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哪位是陆队长？”
这时，一位身穿跑腿马甲的小伙子，捧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站在门口问。
“我就是。”陆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回道。
“哦，这是您朋友让我代送的午餐，请您慢用。”
跑腿小哥将盒子双手递给懵懂的陆康，礼貌的笑了笑。就赶紧离开，着急送下一单去了。
“哇！咱们女人绝缘体的陆大队长，终于有人敢主动出击了啊。”齐鸣先带头起哄。
夏子阳也凑过来看热闹：“快，头儿，打开看看，是什么神仙午饭？还专门让跑腿小哥送一趟。”
“就是啊，快打开。让我验一验未来的队长夫人，手艺如何？”
陆康捧着饭盒愣了一会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林笙那小子吧。
他正准备拿起手机，要给三哥打电话时。
智能门锁“嘀嗒”一声，陆康拎着两个大购物袋，踢开门，神清气爽的迈进来。
“今天又做啥好吃的？这么香！不用不用，伤员今天都够辛苦的了。”
他贪婪的吸溜一下鼻子，绕开林笙要来帮忙接购物袋的手，径直往冰箱处走。
林笙垫着腿跟上去，一起帮他把掏出来的东西，往冰箱里填。
“你去菜市场了？”林笙边给他递，边不可思议的问。
“废话！这不明摆着的嘛。”陆康得意的看了他一眼，炫耀似的说：“卖菜的阿姨夸我帅，菜都打折了呢。”
他今天下班早，想起天天让小五在家操劳，实在过意不去。
便屈尊降贵，亲自跑了趟菜市场。
他看到什么就买什么，整整弄了两大兜子，冰箱都快塞不进去了。
林笙望着都已经冒芽的蒜头和土豆，一言难尽。
猜到奸诈的小贩，看出他是位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冤大头。
便将那些卖不出去的东西，哄着让他给收了。
林笙愁闷的说：“哥，你是不想让我活了，还是自己活腻歪呀？”
“啊？”陆康从快关不上门的冰箱前，转过身。
一脸诧异的看着林笙，嗔怪道：
“胡说什么呢？哥哥这不是怕你瘸着腿，蹦哒出去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再摔着怎么办？”
林笙抿抿嘴，将发芽的土豆拿给他看：“喏。我给你科普一下，这叫有毒物质，不能吃的。”
陆康盯着昨天晚饭时，林笙还用它的同类，做了一盘极下饭的酸辣土豆丝。
两个人都好端端啊，没拉没吐的。
“怎么就突然，不能吃了？”他茫然的问。
林笙真不知道他那十年，是怎么过的。尽量耐着性子，像哄小孩子不要玩火一样，解释道：
“发了芽，就跟人变坏一样。有毒素，得扔掉。”
“哦。”陆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继而坏笑：“扔掉多浪费呀。明天中午炒炒，给队里那些臭不要脸的吃。”
林笙：“……？”
敢情，毒死刑侦支队的人，不用偿命似的。
陆康还惦记着，中午林笙让跑腿送去的的饭菜。他愣是一口都没吃着，全被队员们呼啦抢走了。
此刻，将两个空饭盒递给林笙，酸溜溜的说：
“以后呀，别大费周章的给我送饭了。腿还伤着呢，忙活那么久，哥却只能闻个味。多亏啊！”
林笙边将菜往桌子上端，边笑着说：“那是我做少了，没考虑到你们队里吃饭的人多。”
陆康嗤之以鼻：“少？呵。就算你把锅端过去，那群饿死鬼，也甭指望能给我留点汤。”
他快速的洗完手，也帮着端盘子，盛米饭。
今晚林笙做了一条鱼，色香味俱全。
陆康嘴里嚼着饭，抬眼看着餐桌对面，相隔不到半米，为他细心挑鱼刺的林笙。
突然冷不丁的冒出句惆怅：
“小五，你说你饭菜每次都做的这么好吃，把我都快养刁了。过几天要是搬走，我可咋办啊！”
林笙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眼皮都没抬，将剥好刺的鱼肉，丢进陆康的碗里。
“能咋办？赶紧勤快点啊？说的好听，要照顾我。到最后，我倒成了你的御用大厨了。”
陆康难为情的干笑两声，嬉皮笑脸的说：
“谁让小五做饭好吃呢。那要不，明天你歇歇。让三哥露一手，陆氏独家配方的开水煮泡面？”
