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毫无作用,段宁又开口:“轻决,慢一点。”
刚才动作间的幅度有些大了,他们越来越靠近窗户边,光亮大了一点,段宁睁着潮热的眼睛,脚上一不小心踢到墙边,咚一声,旁边的窗帘跟着晃起来,屋子里像有回音。
一直敞开四肢的段宁忽然绷紧了身体。
“怎么了?”一切变化都逃不过感官敏锐、极度需要安抚的Alpha,傅轻决感觉段宁的异样,终于缓缓松嘴,问道,“为什么要慢一点?你是在求我吗?那你再给我点信息素,我就慢一点。”
“我是Beta……”
“你不是,你闻不见吗?”傅轻决继续埋头苦干。
段宁两眼晕眩,哑声说:“求你了。”
傅轻决一顿,段宁不再试图和他讲道理,却也顾不上会不会激怒傅轻决,接着轻声说:“让你提前进入易感期的Omega呢?”
少时,傅轻决拧起眉头思考起来,眼神又变得狠厉,飞快地解释:“没有,我没碰他,是他给我下了药,”他紧接着搂紧了段宁,段宁手长脚长,很大一个,皮肤总是透着凉意,很舒服,他竟然有些慌了,说,“他不在这里,不会有别人在这里看见的,再也不会了。”
段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心中的疑惑总算有了答案——能够解释哪怕是在易感期里,傅轻决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反常,说这些骇人听闻的话了。
“你哭了吗。”傅轻决乌黑的湿发扫过段宁眼前。
段宁当然没有,但他可能是脑子随那股酸胀感一起堵塞了,甚至从中听出了傅轻决希望他哭的期待。
“我没有跟别人过过易感期,老婆,打抑制剂太难受了,你不可能再有Omega,我的信息素也没问题,”傅轻决见他不出声,手里顺着往下握住了段宁的手腕,再俯下身,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地毯上,嘴里道着歉,其余地方却显现不出多少的诚意,“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这里可以吗,是不是这里?”
重回冷静的面容并不会让傅轻决看起来没那么疯狂和可怕。
“不是,别……”段宁脊椎发麻。
“不要再骗我,段长官。”
段宁的耳根红得滴血,他握着傅轻决按在他小腹上的手,状似痛苦地摇了摇头,只能哄骗道:“不骗你,你轻一些,就会更舒服。”
“好,我的信息素好不好闻?”
“嗯……”
段宁轻叹一口气,在昏聩中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也是下意识的,一下下捋着傅轻决汗湿的头发,抚摸着傅轻决肌肉牵动的胳膊,然后尽量放松下来。
傅轻决低了低头,盯着段宁的嘴唇,在要吻段宁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段宁偏着头,移开眼睛没看他。
他们鼻尖抵着鼻尖,嘴唇轻碰嘴唇,傅轻决含混地问:“为什么不看我,你为什么不看我?”
上午在车里发生的那一幕过去得并不久,翻来覆去碾压在敏感的记忆神经上。
也许段宁是很记得傅轻决说过的话,也许段宁太过愧疚和伤心,甚至已经不敢再奢望傅轻决的吻了。傅轻决想不清楚。傅轻决却更像那个被中伤的人,他无法忍耐地牢牢扣着段宁的后背,然后更用力地,让指腹在皮肤擦出火花,像把手枪上好膛,对准方向,挤进狭窄的弹道里。
段宁目光溃散地看向傅轻决,张了张嘴,呼吸和声音从被挤压的胸腔里一同呼出来,稍微一动,红润的嘴唇便只能印上傅轻决的。
灼热的气息迅速扑来,傅轻决顺势抬手,捏着段宁的下巴,报复性地含住了段宁的唇,用力吮咬着。
直到段宁也伸出舌尖回应他,和他接了一个很长的湿吻。
