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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拷问(四野深深)


第二天一早,程路安自行结束了假期,拎着公文包,泰然自若地出现在了安全局的门口。
就算前面已经是万丈深渊,无法转圜了,他也要挺直了背脊,高人一等地俯视着所有人,走入他自选的结局。
他刷卡进入了门禁,走到自己的办公楼层,却看见前面围着一堆人,里面传来阵阵欢迎声,好不热闹,像是有新人入职。
程路安一路往里面走,许是因为处境特殊,他心慌得厉害,脚下越来越快,只想走进人群中心看见那是谁——
那人接过了安全局同事递来的笔和文件,终于转过了身。
程路安猛地僵住,像被狠狠打了一耳光,又像大白天见到了鬼——
他所有的笃定、高傲和洋洋自得,包括那点侥幸,都在顷刻间魂飞魄散。
程路安看见的这个赫然站在面前的人,是段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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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宁说自己是没有价值的废人,傅轻决就让他重回了安全局惹
(虽然看见有说狗血文剧情不重要,但剧情就是这样的走势,不然后面也没理由推向强制爱的高潮……ps现在是半强制

程路安对段宁视而不见,浑身僵硬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半晌,他拿着文件起身,瞥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联络员同事,突兀地问道:“外面那是在干什么?那个人为什么来安全局了?”
联络员埃德吃惊于程路安的到来。他一直期盼着程路安走了,自己至少能顶上副队长的职位。
不过如今他神情却不显,回答说:“药品走私案查去了兰亚,他们要求派人加入我们的调查组协同工作,派来的就是段宁。”
埃德站起身,把通知文件拿给程路安看,耸肩道:“说来也奇怪,这个段宁只是个不起眼的资料员,兰亚却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了他。我看过他的档案,是有些不对劲,但也就那样,他身体差得要命,听说上次还在安全局发病了?而且他又没什么经验,来了也是白来。”
段宁被程路安带回安全局询问的那天,他被支去市中心出外勤了,对傅轻决亲自到场的封闭消息自然无从知晓。
“原来大家都差不多,”程路安没接那份通知文件,僵冷地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慢悠悠说,“平常看你处理案子处理得不错,原来这么聪明,识人断案有一手啊。”
埃德迟疑片刻,感觉到了些阴阳怪气的火药味,哼声道:“程队长过奖了。”
“好好干活,我只是来拿点东西,”程路安说,“兰亚都直接把手插到安全局来了,可不见得人家段宁来了也是白来,调查组就凭你们这些人,真够悬的。”
“程队长既然只是来拿点东西,还是快回去休假吧。” 埃德已经忍无可忍,挂不住好脸色了。
“听我一句劝,段宁的后台硬得很,命也够硬,”程路安哈哈大笑起来,体面的行头下,是扭曲又疯狂的神情,“你最后别得罪了人家,升职的美梦泡了汤,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程路安就快步离开了办公室,然后摔门而去。
埃德不知道程路安在发什么疯,只当他大难临头精神出了问题。
他在办公室内平复了一阵心情,看看时间,带上准备好的文件资料穿过走廊,在办公区一侧的标有专属标识的单间办公室里见到了段宁。
他第一次正式直视了段宁的脸,短短几秒,实在看不出什么——那是一张带有生病倦容的脸,肤色白得缺少人气,骨骼线条瘦削却很流畅,眉眼深邃而冷淡,看上去是十分羸弱的,透着股没有攻击性的优雅。
也许此人确实有些本事,无论靠这张脸还是靠如此镇定的气场,背靠傅氏兰亚,自然有足够的底气。
他对程路安那些夸张的话不以为意。
埃德在等段宁在调查组的集体文书上签字的时候,眼尖地瞧见了段宁握笔有些不稳。但他在竭力控制。
那层完美的外壳下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段先生,今天是你来我们安全局的第一天,”埃德笑了笑,说,“这是目前我们调查药品走私的部分进度,等会儿我会带你去办手续,在调查组内的权限你都会拥有。”
段宁安静片刻,点头说:“麻烦你了。”
“今天的话,港口那边第一小组已经去了,你是兰亚的员工,对傅氏可能比较熟,傅氏在银行那边的一些情况可能得你去交涉和处理。”
“好。”
