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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阿芙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从阴谋直转之下变成人口普查,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人,灌了一口纯洁无比的茶。
这时门口一下震响,阿芙应声看去,那合好的门已左右敞开,茶盏上的小城仍然浮着。明韫冰已走回窗棂旁听雨,冷冷道:“请回。”
梁落尘还不知道自己正处于被切片剁碎的高危线上,起身略一行礼,道声“冒犯”,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门又合上。
雨沙沙地落在瓦檐上,明韫冰忽然抬起手掌,掌心一片苍白,那疗愈术法已经断了。
鹌鹑似的阿芙才惊叫道:“大雪呢?!”
原来不知何时那布窝里已然空无一物!脚底地板一阵微震,就像有东西在疾驰,明韫冰蓦地眼睫一掀回身——那座鬼雾凝成的凉珂城里,圣女堂上阴云如雨,须臾散开。
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檐上,玉琮正慢慢地从凉珂地各个房梁上取下,回到圣女堂中。
这开天阵法的信物其实是冰瓷,但时想容把它磨为玉琮的模样。自古凉珂山恶人丑,无人陪伴,他们怪异又孤僻,注定会倾心于无法厮守的心上人。于是哀爱百年,尽收于祭器。
大难过后,她安然地在此地尝着寡淡如水的寂寞,以为这就是终了,直到命运将那个人带来。
尘世如潮,亦如水,相遇就如同芙蓉落水,覆水难收。
无数爱情将人变得卑微如尘,又或无坚不摧。
时想容生不为人,从未明白过痴守何意。当着旁观者清时,她又高傲又失落,待到身不由己卷入情场,方才知道自己不过世间最普通的一缕魂。
原来我也不比旁人清贵多少。
我也只是那么庸常。
想要站在你身旁,以人的模样。哪怕没有你那样光芒万丈,也好歹不至于令你失望,令你忍让。
她想起将她于一块石头赋灵生魂的那位神明。他在人事纷纭里寻找九百年而不得,她是最后一点希望,被他日日夜夜地带在身旁,上穷碧落下黄泉,却杳无音讯。
他从来不敢看这故人遗物一眼。直到他决心要沉入人世梦中,才在故居,将冰瓷飞甍放在那棵枇杷树下的石棋盘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了它一眼。
这一眼就如沧海吞云,那样念念而不舍。
冰瓷麻木而空洞的胸腔里似乎有灵气在战栗,须臾,它听到神明低而温和地说:“我总觉得,我欠你一句告别。”它茫然地代谁受着这话,只觉得冷硬的躯壳里有什么正在成形。
那温和的嗓音又转向伤感:“……可我连你是谁都不记得。”它的身躯便被许多温柔的光包裹住,浑身狠狠一抖——就像一株被尘世春风初次拂过的天山雪莲。
就这样来到世间。
心甘情愿地被迫坠落。
……不记得吗?
冰瓷彼时已被神明走过千山万水的相思线打磨出来一个朦胧的雏形,身躯明显是个男人,而脸庞精细冷艳,不仔细辨别,难以分出男女,只是极美。
它被丢在那里,以有魂的双眸看向世间的第一眼,只见神明的华光长逝于天际。
刚生出的魂魄引它跟了上去,山水奔涌间,错汝的界碑一闪而过。它看见神明在天地之间天雷加身,正受四只凶煞围击,独力难支,心中极痛,竟冲破杀阵蓦地扑上前去,接了一道凶猛天雷,小腿当即劈碎两尺。
杀阵中央的神明低头瞧见它,眼中微微一动,叹一口气,无奈道:“你有魂了。是我不好。”
他信手一挥,金光便将冰瓷拉到一旁,化为刀刃,极快地将它塑成了一具柔美的女儿身,脸庞也与前略有不同——只是改不了太多了。
她听到神明如春水般清澈的声音,在恶雷之中分外温存。他道:“原也不该拿你当寄托,寄托不能,如今却弄巧成拙,是我思虑不周……抱歉。既然已有魂,便许你个女儿身,往后红尘万里,自去寻个知心人罢。”
话音刚落,无数雷电便无情地落下,将最后一位神明献于天地之间的神魂吞噬殆尽!
她在大劫般的地动中看见那澄澈而晶莹的魂散为两半,又两半,调着那四只凶煞的鼻头,飞往她来时的方向,须臾便各自无踪了。
最后一片和光同尘落地时,天地静寂。
她是最后一片冰瓷,辗转多日,栖身凉珂。
开天之阵刚布下时,时想容自己是没有意识到的。她只是发现禾火心沙是从自己身上抽出去的冰瓷。然后便发现这法阵的号令是早年神明放在她身上的——在她还未被赋灵的时候。
他想用这东西做什么?如今他已不在了,这些力量还有用么?