这个浓稠又淋漓的夜晚却还要更长,傅轻决受抑制剂压抑太久,随着半颗药迎来了易感期的绝对反扑,他把段宁拉上了床,一整晚翻来覆去,连觉也没怎么睡。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没人分得清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傅轻决睁开眼,看见混乱得超出想象的整个房间,再低头,是赤条条睡在他怀里的段宁。
他有了一瞬间地怔愣。
傅轻决短暂地恢复了些神智,却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然处在易感期。
他冷冷看着段宁,将手按在段宁的肩膀上,可段宁靠他靠得这样近,他迟迟无法下手把人推开。
傅轻决不自觉地把段宁往身上拢。
段宁闭着眼睛,呼吸那么轻而微弱,一只手还搭在傅轻决的背上,是昏睡过去前就搭着了,像还在哄傅轻决,要他怎么做会没那么难受,自己却浑身糟糕透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甚至会带动胸腔,微颤的睫毛还是湿的。
一阵压抑之后,傅轻决仍然控制不住地气血上涌,手往后探,碰到段宁的后颈,湿滑一片。
傅轻决摸了一把,手上就沾着殷红的几点,是血。
段宁被他强行标记了,咬穿的腺体和还在流血的伤口就是证明。
傅轻决看着那血珠从红肿的皮肉间渗出来,流过段宁的颈脖,流到那道明显的疤痕上,再蜿蜒而下,好似把段宁潮红的耳后那一片都染红了。他竟然觉得非常刺眼,一边擦拭着那几点血迹,一边圈紧了段宁的腰身——
那晚过后,傅轻决一诺千金地带段斯走出了夜灯。
不过说到底,那终究只是一晚而已。
傅轻决对段斯是有兴趣,对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已经不计较了,但要他为这一晚去淌更深的浑水,惹得一身脏,凭什么?又怎么可能。
纵然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傅岐山的手笔,但他和叔父的恩怨与较量,还有其他更稳妥的途径去解决。
从李铎遇刺身亡到段斯被诬陷叛国,一场阴谋已经酝酿完成。傅轻决就算只是旁观者,还剩仅有的一点良心,带段斯出夜灯就已经是在公然唱起反调,他跟段斯的立场也从来不同,注定不是一路人。
段斯至少不用被内务部带走秘密处决,傅轻决自认已经仁至义尽。
人道主义嘛,就当是为段斯那晚流下的眼泪付一点辛苦费。
在段斯被关押到临时监狱时,傅轻决甚至发了话,让人跟去盯着,必须要留他一命。
只要在押期间有他的人看着段斯,按理来说,他们不敢随便动傅轻决要保的人。
不过傅轻决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忙起来也没空管太多,段斯的叛国罪处理起来更棘手,傅轻决便随手先放下了。
几个月过去,就在傅轻决终于稍微空闲下来时,临时监狱竟然传来消息,说段宁在上个月的一次审讯里,提了傅轻决的名字,称要指认傅轻决包庇了他。
这事自然被拦下来,不得不传来傅轻决这里。
傅轻决谢绝了监狱想代劳处理掉段斯的建议,只想亲眼去看看段斯是怎么自掘坟墓、敢来反咬他一口的,他恨不得亲手弄死段斯。
然而当傅轻决纾尊降贵地再见段斯,要给他一个痛不欲生的教训时——傅轻决看见的却是蜷缩在角落里,双手被铁链拷着,只有胸腔还在微微起伏的一具躯体,血从他后颈的伤口一路流到后背,晕出一朵朵骇人的血花,将整件衣服浸染得鲜红,有的地方干了,有的还湿淋淋透着红光。
一点响动就能让他浑身战栗,甚至缩头躲避,很明显,精神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离死也不远。
傅轻决似乎来晚了。
“段斯,是我。”傅轻决尝试出声道。
那人还是趴在地上,无声无息,好一会儿才突然一顿,撑着手臂,手指上也血肉模糊,他用尽了力气才稍转了下头。
铁链晃出刺耳的响声,磨人脑子里的神经,太过惊心了,傅轻决骤然后退了一步!