等埃德先行出去之后,段宁捏着钢笔的手指动了动,半晌才放回桌上,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喝完水后才平复了呼吸。
他可能还不太习惯。这和在兰亚上班时是完全不同的,段宁即使没在这里面办过几天公,但重新回到联邦安全局,此刻坐在这里,可以自由进出,自由地登入安全局内部系统,做曾经费尽心思也难做到的事,是段宁从未想象过的。
太突然了。
傅轻决甚至允许他搬出别墅,住进安全局分配的套房宿舍里。
唯一的要求是,段宁需要对傅轻决保持忠诚,所做的一切仅对傅轻决公开透明,想做的如无禁止便可以做。
段宁跟着埃德办完手续后,走出办公室之时,在不远处看见了在等着的17号。
他心中了然,垂眼一路走去乘坐电梯,电梯门关之前,17号跟了进来。
“段先生,我是跟您一起去出任务的17号巡管员,”17号说,“同时也负责保护您的安全,因为您不能佩枪。”
段宁来到安全局,唯一显眼的特殊之处便在他并不领取随身武器。
埃德当时带段宁经过了枪械室,段宁刚打算开口,埃德站在门口刚打算推门,突然想起来,转身说道:“差点忘了,你不用领取随身武器,听说你不会用枪?”
这是傅轻决已经嘱咐过了。
“但愿你是来保护我的安全。”段宁看着电梯门开,直到两人走出安全局的大门,在空旷的停车区边,他认真地看了17号一眼,说:“当年在夜灯,我实属无奈之举,那天你没杀我,是你自己错失的机会。”
17号陷入沉默。
他们都心知肚明,无论17号是不是真心想杀段宁,他自己也选择了做傅轻决的眼线,在那一刻松开了扳机。
他凝视着段宁的侧脸半晌,没再说什么,绕过车头去了驾驶位。
他们开车直接去了联邦银行总部的办公楼,与傅氏旗下公司相关的自由基金会所在地也在这里。
自由基金会一直由谢革打理,谢革是傅岐山提拔上来的人,基金会不受傅轻决管控,很多银行交易内容并不透明。
段宁是去见谢革的。
17号跟他一起到了谢革的办公室门外,然后在门口等着。
谢革抬眼看见段宁,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两下,然后才站起身,在段宁出示证件后和他握了手:“几天不见,段先生摇身一变,变得不一样了,”他感叹着笑道,“同样是Alpha,你倒是会哄,把轻决哄得晕头转向,哦,忘了,段先生不是Alpha了。”
段宁陪傅轻决度过了易感期的事,谢革从许戈林那里随便问问就知道了——许医生很有医德,但人面对亲近之人总有疏忽的时候,尤其当这个人是谢革。
谢革从前觉得傅轻决只是一个人生活,想解解闷,弄个金丝雀出气筒在家里养养也不稀奇,但最近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谢革的认知。
把段宁推到公共视野之下,让他进入能够自由接触到联邦高层的圈子,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是代表联邦安全局特别调查组来见谢革先生的,”段宁说,“港口药品走私案关系到兰亚,需要尽快解决,在这一点,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谢革挑眉,径直从手边推了那只文件夹过去,仿佛知道段宁的来意,早已在等着了。他说:“段宁,我们也认识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一直对你待在轻决身边没什么意见,但现在已经超过那个界限了,你们都会变得很危险——”他终于开门见山道,“据我所知,你的后遗症已经好了,傅轻决也有松手的想法,我可以帮你离开首都,去你的家乡或者联邦之外都可以,轻决那边有我担着。”
段宁拿过文件夹,闻言愣了愣,他看着谢革,仿佛真的在思考,因为由谢革说出来的比其他人确实更具备可行性。
他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谢革笑了,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只文件夹,说:“这里是一套新的身份证明,比’段宁’的身份甚至还要更适合你。”
段宁将视线移至那上面,眼睛缓缓眨了眨,伸手已经碰到了文件夹的封面,但只是光滑的指腹贴在上面,和没碰到一样。
他淡淡笑了笑,说:“原来如此,但如果被傅先生知道您有这样的想法,而我接下了它,应该会一起被连累的,以后您还是不要再提了。”
他说完,把手又挪开放了回来,双手一起握在原本那只文件夹上。
翻阅过后,段宁对谢革道谢,转身便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
谢革紧咬着后槽牙,见门关上,知道自己刚刚被段宁耍了。
紧接着,一侧的侧门就被打开了。
傅轻决一手插兜地从里面出来,懒洋洋看着谢革,说:“这就是你让我看的场面,看什么?看你怎么对段宁口出恶言,还诱惑他远走高飞?”