这些,时想容都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既然现在开天阵法的阵主是她,现在她可以用这些念力,那么谁不用谁就是二百五。
鬼渊之中爬出了细细密密的阵法,与圣女堂内更小几圈的法阵相连。
神算通站在堂前,焦急道:“还差九十六只,能行么?!”
时想容袖口甩出冷风:“这要问你们了,何等蠢的出奇。其实偏想早死,不用把鬼帝招来,只管来找我!”
“什么鬼帝?!”神算通冤死了,“他娘的根本没看见过,只看见一个多管闲事的男的,扰了老子吃饭的兴致!还抢了我一个娘们。”
刀疤虎跟道:“就是那代亲王梁潮,都传他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有娘生……”
还没骂完,时想容一鞭打出,地板爆开一道口子:“闭嘴滚!去把你们主子驮来。”
两个匪徒怒气冲天地爬出去了。时想容一掀裙子坐在阵中,看见另一边藏着哀爱的玉琮逐渐发出微光,右边则是一具少年的尸体,含着定颜珠,唇边带笑,就像活着的似的。
如果阿芙在这里,她可以马上认出,这就是顾仇。
鬼渊里无数孤魂开始痛嚎。阴雨沾湿窗棂,风撕破的窗户纸不停地颤抖。
不多时,匪徒们把一个人抬了过来。
这人坐在抬架上,就像一只骨折的猴子,比真正的尸体还要萎靡不振,矮小而丑陋,身量却像个孩童。匪徒把他慎重地放在一处小阵的阵心,而后退开。
他歪了一下嘴:“别来无恙啊。圣女大人。”
时想容没跟他叙旧,只问:“你心已决?”
“如何不决,我等了半辈子,不就等这一天么?”顾平渊嗬嗬怪笑道,“顾家江山,拱手让人久矣,不早一日拿回来,我心着实不安。——真是一报还一报,姓梁的对我们赶尽杀绝,害的我们顾家香火断尽,又皆身中恶咒,怕是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亲弟弟害得连个全尸都没有吧!”
时想容淡道:“那恶咒是芈族与你下的,太祖不过没掌握好火候,玩火自焚而已。”
太祖即梁昭。顾平渊嗤道:“芈族不也死的死残的残,如今普天下还有个活的吗?都是做人嫁衣的蠢货。”
一旁走出个师爷样的老头,捋须道:“汨都如今有驻守禁军十万,名义上是大将军领兵。但皇上疑心太重,将开国功臣杀的一个不落,且不说如今掌兵的都是些文举出身的书生,兵权又散为四部,等他们得知消息,匆忙合兵来抗,这批阴兵早已杀进宫了。”
顾平渊扫老头一眼:“这位是?”
时想容道:“宫中内应。”
“哦,太监。”
那师爷脸色一变,强颜欢笑,脸上的褶皱里却不住地泛出嫌恶,道:“虎落平阳还被犬欺,你既已是亡国奴,还得意什么?就算是如今江山未改,该登大位的轮十轮也轮不上你。你这心狠手辣的贼奸,连亲弟弟都杀,你以为谁能服你?那故太子就在你身边看着你呢!”
顾平渊先是被激怒,听到最后一句,却猛然变色,扭头看着天生一张笑脸的顾仇,脸色阴晴不定。
“有失必有得,”他低声道,“你优柔寡断,连只飞蛾也不舍得捏死,复国大业,如你岂能成事。”
只能由兄长来下这个狠手了。他想。
你不会怪我的。你是那样天真。
时想容却懒得管这些,见重重阵法雷电般乱攒,毒虫般扑上来,躁动万分——渊底每一口石窟的外沿已是刻满了召活阵文,便打断道:“炼阴兵乃至邪之事,将凡人的三道魂元拔除两道,成为恶鬼,此为第一等伤天害理之事。”
且召活后,阴阳势必乱序,是以要拿念力做护佑——念力至纯至善,最适合做各种邪阵的护佑,防止阵主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而召活阵名为召活,实际上是“召死”,它拿刚死不久、刚还未离魂的人作成鬼,这样的鬼不是常鬼,更接近于凶煞,一人可抗千兵,但只能活半个月,所以必须速战速决。而顾平渊要用时想容所说的“活鬼玺”,就要受剧痛被炼成“活鬼帝”。
时想容:“你要拿鬼玺为令,便要活剥魂魄,生魂成鬼,不死而死,这比凌迟之刑还要刺骨,只有第一刑平天才堪有此等痛楚,此后你虽有至亲肉体寄居,然则非人非鬼,你可想清楚。”
她说到这,蓦地一只偶人闯进来,将那抢来的雪豹灵兽一把摔下,砸进她怀里。傻不愣登的大雪傻不拉几地四下一看,发现这女人跟明韫冰长得特别像,还以为她是善良妹妹,顿时钻进她洁白袖中开始撒娇。
顾平渊应道:“我将身上芈族的红颜咒折送于你,阴阳乱序之时,混沌大开,你解天刑我拿鬼玺。此后若得江山,无论何事也鼎力相助。”
这就是应了,时想容目光一闪:“决意不悔?”
