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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夜奔(陆鹤亭)


阿兰语气卑微道:“怎么会没有办法?我现在……急需要用钱。”
“这世道就是这样,”哈吉唉了口气,沉默两秒,又说:“其实你本不必如此辛苦,缺钱的话,直接向威尔逊开口会轻松许多……”
“不可以,”阿兰想也没想,拒绝得干脆。
我看了眼身旁的红拂,他无比专注地扒拉在墙缝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只顾看着另一侧的阿兰。
“富可敌国的威尔逊爵士,即便是个跛脚的瘸子,年纪稍大,模样稍丑,可他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哈吉言语之间难掩艳羡,“我如果是你,早已同意做他的情人,搬进他那座皇宫一样的城堡里去。”
“可我答应过他的……”阿兰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痛苦,“我答应过山本先生,离开巴黎之后,再也不会碰那些事了。”
“那些事?”哈吉更进一步,声音压小了些,慢声细语地哄劝道:“那些什么事?卖身的事……?还是……你做牛郎的事?”
见阿兰不语,他又道:“傻瓜,瞅瞅您这张价值连城的脸。多少人拜倒在你的风采下,为什么,你就不舍得好好利用它?”
“我自有我的考量,哈吉先生。”阿兰转过身去,想了一想,说:“除了找威尔逊爵士,肯定还有其他法子能赚到钱。我可以去刷盘子,去送报纸,甚至是让我去码头搬米箱。我能做的事情很多,真的,哈吉先生,你相信我……”
“可那得要很久才能凑够你需要的那笔钱。”哈吉走过去,毫不避讳地摸上阿兰的腰,狠狠掐了一把。
阿兰跟触电似的撤退两步,满眼惊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头的红拂涨红了脸。
哈吉抬起触碰阿兰的那只手,放在鼻前闻了闻,一脸沉醉:“又或者……你可以考虑考虑我,我可不是瘸子,也比威尔逊要年轻……”
“请您自重……哈吉先生。”阿兰连连摆手,弱小无助地缩回到墙角,小脸煞白。
“那怎么办呢?可怜的阿兰。”哈吉两手一摊,一步步逼过去,笑嘻嘻道:“要不然,你我都做个退步,如何?乔诚爵士最近要举办一场家宴,缺一位会弹钢琴的琴童。你只需要去那里弹琴,事后再陪乔诚敬一圈酒,就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只是这样吗……?”阿兰一脸不确信,“我的意思是,只是过去弹琴喝酒吗?”
“当然,这样的肥差,许多孩子都在抢。”哈吉靠近几寸,又将手徐徐伸向阿兰的脸,再这么不留余力地一抚——
阿兰吓得撇过了身。
“考虑一下,考虑好了随时告诉我。”哈吉闷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走出了屋子。
“这群王八蛋……!”红拂恨得咬牙切齿,拳头捏得死紧,“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你先冷静一下,”我将人扶到一边,谨防他动静太大,被另一头的阿兰听到。直到哈吉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我们才放松姿态,从墙角根回到了各自的床位上。
“为什么?为什么阿兰这么执迷不悟?”红拂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如一颗鸵鸟蛋般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懊恼,“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为什么?他总是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嗯……我觉得……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小心瞥了眼门口的方向,害怕阿兰突然回寝室,发觉我与红拂在议论他的事。
红拂又气又恨道:“你不知道,在你来这儿之前,我也曾无数次怂恿他与我一起离开这儿。可这傻阿兰,笨阿兰,在其他事情上如此开明的阿兰,唯独在那个日本佬的事上,永远都像一团浆糊!”
