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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他左右没找到梁陈,抓了个人问,才知道梁陈跟刚爬起来的周大人一起去牢房审人了。
苏视一路找到牢房,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惨叫。
他一边“啧啧啧”一边心想“非人哉非人哉”,抬脚进去,便看到周大人摔了个大马趴,灰头土脸地被从稻草堆里扶起来,脑门上还沾了根秸秆。
边上放了两把梨花木交椅,扶手镶金,一看就是梁陈屁事多——此人现在就坐在上面。
对面几个行刑架一字排开,吊了十几个赤膊的人,脖子上皆有黑色刺青,那玩意是入伙标志,就跟考上科举就领个印信似的。
这帮人脸上一水儿的宁死不屈,脚底板跟胳肢窝正有皂役一脸麻木地用鹅毛挠,但一脸扭曲,因为笑不出声——嘴巴上贴了个一寸见方的失语咒。
用脚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苏视一腔怒火转眼就忘了,皱眉道:“怎么回事?哪儿抓的人?”
梁陈幽幽道:“你问我干什么?问你后面那个人。”
“我后面哪有……”苏视转过身去,当即惨叫成了一只被抓住脖子的鸡,“啊——!!!”
——他霎时跟一个竖起来的方匣子里的人来了个“耳鬓厮磨”,鼻子都差点贴上了。那玩意脸色青白青白的,少说也死了几天了,眼珠却冷不防翻开,朝他抛了个媚眼!
苏视明显地感觉到这东西就像一把有毒的冰,想疯狂掠夺他身上活人的热度。
他癫疯发作似的弹开,一阵语无伦次,声音好比尖叫鸡:“这是什么鬼?!活的还是死的?!怎么眼珠子还带转的?!”
——刚刚周大人就是被这东西吓倒的。
梁陈笑够了,道貌岸然地正色:“不确定,不死不活吧,我怀疑是中了偶人的毒。一摸就中毒那种。”
“圣女干的?”苏视回过味来,“你说那‘新鲜尸体’,就是这种东西?”
周大人颤颤巍巍地瘫到座位上。
梁陈摸下巴:“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我看过了,这些‘尸体’大都中毒不超过七天,身上还有一缕残魂,且大部分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
苏视心里一突。
梁陈挥挥手,那在贼人面前挠痒的一众人等就退出去。牢房里没上铐的只剩三个人。
他才说:“所以这事儿要么是一个欲求不满的色魔干的,要么是圣女干的。”
周大人迷茫,苏学士怒视的目光中,梁陈突然起身,装模作样的扇子不经意地在周大人的大脑门上一掠,一抹光就停在了他眼前——
梁陈将一个“止”字贴在了他眼前。
偶人之乱波及到极北之地,十里城中。周大人虽是个小县官,但明里暗里的夺嫡之争中,站的是哪一方都不好说。
世道里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些风险能避则避。
毕竟人心难测。
那原本贴在贼人嘴上的失语咒顿时钻进去,在心脏处炸开一捧迷醉的烟花,如诗如酒,迷人心魄。刹那所有人只觉得浑身浸没在了温暖的水中,就如退回襁褓到了母亲怀中,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原谅,好几个人口中霎时发出满足的呻吟。
梁陈声音就像高窗里打进来的微醺之风:“谁打算先说?”
苏视回过身,一个人软泥般撑起了手腕。
梁陈笑眯眯地把符咒收了,那人霎时流下两行眼泪,低声道:“凉……凉珂。”
“怎么说?”
“这些‘牺牲’是圣女要的,偶人是靠她给的一块瓷片成的,但据说心中还要有劳什子的怨恨,不太懂。那人自己拿了瓷片,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偶人化,就成了没有神智的偶人,这时候它就大肆杀戮。被它弄死的尸体,带回凉珂。——帮主说要头七没过的,只有那个期限之内的才有用。”
苏视:“如果是炼阴兵的话,这个要求确实符合。”
那人又道:“具体是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只是跟着大哥一起做的,帮主跟副帮主都被那个女人骗进什么幻境寻宝去了……”
好巧不巧,被骗进去侥幸还没死的几个也就在他们边上。梁陈对他笑眼一弯,那身高七尺、满身虬结肌肉的匪首就自动开口,比应声虫还快。
这技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苏视简直叹为观止,觉得梁陈哪怕不是亲王,也可以靠拍花子这一绝技吃喝不愁了。
“那女的说保证答应我们殿下,帮他拿回顾家江山!”
