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叶青峰和严鹤冷嘲热讽又落井下石的话,周砚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目光再次转向墨程儒,他想要和墨程儒理论,却被墨辛始终死死拽着阻止,他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想再连累他,可是自己岂是会丢下兄弟的人!
“你们尚未问清原因,就忙着谴责,简直毫无道理!”周砚南愤愤开口,眼睛死瞪着墨程儒。
明毓和明梧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直接站起身,走上前,似是有话要说,示意众人安静。
明梧蹙眉瞪着台下的所有弟子,却是对叶青峰和严鹤道:“事情尚且没有问清楚,你们少来盯着我门中弟子,平时没见你们话这么多!”语气中的谴责意味显着。
叶青峰和严鹤两人恨恨闭嘴,但脸上幸灾乐祸的心思全然没掩饰。
“确实,事情前因始末还是要让墨辛说清楚,我们可不能冤枉无辜。”明毓语气悠然,又看了一眼墨程儒,眼中带着几分嫌恶。
谁曾想,墨程儒直言开口,手指周砚南,“无辜?!这个人也是帮凶之人!他与墨辛一同害死我儿,是我亲眼所见!”
墨辛原本平复的表情,再次染上惊慌,他最不想的就是牵扯周砚南进来,终于还是不管不顾的开口道:“杀人的是我,跟他没关系!”
众人愕然,他们没想到墨辛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明毓原来平静的表情,终于动了动。
墨辛亲口承认便坐实了他杀人的罪名,何况杀的还是五大世家之一的墨家长子。
墨辛安抚的拉了拉周砚南,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几步,目光扫向在场所有人,缓缓开口:“我确实杀了他,是因为,他杀了我娘亲。”
墨辛如释重负一般,重重吐了一口气,他在这之前一直担心说出来的下场,更担心师尊得知这件事的反应,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
不管他会面临什么,他都不想牵累周砚南,如果可以,他不介意杀人偿命的方式,只要能放过周砚南。
何况,他这样的人,即便活下来,对于千星也是蒙羞的存在,他们会在背后戳千星的嵴梁骨,还不如让他一人偿还,那时千星还可以得一个清理门户的好名声。
墨辛早已想清楚,杀害墨风的事情他躲不过,那就彻底坐实,但是在他被处罚之前,必须将千星和周砚南摘干净。
“我娘叫阿素,别人都叫她素娘,我们一直生活在溧阳,原本与墨家并无来往,但墨风不知何原因却突对我娘下杀手!为母报仇,我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墨风不管是什么原因杀害我娘,我为人子,都不会坐视不管。”
墨辛目光坚定看向台上的一众长老,“当初我因被追杀逃到千星,千星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愿意接受,不管是墨家还是千星的一切处决,但这件事和周砚南并没有关系,你们不要动他,他是受我蛊惑。”
周砚南简直想把墨辛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杀害墨风这件事,不管是墨家还是千星,最后的处决结果都会遵循一个准则,杀人偿命,这家伙就是故意送死!死前还要把千星和他摘干净!
“你。。。。。。”明毓面露几分急色,但也不能直言袒护墨辛,目光瞥向明烨和明河,瞧他们的神色,估计是要向着墨程儒这边说话了。
张纪中瞧气氛至此,适当开口提示:“墨家主,你怎么想?凶手已经找到,你想怎么处决,理应由你决定。”
墨程儒沉默并未直接开口,但看得出他有杀墨辛的想法。
明梧再也忍不住,直言道:“墨辛到底是我们千星弟子,就算要处决,也要问过我们。”
明河冷哼,眯眼道:“师妹啊,这事还用问吗,墨辛已经亲口承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可别昏了头,连累我们千星的名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明烨也不忘再补充一句,他眸色幽深,在处理墨辛这件事像是参杂了什么别的情绪,反应尤为重。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明河和明烨的话,他们并不在意这件事,墨家要处决,这几个长老都只是顺水推舟做了人情。
明毓有心还要说什么,却被张纪中及时阻了口,“明毓,这事到底是墨家主受了委屈,就算这是你们千星弟子,也不能偏心,要不然传出去,你们千星名声可不好听。”
明毓默然,他有心帮墨辛,但是他也不能不顾千星众多弟子长老的名声。
这件事如果掌门和师兄也不愿意偏帮墨辛,那他此刻再多说,也无济于事。
明毓的沉默,终于在此刻,墨辛和周砚南发觉他们彻底孤立无援。
“那既如此,墨风杀了墨辛的娘,也是该偿命的!”周砚南忍不住将真相说出口,指着墨程儒,“你们以为墨风为什么要杀人!是因为墨辛是他的儿子!他杀墨辛不成,反而去害了素姨!墨程儒抛妻弃子在前,更有他儿子杀人害命在后!”
