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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好……”
神族身上飘出各色神光,汇集一起借影子,如一把极大的斧头,瞬间把大悲宫给轰然削平,寒蜮外围的八十一根柱子宛若复刻一般照影在了以原宫殿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很多,围起一个杀气重重的阵法。那小抱魔柱顶端的锁链跟原来的链接在一起,灵蛇似的追捕那只鬼魂。
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杀阵之中,锁链之中还射出了一枚枚小钉子,专门往关节楔,极其精致的恶毒。
明韫冰再能躲,也逃不过这种天罗地网。更何况刚刚正面迎击了法自然剑,不出一会儿他就被冽钉扎住手脚关节,又被数不清的凛铁捆住一收,宛如一只陷入蛛网的蝴蝶,狠狠地压制在了那杀阵的中心。
这阵法是神族的禁术,会的神族已经不多了,其他不了解的神明也不敢擅入,只得在山下远远地看着,凶煞遍地——多是尸体。还未杀尽的也不敢露面了,藏在暗处嘶哑地呜咽着,看着那原本巍峨的王宫,与如今露天的审判场。
明韫冰被那冰冷的锁链和铁钉拧成了一个跪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全身的骨骼都在狠命地反抗这种姿势,哪怕已经透支到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跟这些刑具的搏击都没有卸力,甚至他都没有真正跪到地上——绝望的负隅顽抗里,那双膝是微微悬空的。
凛铁冽钉是专门对付上古凶煞的,无数野兽在这样的痛苦下溃散求饶,饕餮这样的古凶兽,一根钉子就够了。
他却一声不吭,直视神明的那双眼睛有一种奇异又恐怖的力量。
玄帝以剑挑起他的下巴。
那恶鬼遍体鳞伤,每一道伤口都那么清晰,像割在自己身上的。
神明闭了闭眼睛,低声问:“你认罪吗?”
无数双眼睛粘在他身上——你认罪吗?
恶鬼剧烈地喘息了一下,因为痛苦。
“不。”他说。
神明很细微地战栗了一下,片刻后又问:“你知错吗?”
审判场这种禁术,一定要收到认罪的话语,才能收起。神明这句话明显放轻了很多,那意思是只需要走一个程序,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要说这么一句,就可以结束这折磨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那种温和的纵容意味,对铁血执法的神明来说堪称不可思议了。
已经在世事里历练过的鬼帝大人,怎么会听不懂其中的弦外之音。
然而当他凝视这个几步之外,自以为天法自然标尺的神明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像是真的有所动容。
半晌他说:“你靠过来,我就说。”
玄帝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窄剑化作流利的光华飘洒而去,他走近一点。然而在鬼帝的目光里,他知道“靠过来”指的不止如此。
说来奇怪,上神一直觉得自己早就看破了红尘,那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和个人的喜怒哀乐,从来不能进到他心中,他一直在旁观,也知道那些事情的意义重大,因为这正是他为之求索不息的。然而从来没想过,他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负着天地阴阳的至大神灵,也会有红尘一笔?
看惯了戏法的人,也有登场的那一刻?
法则似的活着,却也像所有人一样会笑会哭?
真的吗?谁信。
他靠近了鬼帝被锁链嵌入的肩颈,似乎真的只是想用这种垂怜来换一个邪恶灵魂的浪子回头。
然而当那寒凉的鬼气闪电般缭绕上来时,本可以直接反制的人却一片沉默。
沉默,不是一种回答吗。
明韫冰近乎痛咳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受惊般闭上眼睛——明明用鬼气先把神明拉过来的是他。
那是一个煽情到了极致的吻,因为隔着重重的铁索和破碎的黑云,连上神都短暂地将魂灵都背负着的与生俱来的重压放下,在那种绝望的索取里近乎颤抖地无声倾诉着不可说的炙热情绪。
也许枯逢树上单方面的脱轨,并不能一解这久阔的相思。
分不清楚是谁在主动,这纠葛也不知延续了多久,直到不得不分开时,神明才发现那双闭着的眼睫下有两道浅浅的水色。
真的很清晰,但明韫冰睁眼时又是那么冷静,仿佛早就习惯了这样。
他的双眼令神灵不由自主地战栗,仿佛接受审判的其实是自己。
“不管是什么罪名,”
他字正腔圆地说:“我、绝、对、不、认。”
还没来得及规劝,一种异样的热从神明胸腔爆发开,妖异到简直不正常。马上勾陈就意识到什么,看样子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那个抹嘴唇的动作,强装镇定低头问:“这是什么?”
