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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没有名字,就代表没有人真正地呼唤过他。
就在这一停顿,明韫冰已经抓着他的手臂靠进了他怀里,在那火热的胸膛不断地磨蹭,那些不自觉的呢喃就像小火烘着耳梢。他说“你好热,你好热,你好热……”
上神又想叫人大名——这在神族之间几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当直呼全名就代表动怒,提醒对方不能再过界。可是对着一只无理无序的恶鬼,那些条分缕析的行为规范还怎么起效。
“我冷,”明韫冰近乎哀切地对他说,“我冷,分我一点热,求求你……”
他的语气像蝴蝶,他的身体像丁香的香,不知何时他已经钻进我怀里。
不知何时他的嘴唇来到我脸颊边,在那些道理严明的地方亲吻。
我就要忘记。我就要放纵。我就要不顾一切——
就在恶鬼即将再一次攻破神明防线时,一道长响忽然而至,那音浪震得疏荡起伏的清浅涟漪都静了一瞬间,然后才似有若无地泛进了天河的深处。
勾陈蓦地起身,就在下一刻静心阁的门朝两边大开,一抹白影顷刻就到眼前!
明韫冰靠着定执的一根弯曲的细条,掠过上神微微弯曲的手指,看见了来人——并不是第一次见。
道德天尊,道衡。
道衡手执一把雪白麈尾,一身从头到脚的净色长袍,衣袖边缘是如烟般凄迷的雾色。那张寡淡到没有内容的脸在看见定执秤的时候微微一动。
勾陈一拂袖,挡住她这个看视,冷声道:“天尊不请自来,擅闯疏荡,不知是何道理?”
拥有自己的神宫与神灵台的古神们地位大体一致,这其中勾陈、道衡、飞絮、灵几位因为经常入世,在第一阶天威望较高。虽说天尊在各种话本里都是不染尘埃的世外高人,但实际上只要有想做的事,又哪有能真正出世的呢?
道衡一眼就看出她亲手种下的永生虽然破解了,然而明韫冰却跳出了生死轮回,不能以常法杀死,也不能只以鬼的方式生存下去了。
这是法则以外的变数,像回天一样原始的新生力量。
放在一个人形身上,该有多痛苦?
“冒犯。”她拱手算是抱歉,“本座感知玄帝有恙,特来一助。”
“……”看表情上神简直是脾气太好了,才没有把一些可能引起神族内讧的话直接喷出来。
而明韫冰早光速变得冰冷,回视这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时,展现出了一种矛盾的复杂。
他掐住掌根,虚弱的魂魄实在端不起攻击的力气,但浑身上下高度紧绷,与方才在勾陈面前的放松截然不同。
道德天尊单刀直入道:“誓师会上本座所说,玄帝可还记得?”
——那时候天尊特来敬酒,并告知了领神大人关于鬼帝的弱点。
勾陈当时还十分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种告诫有什么用,当然现在他知道了,防备这点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面对明韫冰的时候。
与人谈论这种事超出了上神公私分明的界限,何况他与天尊并没有熟到那分上。他没将那种不自在表现出来,然而余光却瞥见明韫冰正打量他,像一只满腹坏水的雪白狐狸,那目光颇不老实。
谁知道道衡并没有照顾上神那点微弱羞耻心的意思,直截了当地撕开那层暧昧,说:“鬼族的与魂契并没有解法,但是只要契约的那只鬼成功被度化,放弃渎神执念,它可以主动回撤这个契约。”
“不好意思,”明韫冰出声说,“请问这里有人听‘本座’说话吗?没搞错的话,那只鬼就是我?到底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有这么见异思迁的?”
勾陈微微蹙眉。
见他这个反应,不知为何明韫冰霎那间有一种直觉:“哦——原来这不是第一次?上次是哪位钢铁般意志的神明?最后解开了?”
