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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于春夜(时升)


“至于为何要将我推远,略做推理便可知,哥哥要听么?”
见白司不语,他凑近过来,附耳轻声慢慢道:
“首先,此次来风冥,若最终确认宛斯琉尔即为凶手,那么哥哥定然是要对他动手,而我若也参与其中,那么即便成功,于世人而言,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弑父孽种。”
“其次,若是此行复仇失败,那么哥哥也可借助此番态度,令我因此对哥哥怀恨,以便令我主动与哥哥断了关系。”
“最后,再进一步,倘若此行复仇失败且宛斯琉尔一怒之下向东灵发起战争,那么此种恨意,还可令我远离此场战争。”
“所以……”他勾起唇,眸光暧昧万分地逡巡于白司眉目之间,“截杀崖之上,我刻意发了怒。而哥哥那时维持漠然神色,心底,又在想什么?”
修长的指抵上白司倏然泛红的眼尾,掐着小痣,指腹摩挲:“是在期待我离开,还是害怕我离开?”
白司侧过眸,以拳掩唇,呛声咳了起来。
白迹因此止了动作。
“哥哥。”他在咳嗽声里唤他。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走出漆黑恐惧,站到阳光之下,不再回避我的爱意。
天将入暮,鸟雀归巢。
为恢复体力,几人寻了一处小型旅店歇息。
白迹自柜台处领取了房间钥匙,笑着回头示意:“还剩两间空房。”
红抱着一盒巳甲买来的水晶草莓,扔一只到口中,鼓着腮帮子快速道:“那就我们三人住一间吧。”
封零一口气将自己的草莓吃完,蠢蠢欲动要抢夺红的那盒,被巳甲摁住。
巳甲温笑着道:“也好,我带着孩子们先休息。”
言毕接过钥匙便要离开。
可怎料,红猝然发出尖叫,草莓滚落一地,她睁大双眼,望向白司身后。
巳甲蹙眉,随之看去,却见那里不知何时,已无声趴着一个人。
浓郁腥气裹挟着那人,如黏液灌入所有人的鼻腔。那人周身衣衫褴褛,无法看清原本衣着。他挣扎着,如同一只匍匐于地的肉块,几乎没了人的形状。断了右臂与左腿还在大肆滴血,而腹部之上肠腔破开,血肉模糊,周身尽是凝固的深褐血迹,几乎看不清面容。
他用尽力气抬起左手,要去拉拽白司的衣摆,破损的唇吃力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下一瞬,在他抬起脸来的刹那,白司双瞳剧缩。
“凛……”封零亦是僵在原地,呐呐脱口道。
那竟是凛风将军。
白司毫不犹豫躬身下去,拽住那只血迹斑斑的手腕,银白异能随之疾速涌入其中,凛风终于得以勉强发声。
“无常……”
他嗓音沙哑,如粗粝摩擦,忽断忽续。
“……无常将军……正……蔻玉镇大肆杀人,全镇……无人幸免,全部被……他还要再……再杀……”
“少主……”他的手没了力气,却阻止了白司的异能输入。他拽着弑神官的衣袖,落下最后的、却未能讲完的祈求,“您……救救……那些孩……”
您救救那些孩子吧。
断指在雪白的衣袖间落下血痕,白司掌心的手腕停了脉搏,他怔在原地,似是忘了如何呼吸。
良久,四下无声,夜色渐浓。
昏暗朦胧的烛光里,白司直起身,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身体却不稳地晃了晃。
白迹迈步上前,堪堪将他接入怀中。
“巳甲先生。”
白司轻唤道。他垂着眸,眸光落在那血迹之上。刺目血迹刺痛了灰眸,灰眸却一眨不眨不愿挪开,于是转瞬便泛起无数细密的血丝来。
他双唇在动,全凭本能在开口:
“凛将军生于北境旧联合都城,可否劳烦您,送他回家。”
巳甲点头,轻柔地答:“好。”
“有劳。”白司压抑咳嗽,喘息一瞬,仰头望向白迹。
