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们与自由基金会的欧洲代表见面,就不能再是今天这身打扮,段宁没想到时间会这么紧急,一路上都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
“怎么,不知道明天怎么安排了,”傅轻决收了手机,说,“衣服我刚刚已经叫人定了,明天会送来酒店。”
这里当然会有傅轻决安排的接应人员。
段宁看向傅轻决,说:“我等会儿会做好方案的,你今天先睡,其他的明天早上再说。”
“那明天早上再见,长官。”
傅轻决似乎累了,说话的声音都沙哑柔和下来,许是看在段宁如此奔波了一天,难得的有些温情。
段宁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那间单间。
傅轻决靠站在酒店走廊里,瞧着段宁安分守己地又仿佛十分迫切地进去,他眯了眯眼,直到那道门缝越变越窄,然后合上。
段宁在酒店房间里洗了个澡,像是彻底松了口气,无论是傅轻决突然喂来的三明治,还是一句隐含意味的话语,都不是段宁想要的,也不是段宁要得起的。尽管这更多的只是一种玩弄。但段宁害怕听见类似17号口中所说的,“傅轻决对你很不一般”。
这代表段宁需要回报,需要偿还给傅轻决更多。
他这条命都是傅轻决的,他还能给傅轻决什么呢?去死吗,可傅轻决不要他死,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其他的他都给不了了。
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只有交易和利用,傅轻决想扳倒傅岐山独揽大权,而段宁——用傅轻决的话说,段宁是想要复仇,对复仇有着盲目的执念,也当然痛恨傅氏。
傅轻决身边的人都希望段宁离傅轻决远一点,这是对的。
段宁在那次易感期后就应该感觉到,他阴差阳错送出的三明治,和日日夜夜用身体和尊严做出的讨好,对傅轻决确实有那么一点用。
因为那时候的段宁无法拒绝,从他成为段宁起,他就拒绝不了一切,他怎么想、愿不愿意根本不值一提。他只能那么做。
好在,现在他和傅轻决的关系变得简单,他只需要替傅轻决处理一些事务,完成一些任务,这条路就还没有走绝。
也许等哪天这条路再也走不下去,一切到了再也没有希望和余地,终于结束的时候,段宁能还给傅轻决的,也只有这条命而已。
段宁换上衣服出来,被水汽蒸得神情恍惚,躺在床边习惯性地望着天花板,对明天的行动方案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但他的脑子里仍然乱得厉害。
突然,房门口的敲门声透过寂静的空气传来,那声音并不重,却砸得段宁有些心慌。
他爬起身,走到入口玄关处,深吸了口气问:“谁?”
傅轻决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开门。”
“有事找你。”
段宁在门后停滞了两秒,拢紧衣服后很慢地打开了门。傅轻决也刚洗完澡,穿着回酒店前特地去买的干净浴袍,胸口被浴袍裹着半露半不露的,按在门把手上的手臂肌肉结实修长,湿黑的头发滴下水珠,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门里段宁。
“床太烂了,屋子里有怪味,”傅轻决进来,咔嗒就关上了门,“睡不着。”
段宁往后退了两步,说:“我们这是一样的房间。”
傅轻决一下就停了下来。
段宁看向他的眼神里有那种竭力在掩饰的防备,这让傅轻决想起当初段宁发情,睡在客房的时候。傅轻决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矫情,那么会装,当时不过在餐厅说了他两句,他就直接躲去了客房,明明前一天还因为陪傅轻决过易感期,在床上主动得要命。
就因为知道傅轻决醒了,记起他“背叛”的事,段宁以为傅轻决会彻底处理掉他,所以想死,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房间里站着两个身形都不小的人,一时间却静得出奇。
傅轻决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笑道:“你打算退到哪里去?”
