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的嗓子都扯出来:“会怎样!”
陈木双:“被吃掉啊!”
林宇崩溃的喊:“妈的流程还差什么!哪一步啊?”
陈木双:“洞房!洞房!”
林宇:“那你俩还等什么二椅子狼呢!洞房!快给老子洞房啊!啊——追上来了,他他他抓住我衣服了!”
“闭嘴!”谷垚不耐烦的声音喝出来。出手一挥,衣服应声碎裂。
是那把鹰钩锤。
“神了,兄弟”林宇大喘着气,双腿还不忘倒腾,“哪来的锤子啊,怪合适的”
被前面停下来的郁雾挡住脚步,正撞了后背。还没等开口问,他就明白了。
前面也是鬼,被包围了。
红线绕在手腕上,噼里啪啦的有火光呲现。是郁雾进入了战斗状态。
“保护林宇”
红线破空而出,花蕊般绽放,瞬间涌开四面包围的鬼,有的直接被撞进两面的门店,轰隆隆全塌了,砖墙瓦块,绿灯红绸,翻卷着纠缠一块,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谷垚点手成阵,将还欲冒头出来的鬼全压了下去。
安静了。
郁雾撑着地面等。
细小的,像是丧尸从土里往外爬的声音。声音逐渐变大,直到整个地面开始颤动。一地的残骸像被簸箕不断的筛了又筛,尘土混沌。
终于,在混沌中出现一个人影。
一身干净衬衣长裤,闵庄最常见的打扮,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面容冷持,气质像下乡的书生。
郁雾想起谷垚的话,传闻有人进了鬼市,会被里面的繁华吸引而不肯回到现实世界,那里甚至可以和亲人团聚。
鬼市为什么会出现在闵庄,村长的儿子洪初又为什么会在鬼市。
出乎意料,是洪初先开的口:“你们来了”
并不对郁雾这群外来人感到愤怒或者疑惑,只是平淡的甚至带着期许的肯定了他们的到来。
“你认识我们?”郁雾问。
“不认识”洪初摇头,动作有些迟缓,“但邱端一定认识你们,是他带你们来的”
这次对话比郁雾想象的容易太多,几乎不用他问,洪初就自己说了下去。
“我们约定好的。找到能解开诅咒的人,就带你们来找我”
轰隆隆,地面又开始震动,但并未波及到几人。只是那些建筑残渣,一个个像是排队回家找妈妈一样,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恢复了大红大绿的街道。甚至那些‘人’又站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洪初在建筑复苏的时候缓慢的走过来,在饭馆建好的瞬间踏了进去。几人都有些怔愣的跟着进去了。像是大佬身后的小弟。
老板娘并没有像第一次来那样笑,只是安静的转身去准备茶。茶被端了上来,摆到了他们面前。
“可以喝的”洪初很浅的笑了,“这里的东西你若信是真,那便是真。是假,那便是假。”
几人乖乖的端起杯子,一齐抿下肚。
洪初明明看着年岁和他们一般大,可不知是怡然自若的气场还是没有像其他鬼那样对他们喊打喊杀。让他们自觉尊敬。
但若真算起来,洪初算是他们上一辈的人了。
“从哪开始说呢......”
