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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拂夜奔(陆鹤亭)


“谁让他先说我.......还不许人说他了.......”在阿兰面前,火罐难得收敛,只敢小声嘀咕。
“不管怎么说,以后总归是要生活在一处的,虽然从前也是在一处,但我知道,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怨念。”阿兰主动当起大家长,拉起红拂的手,又拉起火罐的手,将他们拴在了一块儿,“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总是见面掐架,好不好?”
红拂不置可否。
“火罐?”
“我不知道。”他倒是干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说话就当默许了。”阿兰渐松开自己的手,任凭红拂与火罐自行相互握着。
“你手真脏,该洗洗了。”红拂倔鸭子嘴硬。
黑鬼在一旁笑得跟只老鼠一样,吱吱吱不停。
火罐横眉垮脸:“笑死个人!你的手跟老树皮一样,我还不稀罕摸呢!”
“我是老树皮?那你就是千年老树皮,千年老树妖!砍下来都流黑血的黑心老树妖!”
“行行行.......!打住,打住!”阿兰忙将红拂从后抱住,蹭蹭他的耳朵:“我的好红拂,我的金疙瘩,至少今天,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就你最喜欢做好人!”红拂点了点他的脑袋,“噗嗤”一声,把自己给逗笑了。
“要我跟你好好说话也不是不行,但别让我再听见你叫我长毛女,我不喜欢这个外号。”
“那我还不喜欢你们叫我火罐呢!”火罐拍了拍硬邦邦的胸膛,跟只威武大猩猩一样,“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听到这里,我才突然发觉,是啊,一直听大家喊他火罐火罐,却从来却不知道他的真名。
这世上总不该有人,生下来就用罐头做名字。就像我,母亲在我一落地时,就为我取名“天佑”。
克里斯安德烈斯是我的洋名儿,而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汉名。
“你叫啥来着?”红拂气势弱了几分,半虚半掩道:“张火?赵火?”
“赵焱。”阿兰微微一笑,抚了抚滑落下的一缕鬓发。
我倒吸一口冷雾,再一次为阿兰的美貌所惊颤。
他怎么可以这么美,美到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让人陷入失语的迷阵里。即便不施粉黛,不做任何修饰,只是这么跪坐在地上,挽着头发,轻轻一笑,如流光皓月,瀚海遗珠,值得我每天夸上三百遍都不会厌倦。
“哦,赵焱。”红拂毫无感情地念了一遍,轻笑一声:“也不是很好听嘛。”
“老大,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名字?”猹猹满是沮丧地抬头看了火罐一眼,又看了阿兰一眼,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是阿兰却知道?”
“一个名儿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火罐似有似无地带了阿兰一眼,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当晚大家就这样睡在了主教厅的地板上。
因物资发放还没有这么快,当天晚上,大家只能用衣服外套随便盖盖。
至于下面铺的,更别多想,许多孩子直接就这样躺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晚上冻得直打颤。
我们这群人还稍微好些,得益于阿兰的特权,求来几张毯子,但也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不知是不是我前一天喝了太多水的缘故,当晚起了四五次夜。最后一次从厕所赶回到铺位时,阿兰在廊下抽烟,他只着一件青灰色羊毛外褂,吞云又吐雾,整个人素得像是一支夜莲。
“来一支?”阿兰冲我摆了摆烟盒。
我礼貌摆手,外面太冷,我无意多留。
“克里斯,聊两句?”他忽将我叫住,没等我回答,自行走上前,将袖子撩了起来。
“你跟红拂白天说的,我全都听见了。”阿兰抓起我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的腕间,横着一道巨壑般的猩红色伤疤。纵然早已痊愈,可微微隆起的肉芽,在月光下仍显狰狞。
“很吓人,是吗?”阿兰苦笑一声,放下袖子,又吸了一口烟,“其实你们都在笑我傻,觉得赞兰阿部月是个蠢蛋,对不对?”
“没有.......”我如实奉告,是真心地,真心地觉得,阿兰与傻这个字不搭边。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克里斯,我什么都知道。”阿兰乍地凑到我鼻前,吐出一口绸雾,云里雾里的,使人看不起他眼底的辉光,“只是人糟糕到一定境界,总是要做一些自欺欺人的举动,来填补心里的空虚。”
“就像你跟红拂,计划着要逃走一样.......”阿兰忽黑忽白地别了我一眼,“其实都是为了心里那块,空掉的东西吧?”
“你都知道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竟有一丝害怕,今晚的阿兰和我认识的阿兰不同。
“我知道,但我不会干涉。”阿兰后退两步,若即若离的样子,跟红拂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也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和山本。”
“我本无意置喙你跟山本先生.......”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中肯的说辞,“只是红拂,他真的很牵挂你。他不想你受人蒙蔽。”
“可我甘之如饴!”阿兰狠狠抓住我的手,使劲摇了一摇。在意识到自己有些有力过猛后,方将我送开,漾出一脸愧疚:“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一时激动。”
“我知道了,我会同红拂讲的,我们以后决计不再插手你跟山本的事。”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第一次体会到,红拂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
“只要你们说到做到,我会替你们拿到电箱的钥匙。”
我刚要抬脚走人,阿兰再行挽留。
“有我的帮助,你们会事半功倍。”阿兰放下快抽完的烟,幽幽绕到我跟前。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我实在不明白,“逃出去找山本,难道不比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要来得痛快?”
