要走,跟着听一听。”陆康将林笙叫住。
既然已经进了刑侦支队,就是队里的一员。应该多了解了解,最近在侦办的案子。
所以,理所应当把他留下来,参与分析疑似与华诺大酒店爆炸,有相关性的出租屋凶杀案。
夏良将准备好的优盘插进电脑,开始播放视频监控画面。
当视频中出现一辆包裹严实的货车时,夏良暂停监控,激动的说:
“从这段开始,都被人为删除过。这辆货车,应该就是运送大鱼缸的。”
夏良说完,按了下鼠标,让视频继续播放。
画面中,光线昏暗,小区里寂静无人。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零六分。
这个点儿,夜猫子也该打打盹,眯眯眼睡一会。
怪不得,当初走访小区住户,都表示没有见到过运送家具之类的车辆进场。
就连门卫都这么说,如此细想,那位表面憨厚实在的老大爷,说谎了。
货车果然开到出事的楼下,紧接着从车里跳下五六名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
他们七手八脚的,将货车遮挡物打开,露出一个硕大的鱼缸。
几人聚在鱼缸面前,停留了三分钟左右。
在一名胳膊打着石膏,拿绷带吊到脖子上的男人指挥下,齐心协力往楼里运。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几人从楼上有说有笑的下来,坐进拉鱼缸的货车,悄然离开了。
“就这些?”陆康看完视频,没觉得有夏良说的重大发现。
夏良信心十足,分析道:“头儿,他们把鱼缸运到出租屋,不是凶手也有嫌疑!要不然,删视频干嘛呀?”
陆康摸着下巴沉思片刻,直觉没那么简单。示意他再播放一遍:
“先别着急下定论。半夜三更运鱼缸,的确有嫌疑。但,像他们这样三五成群出现在凶案现场,又与前面咱们分析过的凶手异常谨慎,相悖逆。”
夏良点点头,将监控视频重新放了一遍。
这时,他盯着那个胳膊打石膏,什么活都没干,却颐指气使,其他人也都乖乖服从的男人,惊呼:
“这不就是方剑吗?”
夏良最近一直找此人的踪迹,对他的长相模样都快刻在脑子里。
头一遍影像模糊没看清,第二遍就立马把他辨认出来。
陆康皱皱眉:“由此看来,鱼缸还真是方剑偷的?”
夏良也是一脸茫然:“不应该啊。那个卖鱼缸的老板说,问价的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方剑都三十多岁了,不能算很年轻吧?”
“那是他的手下,私吞了钱,把鱼缸偷给他?”
夏良觉得,只有这一种合理的解释。
毕竟对于这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来说,有钱就去吃喝嫖赌。
当把老大的钱给挥霍一空后,猛然意识到没买鱼缸呢。
便一合计,不妨铤而走险,做个不花钱的买卖,把鱼缸偷出来也说不定呢?
陆康认同他的猜测。
但仍觉得方剑用大鱼缸饲养食人鱼,把出租屋当成处刑现场,还是有些说不通。
都不避讳着手下,如此信任他们的么?
这与他把案发现场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的做派,根本不像同一个人啊。
或许,就是怕监控暴露当晚这些人运送过鱼缸,才偷摸删掉视频的?
是,好像又不是。
陆康脑子里“是”与“否”碰撞着,碰不出什么头绪来。
便叮嘱夏良:“先把这几个小喽啰找到,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什么。”
夏良点头应下:“收到头儿。”
“对了。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陆康忽然又想到,上次他提起过方剑有相好的事情。
夏良面露愁容:“还没。我查到她工作的酒吧,老板反映说人招呼都没打,连续一个月没去上班了。”
陆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也失踪了吗?家庭情况那边查了没有?”
夏良:“查了。她没结婚,只有一个母亲住在养老院。据老人家交代,她在一个月前打电话说来看望,到现在都没出现。”
陆康喃喃道:“挺蹊跷的,都失踪了……”
夏良:“头儿,该不会,他们私奔了吧?”
陆康摇摇头:“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双方都没有父母阻碍,私哪门子奔啊!”