凄风苦雨里,一道惊雷劈下,顾平渊哈哈大笑道:“有何可悔!”
霎时殿中飞沙走石,轰的一声圣女堂掀了半个顶,三人所坐的方寸之地凌空飞起,大雨之中直下万鬼之渊!
雨线里可见无数石窟,蜂窝一般环绕于渊底黑石上,密密攒攒,每一个之中都有一具惨白尸体,说死不死说活不活,都在鬼哭狼嚎,像被囚禁的幽灵。每一口石窟外都有一圈细密精巧的阵法,吻合山石纹路画就,与不断落下的玉琮气息相连。
又蠢蠢欲动,如有生命的恶灵。
未收尽的玉琮信物自渊顶投坠而下,像倾落的无边大河。
万鬼之渊就像一个巨大的炼鬼炉,烧的却不是火,而是凉珂人百年来的哀爱之念力。如泣如诉,如泪如伤。
玉琮落于一体,渐渐凝于一尊之上,那正悬在时想容头顶。
时想容、顾平渊、顾仇身下皆有法阵,三座孤岛像三个炉鼎支于三方,被横错斜出的石窟间的鬼气托住,在不知何时变得绵密的浅雨中。
大雪茫然地上下看了看,被时想容一把扼住下巴,随后从正四方飞来四道阵线生生打进脊梁骨,叫都没叫一声便悬了起来,暂且作成“活鬼玺”,躯壳里暴出万道金光,御住那召活带出的阴邪鬼气。那一瞬间所有的尸首如被雷轰,目眦欲裂,纷纷往前一撞——没撞出来。
那石窟前明明无所遮挡,但空气中就像有一道冲不破的栅栏似的,挡住了它们的暴动。
大雪翻了眼白,眼珠变红悬起,成了个残破令具。
时想容将玉琮念力送往顾平渊——他座下的法阵是抽解恶咒的,便从那萎缩的身躯里解出了一行鲜红的芈族字。阴惨无比。
那是梁昭借芈族给顾家下的恶咒,叫做红颜。它让每一个顾家子嗣都长不大,维持幼童身板直至死。
这个过程显然不好受,顾平渊额上青筋绽出,肉体就像水涸的土地一般皲裂开,那魂灵也渐有不稳之势,被顾仇肉身之下的代生阵法抓住一点,就要刮去。
天上四坠的玉琮渐渐收合,那柄合玉琮被时想容伸手把住,她正欲施力打开混沌,点活所有死尸,忽然浑身狠狠地一哆嗦,猛地丢开那东西——那假冒的玩意顿时在山石上砸成千万片,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手上刹那被鬼气吞噬,转眼指尖烙下一枚恶鬼印,这玩意见缝就钻,一钻就入,比蚂蝗还要可怕。没两下,骇人的荆棘已经从指尖一路抓到喉口。明明她没有肉身没有感觉,却还是感到冷硬的冰瓷里就像钻进了细细的刀口,在沿着每一道纹路切割,要把她活生生地撕裂开来——时想容猛地一仰头,兜头一道荆棘就霍然入眼,顷刻打破冷雨抽在她额上,震破天地,这一抽之下,被神明赋灵而生的魂魄竟险些就脱离了瓷身!
时想容整个人往后飞起,轰的一下在山石上砸出一个深坑。
极强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死死地压住所有暴动的尸首,那光华盛处合为真玉琮,但旋即被一只苍白优美的手拿住!