段宁太熟悉这样共处一室的场景,也太熟悉傅轻决的眼神,无论是脑海里的记忆还是身体的记忆,都让段宁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他那口气松得太早了。
段宁不再后退,镇定地说:“明天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费恩斯。”
“谁是费恩斯?”傅轻决眨眼说,“我现在也有正事要做。”
段宁见傅轻决伸来的手,终究还是轻微地躲避了一下:“我已经没有信息素了,也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更不会再发情,满足不了你。”
傅轻决一愣。
他没想到段宁要说得这么直白,好像他现在来找段宁,就一定是来找段宁干那种事的,段宁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防着。
傅轻决火冒三丈,脸色铁青道:“你既然闻不见,就少他妈乱说,你哪个鼻子闻见我的信息素了!你的意思是我在发情?那你以前病没好的时候,发了那么多次情,哪次不是我把你弄舒服的?你哪次发病不是我在场,还带你去医院,你究竟有没有一点良心?”
段宁比傅轻决年纪大,曾经也是Alhpa,闻言脸色复杂难堪起来。他说:“许医生说了不需要其他人,我自己就能熬过去。”
傅轻决一把抓着他的手腕,冷幽幽说:“他那天恐怕还不知道,前一晚你是怎么被弄爽的吧,段宁,你这不是在欺骗许医生吗。”
段宁浑身的血液往脸上和头顶涌,不知为何他第一次态度如此强硬:“我们的这种关系已经结束了。”
傅轻决眯起眼睛,恨不得一口咬断段宁的脖子:“我们什么关系结没结束你说了不算,你在安全局的同事,你去见的客户,要是你不说,都以为你多么冷淡严肃刚正不阿,他们知道你是怎么爬上我的床的吗?”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段宁本就紧张,此时头脑昏胀,气血上涌。
他本只想防止意外的发生,让明天的行动平稳顺利的进行,让这趟欧洲之旅尽快结束,然后傅轻决回到别墅,他回到安全局的宿舍里。
“段长官在军队待了那么多年,知道忠诚是什么意思。”
傅轻决松开了段宁的手腕,说:“脱衣服。”
段宁面色发白。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又有了按铃声。
傅轻决盯着段宁,开口往门外问道:“什么事?”
“对不起先生,打扰了,这边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他一把扯过段宁,手往衣服里伸,死死搂着人就往门口走去,然后又抓着段宁的下巴,低声说:“最好别乱动,不然我就当你是在找操了。”
门瞬间打开了,傅轻决的浴袍已经在刚刚的拉扯中松散开来,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而浑身僵直的段宁被他侧身搂在怀里,脸紧紧靠在他的胸口,傅轻决的那只手扣着段宁剩下半张侧脸,段宁眼前的视线被彻底阻挡,大半个身子也隐匿在门后的阴影里。
大堂经理见此情形,抱歉地说:“因为刚刚楼下发生了点意外,有个Omega发情了,为了保障各位客人的安全,我们前来通告一声,并且做个登记。”
“隔壁的费恩斯先生是……”
傅轻决摩挲着段宁的侧脸,两指夹了夹那只滚烫的耳朵,他说:“是我。”
“您和苏决先生是……”
傅轻决轻笑了一声,垂眼看向段宁,漫不经心地说:“这还看不出来吗,我是他的Alpha。”
酒店大堂经理一边表示抱歉,一边悻悻离开,去往下一个客房。
傅轻决看着门前空了,而一旦有外人在,段宁就变得不知道多温顺起来,跟怕被人看见似的,果然一动不动。
他抬脚把门一踢,手掌还扣着段宁的侧脸,只感觉从手心到胸前都热得厉害。
“你也不嫌闷得慌,”傅轻决顺势把门反锁,抬手去看段宁,“没人看得见你的脸,但有什么用,不管你是苏决还是段宁,谁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段宁一下撇开了傅轻决的胳膊,深呼吸几口气,靠在门板上闭了闭眼,他几经平复才开了口,觉得不可理喻地却还是克制着地低声说:“刚刚那么说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现在是费恩斯,你在这间屋子里想干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你,因为我拒绝不了!但我们现在不是在新联邦,你明天是不去行动了,然后直接做回傅轻决去呼风唤雨吗?那名单还要不要?”
傅轻决简直无语凝噎。
他作为最终受益人和段宁的大老板,不知道该不该称赞段宁太分得清轻重缓急,也太敬业,在此时此刻,他脑子里依然首要想着的还是明天的行动。
“告诉别人我是你的Alpha怎么了,”傅轻决不悦道,“难道不是事实吗?跟明天行动有什么关系?”