夏良:“也是,没必要啊。”
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笙,突然拿手指点了点监控屏幕角落里的一个人,轻声说:
“他,上楼后,就没有下来。”
经林笙那么一提醒,陆康又将几人上车的画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果然,进楼洞时,抬鱼缸的是六个人。等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五人。
少了前面那个一直没有存在感,始终低头往其他人身后躲的年轻人。
“陆队,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些熟悉?”林笙问陆康。
这个人好像在故意躲避探头,头就没抬起来过,监控始终没有拍到他的正脸。
唯一最清楚的一次,就是进楼道时,他挤在旁边碍事,鱼缸进不去。
便松开手,转了一下身子,跟在后面。
这时,拍到点他的侧脸。
陆康看了一会,摇摇头:“没见过,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笙沉默片刻,笃定的说:“他应该就是欧阳琦。”
陆康讶异的看向他,心里不由得想起林笙还坐过欧阳琦的机车,去城郊物流园兜过风。
两人关系挺熟的,监控糊成这样,他都能认出来。
林笙怕他多想,忙小声补充一句:“他脖子里有块纹身,我曾经跟他交手时,看到过……”
林笙说着,心虚的指了指定格屏幕上,年轻男人的脖子。
还真是,那里放大后有一团看不清的黑影。
看监控里的情况,欧阳琦不但与方剑认识。还是他的小喽啰,鞍前马后的那种。
要不然,也不会在鱼缸卸下车时,还捧着一把香火的东西,对着西方虔诚无比的拜了拜,又递给只能一只手拿的方剑。
“他们这是,搞什么仪式吗?”
陆康望着画面中,绕着鱼缸转了三圈的方剑,很是不解。
“怎么看起来,像是烧香拜佛,驱邪作法呢?”
夏良将方剑等人在楼下停留的那一段监控,反复回放了几遍。
终于让陆康瞧出点“跳大神”的意思。
他安排夏良尽快将那几名搬运鱼缸的小混混找到。
还有,说谎的门卫大爷,也一并带到警局审审。
送走夏良和林笙后,许雅然才有机会进来找队长报到。
陆康简单同她聊了几句,便叫上大家一起开了个欢迎新队员会议。
两位新同事自我介绍完,接下来就是分派搭档。
其他人来队里久,基本上搭档都固定。该磨合也都磨合好,不适合拆开重组。
况且,糙老爷们虽然喜欢看养眼的美女。真要塞个花瓶给他们,头都会揺成拨浪鼓。
搭档讲究的是配合和默契,越强安全性越高。
谁都不想,一边抓着罪犯,一边还要分心捞娇滴滴的大小姐去。
眼下,唯有正副队长,还都是单打独斗。
陆康看了一眼候元政,心道:林笙对他有意见,两人万万不能组队,只有委屈大少爷配大小姐了。
于是,很快宣布:以后林笙跟他,候元政负责带领许雅然。
候元政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看出来,新来的小子,对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仇视。
这要是搭伙出任务,遇到点状况,指不定会出啥事呢。
欢迎小会议开完,林笙和许雅然就由副队长带着,逐个楼层办公室转转,熟悉熟悉环境去了。
十点左右,楼底下突然一阵闹哄哄的。
何局恰好从上面开会回来,刚下车就被个疯癫,枯瘦的女人给拦住。
“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他只看了一眼女人混浊涣散的眼睛,猛然心悸,痛苦的捂住心口。
陆康得到消息,也紧急赶到楼下,发现是温秋月。
她还和以前闹欧阳制药厂一样,怀里抱着那个有温华照片的硬纸牌,站在警局门口,哭喊着要找儿子。
温秋月见到上次拉自己来警局的陆康出现,情绪更加激动:
“你们说那不是我儿子,可我儿子在哪里啊?制药厂已经封了,我该找谁要我的儿子啊!”
陆康原本上前要安抚一下可怜的女人,看到何局神色痛苦的弯曲身子,脸白的吓人。
“何局……您这是怎么了?”
何局艰难的抬起头,朝他摆摆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心脏疼的受不了。”
陆康想起,他半年前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
该不会,有啥排异反应了吧?
何红良自己很清楚,并不是什么排异反应。
他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感应,眼前女人的情绪,仿佛都能清晰的接收到。
相依为命的儿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绝望,悲愤,痛惜,铺天盖地而来,一股脑钻进他砰砰跳动的心脏里。
除此以外,还生出另外一种疼,酸楚楚,无能为力的心疼。
我这是怎么了?何红良捂着心口想。
做警察三十多年,比她凄惨万分的苦主都遇到过,为何会如此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