一只黑凤凰从铺天盖地的黑雾里飞出,接住了鬼帝的身子。
早有瘴气从头顶纷纷袭下,鬼雾以看都看不清的速度猛然覆没了四面崖上的所有召活阵,又在壁崖上翕动如潮,合为黑色大浪,万鬼之渊就像被蓝鲸一口吞下,骤然无光。
黑凤凰高鸣一声,一口把那悬在半空的活鬼玺吞了,顷刻间化为雾气,一飞几丈,腹中怀着雪豹,悬飞在了一块凸起的虎牙石上。
时想容咔嚓一声扯断顺着手臂裂口往里钻的渎神,往渊底一摔,冷冷无声,抬起双眸,顺着大风和细雨,终于穿破华年,和明韫冰对视了一眼。
一般的面貌,如出一辙的森然凄艳。一边是冰作的思念,一边是冷然的恶魂。
明韫冰以帝王旒冕束着发,一身鸦翎般乌黑的玄衣,恶鬼大片大片地藏在金色暗纹之中,就像一只用来祭旗的恶孔雀。
他打量完时想容,出乎意料地笑了一下——那是一个会让任何人打冷颤的皮笑肉不笑。时想容眉头一皱,他已抓住鬼渊阴阳之序的命门狠狠一拉——
咔嚓——咔嚓——!
这次没有梁陈来给他一箭,九千多口石窟竟然就这样被他生生拽塌了两层,鬼渊就像被抽皮拨筋的龙一般翻滚了起来,痛吟苦啸。霎时山摇地动,乱石漫天风打头。
——这神经病!时想容银牙咬碎,浑身上下不断地被鬼气拉走召活阵的权柄,索性破釜沉舟,抬手甩出千丈冰棘,破开雨幕直打明韫冰!

顾平渊那边几乎是惨叫道:“时想容!”
他那红颜咒解到一半,正是要念力护持,如今被打断,简直生不如死,这一声真是肝肠寸断。
时想容猛然回首,兜头一打,顾平渊与顾仇的法阵都且飞到偏僻一角,她袖中冰蛇咆哮而出,转眼就有十几丈长,几人合抱大。
她一步踏上蛇头飞身而上,手中又出一把长剑,披风而去。骨节咯吱咯吱之间,所有石窟上几乎都要结冰,尸首也面色僵冷,哆哆嗦嗦地立了起来。
石窟前的咒文纷纷流转起来,也有些挣破鬼气的桎梏——并不少,便纷纷刺出冰箭,铺天盖地从八极刺来,围剿鬼帝!
黑凤凰翻身一转,翩跹如蝶,避开几十支冷箭,明韫冰手中一收,荆棘便回到心口。而时想容的鞭势一到他身上,他便徒手抓住,狠狠一拉。力道如此之大,时想容根本没料到,来不及松手,连人一起被拽了过去,心念电转之际,伸手自冰藤根部狠狠一拍,刹那冷气顺着长鞭爬到顶,那被明韫冰抓在手中的鞭梢便蓦地钻出一点灼热的东西,像一只恶毒的小虫,冷不防把他的手叮了一下,皮肉嗞嗞地绽得焦黑——
原来是专门克鬼的凛铁。
正常人都会吃痛后都会猝然松手卸力,谁知道明韫冰根本不正常,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伤口,唇边露出一个笑——就像一只看见兔子挥箭的头狼,身后附在石壁上的鬼气顿时扑出成一只巨爪,将时想容抓在了半空中。
折断冰棘。
寒冰稀里哗啦裂开,而凛铁的灼伤却已将明韫冰的手变作焦黑,他随手一丢,将碎冰洒向渊底乱石。
风雨不断地刮,时想容垂眸,和明韫冰那足以冷冻温泉的眼神一触,便是止不住的心惊。
虽然知道明韫冰来凉珂绝无好意,但这人来这里横叉一脚,着实是吃饱了撑的。她先前在离思湖底确实想算计明韫冰,把他弄死了反正有益无害——千年来所有神明都是如此恪守规则,鬼族至恶之徒,万戮而不解其罪。
再者,要不是他大逆不道,那天刑怎会把她错认为鬼帝,将本应该给他的第二刑由她受顶了?!
她寄托于世的片刻温存,被这可怖的劳刑击得粉碎!
所以明韫冰能死最好,死不了也别想好受!不撞上的时候还好,但时想容一旦发现明韫冰在第三阶天逃那第一刑,作他的孤魂野鬼,便忍不住要阴他一把。
笑话,无毒不丈夫!
不过时想容没想到的是,明韫冰宁肯放着梁陈不管,也要先跑来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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