想来博闻强识的上神此时是很凌乱的,否则不会连这么明显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还非要多此一举地一问。
明韫冰恶人得志得对他展示了一下方才被他吻得鲜红的舌尖:“与、魂、契、啊。——您不会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鬼族一种很淫邪的主奴契约,在神族眼里基本相当于把两条虫子黏在一起的毒性粘液,脏且下流。
正常神明——正常人都不容易中这招,因为它的触动起点乃是互相吞下舌尖血,基本神志正常的人都不会主动跟凶煞热吻。
“……”一时间玄帝大人那脸色简直精彩纷呈,众所周知与魂契是鬼的婚契,除非生死不可转移,最重要的是它会令结契双方灵魂共生。
所谓灵魂共生有些类似有些人族所说的心灵感应,不仅会让彼此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还会让魂魄互相影响。也就是说如果一方发狂,另一方也会不由自主的疯掉,除非是有极大意志力才能暂时克制住这种来自心底的致命蛊惑。
从与魂契一开始的用途来看,灵魂共生简直是非常匹配的。
但要本该被炼成回天大阵祭品的鬼帝,如若被关进天牢接受洗髓,魂魄一片混沌的同时,势必也会通过与魂契影响到勾陈——最缺德的是上神还不好跟人直接说:
请问要怎么跟别人解释你吞人家的舌尖血?
——你不是吧?相信不管是哪位神明被咨询,肯定第一反应就是这句。
而且实在有损古神的威严……
“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解开啊?”明韫冰笑起来,“不好意思啊,没有解法,请问伟大的神明大人本来想对我做什么?看你这脸色,恐怕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吧?奇怪了,名门正派怎么还这么凶,求人帮忙的方式就是杀人全族再千刀万剐?”
勾陈上宫还没有领略过他这张嘴的威力,像换作十九年后,他肯定先上再说,因为明韫冰这种认定了死理就不回头的性格,简直不是一般的难搞。对付他比打仗还难,就得三十六计,上为上计。
因此此时本身就理亏的上神禁不住喝止:“你根本不听人言!”
鬼帝冷笑了一声:“何谓人言?请问趾高气扬的命令是人言,还是避之不及的辱骂是人言?请问敷衍应付是人言,还是死守死规是人言?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听。”
一听这话上神就知道在分开的这些日子,这位主不仅没有从书里获得一点平衡的教诲,那种非黑即白唯我独尊的偏执反而愈演愈烈了。
他正想说话,审判场被烈火与大水冲开一个口子,跟着神族们纷纷而至——领头的正是火德与河神二位。
原来这些人在云里雾里看的太久,终于不耐烦了,想凑上来看个清楚。
幸好与魂契尚且没有明显的标志,于是众人看见的只是玄帝大人正在对脚边的恶鬼审判——方才在外头他们的兵器一顿乱响,一定是因为恶毒的鬼帝触怒了神明!上神的脖子都气红了!!恶毒的孽畜啊!!
见这些充满义愤的神明个个都投来鄙视的目光,明韫冰顿时还以一个讽笑。
他那种仿佛天山雪莲看牛粪的表情顿时让这些受惯了赞美和崇拜的神明出离愤怒,——这么个卑贱的东西竟敢蔑视他们?他有什么资格?!一个出生在泥沼里的怪物而已!!
应该来说明韫冰这种一眼招人恨的气质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重伤后形成的防御本能。
“上神——此物不详,应即刻打断手脚羁押至天牢!”火德神君响应民心地出声催促。
“是啊!”“竟然负隅顽抗这么久,折损我方将士这么多……说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穿透琵琶骨钉死它!!”“那看起来怎么像是个人?”“那是妖术!”