“他们果真只是嫖客与男.妓的关系?”不知怎的,我的心中竟也生出一丝惋惜。
如此美人,本不该落入尘泥,还活得如此艰辛。
“什么嫖客?说嫖客都算便宜了他,起码嫖客还给钱哩!”红拂一提到山本,语气像是要杀人一样,“那个山本先生,长得倒是一表人才,据说还是公派去的大学生。他第一次遇见阿兰,给了阿兰一块擦脸巾,告诉他脸上有块口红印没擦干净。就因为一块擦脸巾,阿兰就觉得,那是他的真爱。就像他说的,所有人都只想得到我、占领我,只有山本先生,才会关心我是否真正得体。”
“从那之后,他常来找阿兰过夜,每次都不会付钱。他告诉阿兰,他对他是真心地爱,爱在法语中,叫aimer。他为阿兰读诗,给他编织手工袋,从未被爱过的阿兰,就这么死心塌地地栽进了山本先生的怀抱里。”
“真的算傻吗?”我放下托腮的那只手,看了眼阿兰的那张床,若有所思,“可我觉得,如若快乐,就不算傻。身为朋友,难道不就是希望他快乐吗?”
“可这终究是假的!这只是一场梦,梦里越快乐,梦醒时就有多难受。”红拂踢开被子,手脚飞快地爬下床位,一屁股瘫倒在阿兰的床位上。
“我的傻阿兰啊……傻阿兰……”他四仰八叉地横在上面,双手如雨刷器般,来回摩挲着床单,神色朦胧,“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傻阿兰……”
迷迷糊糊间,红拂鼾声渐起。少年人总是如此,嗔痴怒笑如过眼云烟。刚还在为阿兰愤愤不平,现下又睡得毫无牵挂。
我不忍惊扰,小心替他盖上一层衣服后,轻轻走出了寝室门。
雪渐渐停了,主教厅的人们还在欢歌载舞。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后花园,思索着要不要再去跟父亲说点什么。
大人们依稀走出房子,举着酒杯来到室外赏雪。
后花园里成了唯一寂静的领域,正适合我等孤独的魂灵。
“夫人……”
灌木后传来大豆丁的声音。
我顿住呵气的手,下意识往旁边避开,并不打算继续偷听。
这些天来接受到的讯息太多太多,别人的故事里,我总扮演窥视者,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谁想才迈出去两步,又听见大豆丁说:“夫人,您是在哭吗?”
我立刻停住了脚。
“从前夫人从来不会戴这顶纱帽,就算戴了,也不会放下面纱。夫人是在隐瞒什么吗?”
大豆丁的直接令人猝不及防。
美丽的汉密尔斯太太颔首笑笑,柔声说道:“我没事,只是……只是有些感冒。”
“那我能提一个无礼的请求吗?”大豆丁拽着一把扫帚,许是在清扫积雪,或许和我一样,只是无意撞见。
“请您脱下帽子,夫人。让我看看你的脸。”
“什么……?”汉密尔斯太太神色微惶。
“夫人很像我梦里的人……”大豆丁闷头一笑,唰唰猛扫着两人之间的雪,“只是……只是很久没见到夫人了……已经快忘记夫人的样子了。”
“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吧。”见汉米尔斯夫人不说话,大豆丁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汉米尔斯夫人似乎先愧疚上了,想了几秒,说:“只是你得答应我,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不许告诉任何人——”
大豆丁识趣地点了点头。
汉米尔斯夫人这才挽起那面黑色网格的面纱。毫不意外地美,可能是因为我有心理准备,只是——那如慈月般和善的五官一角,分布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在雪色的映照下,更显狰狞。
“夫人,您的眼睛……?”大豆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
“嘘……别说话。”汉米尔斯夫人将面纱飞快放了下来,自觉蜷缩回暗处。
“您的眼睛……眼睛怎么了?”大豆丁的反应比汉米尔斯夫人本人还急,“是汉米尔斯上将……他……他打的吗?”
