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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后小皇帝总想标记我(池翎)


谢让站在一株梅树下,原本繁茂的花枝只剩些许零散的花瓣缀在枝头。他伸手轻轻一碰,那花瓣便失了依附,缓缓散落。
“早说了不让你自己来,你偏不让我跟着。”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谢让收回手,却没有回头:“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户部吗?”
“那边忙得一团乱,我在那儿待着也没用。”宇文越走上前,将手中的薄衫搭在他肩头,“只是清点货物而已,不用我亲自盯着。”
南征军清缴的财物昨日刚到京城,需要仔细清点核对过来,才能纳入国库。这几日京城处处透着喜气,宇文越甚至给百官放了几天假,唯有户部,各个忙得脚不沾地。
“那就读书去。”谢让道,“昨日教你那些,都背熟了吗?”
“早会了。”宇文越绕到他身前,帮他系起罩衫的系带,“老师现在就能考我。”
谢让别开视线:“……没这心情。”
“承认你心情不好了?”
“……”
宇文越轻轻叹了口气,悠悠道:“要换做几个月之前,我打死也不相信,帝师谢让竟是如此感情用事的人。”
谢让蹙眉:“我哪里感情用事?”
“你若不感情用事,这段时间为何要动用所有情报网,将奚家上下所有人都查了个遍?”宇文越道。
谢让说他不想伤害无辜,这不是假话。甚至在前些时日南方战事尚未平复时,他已经预料到了如今这局面,并提前开始调查起奚家上下。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反心的人,也不想有任何无辜者受到牵连。
“怀谦,你的心太软了。”宇文越低头注视着他,轻声道。
就算猜到奚家是害他灭门的凶手,就算曾经是敌对关系,他仍然会为奚家人考虑,会为奚太后的处境感到难过。
所以宇文越才不希望谢让独自来见奚太后。
他与过去那个冷酷无情的帝师谢让,的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谢让垂着眼不说话,宇文越偏过头,朝候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后者点点头,转头不知从何处拉来了一匹马。
正是先前宇文越亲自训练的那匹乌云踏雪。
马匹被拉来近前,脑袋立刻亲昵地去拱宇文越的胸膛,后者躲了下,拍了拍它的脖子:“乖一点,听话。”
谢让问:“你要做什么?”
“老师不是心情不好吗,我陪你出宫散散心。”宇文越笑起来,赶在谢让开口前说道,“老师别骂我不务正业,奏折我全都处理完了。百官今日都在放假,朕就休息一天,也没关系吧?”
“……”
难怪他明明在宫里,却没穿皇帝的便服,而是换了身寻常服饰。
谢让默然片刻,并没反对,只是道:“想出宫散心,坐马车不就是了。”
“马车哪有骑马有意思。”
宇文越乐呵呵的说了这么一句,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揽过谢让的腰身,纵身一跃。
“宇文越!”谢让惊呼一声,竟直接被人抱着骑上了马。
“老师别乱动。”对方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小黑还没给旁人骑过,你再乱动,它要发脾气了。”
谢让浑身僵硬,就连吐槽宇文越给这乌云踏雪起的什么破名字都顾不上,连忙抓住宇文越的手臂:“你、你快放我下去!”
“别怕,我说笑的。”宇文越道,“它很乖的,老师摸摸它,让它熟悉你。”
谢让一只手死死抓着宇文越,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伸出另一只手,缓缓落在身下马儿的鬃毛上。
小黑打了个响鼻,没有表现出排斥。
谢让紧拧的眉宇舒展开来,大着胆子又摸了两下。
消瘦纤长的手指被那漆黑的鬃毛衬得愈发苍白,宇文越搂着怀中柔软的身躯,神情忽然变了变。
他不自在地往后挪了几分,意识到这似乎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
宇文越抿了抿唇,小声道:“要不……我们还是换马车?”
