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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一千年(安和谯)


“疏桐姐姐,姑娘的对簪落了一个在院里呢。”
门外一个小丫鬟怯怯地说道。
那双环髻的丫鬟――疏桐索性就接了过来,原来那帕子裹着的另一个簪子已经碎了,断在软帕之中,正是一支凤簪。
向来人都忌讳这个,梁陈虽不信,但也不免有些被梦主的情绪带去,心情阴郁起来。
正低落,那姑娘伸手一拿,梁陈的视角随即天旋地转,然后被拿在手上,看到了一坐一站的两个女子。
他往后一看,那镜中美人手里拿的却是对簪的另一支,原来他是一支发簪。
这姑娘轻轻地摩挲发簪,说道:“原是一对,怎么偏碎了一个。”
疏桐道:“姑娘别伤心,物总没人要紧,别人并不在意这个。再者这也是托人送的,总不及到了王府中,有人亲自送在你手上。”
外头却蓦地传来一阵喧闹:“叫她出来!我几日里不在家,真真是反了天了!大家闺秀,就这样到处抛头露面,成个什么?你要做下流,投在我家做什么?趁早离了这里,去大街上讨!”
梁陈心里纳闷:这到底是谁?出了什么事,骂的这样难听?且这千金都要卸头面休息了,要打要骂,何必挑这种时辰来扰人?难道是她老子不成?
那姑娘微露惊惶,疏桐也是急得乱转,但她却将发簪戴回乌发之中,整了整衣冠,起身迎了出去。
外头又是一声暴喝:“柳书贞,喊你!还装什么聋?”

第12章 二忆 长恨
迎了出去,回廊下已簇了不少人,有看着她笑的,有担忧的,一行人直出后院,来到前堂,灯火通明。
疏桐不敢跟来,在后院就被拦住,只好在门口偷偷地跟小厮打探消息,急得冒汗。几个侧室都来了看热闹,笑得开心,柳书贞进堂,迎面被一个雍容的妇人揽住手,这妇人发髻微乱,看也是睡了又被惊醒的。
天很暗,画面也很暗,梦受主人情绪影响,梁陈想,大约是这姑娘心绪之暗。
“阿贞,”妇人握着她的手,急急地说,“不管老爷说什么,你认了,服个软就是了,别倔。老爷管事上出了漏,这当儿有气回来,复去姨娘那里,不知他们告了你什么烂话,你别撞在他的火上。求你了。”
柳书贞扶着她娘的手,方才有些含羞的脸上一片镇定,看到她娘脸上似乎也有掌印,便捧了捧,说道:“妈,我有什么错,我自会认。”
堂桌上已经请了家法,仆从看客一散,柳书贞松开柳夫人的手,静默地走上厅去。
那座上一个穿官服的男人,长须威面,整个人就像是铁打出来的,毫无爱恨。脸上一道道的沟壑都像铁铸,锈色斑褐,一对眼睛极冷。
他坐着,边上众星捧月般站着几个人,是姨娘和少爷,脸上歪眉斜眼的笑藏都藏不住。柳夫人站在另一侧,被一个婆子扶着,噤若寒蝉地抚心。
下头有几个小厮哆哆嗦嗦地跪在一边,五体投地。地上几套男装破布一般丢着。
小厮边上还放了个软垫子,柳书贞拜了一拜,撩开外裙在垫子上跪下了:“见过父亲。”
柳老爷下巴一举,眼珠子往下瞭:“我问你,你这几日,出过府门么?几时出的?出去做什么?”
柳书贞答说:“不过是出门求学而已,去了四次,在佛光寺布金坛上听老师讲学。不曾进室。”
“佛光寺?”柳老爷冷笑一声,“好啊,听学?听的哪个老师,你倒是说说?那姓李的目无王法,写些疯言疯语,连个芝麻官位都被削了,携家带眷尽窝在那寺里日日乞讨,是什么下九流!你听他讲学?都听些什么邪话在肚子里日日复习?”
柳书贞道:“李先生并不是下九流,听他讲学的人络绎不绝,连不远千里来的也有。”
不想柳老爷听了“络绎不绝”这句,眉心一皱,拍案而起:“好个络绎不绝!柳书贞,我先不问你女扮男装出去败我名声的罪――我问你,你在那‘听学’,都认识了什么人?”