他们以为只要说出真相,就可以让那几位长老理解,至少还有保全墨辛的机会。
众人哗然,全然没想到竟会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就连明毓和明梧都震惊了几分。
“他娘不过是个青楼歌姬,怎会与我扯上关系,休要血口喷人!”
墨程儒当机立断与墨辛否认了其关系,丝毫不见心虚,“你们有所不知!这个素娘是个疯子!她是溧阳疏影阁的歌姬,每天流连多少客人数不尽,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竟然攀蔑我!说这个墨辛是我的孩子,还让他随了我的姓氏!简直可笑!”
墨程儒当众羞辱素娘,墨辛自若的脸色骤变,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怒气,道:“不许侮辱我娘!”
墨程儒甩袖不语,态度不言而喻。
墨白竟也适时开口,语气恶劣:“我想起了,那个女人,经常来府里找父亲,说什么有了父亲的骨肉,哼,这般浪荡之女,明显就是攀上墨家的权势和地位,以为随便怀上谁的孩子就可以盯上我们!”
“闭嘴!我娘才不是!”墨辛气的红了眼眶,忍不住想要上前与墨白动手,都被周砚南阻止。
“她不是青楼歌姬吗?你再怎么否认,整个溧阳知道,你是青楼歌姬的儿子!噢,对,她都年老色衰了,应该没几个人愿意点她了吧?”墨白故意挑衅,脸上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揍他。
墨辛再也忍不住,他右手化刃,推开周砚南,直直朝着墨白攻去。
“墨辛!”
怎料,墨辛还没靠近墨白,就被一道法术控住了身形,随即而来是另一道更强的攻击狠狠击中了他的腹部。
“呃。。。噗!”
墨辛吐血半跪倒地,嘴角血迹流下,右手虚弱的捂住腹部。
周砚南满脸焦急的冲到墨辛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
墨辛只觉得此刻他腹部连动整个身体都在剧痛,死死抑制已经到嘴边的痛唿声,却还是暴露了些细微的声音。
墨白见状,冷笑一声,抱臂嘲讽道:“还想要伤我?痴心妄想,你以为这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吗!”
墨白说完,隐晦的看向隐匿在台下的墨望舒。
“明烨!你要干什么!”
明毓暗含质问的声音响起,墨辛勉强抬头看过去,他刚刚一心想要与墨白动手,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要对自己出手,但很明显,第一道施出的控制和第二道直击他的法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但明毓长老这句质问,墨辛就确定,出手的必然有他。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明烨和明毓身上。
反观明烨面对明毓的质问丝毫不慌,语气自若淡然:“怎么,我只是看他要出手,担心墨白像墨风一般,这孩子尚且未曾修炼就可以杀了墨风,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明梧都气不过想要过去理论,“你出手伤及同门后辈弟子,还下手这般重!竟然还污蔑起墨辛了。”
“我就算是污蔑,但他要伤害墨白是真,杀死墨风也是真,我出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没有问题。”
明河手撑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搭茬:“于公我们是为护墨白,于私是维护千星名声,于情是我们和墨家主之交,于理是墨辛杀人在先,欲伤人再后,师兄出手制止合情合理。”
明毓手上的扇骨敲在手心上,冷了脸色,直接飞身来到墨辛和周砚南身边,挡在了他们面前,“照你这么说,我现在护着他们,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也没有问题!”