苍白的唇翕动,他发着颤,唤他:“阿迹。”
“嗯。”白迹紧紧攥着他的手。
灰瞳溢满哀色,漠然强大的弑神官此刻终于流露脆弱。他被那临死之前的祈求压弯了脊骨,抓着自己深爱的弟弟,戚戚地道:“战况危急,而我所剩异能已然耗尽,可否求你,求你……”
他没有言毕,眸中自厌浓郁,白迹却在此刻弯起眸,安抚一般吻了吻他的额头,笑着轻声说:“好。”
“我答应你,哥哥。”
东灵战场,人间地狱。
熊熊烈火狂烧起来,滚滚浓烟冲向天际,四面皆是人声,无论面朝何处,皆会遭血迹喷溅面庞。
惨叫、哀哭、嘶吼、啜泣。
染血的马蹄踩着无数破碎的尸体,走一步,便颠颤不已。
白迹伸手,弑神官的衣摆自他指尖拂过,却未曾被他抓住。白司自马车之上跃下,跪倒在地面。与他咫尺处,一位濒死的男孩被压在父亲与母亲身下,又被炸炮炸失了双眼。
男孩哭不出声音,只是长大嘴巴,发出虚弱的气流。
弑神官扶起他,咬下手套,试图他眉心之中注入疗愈异能,然而异能已然竭尽,再也无法对其施救。
那双苍白骨瘦的手难以遏制地发起痉挛。
又被另一双手用力握住。
白司仰头,他的阿迹此刻再无笑意,血色红瞳如即将坠入黑夜的炽阳,漆黑与血红交染,他低头望着男孩的面容。
片刻后,等哥哥痉挛稍缓,他轻轻拉开哥哥的手,从哥哥怀中接过男孩,扶着他站起来。而后,他与男孩额头相抵,有磅礴的异能灌输而入。
异能如力量之源,帮助男孩渐渐找回神智。
男孩动了动,脑袋上束发用的头绳装饰着铃铛,铃铛随之清脆作响。白迹在那响声里低低地开口。
“小孩。”他说,“这是我从贪婪主神那里抢来的异能种子,现在,分给你一半。”
男孩发出悲伤的哑嚎。
“别怕。”白迹解下束发发带,轻轻系在男孩双眼之上。
“我们皆是被神明抛弃的孩子。失去眼睛,没有关系。坠入地狱,也没关系。”他说,“我曾活了下来,因此你也会活下去,你会遇到你爱的人,你会好好长大。”
“勇敢一点。”
男孩哭着踉跄站稳,被他搀住。他躬身背起男孩,将他安放在马鞍之上,而后驱动马调转了方向,向着战场之外。
马因此大步奔跑起来。
猩红尘沙飞扬,白迹闭上眼,温柔的冷香裹入松木香之中,白司踮起脚尖,捂住了白迹的眼睛。
他隔着手背,吻了吻白迹的额头。
他不曾开口,什么也没说。可他此刻,泪水在止不住地自下颔滑落。
白迹转身,后退,屈膝跪下,仰头喑哑地唤他:“哥哥。”
灰眸沉默低敛,安静地、悲伤地,望着他。
白司弯下腰,听到他的阿迹笑了笑,闪烁着红瞳光彩,说:“请您赐予我勇气。”
于是他伸出手,将掌心覆上漂浮着的雪白发丝。
他涩声答:“好。”
白迹化作猩红流光,一寸一寸消失了身形。白司弯着腰,似是背负千钧,他蝴蝶脊战栗,哭到嘶哑。
他的阿迹此刻浮上半空,红瞳注视之中,唯有陆地边缘的海浪分明,而众生成了点点散落于岸边的星辰,星辰被刺目血潮逼退,一点一点丧失活气,陷入死寂。
那些声音淡去,白迹双瞳含冰,盯准了血潮来源处,那一枚最为漆黑的影子。
那就是宛斯琉尔座下的无常将军。
白迹以手点入额心,火种遭其一瞬点燃。灼烫火流轰然爆出,掀动他身后衣袂猎猎翻飞,炽红火焰膨胀开来,将他整个人化作一只巨大的火球。
“阿迹。”火球中央,他代替哥哥低语,如同诅咒,如同祝福,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勇敢一点。”
所有人在这一瞬仰头,惊恐望见天际悄然多出一只太阳,他们仓皇失措,可太阳如同有所感应,咆哮一声,向下俯冲而来。
“那是什么?”无常将军听得喊叫,原本正杀至酣畅,于是摘掉头盔,露出绿色的眼睛,眯眼望向太阳,豁然色变。
可已然躲避不及。
这世间无人能够阻挡太阳,太阳撞了过来。
无常的那双绿色眼睛被火光点燃了,腐蚀般的痛意朝他喷涌而来,吞噬了骨骼,他不由自主地狰狞张大嘴唇,眼角寸寸皲裂,面庞刹那被烧得变形扭曲,一种强大的吸收异能之力如重力般压下,尽数吞没掉他所有异能,连同他的身躯一起——
轰——!