夫人静默不语,沉默在此时更像是一种默许。
“他为什么要打你?”大豆丁快急哭了,“你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打你,听说你刚怀了孕。”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汉米尔斯夫人勉强笑笑,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声音颤抖,“因为一只杜鹃鸟。我在庭院门前养了一只杜鹃鸟,他嫌太吵。就让人把那只鸟黏成了肉泥……我请求他别这么做,他一气之下……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我。”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缩回耳朵,长松一口气,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大豆丁的迷惑,也在今夜得到了答案。
“克里斯,你在看什——”
思考间,阿兰突然从背后飘了出来,我忙将他的嘴捂住,与他一同退回到阴影里。
“那是谁?”阿兰往外看了看,却丝毫也不惊讶的样子,一脸预料之内:“噢……原来是他们……”
“你知道?”我顺水推舟地问。
怎知阿兰把握十足地说:“我早看出来了,他对汉米尔斯夫人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劝?”我天真地想。
“我劝过很多次,他每次都拿山本的事来堵我。”阿兰颇为抱怨地撅了噘嘴:“算了,都是一厢情愿的人,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有多满足。”
“那山本先生的钱,你凑到了吗?”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有些眉目了,我找了个送牛奶的活儿。”阿兰温温一笑,红着脸说:“克里斯,你知道吗?山本先生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的。”
“这就是爱吗?”我不懂爱,所以是诚心发问。
爱在我这个十六岁男孩的眼里,就是约翰维恩的牛仔电影里,他对那些漂亮女主角们所表露的一切。
“是……吧?”阿兰嘿嘿一笑,两颗眼睛像星星一样,发出粼粼的光,“爱是对你说山盟海誓,爱是为你弯腰系鞋带的手,爱是答应你带你去他的故乡,爱是我们约定好要过平凡人的一生。平凡人的,平凡而又幸福的一生。”
“一定会的。”我激励道,与其说激励,更像是安慰。
不同于红拂,我不想做戳破美梦的那个人。梦的确是假的,可如果梦能让他多快乐一点,那我宁愿多替他维系一点点这个易碎的仙境。
“谢谢你,克里斯。”阿兰居然哭了,一瞬之间感动得稀里哗啦,“从前……从前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些话。”
我不知所措。
“他们都不喜欢山本先生……都说他是在骗我……只有你……只有你在祝福我们。”阿兰越哭越凶,越哭越凶,眼泪像河水一样,泱泱不绝。
“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就是一点点的爱。”阿兰擦了擦眼泪,破涕一笑,泪眼波光地看着我:“真的,就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的爱,给我……我这一生,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你是克里斯,你会戳破阿兰的“梦”吗?感谢在2022-08-02 18:42:34~2022-08-03 11: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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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一阵互不相让的推搡声。
“怎么了?”我站定在门口,往人头攒动的人群后望了眼。乌泱泱的,什么也看不清。
此时距离平安夜已过去三四个小时,大部分宾客都已经散去,熬不住夜的孩子也都一一回床睡觉,只是不知怎的,寝室门口又忽地聚集了一大批的人,现场甚是热闹。
“让开让开让开!请大家先让开——!”身后传来黑鬼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举着一大碗水,飞似的从眼前掠过,穿入人群,挤到了最里面。
看热闹的孩子们识趣让开一条道,我抬眸向里看去,这才发现小豆丁正瘫倒在他哥哥床头,脸色惨白至狰狞,模样十分吓人。
“我就说嘛,哮喘就是这样,发病的时候跟索命鬼似的……”
“上回他不是带着药吗?怎么这次没药了,活生生硬扛,命扛没了怎么办?”
“谁知道呢?他哥不是给他供着吗?别是犯了什么事,药给活生生断了?”
耳旁窃窃私语不止。
“小豆丁?”黑鬼将人托进怀中,拍了拍他的脸,“豆丁你醒醒,别睡了豆丁……”
小豆丁气息奄奄地横在床沿,身上裹着一条二手波斯毯,呼吸声如溺水状般时断时续。
“来不及了……”黑鬼“啪”一声将碗放到一旁,冲这头喊:“快去叫大豆丁回来!”
众孩子一下子愣住了神。黑鬼见状又我这头嚷:“克里斯!求求你,让大豆丁回来!”
我来不及细想,猛点两下头后正要转身去找人,猹猹一溜烟儿似的跑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人……人来了……马上……马上就到!”