林笙无言以对：“那还是算了吧，我宁愿累点。”
一顿饭和往常一样，吃的愉悦满足。
收拾完后，陆康窝在沙发里，用笔记本看小教授分享的犯罪心理学案例。
林笙不知道要捣鼓什么，还在厨房洗洗切切。
陆康不忍他忙碌，便放下电脑跑过去帮忙。
他看到菜板上，摆着刮掉皮，嫩白嫩白的鸭梨。
陆康忍不住，捏了片扔进嘴里，水嫩多汁，甜甜的。
他以为是饭后水果，拉开柜子就要取盘子装，被林笙拦住：
“不是吃的，要炖汤用。”
陆康这才发现，燃气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端端正正放好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锅。
他家以前可没有这么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肯定是林笙趁他不在家，出去买回来的。
他边帮林笙往锅里放梨，边不解的问：“怎么突然想起来做这个？”
林笙：“我看某人最近案子多，都快急出心火来了。炖点梨汁帮你降降燥。”
陆康放完梨，一手捧着锅盖，一只手环到后腰，撑在大理石台面上。
他眯起眼睛，看着林笙煞有介事的捏了几颗枸杞和菊花，轻轻放进锅里。
半开玩笑道：“你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项全能啊。我都怀疑，这世上，还有没有你不会？”
林笙闻言，停下手里的活，竟皱眉很认真的思考起来。
片刻后，才神神秘秘的说：“怎么没有？还真有一个，我永远都学不会。”
陆康被唬住，好奇的问：“什么呀？”
林笙调皮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道：“生孩子。”
“哈哈。”陆康被他可爱的举动逗乐，笑着说：“那巧了，鄙人也不会！能与林大厨在生不出孩子这件事上平起平坐，实属荣幸啊。”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林笙独创的枸杞菊花冰糖炖鸭梨败火汤，真有效果。
早上起床，陆康明显感觉没那么心浮气躁了。
吃早餐时，他想起老邢从重症监护室苏醒的事，告诉了林笙。
辗转已经过去一周，后天林笙的腿也该拆线。
于是约好，到那天去看望老邢，顺便把线给拆了。
还没等他去看望老邢，朱婉玉的电话，就在上午打了过来。
陆康往嘴里塞支烟，想要趁着通电话时间，抽一根。
来缓缓一早上忙的脚不沾地，紧绷的神经。
“嫂子……。”
陆康刚跟朱婉玉打声招呼，烟还没点着呢，候元政就黑着脸杀过来。
他敲敲陆康的办公桌，眼神嫌恶的指指门外：“请出去吐你的毒雾！”
陆康懒得与他斗，翻翻白眼，施施然走出办公室，躲楼梯口去了。
朱婉玉简单给他说了些老邢恢复情况，末了，突然压低声音，郑重其事的传话：
“小陆啊。你邢哥让我告诉你，务必要注意一个编号为0874的档案……。”
打完电话，他在楼道里愣了一会神，忙掐掉烟，急步回到办公室。
候元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见他进来，从电脑后面探出头，阴阳怪气的说：
“陆队长为何还不搬进去？免得我们天天受你二手烟毒害。”
陆康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那个玻璃门紧闭的队长办公室。
自从老邢调走，他升任正队长之后，一直赖在外面的开放区域。
美其名曰，和兄弟们打成一片，有利于案情探讨。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在逃避什么。
陆康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他还有大人的事情去做，懒得跟小孩子拌嘴。
他趴在桌子上，略一思吟，随手写下四个档案号。就攥着纸条，再次离开办公室。
档案科在六楼。
负责管理档案的是两位女同志。
一个四十多岁，姓于。对陆康来说，是老熟人了。
另外一个生面孔，比较年轻。好像刚分配过来没多久，对业务不是很熟悉。
陆康将写了四个档案号的纸条，递给小女警找，他则悠闲的与于姐聊着天。
小女警红着脸，找了好长时间，才给找齐。
陆康礼貌的说了句：谢谢。