柳书贞咬唇道:“百姓。”
柳老爷冷眼一扫,那其中一个跪着的小厮就如遭雷击,几乎趴在地上了,他厉声喝道:“张才,你说!有半个假字,杀了喂狗!”
这柳大人脾气甚暴,家里人都怕如猛兽。张才从来都是在外一层跑腿当差的,哪遭过这种斥问,一时抖如筛子,吓得几乎结巴,道:“小的,小的也不知,只知道公子……小姐!小姐!在听学时认识了些市井做生意的,卖胭脂的、卖豆腐的、卖麦芽糖的……时常受他们的小物件,带进府中……”
听到这,柳大人已是勃然大怒:“给我按下来打!!”
霎时几个老婆子拥上来,把柳书贞照胳膊按住,同时几个人抬上一个木架子。
一见这架子,梁陈就叹为观止――他随苏视在各省查案时,审死囚犯,也才用这种架子让犯人架在上头严刑拷打,人一上去,打哪儿都方便――只是这可是一对亲生父女,却用这种招数,再看这些人的架势,简直不是第一回 ,他无言以对,真的佩服至极。
一个婆子把柳书贞的肩膀一推,她就跪着伏靠在那架子上,又给她披上一件素色的白衣,麻布似的,很是粗糙。
梁陈还不解呢,披衣服干什么,回头一看那“家法”,三魂都飞出去了。
那是一把细铁棒,两指粗细,极长,缠着一圈细细的锁链,锁链上有凹凸不平的细刺,一打下去,绝对火辣辣的一层皮要下来。
这一把有很多,几个老妇各拿了一根,照着柳书贞的后背和双臂就抽下去,嗖嗖作响,不过两道打在一个地方,那白衣下瞬间就浮出一条血痕。
难怪要粗砺的白衣盖着,不然把衣服打坏了,不就“不雅”了吗?
梁陈目瞪口呆。
“你有个体统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你是要掀瓦?风言风语满城刮,你耳朵聋了,一个字也听不到?跟你似的到了这种人家,哪个不庆幸,哪个不得意?哪个跟你似的不知好歹?!你倒好,往外跑,跟什么人私相授受?”
柳书贞出了冷汗,眼睫上一片淋漓,扭头说:“我没有。”
柳大人看了一眼张才。
张才像当头劈了个焦雷,牙齿打战道:“前、前年,公子……小姐,小姐听学时,认识了个书生,两人常常有书信往来,已、已换了信物……”
柳老爷青筋直跳:“书信呢?”
立马有人去柳书贞房里搜,片刻后抓着披头散发的疏桐丢在了边上,那丫鬟发髻乱的不成样子,死死地抱着一个匣子。
一个婆子道:“老爷,这丫鬟不肯放手。老奴抢不过。”
柳老爷下令:“拿过来我看。”
得他眼色的一个侍卫上前,照疏桐脸上扇了一耳光,那声音清脆响亮,把她打得头昏眼花,松开了手。于是这侍卫劈手夺过那匣子,送上去。
匣子没有锁,柳老爷打开,里头密密的一沓书信,他拿出来一张一张翻,看完了就揉成团丢在地上,转眼就是一地的废纸。
疏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看看见柳书贞正在受鞭打,都不成人样,更是惨叫一声扑上去:“小姐!!你们别打她――”
柳书贞一把抓住她的手,缓了一口气:“傻丫头……你给他们,就不难受了。”
她已是遍体鳞伤,白衣上血痕密布。疏桐见了简直肝肠寸断。
“不……”
梁陈都不忍再看,又不能破开梦境进去,又不想抽身而出,于是只好咬着牙看了下去。
柳老爷看完了,被信里的话恶心出了三道青筋:“给我打!!再不打她明日就找人淫奔,我还管得了她什么?!”
柳夫人一早哭倒在侧,可不敢上前,只被陪房的搀着,劝着。
柳大人又挪到柳书贞眼前,道:“柳书贞,你写个告罪书,把这段时间所有罪责全都明白列了,我也不拘你什么,只把外头那些猪狗赶出城外,奸夫杀了,算个了断。你再许诺从此不出府门,不弄是非,做个正经人,便回去养伤。”
他说到做到,说杀就是杀,自然没人敢质疑。
柳书贞嘴唇一片血肉模糊,却抬眼说:“我不过是出门结识朋友而已,这也算罪责吗?那书信里并没有一句淫词浪句,不过全是些衣食问候,诗词赠答,何来奸夫?我也没有弄是非,无可告罪,更无可书。”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柳大人气笑了,又冷道,“你也觉得自己光明,上的了台面,你何必女扮男装?这男装是谁给置办的?每次陪小姐出门的是谁?谁放的门?一并拉了来剁碎!你们小姐觉得自己清白无罪,你们死了有冤,就去找她诉!”