“为何?”谢让已经不怎么怕了,还伸手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它很听话呀。”
“……”
它是很听话。
但有别的玩意不太听话。
宇文越张了张口,见谢让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能开口。他暗自叹息,勉强平复下躁动的心绪,轻轻抽了下缰绳。
马蹄轻踏,缓慢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城内不许策马疾驰, 这是帝师当年亲自定下的规矩。
况且,南征军刚打了胜仗,宇文越宣布举国欢庆三日,城内如今热闹非凡, 骑马几乎寸步难行。
宇文越早有预料, 出了宫门后, 便径直带着谢让往城外去。
他们平日里都不常离宫,谢让就连城里的路都没记得多少森*晚*整*理, 更不用说城外的。他只当宇文越是信步乱走,直到二人策马穿过一条树木葱郁的小径。
出现在面前的, 是一大片野湖。
今日是个大晴天,湖面波光粼粼, 倒映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势。湖边垂着一排柳枝, 随风浮动, 半遮半掩间能看见湖对岸静谧的村落。
是与城中截然不同的景色。
“如何, 这里景色不错吧?”宇文越语气颇为得意, “上回从行宫回京的时候看见的, 幸好没找错路。”
谢让眉宇舒展开来,却只是不动声色:“尚可。”
宇文越撇了撇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两人策马沿着湖边缓缓前行,前方湖岸边, 泊着一艘简易的小舟。
宇文越问他:“想游湖吗?”
谢让迟疑片刻, 还想再说什么,揽在他腰间的双手却忽然施力, 直接抱着他下了马。
谢让:“……”
虽然他知道宇文越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武, 而且从身形力量变化以及飞鸢的评价来看,进步着实不小。
但随随便便就把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抱起来, 是不是稍微有点离谱了?!
习武之人了不起啊???
谢让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归结为今年冬天病了好几回,瘦得太多了。并且暗自下定决心,之后一定要再多吃点。
宇文越自然不知道自家老师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他将马匹系在湖边的一棵树干下,便迫不及待拉着谢让上了小舟。
今日天气好,湖上吹来的风亦是暖洋洋的,带着隐隐约约的花香,最适合泛舟湖上。
唯一的问题是……
“右边,往右边!”
“我刚才就在往右!”
“你身子别偏,船要被你压翻了!”
这两位当朝最大的掌权者,划个船划出了堪比打仗的气势。简陋的小舟在湖面上摇摇晃晃,谢让哪里还有什么欣赏风景的心情,抓着船舷只想骂人。
他刚才就想问了,这小兔崽子平日里在宫中都不怎么游湖,他真的划过船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仅宇文越没划过船,谢让也没划过。
折腾到两人都精疲力尽,小舟才终于勉勉强强停在了湖中央。
谢让倚在船舷一侧,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他的对面,宇文越擦了擦额前渗出的薄汗,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这一番下来,他比谢让还要紧张。
他自己落水倒没什么,谢让这身体好不容易才被他养好了些,要真落了水,指不定又要病一场。
早知道就不拉着他胡闹了。
宇文越一时有些后悔,忽然,迎面泼来些许水花。
宇文越下意识偏头躲过,抬头看去。
谢让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一只手仍垂在船舷边,沾湿了水,晶莹剔透的水珠缀在指尖,缓缓落入湖面。
“你……”宇文越喉头泛起一阵干涩,“你做什么?”
“罚你,谁让你瞎折腾。”青年笑意敛下,做出一副不悦的模样,“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方才宇文越挥桨的力道太大,溅起的水花直接泼在了谢让的衣摆上。
谢让爱干净,身上从来都是纤尘不染,可如今,那素雅洁净的衣衫上晕开大片水渍,还沾了些零星的泥点子。
“对不起。”宇文越乖乖道歉,“回宫后我帮你洗洗?”
“你洗?”谢让眉梢一抬。
宇文越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穿的衣服都是寝宫里的小太监洗的,还能帮他洗衣服?