道衡说:“是战神无倾。”
原来民间的话本子有的时候也是会说一点真事儿的。
勾陈断然道:“不行。”
这表现确实不太正常,明韫冰蓦地就猜到了什么,心念电转道:“撤回与魂契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听起来就不是很我族,所以战神那位伴侣下场肯定不好看——”他笑起来,眼里没有一点笑意,“我猜她被阴序惩罚失去神智整天发狂以后,肯定是被无倾亲手杀的。你们真的好喜欢读凄美爱情故事啊。”
他这种语气真的够好几个千刀万剐的,吓得静心阁几个微有意识的法器都抖簌起来,唯恐神明一怒就当场动刑。
然而这两位神族:一个对这只鬼近乎无底线;一个大局为重,并不在意这些口头官司。
道衡脸上甚至没有一点变化:“触犯天规,理应受罚。至于渎神与脱轨这二者哪个更过分,不由我裁决。”
她转向勾陈:“玄帝,话已至此。如若你执意要徇私枉法,包庇堕落,本尊无话可说。”
语罢,她化作一阵不见行迹的白风,转瞬消失。
“铿——!”
定执秤在静心阁之中如从万丈高楼摔下,碎成了千万片。虚弱的明韫冰靠不住金笼子,手刚在地上撑了一下,就被人直接打横抱起。
上神的手铁箍般圈在他腰上,身上那种茶的醇苦味道一下子扑过来,明韫冰下巴微仰看见他不动声色的眉眼,像是很凝重一般看着远处。反正就是不看他。
方才道衡的话在恶鬼的心中过了一遍,他觉得这傻子活得也太累了。
干嘛要想那么多?为什么不直接抓住眼前的?那么多与你无关的人,甚至会对你恶语相向,可你还是为他们夙夜难安,奋斗不息。我不希望这样。
不准这样。他想道。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问神明要将他带去哪里。
想来就算真的把他锁进天牢,抽一万鞭子再做他用,就算是因此而给他这些陪伴,也是这么愿意。
只是在乘云出紫微宫时,在漫天的雾霭与蓝紫的霞光的照拂下,神明忽然听见伏在他耳边的恶鬼说:“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灵犀和紫枫在温热的水流边上一同发出悠长的风过而响,像岁月里拍干净木屑刻在竹简上的阴文诗颂。流动着,一首山水诗。
世界上很多转瞬即逝的东西让人痛苦,让人想要忘记,但年月太鲜明,连无意间瞥见的一片树叶其实都藏在记忆深处,无法真的如烟消散。就这么矛盾着,痛苦着决定忘记,其实又不曾忘记,一日日迁延期待。
啊,遇见了你。
想要留名了,意义像花一样破土而出,在我心口变成那棵参天又渺小的枯逢。只在我心口。
可是你有好多不关于我的牵挂,好多。
他们穿过如雾如烟的十二层迷障,朝更深的天泉来处掠去。这其中恶鬼前所未有地安静下来,不仅没有动手动脚,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慢了很多。——他受伤太严重了,血甚至染到了上神的衣襟上。
暖风里神色肃穆的玄帝那片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朝上一跃,这腾起让无力的恶鬼脸贴靠在了他颈侧,尽管不明真相的小神一看,还以为只是凑巧。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目光,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自欺欺人。
意识在剧痛里缓缓流失,明韫冰有点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他只是突然很想问一句话。
“如果我只是一个单纯的人,你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在愈发温和的柔风里,他这句话就像一瞬无影的柳絮,其中还有些难以捕捉的伤心。
“那是什么样的?”