柳书贞浑身一颤。随即那几个填房一见可以打落水狗,连忙扑上来七嘴八舌指认,不多时就把一堆人揪出来,全都羊羔一样瘫在那里,一齐拷打,哭的哭喊的喊,都说“冤枉”“不知”。
梁陈被这阵仗弄得牙痒,柳书贞发髻散了,簪子摇摇欲坠地在发间,一时坠下――
她伸手捞住,一把将那玉簪的尖头刺进了掌心,冰冷的玉搅开了皮肉,梁陈就是一惊,不知道这该有多痛,却听头上柳书贞声如破鼓,一字一句说道:“父亲――我认错――”
柳大人令收了“家法”,端坐在高堂:“好,拿纸笔来,写完再抬下去。”
笔墨纸砚丢在地上,柳书贞被放下来,被哭的几乎要绝倒的疏桐扶着,抓起毛笔沾墨,却几乎拿不住笔。
梁陈被抓在手心,只觉得那簪子越扎越深,血流了他一身。
然后听柳书贞说:“铺纸。”
他抬起头,就看到这女子被水打得光滑发亮的侧脸。
疏桐铺开纸,柳书贞不多时写完了两张,那字迹飞如狂蛇,颇有风骨,梁陈瞧着,觉得是多少名家也比不上的气象。
要是写的不是这种荒唐可笑的内容就更好了。
随后他眼前一花,大雾就将一切淹没了,再次散开,已经是身在花轿里了。
他看到柳书贞伸手轻轻拉开窗纱,外头市井的喧闹一闪而过。
她没有多看,又垂下手,将盖头自己放下了。梁陈眼前便只有一片红。
婚礼非常繁琐,更何况是候门千金嫁当朝王爷。繁礼过后,新娘在洞房等待,坐在一室繁华之中。
梁陈很明显感觉到柳书贞的伤还没好完全,动作有妨碍,走动时都要人扶――大约这时离上回惩戒,其实没有过太久。
忽然门口有些轻微的动静,随即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进来了,梁陈有点好奇,不知这新郎长什么样子,便见柳书贞将眼一垂,和从盖头下看人的姑娘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梁陈:“哎哎?”
柳书贞凭人一把将红盖头掀起,笑道:“你怎么来了?”
疏桐眨眨眼睛:“门口守卫不让我进来,我编了个借口,说老夫人有重要的口信给姑娘,又塞了银子,就摸进来了。我嘛,给姑娘讨个喜!”
梁陈心想:“哪有讨喜讨到洞房来的。还把人新娘盖头掀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应该是她相公掀的吗?”
柳书贞从上轿之后就一直没跟人说过话,可是憋闷。娘家带过来的人虽然都在附近,也只有打小一同长大的疏桐挂念,冒险摸过来看看她。
疏桐道:“姑娘,我有东西给你。”
“嗯,是什么?”柳书贞其实就是个眼珠能动的木偶人――这嫁衣实在是太繁重了。
就见疏桐神神秘秘地从胸口摸出了一沓东西,把绢纱层层打开,原来是一张叠好的纸。她笑眯眯地递过来。
柳书贞接过,打开笑道:“这样珍重,藏在这里,我倒以为你又丰腴了。”
疏桐愣了愣,捂脸:“哎呀!!”
梁陈看见那纸,却和柳书贞一起愣了。
那是一张贺信,写的无非是套话:“喜佳偶之天成,贺百年之好合。”如此之类。并且可以看出,撰信的人一定没读过两本书,因为这一封贺词,从头到尾错漏百出,字迹扭如蜘蛛,一丝精心的边都挨不上。
不过这七歪八扭的大纸下半张被密密麻麻的名字淹没了。
“贺姑娘万千之喜,张生夫妇。”
“望柳生善待妻子,赵万屠。”
“才子佳人,定白头偕老!大喜大喜!糖三多。”
“…………”种种村言野话,不一而足。最末还有李先生给的一句贺语。
“尔出阁之大日,师长本当来贺,然世事扰攘,不得空闲。遥寄祝愿,长安长乐。你之肝胆,可比男儿,虽为人妇,不必折颜,不必退让。”
梁陈认出这就是柳书贞刻在十叠云山辛丑十一床头上的铭文。不过没有下面纷涌的简短寄语,而贺信的字迹更好――应该是她重新誊了一遍。
“他们……”柳书贞呆了很久,喃喃,“没有怪我吗?”