眨眼之间,烟消云散。
所有的风冥异能者发了疯,他们并不认识那位白发红瞳的青年,只知他杀掉了他们的将军。而此刻,眼看那太阳异能耗尽,无力摔跪在浪潮之中,无数人蜂拥而至,召动异能欲要向他复仇。
几乎是同一瞬间。
那青年阖上双眸,向后仰倒坠落,遭滔天巨浪一瞬吞噬,消失在苍茫大海之中。

大海深处,水纹荡开,惊得鱼群汹涌四散。
灼烈温度将水烫得瞬间沸腾,冒出大团大团纠缠的气泡。
最大的那团气泡里,雪发青年双眸阖起,在气泡围拢下不断下坠。
那是坠海的白迹。
此刻他陷在气泡似的、光怪陆离的梦里。
说梦,更像是倒退回从前的旧回忆,他跪坐在一处昏暗的寝殿里,四下唯有他不受控制的、发着颤的呼吸声。
而在他身前床榻之上,面色苍白的女子已然断了呼吸。
他紧紧攥着女子的手腕,可无论攥得如何用力,掌心的触感仍是一点一点变为冰凉。
属于死物的冰凉。
此一年,为黑星3008年。彼时,风冥小皇子宛斯迹不过六岁,无人知晓他的生母熏莲是什么人,无人知晓熏莲曾为风冥皇帝宛斯琉尔做过什么,但熏莲死的那日,是为宛斯琉尔真正爱妻的诞辰。宛斯琉尔在万人朝拜之下,亲手赠予爱妻唯一一株百年兰浆草,以之作为养颜补品,同时又宣布爱妻之子,即长子宛斯里为日后继承人,举国欢庆。
无人知晓,那株兰浆草,是熏莲的救命药物。
直到四年后,皇子宛斯里逐渐长大,且随着父母对他的娇宠过度,他日渐贪婪重欲,终日耽溺于美人皮相。而后他的不良举止受到了众多大臣的斥责,宛斯琉尔才在失望之余想起,他有还有一个小儿子。
那个小儿子名叫宛斯迹,曾因天生负有强大异能,而为一己私欲企图刺杀其爱妻以至于获罪,受了重罚,当时正被关押在宫殿地底的铁笼之中。
因此宛斯琉尔摆出慈父姿态,欲要拉拢父子二人关系,再立继承人。他纡尊降贵地亲自命人备好餐点,端起餐盘给宛斯迹送去。
皮靴踩踏在石阶之上,泛起空荡荡的回音。一路迈步至地底最深处。
四下燃起烛火,照亮铁笼,铁笼中的少年被光线刺目,抬起一双血红色的眸。
因为许久未曾视物,那双眸底红瞳瞳光涣散,而良久后,待其缓慢聚焦,终于有了神色变化。
可那变化尤为幽微,又尤为隐秘,未及所有人看清,他已然拢起眉,露出可怜神色。
“父亲。”他攥住铁笼,切切地将头抵在禁制结界之上,像是可怜的败犬,吠声嘶哑,“父亲。”
败犬的哀叫令宛斯琉尔神色愉悦,他散漫地一抬手,有异能者随之解开了禁制。身侧人递来燕麦糊,被宛斯琉尔接过,他端着燕麦糊蹲下去,恩赏般地同少年道:“来,喝了它。”
得了命令,宛斯迹伸出脑袋,凑近过去,就着宛斯琉尔的手大口大口地喝下燕麦糊,却因此而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开笼。”
宛斯琉尔下令,站起身,侍从开启铁笼门,尚在压抑咳嗽的宛斯迹被拽出笼外。
少年眉目间满是惊惧,他捂住与宛斯琉尔酷似的一双眼,被侍从踢中膝盖,踉跄跪下,哽咽着求饶:“别、别杀我!”
宛斯琉尔摸了摸他的头。
“傻孩子。”他笑,“父亲怎么会杀你呢?”
宛斯迹怯然抬眸,望向他。
“除非……”宛斯琉尔与他对视,端详他的神色,似是要找出破绽,“除非哪一日,你不再听话了……”
“不、不会的。”宛斯迹小心翼翼攥住他的衣角,“我很听话,父亲。”
“很好。”宛斯琉尔抽回衣角,“现下我对你很满意,不要让我失望。”
数月之后,幽暗的地底变作光火通明的大殿,宛斯琉尔倦怠地在皇位之上,四下散落着雪白的纸。
一双手拾起其中一张,惹来宛斯琉尔睥睨,阶下有人向他行礼。
“君父。”是宛斯迹,此刻他着一袭皇室礼服,眉目温顺,恭敬道,“与东灵的战局并非命指天定,您不必忧烦。”
“嗯?”宛斯琉尔兴致缺缺,懒然问他,“为何?”