也不和他们绕弯子,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开始沉思。
“就从我发现我家地下室的事开始吧”
第65章 好梦还是噩梦
闵庄虽说明令不许外出,孩子们无法出去上学。但村长是识字的,且文墨不浅,自洪初小时候就从没放松过他的学习,所以洪初识理,识字。
这也是洪初在发现地下室时,能明确读懂上面的撰文的原因。假若发现地下室的是另一些目不识丁的孩子,估计也只能发现地下室有一尊巨大的石像,仅此而已了。
在这一点上,尽管村长后来一直阻挠洪初试图解开诅咒的行为。但洪初依旧为村长教他识字看书这件事存疑。或许身为村长,他肩有责任,身为父亲,他又有诸多不舍。两相矛盾。
洪初最开始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暗自偷偷观察。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绝对没有停下的选择。
直到在侗楼遇见了管宋。那个清瘦的阴郁少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洪初说。
“你就该来吗”管宋问。
在闵庄没有被彻底封锁的时候,洪初和管宋是一起上学的,再加上一个邱端,算是两小无猜。只是自从管宋的父亲死在那场尸症之后,管宋不爱说话了,不像以前那样活泼阳光。连带着洪初和邱端这两个儿时伙伴,也一同被隔绝了。
哪怕是在同一个村子,有意躲避,见面的时候也少的可怜。洪初记得上一次见面都得归宿到三两年前的匆匆一撇。
洪初不知道管宋调查这件事有多长时间了,可能才开始,可能从那时开始的有意躲避旁人就是为了方便调查些什么。
洪初只最开始碰见管宋有一瞬间被人发现的错愕,随即便坦然开来。本来,就没有人应该被困在这里。
只是他们都被关太久了,稍微向外探点头,都害怕被阳光暴晒而死。
“让我猜猜你都查到了什么”洪初说,明明也是个十六少年,气势却不容置否。
管宋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与他同岁的少年。
“你来侗楼,自然是为尸症一事。不需多和我狡辩。”洪初话说的缓,带着游刃有余的态度,“这里的一应用具,想必也是你偷拿到外面去检验的。检查结果呢?应该是没什么收获,不然你不会大半夜再来侗楼。你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好似传染病的尸症却查不出一点线索,所以把目光转向了金灯花”
洪初将话巧妙的停到了这,只观察管宋的反应。
似乎长期营养不良的管宋单薄的身体在黑夜里更加萧瑟,“......你怎么知道?”
“邱端在金灯花地朝北方向发现了一条及其隐蔽的小路,上面花和草还茂盛的开着,只低下有个圆洞似的通道,像是有人蹲着或者爬着走的,而且非长期是踩不出来这种痕迹的。”洪初轻笑一声,面露温柔,“还得感谢我勤劳的阿端”
“本来我并没有怀疑是有人从那通过,也可以说我没想过是闵庄里的人有偷跑出去的想法,毕竟我觉得尸症的警示已经足够大了。我也以为想调查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洪初看向管宋,意有所指,“看来不是”
管宋盯着洪初,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破绽。
洪初也在等,等管宋的回答。他直觉,管宋手里有他不知道的更加冷漠的真相。
过了片刻静默,管宋才终于开口:“我不相信所谓的惩罚,从来没信过。世界上绝对不存在那种东西......你的猜测都对,我不知道你炸我说出这些话是做什么,把我拉到集会那公开处死或者...”
闵庄的空气很湿,尤其到了夜里。
“洪初”管宋叫了他一声,被洗的松懈的衣服快要粘到身上,浑身都冷,“我们生活在一场巨大的谎言里。就算不被闵庄的教条处死、凌迟或者献祭,我也快死了,快被没有真相的世界溺死了。”
好像安静了许久,没人能分辨时间了。
管宋被水挤的咕嘟咕嘟的耳朵,终于听见声响。
洪初说:“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吗,从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那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谁先跑到那树下,就可以摘下树上结的大红花,那是胜利者的标志”
管宋不明白洪初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却也顺着那些话一起追溯回了那个祥和的时光。
“记得”管宋的声音轻了很多,又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像化开来,“那么一大群小不点,谁都跑不过邱端。但邱端那傻子摘了红花又都送给你,你就像个小姑娘似的别到耳后,跟我们耀武扬威的显摆”
“我可没显摆”洪初也被带出来笑,惆怅道:“那树很久不开花了”
管宋闻言落寞下来。
“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吧,把花找出来”洪初说,“我们,一起。”
洪初组了一个秘密行动小组,管宋和邱端,还有两个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为了他们的安全,洪初并没有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只是给每个人分配任务,而他们单从那些看似简单的任务里根本看不出故事的全貌。
和洪初交换信息的管宋,和洪初一样得以窥见真相的影子。
鬼市的绿灯红瓦街正安静着,人来人往,只有饭馆里围坐茶桌的人,正循循说着。仿佛那是世界唯一的声音。
“闵庄的人被封闭太久了,以为金灯花也就是曼陀沙华,是非常名贵且稀有的药材,会源源不断的带给我们财富。我本来也是那样想的”洪初深深的叹了口气。
管宋到最附近的小象山打听了金灯花的买卖信息,发现根本没有人进行金灯花这种药材的买卖。甚至谈之色变。
“金灯?哦曼陀沙华,诶呦...那可是毒花啊,谁买那玩意?”