这种讨伐之下,明韫冰却森森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甚至显得很是亲昵,让那张苍白染血的连仿佛被灌溉似的明艳起来。
被蛊惑的神将们不由自主地被一种怪异的蠢动抓住,着魔似的就想近前,但没走两步就被勾陈上神冰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反应过来,脸色极其难看地收回了手,明韫冰却蓦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明明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却好像虚空中有无数耳光抽在了神明们的脸上,让他们几乎是瞬间就恼羞成怒——
“这种下流的东西,就应该千刀万剐!!”
“活该沦为不人不鬼的祭品!!”
“上神大人!请速速诛杀之!!”
鬼帝笑得几乎要出眼泪了,下一刻就被厉风扫过耳际,神明微暖的手指挟着一簇什么东西恶狠一刺,瞬间一股极其火热的细流从翳风穴扩散至全身,霎那间明韫冰几乎是发出一声痛吟,始终绷着的神经就断了。
伴着审判场中心震起的暴风,连接着抱魔柱和恶鬼的八十一根凛铁瞬间爆裂,跟自动脱离的冽钉哗啦啦地一起铺满了布满裂纹的地。
审判场的阵法光芒灭了。
诸神一片静寂宛若死鸡,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玄帝大人很少这么暴戾地出手,肯定是烦他们呱噪了。
河神心惊胆战地朝阵心看了一眼——那只鬼半靠在不知何时召出的法自然剑上,苍白瘦削的下颚被金白的神光映得微微发暖。
死了?!众神心中惊疑不定。
审判场既然收了,除非恶鬼认罪伏法,要么就是殒命。
上神回过身,面上端肃如讲,目光不轻不重地掠过这些人的额头,势若千钧似的:“道心不定的,回南天门后自去兜率宫听天尊讲三日道。”
顿时有人面露尴尬。
玄帝伸手一带,本命法器顿时化作长光飞向天际,裹着那不知死活的俘虏,神灵的身形也渐渐消散——这是要鸣金收兵了。
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们能明了的了。
忽然火德神君脸色一变,所有出言无状过的神明手中的武器纷纷脱手,在半空中互战撞散,与此同时天幕那只煎熬了很久的朱雀瞬间陨坠而下!
神明的法器是不会消散的,但受统领千兵的古神这么一下,至少也有半个月不能召出了。
只听第一代领神大人的最后一句,随着他的复命留在了众神耳里,肃冷无比:
“僭越者,自去天牢领罚——一字一鞭。”

第98章 七请 我以我魂累一问
天泉的源头是一片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长河,数千里外没有任何杂质,浩浩荡荡,明透如镜,微蓝的颜色天水共存,从外看去,一点雾气都没有,干净得叫人灵魂战栗。
实际上,一旦进入紫微宫的地界,罩在整个天外天的一层透明结界就会破碎,露出里头氤氲缭绕的真容。——疏荡的有不知多少重,列星在流瀑热泉里隐藏,整个天河都随着晨宿列张运行的规律缓慢而不停息地推移。
初飞升的神仙一般很少有被分到疏荡来打理的,无他,此地实在太美了。很多管神鸟的小神干着活就不由自主地踏入天池,一进去又随心跌入迷离境地,经常就是南柯一梦。
所以这地方大部分是由勾陈上宫自己打理的——虽然地方很大,但是:一、古神他神通广大;二、疏荡除了美,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净化作用,此事主要由勾陈监管,因此疏荡归他整治理所应当。
第一阶天非常注重各种礼仪,所谓君子嘛。连带着也非常注重领地所有权,所以一般不经过古神的同意,或者没有下帖事先说明,疏荡和紫微宫——就在疏荡的源头之上浮着,这一大片水云天,是没有人会擅闯的。
这一带最多的就是动植物。
疏荡往下几千里有数不清的分支,从上到下从高到低,顺着变幻无穷的云往下流血冲奔——那水又是热的,因此到处都是雾气,一度招来了很多爱美的女仙,据说这类环境对她们的脸蛋滋养很有效。
这些支流被袅娜的细长坻屿分割开来,越往下雾气越浓,最窄的地方和青山相接,有白孔雀和凤凰偶尔在两岸的密林里悠然绽开。