他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段斯对上号,哪怕是在夜灯的那一晚,段斯低下了头,饱受羞辱,也有一颗高傲的头颅,骨子里的光风霁月未曾改变。
如果英雄除了一次次风光凯旋,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的话,那么眼前这便是人间最卑鄙的一出惨剧。
傅轻决站定在冰冷的铁门外,喉结滑动了一下,心脏像被什么死死地揪紧了,他缓缓抬手让看守过来回话,一时间周身泛起寒意。
在这之前,这几个月期间,因为傅轻决没有再来亲自过问段斯的情况,所以即使内务部都已经被撤销了,想要解决掉段宁以绝后患的那帮人也继续趁此动了手脚。
本来也是,段斯只不过是和傅轻决上过一次床而已,还很不服操,连姿势都不知道摆,傅轻决当然应该很快将他抛之脑后。
如果段斯没在审讯中找死般地告发傅轻决,在傅轻决记起他之前,不出多久,他就真的会以如此屈辱的下场,被抹杀掉一切,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摘除腺体,销毁指纹,清空档案。
而段斯被构陷叛逃、秘密运回内务部的时候,也被误以为死在了前线,阵亡单都送回来了。
他们还剩最后一步,就是让一切真的死无对证。
现在段斯是用反咬一口的方式,打了一个希望渺茫的赌——用口供威胁傅轻决,让傅轻决不得不冷笑着再来,再来救他一命。
可是凭什么?
凭傅轻决被触怒了。
凭他痛恨战争,痛恨贪得无厌的军火商。
凭段斯不被容许存在的特殊身份,而他野心勃勃,不能眼看傅岐山一派乘着新政府的东风作威作福。
无论凭什么,段斯赌赢了。
傅轻决真的改变了主意,决定把只剩一口气喘的段斯从监狱带回自己的别墅。
段斯被抹杀掉的东西已经灰飞烟灭,这却也给傅轻决省下了不少事。
而段宁的出生、履历和身份都是真的,这个人曾经就职于傅氏旗下某个不起眼的分公司,有良好的医保和纳税记录,战时在西区外派办公,一个人生活,喜欢听管弦乐和养鱼,吃打折商店的食物,不喜欢步行去上班,真身失踪于交战区临近的城区,大概是某颗从树林里窜出的流弹打穿了他的身体。
如果不是为了替段斯重做身份,无论是傅轻决还是任何人,几乎永远也不会认识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已经死于异乡的,没有人记得的人。
战争会改变和扭曲一切。
傅轻决也能让段斯顺理成章地消失,而让段宁重活于世。
关于处理段斯的这件事,无论由谁来,怎么处理,都只能游走于灰色地带,傅轻决既然亲自插手了,其他人的计划只能就此中止,并将错就错。
毕竟,段斯以此手段胁迫傅轻决,他落到傅轻决手里,基本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但接段斯离开临时监狱的这天,不出意外地还是出了一些意外。
当天弗雷克到了地方,按傅轻决的指令一路进去。
傅轻决之后没有再来过,狱中条件不够,虽然有傅轻决的要求一路开绿灯,段斯在单独监房里接受了最基本的医疗救治,但只是乍一看好了许多,其实连路都走不了多远。弗雷克带着安排的两个人手要去抬段斯出来,却来晚一步,段斯竟然已经被人接走了。
弗雷克意识到大事不好,背后冷汗直窜,带人飞奔着追了出去,便看见临时监狱的门口正停着的那辆车。
有人将段斯还没有死的消息告诉了程路安以及他的弟弟程舟。
弗雷克看着段斯被程路安扶上了车,当即也赶回车里,急促地喊道:“追上去!拦截住他们!”
轿车擦着柏油马路往前冲去,一阵风驰电掣,他一边神经紧张地盯着前方,一边将电话拨出去。
“傅先生,段斯他——段宁他被程路安带走了,程舟是他弟弟,段斯又是程舟的未婚夫……”
傅轻决已经开车在来临时监狱的路上,他打断说道:“弗雷克,你以为是谁让程路安敢这么做的?”
举报过有人枪支走私的程路安,却在两个月前撤回了报案,连带被消除的是他曾经在军部受过的处分,而收获的是突如其来的提拔,扭转的是他百般不如意的人生。
这期间,段斯的“死”似乎并未影响程路安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脚油门下去,速度继续猛升,车辆在空旷的公路上狂飙。
“程舟他知道你没死,一定要我来接你回去,”程路安从后视镜死盯着追来的车,见段斯一个劲要起身,急躁地说道,“你别乱动,身上不是有伤么!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之后再想办法,安心跟我走就是了。”
段斯在看见是程路安来接他走时,本就疑惑又震惊,现在发现了后面的追车,他颤颤巍巍地起了身,脸色苍白地开口:“你,傅轻决他不会……”
“傅轻决上面还有他叔父,你怕他干什么?说不定就是他陷害的你,”程路安说道,“你还有程舟,有我们,要接也该是我们来接你走,你不想再见小舟一面吗?”