还是想把枯逢送给你。

明韫冰再次醒来,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趴在一片温泉。
汩汩的泉眼里冒着热气,大片大片的云雾纠结在一起包围着他,这泉是腾空游弋的,水底发着幽幽的蓝光,他沉下去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闪闪发蓝的朱雀——是黄道十二宫南方那只鹊。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只剩下有几处比较深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但也只有一些微痒的痛楚了。
神明的那一缕魂在他体内晕染、摇曳,起初感觉有些奇怪,但慢慢也能适应了。
泉面长着很多藤蔓,折节苍劲,结的是雪白的小花,捏在手上,跟桂花一般大小——正是和光同尘。
这些花枝除了赏心悦目,倒是方便人各种依靠,和底下的星芒错落成冷暖交叠的仙境。
他从水里一下子出来——因为从被吹开一点的雾气里看见热泉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正在闭目养神地调息,因为审判场是被他强行收起的,折损了心力。
从契约他能感受到,上神的心绪也不是很平静,但因为就在边上,所以没有马上作妖。
他过去还未靠近,就听见神明的声音,那是与暖雾截然不同的冷静口吻:“止步。”
明韫冰其实不太想听话,但还是没有扑过去——从前几次的经验来看,这招不能频繁使用,尤其是在神明脑子里全是存亡大事的时候。
他在离勾陈几尺的地方停下,目光从他肩膀上紧实肌肉的走势往下抓。
“非礼勿视。”就在他看得十分放肆时,上神突然出声。
明韫冰新鲜道:“你脱完说这话?”
“除衣是为了为你疗伤,疏荡之水可以净化,我在尝试解开那个契约。”
明韫冰明显不信地笑了一下:“疗完伤方便给你们的什么药丸当材料?好善良啊。需要我感恩戴德跪谢天恩吗?”
这种口头之争他不占便宜就会死一样,勾陈一早发现以后就不做挣扎了,无视掉他的讽刺。这种耐心和忍受力简直非常人所能及,而后只听他平和开口道:“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为了抓你做祭品而进寒蜮的。”
明韫冰被热泉泡的有点心神不稳,合理怀疑这也是神族的奸诈手段之一:先打入敌人内部,从心理上瓦解他的抵抗意志力。
他预感自己会在这个营造出来的假想温柔乡里付出一切——多年以后,这个预感被证明是对的。
但当时他虽然感觉到危险,还是飞在了那盏夜火旁边。
因为他想要那个执灯的旅人。
勾陈在茫茫水雾里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甚至让自以为冰封的幽灵心魂狠狠地一震,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轻易地被取走了。
“过来。”
但破水的声音其实是他发出来的,虽然他这样说着。
随后,明韫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温热的水里被一只略大一些、火热微糙的手握住了。
这种交握不由自主地令他想起在荷榭的那些夜晚,当不知名的鸟雀在灌木里抖簌得月光都凌乱时,梁陈也这样与他交握着手,不知疲倦地向他索求一点舌底的甜,甚至到了让他这种接触饥渴患者都觉得很粘腻的程度。
那种太柔软的感觉,被爱的感觉,因为太美好了,以至于明韫冰经常觉得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连梁陈的存在他都一度怀疑过很久:一个疯子想象出一段爱情来安慰自己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好像不是,好像是真的。
但这次好像是真的。
“碧空如洗,窗明几净。取日月为名,就叫明净,怎么样?”神明低声问道。
这么一个干净的名字,给一只鬼?就像给地狱取名极乐世界一样无稽。
但明韫冰在他专注的目光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只在夜里开的昙花忽然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来观赏着。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远处,又像很努力地克服什么一样移回目光正对上神,轻声说:“很好……”顿了顿:“不过我想改一下。把‘净’改成‘静’吧。”
这两个字读音一模一样,甚至读那个音的还有很多字,但勾陈——梁陈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时指腹轻轻擦过明韫冰蜷缩起来的指根,像强行拆开一个含蓄的爱情暗语。
“字的话我再择两天,好吗。”上神微微偏头,目光像有实质一样扫过明韫冰因被水打湿而格外莹透的脸颊,那上面泛起了很淡的粉色,并随着他拨弄对方指节的动作而越来越深。
好像很想逃避,然而依然坚持看着我。
“明静,”他有些叹息地隔了半晌,才又叫他,“阿静啊。”
“……嗯?”
“你的脸好红。”
明韫冰有些受不了地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却依然没减去那种被撩拨过的春情,他这种冷淡的五官出现了动情的微红,反而更招人,几乎有种噬魂夺魄的美,不可能有人能逃脱这样的诱惑。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
勾陈注视着他那双微湿的眼睫:“你知道带兵进寒蜮以前,我在第一阶天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哪里吗?”