上回被罚后,柳大人把曾经和柳小姐说过话的小民都打了一顿,简直黑中黑。有些做小本生意的人着实破了一回产,只是没找到那个“奸夫”,于是只好作罢,回府好歹又骂了柳书贞一回。
疏桐笑道:“老爷那煞性子,谁人不知呢?小姐镇日里和人怎么处的,难道别人没有眼睛看?怪你做什么。”
“只是嫁入王府,怕是再也不能偷偷出来了,”疏桐又道,“王府不比家里,打一顿可饶不过。”
柳书贞两眼有些落寞地垂下:“那顾公子……”
疏桐大惊失色地捂住她嘴,低声附耳道:“小姐可不能说!那人许是得了消息一早走了,这会儿在这,可不是随便能说话的地方,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你可别再想他了!”又道:“老爷派人烧了顾公子的府邸,人不知下落,没找到尸首。”
柳书贞听了心已凉,门外却有人声隐约,疏桐吓得拍了拍她的手,将那纸收回胸口,转身悄悄地走了。柳书贞在一片盖头的红里,心神恍惚。
梁陈受她影响,也跟着心痛起来。
渐渐门口有脚步声,这步子稳健而阔,身后还跟着人,大约就是新郎了。
他在门口一顿,随即低声吩咐道:“都不必了,回去吧。”
准备跟上来洒水的婆子们听了也不敢说话,回道:“是。”便都走了。
柳书贞坐在床侧,心快速跳了起来,然而那人却没有进门,而是折转方向,脚步声去了偏房。
梁陈惊了,又等了许久,红烛断了,屋里灯暗了许多,有个婆子推门进来,语带轻蔑地说道:“王妃,请安寝吧。”
大雾又起,阴云密布。
雾散时,柳书贞在一个水榭圆亭里,应该是王府的后园。那水面上种了芰荷,高低错落,疏疏淡淡,也颇有意趣。
石桌上有几样茶点,和笔墨纸砚,疏桐立在边上,看柳书贞膝盖上搁着一本书,但不看,只一点一点把鱼食抛在水面上,锦鲤乱吐泡泡。
两人衣饰头面都素的简约,大约是不怎么受宠。
梁陈看去,那纸上写了一首闲诗,只有前三句。
昨日仗剑出候门,今朝煮酒慰此身。
桑之落矣人已困,
余笔搁在边上,新墨未干。
“姑娘,”疏桐眼神一变,“宁侧妃来了。”
作者有话说:
情况有变,因为比我想象中要凉很多,所以我要开始自己找乐子了,而且肯定没人在追。所以还是让我找点乐子吧,sad。各种碎碎念……
写了我就会更。想到我之前说要跟榜,fine,当榜单任务为0的时候还跟什么跟……跟个小啊么小气球吧。
对了柳书贞去寺院听学这段是取的明代李卓吾先生的一个女学生的经历,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我知道没人,那我就自己去了解一下吧。
疏桐取自王安石先生的“正抱疏桐叶半黄”。
诗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出自诗经,《氓》
改错字,男扮女装改女扮男装,共两处。24/1/2023

这柳书贞出了阁,无人处疏桐还是照样喊她“姑娘”。
宁侧妃袅袅娜娜地带人来了,坐在亭侧,香风乱拂。柳书贞闻了双眉一蹙,不抛鱼食了,捧起那卷书,并不看她。
亭中起风了,纸张乱飘,几个侍女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收好。
“姐姐,”她娇娇弱弱地开口,“我这处要添几个丫鬟,你怎么还不给我安排呀。”
柳书贞淡淡道:“你一人几个身子?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如今已有了五个,再添几个好多凑几桌骨牌吗?”
宁侧妃脸色一僵:“就是这几个应付不来,才要多几个人的。姐姐也太不讲理了,王爷常来,打水端茶的,总不得人手,要侍奉不好,怠慢了王爷要怎么办?姐姐是不是从来没有侍过寝,不懂得其中难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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