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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那种悲情其实是无法控制的,云青峭下意识的掩饰还是没能骗过感知敏锐的灵蛇,林瑟玉举起那把金锥,狰狞痛喝:
“——你怎么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见我啊!!”
金锥破塔而出,从塔尖层层爆开,一层又一层的木板在半空中吹裂,露出一层一层四面透风的内里,就如重重剥覆的心,那条红蛇一下子蹿到云青峭身边,把她绕住——
那具代生的躯体落在云青峭身边,她扭头一看,简直是惊悚:这躯体面容俏丽,身材玲珑,但毫无人色,就像被羊脂一点一点黏起来的,假造的味道扑面而来,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蛇游两圈,闷雷炸响,代生开始——
那具假人身上的纹路爬到了她身上!
电光石火间云青峭意识到林瑟玉不愿意孤注一掷,想要双重概率,她并不在乎什么天地崩溃不崩溃,哪怕只有一瞬间,可以挣脱她本人的命运,她就解脱了。就算换完躯体以后距离世界崩塌只有一瞬间,只要那一瞬间是自由的、干净的,她就满足了。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开天被夺走,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多看几眼天空。
她只要解脱。
云青峭当机立断掐住那躯体的脖子,拔出项链上的长坠展开,一把雪亮的短刀在厉风里折出纤细寒光。树脂封着的刀刃抹开,然后云青峭简直出手如电,就在林瑟玉拔高的尖叫里,从头肩腰膝盖连刺七刀,刀光闪灭简直眼花缭乱,一瞬之间那万人祭命的肉身就像抽干了阳气似的,鲜嫩的皮肤开始干瘪!
就像把一个千辛万苦爬到悬崖边上的人一脚踢下,那焦虑万分、怨恨深重的叫声混着惊雷一重一重地催草拔树!
代生的纹路游移起来,仿佛在报复这个胆敢反抗蚕食的凡人!
但云青峭耳膜剧痛胜于身上皮肉,偏头时已经流下两挂血,她一松手,那皮囊就坠下去,跟着所有的代生咒文就疯狂地缠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就像被无数毒蛇的牙齿咬住,又冷又热的痛苦让她大叫了一声,而后咬的唇舌血肉模糊!
她再也忍不住:“苏子呈——不要划水!!”
几乎是那一句话刚出来,从天而降的蛇首就撞在了一道屏障上,那一瞬间如同金刚怒目当头棒喝,云青峭的听觉被排山倒海的音波彻底带走,过载之下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空茫——
“轰隆——!”
“轰隆——!”
林瑟玉愤怒无比,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撞在那口大钟上,巨震同天幕裂开的紫雷共振,引起雷雨泼下,在露天的血池上洒大把大把噼里啪啦的珍珠!
从很远的地方看去,那画面几近奇异——一口青铜巨鼎撑在了层层透风的极忘台上,没有庇护的地方,失控的蛇扭曲痛打,漫天都是碎开的木屑和砖絮。
钟鼎之下,带着方口帽的苏大学士艰难无比地支撑大鼎,大吼申诉:“我没有划水!!都怪游丝那货留的神器太难用了!!”
——这口鼎正是之前在过溪,煮过游丝的那件周公鼎。
据说世间物物相克,一物降一物,林瑟玉这货真价实的疯子,想必清心寡欲的天尊法器沾过的东西比较能克吧?
就在“游丝”两个字一出来,简直比打蛇七寸还要命中要害,横扩数倍的周公鼎鼎口蓦地一震,跟着向四面八方撑开一道极大的屏障,一下子将血雨和戾气都拦在了上方。
天际的紫雷向这鼎障的边缘聚集,几乎是在瞬间铺起了一张恐怖的电网!
云青峭眼睛瞪大,却听脚底一个声音道:“天道亲自来清算她了。”
她一低头。废墟里,大雪缓缓地挪到他们脚边,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小兽身下还有一只骨爪。说话的是它。
彡身上冒出来的微弱神光,饮湖上初晴后雨般的清新,撑着地面。好像一只小车,背着的这个小东西,曾在第三阶天的时候还让它很讨厌。
“轰隆——!”
云青峭显然不是怕雷的那类话本主人公,脑子的体积也还算正常,声音发抖问:“……为什么?”