此话一出,梁陈顿时跟苏视一对视,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一丝惊心——
前朝的国姓才是姓顾!
但前朝的皇室子孙都被太祖赶尽杀绝了,且当时梁昭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还令芈族向他们的子嗣下了肉体永远不可长大的红颜毒咒。
他们明明追查的是三皇子梁斐,谁知道又从狂风帮的匪首口中问出了前朝余孽的谋划,难不成这圣女同时在与两方势力周旋?!她有那么大胃口吗?
最坑爹的是,这两方,还真说不准阻止哪边更迫切一点。
梁陈又问:“这殿下,是哪位?”
苏视皱眉——他们其实这次来极北之地,其实还有另一个秘密任务,奉梁晏之命,他们正是来追查前朝余党的,据说那是故太子顾仇的一队残兵,一直春风吹又生,宛如打不死的小强。
但万万没想到这顾仇人长不大,但竟然跟另一个头大脑小的巨婴梁斐间接合作了!
他们彼此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就算谋反,那最后不也得彼此分一杯羹吗?
圣女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又想要什么?梁陈可不信那女人有那么大心胸去纯做慈善。
匪首却吐出来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殿、殿下乃十二王……”
梁陈没听懂:“什么玩意儿?”
博古通今的苏视解释道:“前朝那亡国君……他生了五十个,太子顾仇是嫡长子。其他的子嗣,封王的时候要那饭桶赐字——试问一只玩物丧志的饭桶能赐什么好字?他从头到尾按年龄一二三四封下来,封了四十九个。”
梁陈:“…………………………”世界上竟然有人比我还平淡朴素。
“没记错的话,十二王叫做顾平渊,他是宫女所出,人非常不起眼,泯然众人那类,不讨宠。对了……当时他的封地就是凉珂!”
两人对视一眼,苏视又说:“当时先皇派我叔父去四地围剿前朝余孽,按照我叔父的性格,不可能谎报军情,顾平渊出逃在外,当时绝对是被我叔父结果了。要么就是他用了什么障眼法。”
“有理,这个障眼法或者替身法,八成就是圣女教给他的。此后他一直伺机而动,假借故太子的名义谋反。”梁陈点头,又问:“那圣女什么来历?”
“不知道……”匪首说,“她在凉珂已经很久了。是她主动来找殿下合作的。我们只知道她的名字。”
梁陈莫名心下一跳:“她叫什么名字?”
“时想容。”
——时时念,难想容。
梁陈一时怔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瞬间明白这名字的寓意……密折境中,那玩意在明韫冰口中是个赝品,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但梁陈还没想明白,耳下却突然一麻,好像有人在那儿吻了一下似的。
冰凉的。
他伸手一碰,心中却一动,紧接着一种紧密的联系从遥远的彼岸抛了过来——
他眼前马上闪过一片空落落的村舍,跟着知道了,那端是明韫冰,他正在看这个世界。他还清晰地感觉到明韫冰的神魂非常非常不稳,就像一口即将吹散的气,他很虚弱,非常虚弱。
可他在无所谓地走动。
为什么?
为什么?
沉重的伤痛与苦楚从那端传来,并不会令梁陈真切地刺痛,但他就像从清澈的水面窥见了一片噩梦。
他摇了摇头,像想把这联系甩走似的。
然而无欺,天涯海角不欺君,光靠甩哪有用?
梁陈便只好想别的转移注意力——
时想容跟顾平渊合作,她帮他炼阴兵,那她能得到什么?她又要鬼丹干什么?跟梁斐有关吗?再有,那召活阴兵的阵法,可以令阴阳乱序,但需要一万尸首。这样岂不伤天害理?
天诫或许没了,但总有一道铁锏会毫不留情地打在这恶事的七寸上。
梁陈沉思片刻,道:“苏子呈。”
苏视正在满脸严肃地思考中:“啥?”
“你知道在上古时候——也就是神陨时期,那时候神明还在,各地都有香火供奉吧?”