疏荡温柔的雾气仰望着巍峨的神宫,宫殿旁有许多瑞兽灵禽,或许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绪不宁,那只七彩瑞凤的羽毛都炸开了一点点,旁边一只九色鹿探过脑袋,耳朵动了动,似乎是想听——
“卟铃——卟铃——”
穿过寂寞冰封的殿宇,一个题匾为“静心阁”的偏房里,传出了一阵清脆宛若千万银铃顺风摇曳的声音。
这声音非常能抚慰人心,就算是狂躁到极点的野兽,也能暂时犹疑一瞬。
上神平时并不睡觉,事实上他连回宫都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第二阶天,这间阁楼是他用来修炼打坐用的,里面连陈设都很少,装饰更是只有一幅他自己写的字,笔骨苍劲:
常自省也。
此时打坐用的练功座已经被移置一边,偌大的室内正中心只放了一个巨大的法器:这东西很像一杆秤,但是秤头是一座金制的巨大铁笼,砝码则是无数上下跳跃的闪烁光芒——金色明亮到了发红的地步。
那放大版鸟笼里关着一个人,长发满身,紧闭双眼,正是法自然剑携来的恶鬼。
他身上不断地有黑气冒出来,只要有一缕鬼气在那金点的冲撞下消逝,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铃”。
勾陈站在砝码的这一侧,面色微微发白地看着那笼中人。
紫微宫别的不多,法器特别多——都是各种是寿辰,蟠桃会之类大家乱送的,这一把叫做“定执秤”,可以暂时克制邪念。
不知道对与魂契有没有用……
玄帝大人的视线才落到那只鬼的嘴唇上,下一刻,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就突然睁开了!
不管是身心都不太能光明正大的勾陈顿时生出一股想要飞快逃窜的冲动——好在他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地将他定在了原地,并保持住了那个面无表情。
明韫冰一醒就知道这是哪儿了——他浑身上下都被这种柔软温暖的氛围烘托得极为不舒服,这里是第一阶天。
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对他的排挤和推拒,要不是因为勾陈强行塞进他魂魄里那一缕神魂,他甚至都进不了南天门。而第一阶天没有阴序导致的各种灼伤,正在这把充满了神明气息的法器里争先恐后地迅速被治愈,让他不至于像鱼上岸那样瞬间曝晒而死。
他直直地逼视那位上神,眼里那种执拗简直有些惊心动魄,仿佛能读心似的以此一寸寸地腐蚀神明心中宛若无情的规矩道理。
纵使是从开天辟地就盘桓在人世,见过无数悲欢的古神,也不敢长久地承受这样的注视。
“砰——”
一道黑风原地暴起,瞬间就把用作秤砣的无数神光吞噬殆尽!
静心阁顿时陷入一片安静,那些流利的响声不见了,沉默中有一种难言的意味野草般滋生。
有时比物是人非更难堪的可能就是相顾无言。
明韫冰一向讨厌这种时刻,于是想也不想闪电般抓向自己心口——那胸腔顿时变作一团黑沼,里头有些交错的微光,亮的像剪碎在池沼里的星星。那是勾陈给他用作庇护的神魂。
他就那么生生地将它从魂魄中狠力扯出,不顾额头都因这种剜心的疼而冒出了冷汗。
这缕神魂一旦分离,马上第一阶天就会知道这里有一只恶鬼,并立刻将他压到天牢,至于勾陈大神暗度陈仓的事,随他自去舌灿莲花好了。正派必备技能而已。
但他这个死没作成,因为才扯出没一点,勾陈就瞬间闪身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甩开——
“你疯了?!你想进天牢?!”
明韫冰却浑身颤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跟着与魂契将一股极其不可言说的感觉递进神明心中,那感觉就像雪人喝了一口滚烫的水,浑身都要化了。
就在这濒死的时刻,依然想要渴望太阳。
上神马上反应过来,呆滞了片刻,直到这只鬼反握住他并放肆地用指腹摩挲他的脉搏时,才断然甩开:“……”
他想要怒喝这人的大名,却忽然想起来,这只为非作歹的猖狂恶鬼,他根本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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