临走时，凑近于姐，轻声叮嘱道：“若是有人来问我调的什么档案，麻烦请帮我保密。”
于姐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放心吧陆队，我谁都不说。”
刑侦支队办案，有时候需要避人耳目的查，她都懂。
陆康拿着档案袋走了之后，年轻的女警还目光痴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修长背影，发呆。
“于姐，我怎么感觉，今天的陆队长，和往常不一样啊？”
于姐不明所以，也抬头看了眼：“没有啊，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子么。”
“不对，我感觉他气色好了很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一种……什么呢？”
小女警虽然只见过他几次，但对这位警局大红人，还挺关注的。
她磕磕巴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托着腮帮苦思冥想。
“噢。会不会是，最近找到女朋友了？谈恋爱呢。”于姐适时提醒道。
看起来，满面桃花，春风得意。
小女警恍然大悟，好像还真是的。
她撅着嘴，很快蔫巴到桌子上。
屁的谈恋爱。
陆康不过是因为最近饮食规律，营养又丰富，关键吃的还多。
再加上有人陪着聊聊案情，疏解疏解压力，心情好了很多。
他拿着档案袋回到办公室，漫不经心打望了眼。除了候元政无所事事的待着外，还有好几个也在。
他从四个档案中，抽出老邢传话的0874。
其他三个不过是随便写来，用以混淆视听的，搁在一边。
他轻轻打开档案，只是草草扫了眼，就惊得心咚咚跳。
老邢果然有事瞒着他。
陆康不动声色将0874的档案袋与另外一个，迅速调换了一下。
然后，才将资料打开，慢慢看起来。
这是欧阳震的案子。
三年前，老邢负责的一个坠楼案，死者是欧阳制药厂的老板。
他的儿子，就是陆康曾去精神疗养院见过，长发瘦弱，精神分裂的男子。
陆康带着疑惑往下看。
档案上记载，欧阳制药厂是一家以生产销售调理安神中药为主要产品的企业。
还有少量的中药熏香，供高端大酒店使用。
2020年8月，有消费者举报其所销售的安神补脑丸（剧情需要，纯属虚构），吃完有不良反应。
当地监管部门抽检发现，里面杂质超标，责令欧阳制药厂整改生产线，并处以高额罚款。
欧阳震为了交罚款，以及能将药厂正常运转下去。于次月将厂房作抵押，从某信贷机构借了一笔数额较大的贷款。
后来，这笔贷款还不上。
为了保住制药厂，欧阳震于9月28日晚7时～8时，找曾经的合作商，华诺大酒店的老总，盛成宇借贷。
盛成宇？
陆康看到这个名字，直觉事情肯定不简单了。
果然，盛成宇以自己资金短缺为由，拒绝了欧阳震的借贷请求。
没想到，欧阳震见求助无门，心灰意冷。推开十六层酒店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因为，那天停电，监控失灵。
所以，当时并没有拍到，欧阳震自己推开窗跳楼的影像。
但，有酒店的服务员可以作目击证人，说是亲眼看到他自己跳的。
陆康冷笑：诺大的酒店突然停电，监控失灵，听起来就像是个谎言。
怪不得老邢那时候，彻夜彻夜加班，为这个案子愁眉苦脸了很久。
最后，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欧阳震被他杀的情况下，草草结了案。
所以，他才会对欧阳震的儿子格外照顾吧？
陆康又想起那个差点让自己不干净的神经病，心中的疑团更深了。
很明显，彼小琦，和老邢口中所喊那位，相差甚远。
陆康将资料收起，准备放回“挂羊头，卖狗肉”的档案袋时。不经意扫了眼结案报告，蓦地停住了。
欧阳震跳楼死亡时间：2020年9月28日，晚8时零6分……
这么巧合的吗？
华诺大酒店爆炸时间，竟然与三年前欧阳震死亡时间一模一样！
而且，也与无头骨架被设置的倒计时，分秒不差！
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牵连。
陆康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找到凶杀案的突破口。