“少看不起人,我以前也帮母妃洗过衣服。”宇文越道。
这倒的确。
宇文越这个皇帝和其他不同,他是真真切切,经历过苦日子的。
谢让没再说什么,但心情似乎不错。
他趴在船舷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撩动着水面,平静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宇文越垂眸看着他的动作,那柔软纤长的指尖在湖面随意划过,却好像拨动在他心口。
弄得心里痒痒的。
他看得失神,一时没有留意,被谢让撩起的水花劈头盖脸泼了个正着。
“哎呀,你干嘛不躲?”
宇文越那眼神看得谢让不自在,本意是想叫他收敛些,因而手下也没有留力。谁知道小傻子躲也不躲,溅起的水花结结实实全泼在脸上,水滴顺着下颌流下来,沾湿了前襟。
谢让连忙直起身,从怀中摸出一张手帕要帮他擦脸。
他这一动,勉强维持着平衡的小舟又摇晃起来。
“你别乱动!”
宇文越大喝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晃动中,小舟彻底失去平衡,谢让踉跄一下,直往一旁倒去。
宇文越连忙将人拉进怀里,脚底用力一踏。小舟顿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宇文越借力而起,飞快从水面掠过。
片刻后,两人重重摔在了湖岸边。
“你没事吧?”宇文越垫在下方,被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但他顾不上其他,连忙去看怀里的人。
谢让趴在他身上,缓慢抬起头,神情难得有些呆愣。
宇文越还当他是摔蒙了,忙去摸他的手脚:“摔到哪儿了?疼吗?”
“没事。”谢让摇摇头,又偏头往湖心看去。
他们原先乘的那艘小舟已经彻底散成了一堆木片,七零八落地浮在湖面上。
“你这轻功练得不错啊,都能飞这么远了。”谢让夸赞道。
“……”
见他没事,宇文越总算松了劲,仰头倒在地上。
谢让以前就对这轻功颇为感兴趣,又问道:“还能飞得更远吗?屋檐是不是比在水面上容易?”
宇文越自己都还心有余悸,听着谢让这兴冲冲的语气,只能无奈苦笑:“老师饶了我吧,这是我头一回带人……吓死了。”
谢让“哦”了声,稍稍有些遗憾。
他站起身,将宇文越拉起来。
宇文越把谢让护得很好,但自己那身华贵的衣衫却被树枝碎石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身后更是沾了不少尘土水渍,活脱脱一个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小狗。
谢让看得愧疚,帮他理了理衣衫和发饰。
外衣是彻底不能穿了,好在今日天气不冷,宇文越索性脱了外衣,只着一件暗红的单衣。
贴身单衣更清晰地勾勒出他那坚实高挑的身形,肩宽腿长,腰身窄细。
谢让后退半步,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这小兔崽子,不仅个子抽条似的长,身形也越长越惹眼了。
“要回去了吗?”谢让含糊问。
就在这时,林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宇文越当即将谢让挡在身后,二人抬眼看去,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是寻常农家打扮,胖嘟嘟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格外可爱。他脑后梳了两个发髻,身上的衣衫洗得泛白,却很干净。
他被宇文越这反应吓了一跳,立即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
谢让拍了拍宇文越的手臂。
他们今日虽然是单独出来散心,但暗地里仍有侍卫暗中跟随。若真是可疑人员,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走到他们面前。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谢让弯下腰,温声问,“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小男孩一双大眼睛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模样可爱得谢让心都软了,他想走近一些,宇文越却不让,冷声问:“你住在何处,为何独自来这里?”