“明毓!你是要袒护杀人凶手吗!你们千星就是这样给我们溧阳墨家交代的?!”墨程儒沉声质问。
“明毓!你这是陷我们千星于不义!你可要好好考虑!台下千星弟子可以在看着你!”
明河此话一落,台下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杜南一和叶青峰他们身上。
叶青峰和严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们可不想被墨辛和周砚南连累!
“明毓长老!你可不能不顾我们这些弟子的名声,要是袒护墨辛,以后我们要怎么被人议论!”
“就是!明毓师叔!你可不能只顾墨辛和周砚南!”
叶青峰和严鹤嚷嚷着,杜南一和卢橙没说话,表情也是十分纠结。
他们的话成功让明毓犹豫了,他护着墨辛和周砚南是因为顾师兄和掌门,但他确实也不能不管其他弟子。
但索性明毓只是犹豫了片刻,又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有何不可!”
明毓的四个字震慑住了那些还想要说话的人,更让墨辛和周砚南心神激荡,他们没想到,明毓师叔竟会如此坚定保护他们。
见明毓已经放了态度,众长老再也坐不住起身,脸色严肃,他们可不想与墨家,千星撕破脸,所以,千星的态度尤为重要,原本以为千星都是打算商量处决墨辛,如今明毓突然直言保护,他们自然要好好思量,如何站队。
“明毓长老,事情还未下定论,我们还是先调查清楚,各门各派和几大世家向来友好,可不能因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百里广打着哈哈,满脸堆笑劝着人别太动怒。
韶九歌也接话:“确实,这件事,就算要处决我们也要调查清楚,从长计议,我看还是先将人关押起来,再派人去找秋师掌门和顾怀溪来。”
明毓缓和了脸色,看了一眼还半跪在地上的墨辛,默认了韶九歌的提议。
见明毓认同这个提议,墨程儒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几分。
韶九歌目光看向面无血色的墨辛,眼中闪过几分复杂,随即抬手示意九宫坊弟子将人关押。
墨辛和周砚南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是庆幸,至少还有机会能见到师尊,没有立刻被处决,已经是幸运了。
“把这两人分别关进地牢,不许任何人接近,。”
韶九歌一声令下,周砚南就算再有心想要跟在墨辛身边,也没有机会,他们被同时带进地牢,却在一处入口分道扬镳,分别被弄进了一左一右的地道。
墨辛被几个九宫弟子连拖带拽弄到了右边的地牢,一股霉味和潮湿气息充斥着,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能感知到身边已经没有周砚南的气息,他们被分开了。
因为失血过多,脑子也不再那么清醒的意识,竟也迷迷煳煳想着这些叫喊声是什么人发出来的,九宫坊的地牢这么恐怖吗?
墨辛感觉到自己视线越来越模煳,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晕厥,还是光线的缘故。
最后,墨辛被扔到了一处蒲草堆上,麦尖刺痛了他腹部的伤口,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声。
“呃!”
随着呻吟声落下,墨辛才感知到,这个地方过于安静了。
没有刚刚听到的惨叫声,也没有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除了霉味和血腥味,没什么都没有。
墨辛靠着仅有的力气和意识撑起身子,喘着粗气靠到了墙壁上。
在感知不到其他的气息后,他决定先解决一下自己的伤势,索性他随身带着一些丹药,九宫坊弟子并未抢走,也算是给他了些活路。
墨辛摸索着,终于在怀里掏出一瓶丹药,是止血丹,对于现在的情况,是最好不过。
墨辛一口气吃了两颗,便默默靠在墙上平复体内紊乱的灵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这过于安静的地牢,听到了脚步声。
“墨辛!”
是明毓师叔!
墨辛勐地睁开眼睛,铁栏外果然站着明毓的身影。
“明毓。。。师叔,你,你怎么过来了?”