洪初从她父亲那找到了闵庄从最原始记录的曼陀沙华的买卖记录,调查发现记载的买家早就在十几年前倒闭了。
那现在买花的是谁?
洪初几人用了土办法,一路跟着铁轨,看这火车最后到底通向哪里。可疑惑的是,无论他们如何做标记,最后都会被绕回原地。
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挡着不让他们探寻答案。
“自从知道有诅咒这么一回事的时候,我就隐隐了解这世界存在着一些......”洪初的眼神从郁雾几人身上一一略过,“拥有法术的人,我知道这样说肯定不准确,你们一定有你们自己的叫法。但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普通到不知道这世界是有真正下雨的地方”
郁雾握茶的手猛地一缩,真正下雨的地方......某些被他忽略的线索,被一下子串联起来。
居然,是这样。
管宋花高价买回来一盒标记粉,偷偷挂到火车外箱上。等到夜里再跟着铁轨上洒下的标记粉,就能找到火车的去向。
跟着大概不过几里地,正处一个山坡上,标记戛然而止。四周黑秃秃一片,脚下依然是那条铁轨。
有了猜测,但也没声张,只是在火车来的前一晚,蹲守在这里,一直等到准时准点的六点半。
火车凭空出现。
管宋忘了他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睡的觉。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怕。
洪初在知道这件事后,出乎意料的淡定。
只是说:“我们的结局不会很好”
视线定到院子里邱端,默默出神。
“不”林宇突然说,“不对啊,负责闵庄花草的一直是我爸公司。甚至我还单独查过珠光集团和闵庄的账目往来,没有异常。”
洪初听林宇说的话,只是冷哼道,“珠光集团,那个刘光了”
刘光来过闵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或者说知道的人都死了。
“我不知道刘光和我阿爸到底做了什么交易,我阿爸总照着他的指令做事,邱长老也知道这件事,并不阻止。”说到这,洪初表现的很烦恼的样子。
“我发现的太晚了。封锁闵庄可能就是刘光的主意,还有苦井,还有金灯花的交易时间...也许还有更多”
郁雾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洪初明显正陷入回忆。就算洪初现在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与正常人类没有差别,但本质,他依然是鬼。一个被陷入届的执念而已。
在这份执念里,他的记忆剩下多少?又是否准确?
郁雾不免怀疑,又不免正相信着。
“你们应该已经见到了地下室吧?”洪初想到什么,问道。
郁雾想到了被关在那受尽折磨的邱端,又想到了这条专为婚礼弥漫的红街,斟酌一下,点了头,“见到了”
“我被关在那”洪初说。
几人皆是一怔。
不想被洪初察觉异常,郁雾快速接道:“为什么?”
洪初摇头,“离我最近的记忆总是琐碎的,我...有些糊涂了”
郁雾大概明白了。
洪初和邱端一样,死在了那个地下室。
“可以说说管宋的事吗?他......”郁雾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后来发生了什么?”
郁雾想问管宋的死因。
管宋妹妹的说法,管宋是为了逃出闵庄才坐上了那趟火车。而照洪初现在的说法,管宋一直在调查闵庄的秘密,且一直通过金灯花地的草洞偷偷出入闵庄。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的专门坐火车,只为了能走出闵庄。这就自相矛盾了。
“他一直在调查火车的事,刘光来我家会带一些保镖,那些保镖和火车上卖东西的人是一样的”
陈木双疑惑道:“你怎么确定?”