谢革惊讶又忿忿地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承认自己的试探失败,没能让傅轻决对段宁彻底死心,反而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说:“还让你看到了段宁怎么对你死心塌地,不够吗?”
这才哪到哪,叫什么死心塌地?傅轻决可忘不了之前段宁的那副模样。
但段宁适应新工作似乎适应得很快,终于不再垂头丧气、破罐子破摔地对他说一些要死要活的话,可以高效地为他在安全局光明正大办事。
傅轻决得意地笑了,睨了谢革一眼,不悦地说:“你知道他对我死心塌地就好,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他把手指点在桌上那只文件夹的表面,摩挲了两下,“不要说做个新的身份,就算是段斯死而复生了,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第32章
拿到那部分银行交易信息后,段宁没有立即回安全局,而是让17号开着车在首都特区的市中心四处转了一圈。
谢革给东西给得爽快,段宁如果回去得太早,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药品走私案原先由程路安主导,他当初就是冲着兰亚来的,只可惜港口出现走私问题再常见不过,除非能拿出兰亚内部包庇、参与或主谋了药品走私的证据,其他说再多都是白搭。
用文件夹里的东西再加上兰亚港口部自己的档案记录,已经基本能够预见这桩案子最后的结局。
这对兰亚而言,只能算点小风小浪,分分钟就能平息。
而段宁虽然是以协同工作的名义进入安全局,但他的个人档案也已经备份挪了过来,因为港口走私问题将永远存在,也就长期需要这么一号人物,充当兰亚与安全局之间的桥梁。
杜局长对此非但没有意见,还在傅轻决的提议下提前促成了此事——自契克大街92号的火灾和军火走私案有了重大突破开始,外面的风向一天一变,如今程路安即将倒台,虽然杜局长不急于站队,但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得做,未雨绸缪总不会坏事。
安全局在用人方面,也向来百无禁忌,能达成目的即可。
为了将资料分析尽快做完,段宁刚来安全局的头几天十分忙碌,连那间分配来的公寓宿舍都没去看过一眼,而是直接睡在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里。
这期间傅轻决竟然真的没有找过他,连电话也没打过一个。
想必无论是段宁在安全局的任何动向,还是那天在谢革办公室里发生的插曲,傅轻决也早就知道了。
17号的存在不会只是个保护段宁安全的摆设。
然而说段宁不会用枪,在17号看来是个天大的笑话。
17号清楚,段宁早已不是当初在夜灯的那个段斯了,但即便如此,光论武器枪械的使用,他在段宁面前还不够看的。
如果段宁对他是傅轻决的眼线而产生不满,他哪天挡了段宁的道,段宁要反将他一军,简直易如反掌。这种隐隐的猜忌,会令17号保持神经紧绷的状态,和段宁的工作虽好推进,但他不得不多多提防着段宁。
自然,这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这天,段宁终于将银行交易分析处理完毕,在下班后拎上了自己的外套,整齐地搭在手上,然后他像每一个正常结束工作的人一样离开了安全局。
过去几天的一切都还算正常,除了在调查组里常常有人抽烟,几乎人手一枪的情况下,也不可避免每天能看见他们检查枪械、进行保养,这样的环境对段宁来说稍有敏感,好在他大部分时间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