天道一直不清算她,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彡和苏视抬头看去,只见惊雷密布的九天之上暗色低垂,仿佛连最初的明澈都不曾存在过。
如果徐倏没被明韫冰坑到天耳里去的话,很大可能会在这里凑热闹,那么他一定会不出所料地发现,那把悬在极忘台顶尖的金锥,正是出自他手。
那东西是他随手炼制的,专门用来封印灵脉,在某个无聊的日子可能随手送了人,可能信口雌黄地诓了谁几百两黄金,但由此引发的因果,就不是他能预见的了。
可凭什么你临时起意,就造成我永世渡不过的劫呢?
归根究底,命运才是那个下贱的娼妓!
痛苦,痛苦,痛苦!
人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上帝造人女娲甩泥乐园里我们仰头看那智慧树,就为了这么多痛苦吗?就为了来一刻不歇地饱尝痛苦吗?
为什么,为什么——
久在记忆里才天真的自我,变得像梦一样难溯。多少个夜晚我根本不敢回头,怕如此丑陋的我骇得故人变色!
交织的雷电滋滋作响,红蛇宛若惊心的墨渍,判在文书上的鲜明画押;它在急速的下坠中猛然一弹,正面撞了上去——
仿佛第一阶天那口写满神明尊号的大钟彻底粉碎,天地訇然中开一道裂缝,不分你我地把一切疯狂吞噬。宛若一道溯世而来的极红一笔,浓墨重彩地散在风云大变的城池之上。那红不是血不是胭不是霞,是醒目无比的火,最热烈最凶猛的烈焰,像烧尽了一生的激烈痛苦,将生命轻而易举地磕在看不见的火石上,终将毁灭的石火一焰。反差非常大的深黑夜幕托着这爆染的火红,每一滴血都在空气中扬起沉醉的香气,经年的流水渡桥闪没眼前;而后仿佛藏在火里的种子涅槃复苏,新芽从烈火中探出,花梗抽条变韧,花蕊蜷曲拉长,本该半空消逝的无穷烈火顿时在无数飘旋的轨迹中生出繁花漫天!
那一瞬间就像半空中本来就长着数以千计密错透明的花藤,只是一直隐没着身形,而这场盛大的死亡终于把这些存而不现的美在世人眼前点亮了。
那只是一两个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金锥尖锐的顶部“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纹路,而后在齐齐轰下的天雷里爆破成渣!
“轰隆隆——!”
那一瞬间酲泉百里以内如见白昼,惨白雷光里无数生民同时抬头,看见那条蛇的骨骼在暴电里一览无遗地峭拔着,宛如一副现成的龙骨,令窥见每一个细节的人都忍不住膝盖发软,想起了千万年前簌簌作响的野林。
当年有火山喷出烈焰。
有庞然的早已灭绝,仰起脖颈便可以取食万丈高的绿叶。
先民茹毛饮血,手持砍刀,在天雷的断喝里祷告祈求——
“上天啊,若有来世,请瓦解我的存在吧!再也不要让我出现在任何故事里,再也不要让我出现在任何人的目光,再也不要让我成为任何脚色!我将为此深刻虔诚、虔诚深刻地狂喜这永别的暴死——”
“感恩!感恩——”
“感恩,感恩——”
“感恩——感恩——”的重复祈祷化作高调的盲音,再转为一道迫逝的惨叫;漫天的花雨应召,狂舞更甚——那蛇骨末端倏然长出一朵秾丽醉玫,色彩鲜艳,闪闪发光,夺人心魄,几乎是瞬间这花朵就病毒似的从尾长到头,将那庞大的蛇骨装饰的奇丽而诡艳。
然而,无视了多少惊艳和赏视的目光!——这条奇异的蛇骨醉玫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化作无数光流,朝无穷无尽的重云狂散而去!