洪初嘴角挂上了笑,“我们只是不会那些神鬼的术法而已,又不是真的不长脑子,仔细琢磨就知道了。为什么每次都记不住的脸。”
“您知道管宋在哪吗?我上次只在侗楼发现了他的一缕残魂,不能问话”郁雾说。
洪初:“我不知道他被困在哪了,但只在闵庄就对了,我们的魂会永远被困在这,无论尸首在哪个土岸。”
经他一说,郁雾才明白为什么周珍为什么会出现在闵庄的届里。原来受困于闵庄,不止是肉体要经受惩罚,就连灵魂也走不出闵庄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
原以为,闵庄的届错综复杂,可能是某些心怀叵测人的精心算计。没成想,竟然还是惩罚。那场诅咒延展出来的后果可能远比诅咒本身更让人苦寒。
那些曾和他擦身而过的没皮怪,是不是有一个曾是他的父亲。
郁雾无法形容这一瞬间的情绪,前方还有更严峻的难关,他不能停下脚步去感怀什么。剩下的只有无尽苦涩的无奈。
洪初告诉他们,他们入界不是巧合,他们已经被发现了。可被谁发现了,他没说。他能做的,只是帮他们从鬼市里出去。其余的,看造化了。
临走时,郁雾又问了洪初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进入鬼市吗”洪初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郁雾的问题,眼神似有若无的从郁雾怀兜略过,怅然道:“有个关于鬼市的传说,假若死前有什么是绝对绝对放不下的,灵魂可以和鬼王做交易,就会被永远关在鬼市,通过鬼市制造的幻象得到永恒”
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怜人的梦而已。
只是他甘愿。
“你和鬼王做了交易?”
“你猜”
洪初身后的红街应声轰塌,造起的风乱了他的衣襟,他也没回头,只是看着郁雾的方向。等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
郁雾听到洪初的最后一句话。
“我想起,是村长将我关起来的”
郁雾没看到,在他们走后,那条红街有没有再次重建。
呆愣一会儿,郁雾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符纸。
“他那些话是对你说的”郁雾对着符纸说,话却很轻。
符纸纷飞起来,像一只枯叶蝶,在半空盘桓,最后消散成了一个个画面。
谷垚就站在郁雾身后,看着符纸幻化的画面,怔怔然。
洪初死于地下室的酷刑。
而邱端就在一旁看着,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平息,虚无。感受着他生命体征的消失,冷掉。
无论如何嘶吼呜咽也无法阻止的,噩梦。
洪初只是将他们从鬼市里送了出来,他们依然还在届里。
郁雾几乎是瞬间就察觉身旁熟悉的气息不见了。
“谷垚?”郁雾巡视一圈也没找到谷垚的身影。
还未等林宇和陈木双说话,关着的祠堂门被敲响了。很急促。
林宇忙问:“是谷垚吗?”
门外敲门声没停,也没有说话声传进来。
郁雾示意他俩跟在他身后,他放轻脚步去开门。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敲得几人直冒冷汗。
离门只有几步远,郁雾停下脚步。林宇无声询问。郁雾示意陈木双保护林宇。
猛地上前好几步,一脚踹开破木门。
门外的没皮怪还没来得及进攻,红线倾数而出,一道红的浪潮将他们冲了出去。在那群没皮怪将掀起第二次攻击时,红线骤然收回,“嘭”地一声将木门甩上。
一道长符立刻黏上门板。
门外吵嚷的杂音这才消停。
“太多”郁雾一边说一边往祠堂后面走,“前门出不去”
黑暗里,手腕还在因为刚才的狂暴而隐隐发颤。他控制不了,因谷垚突然消失而焦躁不已。
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该去哪找他。
心里明白就算谷垚自己也不会有事,却还是免不了一阵心悸。带着毁灭的暴虐肆意疯长,压不住的要破土而出。
“后面没有门”陈木双赶紧道,却有点畏惧现在这种状态的郁雾,迟迟不敢上前靠近。
郁雾皱眉压住情绪,沉声说,“我先带你俩出界,别的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