段宁看着堵在他面前的傅轻决,知道刚刚那还没完,只能勉力维持住平静:“我是怕节外生枝,恰好楼下就出了意外,恰好就有人来查房……”
傅轻决见他是真的担心,立即说:“你放心,我会让人去查今晚这破酒店的情况,耽误不了明天。”
傅轻决看段宁下巴上有个红印,心想刚刚他也没怎么使劲,只感觉做这个费恩斯是真憋屈又离谱,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也耽误不了现在,”他哼了一声,接着问道,“我就问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沉默几秒,段宁问傅轻决:“我还要脱衣服吗。”
他这么问,紧接着却毫不犹豫地开始扯开裤口,抽出衣摆,对如何在傅轻决面前快速的,让人赏心悦目的脱衣服非常熟练,表情也锻炼得没有破绽,一如既往。
至于为什么之前还在言之凿凿,而现在就这么能脱了——真像欲拒还迎、深谙勾引的好手段。
因为是段宁太天真了。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变得简单,傅轻决无论是有心仪的结婚人选,还是在别墅里养了别人,从此也再跟他没有关系了,他不用再欺骗傅轻决,在傅轻决带别的家主人回来时,像条狗一样做那个可耻的第三者。
他以为他终于摆脱了信息素的控制,不用再在傅轻决半夜回来会不会和他做之间,被头顶悬着的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继续折磨。
他以为傅轻决终于玩腻他了,或者终究有些怜惜怜悯之心,对他的要求只有为他所用、好好办事、保持忠诚。
但他现在明白了,对傅轻决忠诚包括要很会脱衣服。
傅轻决拧起眉头,看着段宁的表情和动作心里一下刺痛得难受。
他明明已经见过很多次。但他已经知道段宁可以不是这样的,重回安全局的段宁让傅轻决想起了那个已经“死”了的段斯。他最初认识的,就是那个威风凛凛一派风流的段长官。
傅轻决一把制住了段宁的手臂,手指卡在下滑的裤拉链中间,冷冷嗤笑一声说:“要脱来床上脱。”
段宁没脱得成衣服,被傅轻决抓着手腕就按去了床上。
动作中他只能侧躺,感觉到傅轻决那双手在游走着。傅轻决离他还有点距离,沉默不语,抚摸的动作很慢,但力道之大,衣服下一秒就会被撕碎都说不定。
可傅轻决什么也没做。
想象中粗暴强势的侵犯和冷嘲热讽的羞辱竟然都没了。
段宁刚刚破罐子破摔的所有勇气被一点点耗尽,他忽然拿不准傅轻决了,从傅轻决突然让他去安全局任职、让他住进宿舍开始,他就看不懂傅轻决的意思。可这样的傅轻决才真正让他感到害怕。
未知才会让人恐惧。
“你是不是只有这招,”傅轻决在他耳边沉声说道,“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你不想待在别墅了可以走,是你求着要留下来的,是你自己给我送来的三明治,是你说过不再骗我的。”
段宁半边脸陷在床里,紧接着腰被傅轻决搂紧,傅轻决跨了条腿上来,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段宁的身上。
他们变成前胸贴着后背的姿势,傅轻决只是牢牢抱着他。
“我没想过要走,”段宁无力挣脱,开口说,“你需要我去跟汤越则接触,我确实去了,现在你让我跟你来欧洲,我也来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骗也骗不到你,不是吗。”
傅轻决听得懂他的拆穿,冷幽幽说:“每次上床也都是我逼你的?在办公室,在车上,在夜灯,整个别墅里里外外,还有花园里,都是我逼你的?许医生说什么你都听,你发热期什么样自己不清楚?也对,许医生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他心里有气,手往前伸一把掐着,人也压过来,“说要去给我当私人秘书的也是你,你就这么健忘啊。”
随之飘来的是那一缕淡淡的花香。
段宁闭了闭眼,喉结滚动,有种无助的羞恼感涌上来。
段宁和傅轻决有过太多次了,身体的任何弱点都被摸得一清二楚。无论是为了出门去上班,为了几根香烟,还是为了度过发热期,他都同意了和傅轻决做的,甚至是在勾引傅轻决。
他更无法否认和傅轻决同住两年多,有些习惯和感觉存在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怎么不说话了,”傅轻决终于有了笑意,看段宁还要硬撑到几时,“刚刚不是还很能言善辩,苏决,你现在是苏决,有什么都能说,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等会儿你跑出去喊救命,人家以为我在家暴,还会帮你报警呢。”
“那你先松开我。”段宁弓了弓下身,声音带颤。
“累了啊?”做费恩斯其实还挺不错,傅轻决的气恼终于一扫而空了,他说,“你总往后蹭,今晚还想不想睡。”
段宁鼻间深深嗅着酒店床品上漂洗剂的味道,眼前望着昏暗的房间,说:“你不是早上才跟宋闻做过?”