苏视和彡一齐按住扬颈嘶吼的大雪,这才没让它在林瑟玉坠下来的时候冲上去。
连这么小的幼兽都会痛苦,黑溜溜的眼珠湿润,泪水甚至打湿了灰色的绒毛,悲嘶不止。
苏视伸手一摸,肩膀上一枝醉玫跌落下去,被深黑的戾气千刀万剐。连一点红都没有留下来。
他在雪豹头顶摸了摸,但从前可以安抚它的办法失了效。
大雪不知道是不是和两个主人都有感应,本来就非常低落,目睹完林瑟玉消失以后,简直无法接受,在苏视怀里拼命挣动。
直到彡飘上来,放出与勾陈上宫气息相似的神光,才让它渐渐有所慰籍,爪子扒着苏大学士的袖口呜咽。
苏视这个人一向很看的开,又摸了摸它,目光钉在天上,下巴微仰的时候,又好像真有那么一点无惧无忧的文人风骨。
代生的纹路这时才松脱绽开,云青峭遍体鳞伤地滚下来,被苏视一把扶住站定,咳了两声,顺势在眼角极快地擦过。
苏视好像没看见,从袖口取出一枚柔光流转的印玺,那是林瑟玉这些年存的念力。除此以外,还有代生躯壳坠空以后从躯体里脱出的帝玺。
按理说,林瑟玉既然死了,作为发出开天号令的神明勾陈不可能一无所觉,那么现在……
哪怕没人看表演,彡见了这东西还是要马上开始喷:“我就说他白费工夫,一腔真心流沟渠,看看那只鬼现在有想过回头看他一眼吗?”
这死东西就是不知道什么叫看脸色。
苏视道:“据我所知,梁远情布这个阵,为爱人护持应该只是考虑的一部分。不是你至于这么捻酸吃醋吗?好歹也号称什么神明遗骸,大度一点能得骨质疏松啊?”
捻个屁!“……”彡无语之际,云青峭附和:“实不相瞒,要不是没力气,像你这么嘴贱的物种,我一定跟你计较计较。”
大雪表现的更明显——一口啃爆了破爪子的中指。
“……”彡一拳难敌六手,抓了几下表示不爽。
电闪雷鸣中凡人的声音微如蝼蚁,还好周公鼎下有一点庇护,苏视抬头看了片刻,发现他能看见的东西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轰隆——!”
一道闷雷炸响,苏视手中的印玺忽然响应什么,被一股无形的力牵拔着,在空中划出一道极远的弧度。
云青峭欲言又止,苏视却先一步开口了:“凉珂的方向。”
凉珂底下有万骨之墟,那是连接寒蜮的地方,那个早就变成荒原的绝境。
谁在那里?
为了什么?
彡一言不发,而后云青峭也反应过来了,一把逮住这只手爪:“你敢骗我?”
——林瑟玉的死根本没有对三阶天造成影响!
但她确实已经不在了,三阶天的阴阳序也已经崩溃了——甚至因为身在周公鼎的庇护下,他们可以隐约地看见天幕上各地浮起的法门,那是连通着第三阶天的撕破的口子!
这不就是回天开始的迹象?!
“没有。”彡缓缓道:“在林瑟玉用金锥反击天道以前,回天就已经起阵了。”
两人都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异常惊人的信息,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如果三阶天的阴阳序崩溃加上祭品——也就是明韫冰身上的刑罚剐完,是触发回天的条件。而后者已经完成,林瑟玉的死本该促成前者成功,但现在却是反响平淡。
那么就代表,在那么盛大的死亡能带来的变化以上,还有更浩荡的改变,发生在了那以前。
是谁做的?
似乎根本不用问——
深渊万丈,直劈而下的峻崖之上,梁落尘沉下气,一道难闻的腥风擦颊而过。
“陛下,三思啊!”身后将军们齐齐跪下。
梁落尘摊开手,只见一枝梅,一口玉,一面水镜,连同方才被三种信物吸引过来的一方印玺,正构成一个四角,扣合起来相旋。
那是开天的所有念力。
明韫冰走之前留给了勾陈,勾陈走之前交给了他。
握着这东西时,有种沉在温水里的柔软感,好像无论受多少伤害,都会有惊无险地愈合,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失去的一切会回到身边。是那样的感觉。
好像自己所向披靡,能做成任何事情。
身在皇室,梁落尘云游的太过了,以至于总是不太“皇”,从前他父亲——那个暴脾气的梁昭就曾说过他太软弱善良,不适合作帝王。他说,要么你别做了,要么你就狠下心来。
他总觉得自己没必要太狠心,有很多不合身份的柔软。就像他总觉得那些无机质的石头地板,在被踩坏时,也会疼一样。
世界是不是异世的一只眼睛?你怎么确定不是呢?