话刚说完,大豆丁、红拂、阿兰一股脑涌进了寝室。
众人更见混乱。
“咋滴个回事?”
即便常侍奉在侧的大豆丁见到此情此景,都难免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只见他从床位旁的独脚柜里拿出一小瓶白色药水,咬开瓶盖,放到小豆丁鼻前让他闻了闻,小豆丁的脸色方才有了些许好转。
“这又是啥?”红拂问。
“治哮喘的,专应付这种突发情况……”大豆丁颤抖着手,将盖子盖了回去,魂魄不宁地跪到床边。
“既是应付突然发病的,干嘛不拿个小绳子,拴在他身上?这样就算发了病,你不在他身边,也不至于他旁边连个喂药的人都没有。”红拂向来心直口快,对待寝室所有人都如此,口气难免发冲。
“我栓了的,只是前几天上一瓶用完了,忘记给他换新的了。”大豆丁挠了挠头发,一脸自责与懊恼,“小豆儿,都怪哥不好,怪哥哥没看好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说着说着,大豆丁破天荒地掉起了眼泪。在我印象里,他是一位极顶天立地的人,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约翰维恩还像一个真正的牛仔。
阿兰俯身从黑鬼怀中接过小豆丁,拿脸贴了贴他的脸,说:“还是让他们走吧,一群人挤在这儿,总归是不方便他养病。”
“你们还不快走?!”红拂没好气儿地冲那群隔岸观火的人斥骂道:“眼见着这么小一个小孩儿都快没命了,竟一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好了,红拂——”阿兰将人劝住,摇了摇头,“别骂他们了,他们也没义务替这件事担责。”
“阿兰说得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我的错。”大豆丁泪如雨下,似乎觉得言语上的自省还不够,说着说着,竟抬手要打自己的耳光。所幸黑鬼从后将人拦住,才避免事态越闹越大。
缩在一角的猹猹冷不丁道:“那个……”
我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号子人。
我代大家鞠躬道:“谢谢你,你是我们的大功臣。”
“不……不用……”猹猹脸唰一下红了,一脸难为情地说:“其实我啥也没做,只是跑去叫了个人,好在没有耽误治病……”
众人缄默不语。
“好吧……既然已经喂上了药,那我……那我好走了。”猹猹扯了扯嘴角,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颇有自知之明地往外头走去。
“你等等……”阿兰使了个眼色,示意红拂先将人托过去。
他从床位上取下一个心型盒子,我知道,那是威尔逊爵士送给阿兰的圣诞礼物——整整一盒包浆巧克力糖——在橡树庄,这算是所有圣诞礼物里,最奢侈的贵族礼遇。
“给你,”阿兰毫不客气地将盒子塞到他手上,柔声笑笑,“听你老大说过,你爱吃甜食。可别再吃那些廉价的栗子糖了,那玩意儿吃多了蛀牙。”
“这……怎么好意思……”猹猹不出所料地往外推了几分,“我……我……”
“让你拿就拿着,虚情假意地客套什么?”红拂牙尖嘴利地回呛道,“只是不许又拿去分给你的老大吃,他不配!这样好的点心,给他吃还不如拿去喂狗!”
“红拂!”阿兰略带愠怒地瞪了身后人一眼,极力克制地说:“就当给我个面子,别说了,好不好?”
红拂一脸不爽地坐回到床边。
“谢谢你……”大豆丁擦干了眼泪,激动上前将猹猹狠狠抱住,“这次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猹猹颔首笑笑,也不多言,轻手轻脚地替大家掩上了门。
“人好些没?”阿兰回到床边,抚了抚小豆丁的脸。
吸了些平息哮喘的药,小豆丁的呼吸顺畅不少。又经一番哄睡,他现下已入梦,体温也趋于平缓。
大豆丁寸步不离地依偎在他旁边,眼圈通红,看得众人亦不忍多加苛责。
“克里斯……”阿兰悄悄拉了拉我的袖子,和红拂一起,朝门外努了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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