不过，要想挖出线索，他得亲自跑一趟欧阳制药厂。
关于欧阳琦，后天到了医院，再问问老邢也不迟。
可是，内鬼还没揪出来……。
他抬头瞟了眼候元政，贵公子依旧无所事事。
陆康不禁皱皱眉，暗自腹诽：“不是安排他去踩点醉生酒吧么？这都两天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了解候元政大少爷脾气，没有直接将人叫过来问话。
而是掏出手机，找到他五年没联络的微信，准备发一条信息。
结果，陆康刚发出去，就秒收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候元政给拉黑了！
候元政依旧后仰身子瘫在椅子里，盯着手机，聋了一样，没反应。
陆康正要提高音量，才看到他耳朵里塞着个黑色的东西。
他阴沉着脸，伸手将一只蓝牙耳机，从候元政耳朵里抠出来。
“你……”候元政恼怒的抬起眼。
陆康看着他，再次唤了一声：“侯哥。”
候元政终于感受到气压不对，懒洋洋将手机放下，态度仍旧是一贯的傲慢：
“有事吗？”
陆康心说，当然有。没事我才懒得搭理你！
陆康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在低头做事，好似没注意到这边。
两人之间不对付，关系紧张，刑侦支队的人都心知肚明。
尤其知道，候元政是何方神圣，空降的皇亲国戚呐。架子大，脾气又臭。
所以，没人敢闲得找不痛快，公然看正副队长吵架互掐的热闹。
陆康做贼一样，给他指了指自己被拉黑的微信界面：“你把我拉回去。”
候元政瞪着眼瞧了一会，见陆康神情严肃，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方便当面说，非得弄个微信悄悄咪咪的聊。
才动动金贵的手指头，将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陆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的发了一条：“咱队里有内鬼。”
没想到，候元政比他还直接，语气不善的回了个：
“老子知道。”
陆康惊诧的看了他一眼，本指望能从他嘴里吐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很快便被一盆兜头凉水，浇的透心凉：
“那内鬼，不就是你么。还搞这一套。”
候元政轰炸一样，给他发了一连串鄙视的表情包。
陆康气得牙痒痒，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
“他妈的不是我，你爱信不信！”
侯元政没说话。
陆康不想跟他费太多口舌，便将自己找他的目的说出：“我一会要出去趟，你帮我盯着点。”
侯元政：“盯什么？”
陆康：“盯人。”
候元政：“？”
陆康接着发消息：“只要靠近我办公桌的人，无论是谁，都记到你那小心眼记仇本本上。回来告诉我。”
侯元政再次没有说话。
而是疑惑的抬起头，远远的打量他一眼。
陆康不管他，退出微信聊天界面。
他将那份调包的0874档案，悄悄放在抽屉底层。
另外三份，则光明正大的摆在桌子上。
看起来，像是队长还没有来得及打开，就有急事离开办公室。
陆康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侯元政。
虽然，这家伙对自己剑拔弩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儿的。
但，他既然自愿放弃省厅发展的好机会，来趟刑侦支队这汪浑水。
就知道，他和秦锋一样，对当年谢珉的事情，其实耿耿于怀，没有放下。
陆康先是到了欧阳制药厂。
欧阳震死后，信贷公司便找上制药厂。
欧阳震的遗孀杨舒婷还不起贷款，领着儿子，都给他们跪下了，请求宽限些日子。
孤儿寡母的，尤其那个儿子娇生惯养，除了败家，啥本事没有。
任谁都能想到，即便宽限十年八年，也甭想还上贷款。
信贷公司就靠这吃饭，没那么多人情可讲，才不管你跪不跪的。
便要按照借款抵押合同，收走厂房。
盛成宇像个救星一样，及时赶到制药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