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过摄人,小男孩瑟缩一下,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这附近的村落围绕着这片野湖而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湖岸边的确能看到几间茅草屋。
宇文越不敢放松警惕,又问了一遍:“为何来这里,说。”
谢让听不下去了:“阿越,人家只是个孩子。”
“孩子又如何,谁能保证他不是被人利用?”宇文越话音依旧冷硬,“来这里做什么,再不说实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男孩不一定能听懂他这话,却能听出他话中暗藏的危险。他眼眶红起来,小声道:“我……我看到你们才过来的。”
宇文越眯起眼睛:“何意?谁让你来的。”
谢让微微皱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秒,男孩再也抑制不住恐惧,嚎啕大哭起来:“你们拿了我家的船,还把它弄坏了,坏人呜呜呜——!”
谢让:“……”
宇文越:“……”
天地良心,谢让真不知道那艘船是别人家的。
他还当是宇文越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感情就是看见了别人泊在湖边的小舟,临时起意要游湖?
谢让诧异地看向宇文越,后者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与谢让对视一眼,又心虚地躲开了视线。
两人,准确来说是谢让,花了足足一炷香才安抚好小男孩,让他相信他们真的不是坏人,只是意外弄坏了他家的东西,并表示可以跟着他回家,向主人家赔偿。
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让看得心软,弯腰将他抱起来:“你家是在这边对吗?”
男孩抽抽噎噎点了头。
谢让抱着男孩就要往前走,宇文越还是不大放心,道:“我来吧。”
男孩看了他一眼,畏惧地抱紧了谢让的脖子。
谢让与宇文越对视一眼,试着哄道:“别怕呀,这个小哥哥也不是坏人。”
“……可是他好凶啊。”
宇文越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谢让忍不住笑起来:“早让你方才冷静点了,看你把人吓得。”
宇文越眉宇紧蹙,并不说话。
“好了,先把人送回去再说。”谢让收敛了笑意,抬手在宇文越脸上捏了一把,“别板着脸,小哥哥,你好凶啊。”

二人跟着男孩的指引到了他家, 向主人家道了歉。
主人家是一对性情温和的年轻夫妻,虽然家境贫寒,却没有计较他们的不告而取,只让他们依数赔偿。不过谢让仍然奉上了价值数倍的银钱, 就算作自家小孩把人家孩子吓哭的补偿。
“幸好是个明事理的人家, 没惹出什么麻烦。”走出那简陋的屋舍院落后, 谢让感叹道。
宇文越没有回答,谢让回过头去, 只见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在人家家里时, 他就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谢让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吗?”
宇文越恍然回神,看了眼谢让, 耳根却莫名红了:“你……你刚才叫我……”
还在惦记这事呢。
谢让故意逗他:“我叫你什么了?”
宇文越张了张口, 说不出来, 红晕一直染到了脖子。
“胡思乱想什么呢。”谢让失笑, “只是个称呼而已, 在我以前生活过的世界, 这称呼与普通的公子小姐没有区别。”
宇文越愣了下。
他望向谢让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竟看得谢让有些愧疚。谢让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转头就往前走:“走啦, 笨。”
少年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 很快大步追上来:“能再喊一次吗?”
谢让:“啊?”
“刚才那个,能再喊一次吗?”宇文越兴冲冲地问。
谢让:“……不能。”
“为何不能。”宇文越不依不饶, “既然那只是个普通称呼, 为什么不能喊?”
“……”
“再喊一次嘛,我想听。”
“怀谦……”
“闭嘴。”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对方这死缠烂打的态度,反弄得谢让有点难为情。他板起脸,故作气恼:“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没大没小。”
“你让的呀。”宇文越满脸无辜。
“我什么时候——”谢让的话音戛然而止。
想起来了,的确是他同意过的。
在某个……不可言说的时候。
想起那时候的事,谢让耳根微微发烫,果断装作被身旁的湖景吸引去了注意力,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
眼下时辰还早,宇文越不打算这么早回宫,又要拉着谢让上山看日落。
二人牵着马步行上山。
这附近的山道并未修缮,只有一条当地百姓进山时踩出的小路。谢让走了不到一炷香就体力不支,索性上了马,让宇文越在前头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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