这不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苏视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一脸“你又搞什么”。
梁陈:“更早一些,就是神陨的早期,第三阶天还未辟开时。那时候,各地香火是最初的三十三位古神的重要神力之源。那时人间烟火天日益繁荣,人向神明祈愿,神明便还以了愿。——那个时候,只要天诫不过三次,人死之后,七天之内是可以请神还魂的。你知道吧?”
“那又怎么了?”
“按这个人说的,”梁陈道,“近一万具尸首哪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运去凉珂的?这其中必然有时间差,圣女那边的阵法绝对是把鲜肉先放满再煮,还未启阵,那先送过去的人肯定不能‘变质’,她那里肯定有保存这种状态的秘法,很可能就是炼阴兵的阵法。叫召活。”
“所以?”
梁陈的眼睫扇了一下:“所以就是说,这些人还有救。”
“你傻了吧?”苏视迷惑万分道,“姑且圣女能让这些人都‘新鲜’,且所有人都无比地想活吧。那么请问,他们拼命地祈愿请神,——那神呢?现在哪个神来应召?”
浮尘里,一缕光照在梁陈眼珠里,他侧过脸。
苏视突然浑身一战,忽然从这个好友身上看到了陌生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种近乎慈悲的,只属于遥远时代里极为纯净温柔的宏大的垂怜。
宛如众神临世时,投向疮痍大地的茫茫一眼。
梁陈素日爱扯淡,喜缺德,给人的感觉虽然没有很不靠谱,但好像总是个严肃不起来的人,距离感就跟没有似的。这一眼里,却好像有些不同了——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而是想让人跪下礼拜的那种雍容。
苏视还没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梁陈陡然一笑,打破了那形象,他哈哈道:“虽然我不是仙箓盅上有名的神仙吧,但这个信徒还愿的原理,你觉得是不是跟我把明韫冰从离思湖底挖出来差不多?”
“他当时不也半死不活的吗?”他又说。
不知为何,苏视总觉得梁陈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在说一个不太熟悉的故人。
却忽然想起曾经共过枕席。
不等他看出什么,梁陈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琮形的白玉,问那要死不活的贼人:“我从你们身上搜到了这个,里面有许多常鬼的鬼丹。怎么,圣女闲了没事,拿别人的鬼丹当瓜子剥啊?”
“………………”匪徒道,“……我、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
梁陈一挑眉。
那人便说:“每拨人得令出去抓鸡的时候,就会拿一块白石头,一直随身带着。这东西跟每一个匣子上的一种咒文有联系,可以在里面的常鬼化形的第一时间剜下它们的鬼丹,收回来。回圣女堂后交还圣女。”
苏视没搞明白:“鬼丹能有什么用?”
梁陈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可能问下明韫冰他会知道。”
“…………”苏视终于难以形容地看了他一眼。
梁陈莫名其妙:“干什么?”
“我说,把人家赶走的是你,三句话不离嘴的也是你,我只是出于好奇——如果真的有意,为什么不发挥你死皮赖脸的天生技能,把人拖住?”
“我哪有三句话不离嘴?少胡说八道。”梁陈立马否认:“滚,滚去收拾东西,咱们带这拨人先去凉珂。除了那几个作死谋反的该打,那可还有一万条人命,救人如救火,就你搁这话多磨蹭!有没有一点紧迫感?!”
苏大学士翻个白眼,梁陈倏地把周大人脑门上那个止字咒收了,灵光收放自如,流畅得就像天生的。
周大人这边只是心神一晃,好像走了个神,还以为正直的苏大学士终于受不了梁陈了,转身就走。
所有匪徒身上的符咒都收了,皆生死不如地瘫着,双目放空。
梁陈正在那具眼珠子能转的“尸体”面前站着,细心观察。
作者有话说:
我造没人看,但还是要更!写完一章好开心hhh

第36章 六不惜 缟月红绡
他看人倒非常一视同仁,不管是对十二洲花魁还是对一具棺材板里的蜡一样的“人”。那张脸都温和得像从未露出过嫌恶。
——这似人非人的东西严格来说,有些像僵尸。也不知道会不会啃人,梁陈看了看,还是决定不冒险,正想叫人把它扛走,手一挥,那匣子突然就自己爆开了!