他问得太稀松平常,也太像真的问一个问题,让傅轻决突然愣住了,一下松开了手。
傅轻决甚至从中听见了一丝嫌恶。
“等回了新联邦,高管家肯定已经在别墅给你准备好了,”段宁侧了侧身,声音被堵在被子里,闷哼也咽在了话音里,十分平静,“现在做的话,这么脏的床你做得下去吗?”
屋子里死寂一般持续了几秒。
傅轻决掐着段宁的腰,手臂勒在段宁胸前,笑着凑了上去,嘴唇摩挲在段宁的颈侧,牙齿咬上来时,那股刺痛也没传来,傅轻决只不容抗拒地厮磨着,在段宁后颈上留下几个浅浅的齿痕。
段宁觉得痒,有些难以忍受,浑身比之前还要僵硬,还要觉得折磨。
他是真的很累了,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你……”
傅轻决轻轻抚摸着段宁的腰腹,仿佛无休无止,玩得不亦乐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段宁一直蹙着眉,猝不及防对上傅轻决的眼神时,眼底几不可察的慌乱正在好投入了那双狭长漆黑的瞳仁里。
傅轻决像中了邪一样,忽然低下头,在段宁的嘴角亲了一口。
非常短暂的触碰,犹如蜻蜓点水,也像羽毛一样扫过。
段宁骤然闭上了眼,眼睫在黑暗里细细抖着。
见他没反应,傅轻决暗自摸了摸鼻子,轻哼了一声,瞧着段宁巍然不动的身影,当他就是睡着了,只管把人翻过来折腾。因为嫌弃枕头,他埋在段宁的颈窝里,低声说:“说床脏就说床脏。不弄你就是了,赶紧睡。”
段宁良久之后睁开了疲倦的眼,神色有些难言,却不得不就这么睡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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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轻决:他指桑骂槐,好冤
上帝:让你叫人去劈叉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段宁还在半梦半醒之中,近在咫尺的是傅轻决安静而俊美的侧脸。
傅轻决还在睡,看起来没醒着的时候那么可恶。
这一觉说不上多好,虽然段宁在哪里都睡得惯,对床上多出一个傅轻决更习以为常,但睡前发生的画面一直在他脑子里钻来钻去,连睡着了都仿佛做着类似的梦。
着实让人猝不及防。
而傅轻决不知道是这几天没睡好,还是折腾累了,睡在被他左嫌右嫌的酒店床上,这会儿段宁被门铃吵醒了,他都还没反应,一只手环着段宁环得死死的,脑袋紧蹭在段宁胸前。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虽然他们假装借着苏决和费恩斯的身份在相处,但段宁无法说清这种感觉,他从前的伪装都已经不复存在,傅轻决似乎不再介意,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可用更真实的模样相处,又能改变什么呢。
段宁又哪里还剩什么真实的面目。
段宁挣了好几下,终于一把把傅轻决推开。眼看傅轻决要重重跌进枕头里,段宁心中出于顾虑,还是伸手托了他一把,才翻身下床。
几经查看后,他打开了房门,从服装店负责配送的小店员手里接过了两个大纸袋。
傅轻决竟然是在高级手工服装店订下的衣服,段宁一翻尺寸,和两人的尺码几乎相同,不过好在傅轻决做事还没那么招摇过市、漏洞百出,因为衣服材质不算特别,只是大众款式,尺码数字也并不精确,往大多数人的平均数在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