梁落尘往下看去,无数只空洞的眼睛看着他,石壁上刀剑错横,像发生过激烈的鏖战。
不远处,被夷平的残塔原址还在,在他眼底落成一根定然的黑针。
“反正也要走到尽头了,不是么?”
霍严抬头:“陛下——”
梁落尘止住他的话音:“朴国师的预言已经应验。对着此时的境况,应该也没有人不信吧?”他略一停顿,“虽说皇叔一向以不太靠谱的形象示人,但这次关系到他的那位心上人,我觉得还是可以相信一二的。”
众臣子莫名其妙——没听说奉亲王殿下有什么心上人啊?除了之前那个抽风一样的“成婚公告”,由于娶亲的对象惊世骇俗,且无人露面,很多人怀疑那是梁陈单身太久,给自己编的婚礼。
梁落尘不作解释,笑了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自然也许我做点事情——这时候,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他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线条柔婉的白瓷,贴身放进心口,扬手将那四样信物洒了下去,然后在臣子惊恐的目光里倒头而下——
“陛下——!”
“梁潮!”
失重的感觉袭上脊背,但那一瞬间梁落尘竟然是松快的,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在意识里闪逝:
“如果真是那样……无论是谁,应该都认不出我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1章 下圮 触底
万骨之墟一直像腐尸身上挖去一块肉留下的空洞,从上古以来,就是一块受诅咒的地方。
天灾频起时,这里承载了大多数枉死的怨魂,每一根荆棘都曾是一个人焦黑萎靡的脊梁骨。
明韫冰当年能在这里开辟寒蜮,并不是毫无凭据。
这个地方因为天生地脉不好,连勾陈当年吹那道天地风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净化。——因为太难了。
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有纯黑或纯白的地方。这个藏污纳垢,阴寒至极之地,只需要触动一点,就可以完全逆转过来。
时想容在那些石窟上画召活的阵法破坏了风水,混沌也曾在此地开而又闭,因此凉珂的颠倒与其他地方的阴阳崩溃比起来,略有不同。
因为这里有灵魂的造化,僭越了自然的权威。
自然开天辟地,造物为道,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有同等权威?
神族御灵化生,却还是与天道分而治之,要受其辖制。
梁陈把那只匣子给他的时候,说过:“洪荒之初,盘古大神创世劈开天地后身化万物。其中眼珠化为黑玉,坠到今天的江左,即为凉珂。数年后三阶天混成,第一阶天秩序定下后,天帝有感于此地过犹不及,斩去一半神目,那一半即后来的骨墟。”
这种有碍形象的神族秘辛他都肯和盘托出了。梁落尘接过那花了千年才蕴成的筹码,有些意外:“那里还有什么东西?”
“有。”梁陈说,“鬼帝在正史上‘伏诛’后,寒蜮已经封存。里面还有不少厉鬼,你是人皇,在骨墟用开天可以循着我当年破开的那个缝隙,强行破开鬼门关。这个阵法会庇护你的灵魂。”
“……”梁落尘十分理智地提醒,“我还没正式登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现在这个状态,有种极其冷静的疯狂,令人不太敢正视。
梁陈唇色已经非常淡了,衬得眉心有些黯。他说:“梁晏这二十五年只是在代你执令,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有的功德,积蓄,贡献,在天道的统筹中,都算在你身上。——所以你不是刚登基,你父亲闭眼以后,天子气就到了你身上,没有中介者。”
梁晏这辈子可谓是活成了一句货真价实的“为他人作嫁衣裳”。何其悲哉!
但反过来想,他有气的时候,也没有人不尊之为圣主——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身后事呢?
但梁落尘还是不懂:“就算我可以打开那个禁地,又有什么用?”
回天不从那里开始,明韫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不在那里,不是开始,不是结束,没有友好的回忆,没有美丽的风景,那里什么也不是。
除了一道残缺的裂口,那里还能算什么?
梁陈沉默了半晌,而后抬手,很慢地从心口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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