“迹虽生而无所长,却擅纵流火。”他屈膝跪下,“请求君父遣我出战,为君父分忧。”
此话毕,宛斯琉尔蹙起眉:“不可。”
他见宛斯迹笑望着自己,忽而有些不耐,沉声道:“此一事,上月难道不曾谈明么?我说过,如今你身份尚且未能被外人知晓,贸然令你出战,无法服众。”
“君父息怒。”宛斯迹压下眉心,垂眸,“迹迫切想为父亲分担辛劳,故而才斗胆再请,未曾想会因此又一次触怒父亲,迹今后便不再提及。”
宛斯琉尔一顿。
须臾后少年得不到他的回应,再次请罪。
他蹙着眉望他良久,终于出声道:“不必如此生疏,我并未发怒。”
宛斯迹弯着眉,笑起来,他直起身,弯腰立在阶下,仰起面庞,有些稚气地露出虎牙:“是。”
红瞳对望着红瞳,皇座上的人略略坐起身,宛斯琉尔启唇要说些什么,却于此时,有侍从叩门下跪,行礼通报道:“陛下,长殿下求见。”
宛斯琉尔眉心松开又皱起,宛斯迹却已然识趣地道:“长兄想必有要事求见,君父,迹晚些时刻为您送来晚餐,请您稍用一些。”
“他能有何等要事?”宛斯琉尔冷哼一声,“不过是又因为选王妃一事来此胡闹,他虽为你兄长,却真是处处不比你懂事。”
宛斯迹含蓄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只道了声告退,随后一礼,消失离去。
而就在次日,宛斯琉尔忽而陷入昏迷,无法唤醒,东灵、风冥交战地因此大起混乱,风冥军心溃散,而东灵却由白颂亲征,因此两方士气愈发悬殊,最终东灵战败告降,献银作赔。
整整半月之后,宛斯琉尔终于得以自昏迷之重醒来,他怒不可遏,再次发动战争,亲上战场讨回赔款,却正中了白颂埋伏。
最终宛斯琉尔略败,狼狈逃回到军账中。
他的好儿子,宛斯里,此刻正瘸着半条腿,战战兢兢跪在案前,又不堪忍受宛斯琉尔都怒火滔天。宛斯里像君父哭诉一番,又在说话间偷偷朝下人示意,有随从士兵掀开账帘,将一人提进账中。
那人雪色长发披散,全身受绑,宛斯里指着他哽咽道:“君父,请您明察,就是这畜牲害您昏迷!”
宛斯琉尔露出狐疑来,听得宛斯里道:“所有威蓝医者皆无法查出您的病因,怎会如此蹊跷?君父,您向来英明,不如仔细想想,他曾于您昏迷之前,日日为您准备晚餐。”
良久,四下气氛沉闷,宛斯琉尔猝然一脚踢翻木案。他胸膛起伏,强忍怒意缓声道:“将他送去东灵,告诉白颂,这是我献给他的战利品。”
宛斯迹在此刻未有反抗,却在宛斯琉尔狐疑的视线之下,垂眸低低地笑起来。
“君父。”
红瞳染着血迹,缓慢抬起,眸色宛若源自修罗魔鬼。那瞳光钉入宛斯琉尔眉目之间,唇间吐出的字极轻,却皆如恶咒:
“我送您的毒,早已入髓。期待你我,来日地狱再会……”
他终于显露疯意与恨意,藏了许久的恶犬显出獠牙,教人毛骨悚然。宛斯琉尔气得额头上青筋崩起,却顾不上发怒,他慌忙召来医者为他探脉,而宛斯迹则被识趣的士兵们拖了出去,扔到战场之上。
这一日之后,除却皇室中人,天下近乎无人知晓,自此,年幼的风冥皇子宛斯迹,成为了风冥敌国东灵国的俘虏。
而也有一些人受了蒙蔽,以为东灵执政人白颂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名叫白迹的私生子。
3012年,春日,东灵白家。
少年白司灰眸低敛,神色肃穆,于会议室门外静立,等待白颂与诸位家臣离开。
有凉风拂过,老管家柯意为他披上披风,低声道:“家主有令,少爷今日须得去见一人。”
“好。”白司拢下披风,跟随柯意离去。
二人辗转到了寝殿后花园。
“到了。”柯意道,“您且稍等,意这便去带他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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