通过这几天的深入调查,段宁回想着之前傅氏那些离岸公司的信息,缓缓穿过马路。
他对首都特区的街道仍然陌生,藏在外套下的手里拿着把钥匙。
它能打开公寓楼十一层的某间套房的门。
那里是段宁可以独自居住的地方,据弗雷克所说,他的东西都早已被搬进去了。
段宁走在人行道上,第一次在日暮之际不是走回别墅,而是去一个陌生的其他地方。
他的心跳得很快,对住到别墅之外的地方来竟然会有些焦虑和恐惧。按照心中默念的数字,他站在狭窄的走廊里,抬手将钥匙插入孔中,咔嗒一声,他看见房门口地上歪了的地毯,本就紧张的情绪变得更厉害了,几乎是瞬间有了种强烈的预感——
屋子里有人。
段宁轻轻关上了门,弯腰将地毯摆正,换鞋,再抬起头。
从旁边那扇玻璃门里钻出来的傅轻决冷不丁看向他,咳嗽两声,一站直,不小心就撞了下顶上的门框。
傅轻决吃痛地皱眉,嫌弃道:“这什么破地方,这么小!”
段宁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早做过心理准备,但在这么狭窄普通的屋子里,和傅轻决这么面对着面,实在有些怪异。
傅少爷估计一辈子都没来过这种“贫民窟”。
段宁又隐隐担忧起来。傅轻决知道他今天下班后回的不是别墅,很可能已经生气了,是特地提早过来的,为了把居然真的敢来住宿舍的段宁带回去。
“你怎么来了。”
这话里带着惊讶和不敢置信似的。傅轻决突然也有些不自在,差点忘了是为什么而来。
傅轻决盯了他一眼,冷哼道:“我不能来?没有我你能住在这里?”
几天不见,傅轻决四处出差累得够呛,别墅别墅没人,该有的私人秘书也没了。倒是段宁,每天睡在安全局的办公室里,看上去像是好得很,一天比一天容光焕发。
“我不是这个意思,”段宁走进来,习惯性一般先给傅轻决倒了杯水,放在傅轻决手边的斗柜上,“就是有点意外,如果要见我,你可以叫我去别墅的。”
他对傅轻决的态度自动恢复了过来,仿佛对那天的失态充满歉意,不愿再回想的模样。
傅轻决没理那杯水,也没理段宁,绕开走到沙发边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他说道:“听说那天你去了联邦银行总部,见了谢革。”
段宁抿着唇,看见傅轻决是从厨房里出来的,开口之前又先环视了屋内一圈。
“别看了,”傅轻决说,“房间我已经让人搜过一遍,排查过监听设备,隔壁也不会有人住进来,”他看起来竟然心情不错,戏谑地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段宁于是回答:“那天我去找谢革要佐证港口吞吐数据的银行交易信息。”
他见傅轻决突然伸了手,迟疑两秒,端起水杯又递了过去。
“我听谢革说……”
傅轻决话到一半突然又断了。
他接住玻璃杯壁的上沿,虚虚握着,段宁等了一小会儿,以为自己已经能松手,顷刻间一只杯子两只手都握不稳,水杯哗啦一下倒向一边。
那半杯水直直洒在了傅轻决的身上,傅轻决今天穿着套浅色西服,衣摆和裤子中间瞬间由浅变深。
傅轻决的脸色也顿时黑了。
段宁微微瞧了一眼,慢半拍才拿走水杯,说道:“还好只是凉水。”
新屋子里找东西还不习惯,他就近从厨房里拿了块抹布来,要擦的时候,一时间又迟疑着停下来。
“干什么,”傅轻决对段宁瞪眼,粗声道,“这是不是你泼的?赶紧擦。”
不就是裤裆被泼湿了得擦。段宁后遗症好得差不多,瞧着冷冷淡淡迟钝得很,可就这样都得装模作样地扭捏起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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