梁陈大惊:“这怎么还带碰瓷的?!”随即相当缺德、反应极快地往边上一避。
那僵尸扑出来,刹那长出一排垂涎的獠牙,一把抱住胖胖的周大人,他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离变成鬼帝的门下走狗就差那么一咪咪,那玩意的肩膀就被回过神来的梁陈猛然往后一拨,顿时飞出去,砰的在墙上砸出个人坑。
僵尸闪电般扑回来,舌头狂甩,看那样子,绝对不是垂涎梁大人的美色,一定是垂涎周大人的肥肚腩!
看来是会啃人了!
周大人一捂眼睛,梁陈手中炽光一闪,蓦地多了一把细剑,一剑破空,剑势如暴雨催梨花,刷啦几声就把它逼退,穿手钉在了墙上。
周大人惊魂未定:“这、这……”
梁陈却弯腰捡起那爆开的匣子木片,便从一丝未散尽的咒文上感受到了,他自己的气息。
他皱起眉。
这气息并不纯粹,单纯就是画这咒的人有他一缕魂,借了他权柄照猫画虎来禁锢怪物而已——一旦遇到正主,就像舞龙见到真龙似的,自动爬开了。
三月春风之中,阳光和煦,天光穿透梁陈修长的指尖,映出肉红,那五指和掌心都略有薄茧,但确实十分赏心悦目。
不知为何,被照得十分清晰的掌纹触发了梁陈一个从来没想过的念头——
我到底是人吗?
二十五年前,新朝还未立,梁家三个兄弟在乱世里分了家。梁陈出生没几年就被卖出换米换粮了,此后四年,穷困潦倒带走了最后一丝希望,他那素未谋面的大哥揭竿而起,南征北伐,一路打到汨都,把吃成了二百斤的皇帝祭了旗。
一年后梁昭爆体而亡,梁晏登基。梁晏掌权后,便像一条有着致命毒牙的毒蛇一般,对拥护梁昭的开国老臣与亲戚下杀手。此举引起颇多非议,于是一半为了挽回颜面,一半也是着实思念,皇帝便开始派人去流渡寻找幼弟。
谁知道找回来一个见谁都笑的小开心果,乐呵乐呵的,又玉雪可爱,虽然调皮了点,但梁陈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真不是盖的——他基本拥有和任何人变得友好的气质,从小就有。
梁晏十分疼爱这个弟弟,梁陈加冠赐字那年,特地在天坛举大典,并准许他自己起名。
梁陈很早就给自己取字叫“远情”,没有缘由的,他就是觉得自己该叫这个名字。
他大哥梁昭死的太早,梁陈对他印象寡淡,只剩小时候那个面相有些凶悍的农夫了。而宠着他让他为非作歹的那个,是梁晏。
在被他二哥接回来的二十年来,梁陈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谁也没他痛快。除了没有整一个豹房放两柜子的环肥燕瘦,不管梁陈要什么,他二哥都是“准了”。
张口就应,从无回绝。
不怪梁陈跟他二哥更亲——在跟着苏视叔父平乱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毛都没长齐,自然也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觉得群山灵秀,风雪温柔。
那时为他顶天立地的,就是他二哥。
后来渐渐长大了,也对那些弄权的龃龉有了概念,但一见到梁晏那慈眉善目的笑脸,梁陈有话也问不出来了。
他二哥长了梁陈二十四岁,说是兄长,其实更像父亲。
今上胖的像尊弥勒佛,但身体不好,常常朝乾夕惕地批折子,那都是为民生大事在操劳,时常咳血。梁陈帮他守江山,颇是心甘情愿。
就像做儿子的在长大以前很少对父母的旧事有所兴趣一样,他倒从来没有问过二哥——关于太祖的死。
梁晏在别人眼中是杀伐决绝的冷血帝王,在梁陈眼中却是一只白白软软的大元宵团子。还特别爱笑。
皇帝知了天命,上了年纪,其实特别喜欢说旧事。说梁陈小时候被大白鹅撵出几里远;说梁陈捡了一板床的白鹅卵石,枕头下面藏小刻刀,小心机暴露之后羞羞答答地说他要给自己雕个美人老婆,结果雕出来就像一只被狗啃过的汤圆;还说他生下来的时候屋子里霞光万道,流渡里所有人都觉得梁陈将来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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