像被吸引的蝴蝶,他眨了一下眼。
“是天牢。”上神的声音非常温和,然而其中却有非常坚定的东西,像暴河中不移的大堰,世世代代地守护一些孱弱的幸福。
“有一位神族行事太过嫉恶如仇,见鬼必杀,见恶必惩。常年这样杀虐以后,他变得非常怕人,连司春之神这样性格开朗都不敢靠近。这位神明在神界无人敢惹无人敢近,连他的副官都不敢与之多言。一日他在下界虐杀了几十只凶煞,走火入魔杀红眼,屠了一个村庄,又回转上天,一路杀进南天门,见人就电,绝不手软。那日偏还没几个古神在位,阻止不及,就这样被他闯进凌霄宝殿,险些伤了天帝。”
明韫冰一听见“电”,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奇怪。
“这位刑名大神,叫法亟。”果然上神说,“后来是闭关许久的战神被杀声惊动,出来将他收服的。”
明韫冰下巴微收,垂眼——神明的右手拂过他的肩头,在那本来被一枚冽钉扎过的伤口初愈之处细细地描摹,这种近乎爱抚的温柔让他有些陌生地感到心头发抖,好像很多电流从他的指尖流出来,渡到全身。
但又不是疼的那种,是酥麻的。
“他被押进天牢,受最重的洗灵之刑,记忆和法力会在这种剥夺里一点点被割离魂魄。”
上神说:“我亲自监刑,剐了八千遍。”
他在这冷热交织的触感里被神明如水的注视浇着,像种子被太阳照拂一样感觉奇异。
“你看,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神族,也会偏狭到失志毁身的地步。”上神说,“我们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完美,我们也受天道辖制,在很多方面,与人族是很像的。现在神族得以住在云端,仿佛高谁一等,其实都来自鸿蒙时,受过的人间香火。”
明韫冰说:“我知道。”
严格来说,他那时候虽然没有人形,但是有朦胧的意识。不过他为浊,这些神族都是霞光云蔚被供奉出来的。其实供邪神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种信仰念力总是不如朴素的祈愿强劲,因此至多产生几只古凶煞,但也很快被人族征服杀死。
“嗯,你与我论出处,其实同源。”勾陈道,“三阶天的阴阳序平衡界正在五岳之首泰山处。上古发大水,娲皇与伏羲藏在山顶诞育人嗣,后天柱折断,娲皇补天以后,将人世万物阴阳二分,筑平衡界以维安,而后陨落。但当时这个巨大的阴阳序就是不合的。”
这来历所有人都很熟悉,但明韫冰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思索片刻才忽然想起什么——
“我想起来了——蛮荒时代阴序大盛,天道指引三十三古神上天,然而你们怎么都无法成神,为了积聚更多的至纯念力,天道降下了一场极为凶狠的灾害——人族就是在那时候人口锐减,催生了芈族一脉。但在这种极为痛苦的情况下,阴阳扣合,你们的香火终于够了,于是依次成神,在九重天上建立了神宫,还划分了三阶天,自以为第一阶天。”明韫冰歪头,“我一度疑惑过很久,那种民不聊生的惨状,连我这种恶鬼都不忍心看,怎么你们就可以借此来做垫脚石呢?”
而且他那种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对神族的厌恶,就算没有被法亟虐待,也一直存在着。如果是在出生前就有过这种恶心的事情的原始记忆,这种灵魂深处的反感也可以说通了。
上神却问:“那你现在还在疑惑这件事吗?”
“我一直都在疑惑各种事。”明韫冰说。
“这件事你可以继续好奇下去,”勾陈说,“也许要花很久才能稍微想明白一点。但你要知道,就像我活的再久也不可能去过任何地方一样,宇宙是没有尽头的。——所以正面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要再做一次你所认为伪善无益的那种事。而且这一次,你就是祭品。”
神明将手收回,入水的时候发出清晰的声音,肩膀上有些失落的微冷。
明韫冰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下子就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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