墨辛虚弱的样子让明毓不免有些心疼,连忙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蹲下身,巧妙的扔到了他怀里,并解释说:“这是固灵丹,对你现在紊乱的灵力和伤势有帮助。”
“谢谢师叔,别担心,我没事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你放心,等掌门和顾师兄来了,自会护着你。”
听到这话,墨辛勉强笑了笑,“师叔,你没有把我这样的原因告诉他们吗?”
明毓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看你那几天的情况不对,早在大会之前通知了师兄,刚刚一开始墨程儒发难,我又用联讯飞虫悄悄联系了他,但是不知何故并未赶过来。”
要么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要么就是他们也不想管。
明毓一直认为师兄即便知道墨辛的情况,不至于袒护,但不能到如此冷血无情的地步,但是他忘了,顾怀溪向来是不喜欢麻烦缠身,不觉墨辛罪无可恕,却也不想为他去周旋各大门派吗?
“墨程儒已经向九宫坊他们提出,要求明日提审你,并决定处决结果。”
墨辛和明毓不用想,都知道处决结果是什么。
沉重又压抑的气氛充斥着在两人中间,明毓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师叔,谢谢你愿意护着我们,但是墨程儒是不会放过我的。”
半晌,墨辛目光望向明毓,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我只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南哥,他是被我连累,这件事本身与他无关,我不希望他为了我丢了性命。”
明毓愣了愣,心头涌上一股酸涩,沉默不作声,良久才道:“我会的。”
他形单影只,若是师兄和掌门真的在明日赶不过来,仅凭一人,不能力排众议护下墨辛,拼死也要保护好周砚南。
随着明毓脚步声消失,地牢再次回归安静,墨辛刚刚吃了两颗止血丹和固灵丹,身上的伤势总算减轻了许多,他终于有力气看清这处地牢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地牢最深处,除了他自己这间地牢,周围都是墙壁,只点了一根火把的地牢显得幽暗异常,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墨辛这才发现,他自己身处的地牢内,墙上已经染上陈年不掉的血迹,还有蒲草堆上也有隐隐可见的血迹。
这里不止关押过他,而且有人在此私自动刑。
或者这里就是借着深处地牢无人发觉,成了一个隐蔽的刑室。
那么九宫坊将他带到这里的目的,就不只是关押这样简单了。
那隐隐不可见人的肮脏,应该就和之前被关押的人一样。
墨辛突然好奇,之前那些被关押的人,是死了还是得救了。
他的想法突然大开大合起来,或许这里有什么隐秘的密道,能助他逃出生天之类的。
哒哒哒——
脚步声再次传来,但是这次来的不是明毓了。
墨白出现在这,墨辛不奇怪,但是他身后还跟着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
墨辛见过这个妇人,她是墨风的母亲,更是墨程儒的原配夫人,北山严氏嫡女严英兰。
瞧见严英兰看他的目光淬了毒一般疯狂,墨辛再看着墨白脸上的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他接下来会经历和之前被关押的人一样的事情。
一声惨叫声再次传来。
关押墨辛的地牢门已经被打开,严英兰就站在门口死死盯着牢内,而墨白已经在她的授意下,开始“找麻烦”。
此刻墨辛的脸上已经浮现了几块青紫,额角更有血迹流下。
墨白嘴角翘起,脸上带着嘲笑,走上前踢了踢墨辛的腿,“这就不行了?”
墨辛吃痛地捂住腹部,刚刚才治愈的伤口再次因为墨白的攻击撕裂。
墨白故意没有用尽全力,所有攻击对向墨辛并不致命,却对于肉体伤害很严重。
墨辛缓了口气,唿吸重了许多,拖着身体想要往后躲,却被墨白狠狠踩住了小腿。
“躲什么?”墨白奸笑一声,故意用鞋尖狠狠碾压着墨辛小腿上的肌肉。
“嘶。。。混蛋,你们动用私刑,就不怕。。。。。。啊!”
墨辛还没说完,就被墨白一脚踢到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不禁扭曲了面部,只能靠呻吟声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