段斯没说话,身体随车辆颠簸,裂开的伤口渗出血来,把新换上的病号服又染红了一小块。他止不住发抖,好像从不认识眼前这个世界,不认识任何人了。
程路安随之沉默,不知是心虚还是再无话可说。
紧接着,身后那辆车突然不要命似的提起了速,眼看车头一拐,车身漂移着就要撞上来!
段斯喊道:“往左!”
若不是程舟的死死央求和有人授意,程路安根本不会来。段斯得罪了傅氏还有傅轻决,落得如此下场,谁都唯恐避之不及,他现在又哪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咔嚓一声——
在一片荒野草地附近,程路安猛地急刹住车,段斯往前一倒,滚在车门附近。
弗雷克握住扶手,看着车打横冲进公路外,刹停在程路安的车前,马路和轮胎间摩擦得能起火星,把人五脏六腑都快震出来,“去把段宁弄下车,要活的!”
那两位手下了车,快步走过去拉开对面的车门,就要拖段宁下车时,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仿佛姗姗来迟地停在了路边。
弗雷克和那两人都不再动作,站定了,傅轻决从驾驶座下来,径直走过去,垂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段宁,轻声说:“我不喜欢不识相的人。”
段斯听懂了,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似乎已经习惯了如此狼狈难堪。傅轻决让人继续把他弄起来。
“傅少爷!”程路安惊魂未定,咬着牙讪讪一笑,“段斯他在首都虽然是孤身一人,但也是有家人的,您大人有大量,不如让他回去……”
傅轻决说:“他的家人,是你吗?”
程路安一愣,说:“当然,他和我弟弟……”
“好,你们是一家人。“
“但如果他还有你们这些家人,”傅轻决说,“那么他就只能当家破人亡的叛逃者,现在逃狱未遂,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程路安骤然脸色一变,像是不敢置信。
段斯被架着下了车,听了这话,急促地咳嗽起来,唇色浅到极点,脖子却惨惨涨红了。
“如果你不想死,也不想失去程舟,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别不小心被当枪使了。”傅轻决眯起眼,对程路安摆出看起来友好的笑容。
他转身见段斯身上又染上了血,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傅轻决弯下腰,推着人弄上了自己的车,凑近时说道:“我帮你洗清了身份,你又上别人的车,想回去跟你的未婚夫快活?还把自己当那个声名赫赫的段长官啊?找死。”
段斯有些喘不过气,闭上了眼,人挺得僵硬笔直,腺体没了大半,血液中却有白松香信息素在飘散。
“你为什么救我?”段斯忽然问道,声音哑得几不可闻。
傅轻决沉默片刻。将要关上门之际,他对段斯随时随地散发信息素有些不悦,挡了挡鼻间,嘲弄地轻笑道:“你别想太多了,收起你失禁的信息素。”
段斯往车座里蜷了蜷身体。
程路安眼睁睁看着段斯被带走了。傅轻决上车后重新发动引擎,在弗雷克那辆车的护送跟随下扬长而去。
段宁是被傅轻决给弄醒的。
已经是第三天了,傅轻决的易感期差不多接近尾声,但混着微量白松香信息素的血,对此时此刻的傅轻决而言堪比一针催情剂。
段宁仰了仰头,感觉浑身像有暗流涌动,口里也格外渴,火烧火燎一般发起了烧。
直到眼前的天花板终于静止,段宁双眼朦胧地盯着傅轻决潮湿短利的黑发,像是疲倦至极,又还不够。
房门口传来一点响动,这几天有什么必需品,高管家都会派贴身佣人送进来,屋子里傅轻决的信息素太过逼人,饶是Beta也只敢短暂停留。
傅轻决一把扯过湿皱的被子,将微微发抖还没缓过来的段宁一起盖住了。
段宁已经两天没吃过药。佣人送了药进来,眼神闪避,直挺挺站在一侧,要等段宁吃下了才好端着东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