阿兰恹恹不言。
“还是说,你在害怕?”我似乎找准了阿兰的软肋,更近一步,扭转被动的颓局,“你怕你逃出去,真找到了山本,发现他如红拂所言,早在日本娶妻生子,过往那些甜言蜜语,都是用来欺骗你的谎话?”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阿兰捂住双耳,无助地靠在墙角,一个劲地颤抖。
“你就是在害怕,阿兰。”
见他如此,我不想逼得太狠。
其实如他所言何尝不是妙法,有些伤口里的陈渣旧渍,总得要自己动手清理了才好。旁人花再多的功夫也只是徒劳。
“那我只能祝你祝你和山本百年好合。”
扔完这句话,我后悔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那你对红拂呢?没有一点点私心吗?!”阿兰赫地叫住我,声音之洪亮,唯恐旁人不知,“一点点,一点点像我对山本那样,倾尽一切的私心?没有吗?”
“我没有你纯粹,阿兰。”我回过头,冲他毫无牵挂地一笑,“赞兰阿部月在索爱这件事上,实在是过分卑微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最喜欢的角色是阿兰.你们呢?

“这样不太好吧,红拂......”
我将人往里带了带,未料对方并不领情,憋足了劲儿朝我相反的方向拽。
“一句话,干不干?!”红拂略有些恼了,在此之前,我们已拉锯了十多分钟。
此时距离修道院放火已过去数周,旧金山的郊外伴随复又重建的起居楼,钻出铺天盖地的金线草与野草篙。余烬散尽的末期,绿意星星点点替换陈雪。孩子们脱下厚袄,置换上年关前背下的新衣,摇摇欲坠的橡树庄又重新扶上了正轨。
“昨晚明明答应好的,陪我一起去,”红拂用看阿兰那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面色通红,“再说了,咱们只是偷偷跟着,万一怕他又走了巴黎时的老路,那咱们来千辛万苦偷渡来美国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他好......”在红拂面前,我永远都像个抬不起头的孩子,说话永远都吞吞吐吐,“只是.......只是.......”
其实我有件尚无人知的事还没找到机会说,那就是,阿兰在失火夜同我说的那些话,红拂并不知晓。
“行了,别只是了!”红拂甩开我的手,一溜烟跑到对面的草垛下,踮起脚看了眼不远处的阿兰。他穿着只有接待贵宾时才舍得拿出来的印第安星月纹礼服,脸上、头发上都洒满了粼粼闪闪的金粉。
哈吉如一只趾高气昂的雄孔雀般,托着他的手,将他引渡到威尔逊爵士的老爷车前。
不一会儿,车上下来个跛脚的胖男人,一脸荣幸地从哈吉手上接过阿兰的手,颇具绅士礼仪地替他打开了车门。
“我就说吧,他在骗我们!”红拂靠回到草垛上,似抽了魂儿般,跌坐在地上,“什么送牛奶送报纸,压根就不是!他现在这样,和巴黎做暗娼有什么不同?”
“红拂.......”我想劝点什么,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呆呆地守在他身边,尽量不使他被哈吉一等人发现。
“白费了,全都白费了,早知就不该带他来旧金山,让他死在巴黎算了!”红拂越说越激动,狠狠抓着自己才长出的头发,神色狰狞。
“或许人家并不希望我们管他。”终于,我还是吐出了那句话,那句纵火当夜从阿兰口中说出的真相,一个我和红拂都不太愿意承认的真相。
“或许人家本就不想让我们插手,我们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
安德烈斯克里斯说完便后悔了,自作多情,我的汉文进步神速,竟不知如今已经能够用来伤人。
红拂一脸惊恐:“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看着他的眼睛,尽管心底胆怯,但还是要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认为呢?”
“不是我这么认为,是阿兰自己的态度。”我扶住他的肩膀,试图将他从满脑袋热血的混沌中摇醒,“他自己告诉我,希望我们不要插手他跟山本的事,只要我们管好自己,他就会替我们拿到电箱的钥匙,够明白了吗?”
“他真的这么说的?”直到现在,红拂仍不肯相信,“你发誓,克里斯,你发誓,你说过的,德意志的子民忌说谎言。”
“我发誓。”我信誓旦旦地起誓,看向不远处的阿兰。他如旧光鲜亮丽,美得令人心惊,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人群里最难忽视的存在。
威尔逊从后座抽出一个巨大的比肩高的礼盒,外用茉莉绿的金箔纸包裹着,还用奶白色的丝绸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显然,那是他送给阿兰的礼物,一份已经记不清是第几百份、甚至第几千份的礼物。
殊不知,阿兰所收到的每一分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果不其然,阿兰露出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热情拥抱住了威尔逊爵士。他那样入戏,仿佛对威尔逊是发自内心地喜爱,这归功于他本就出色的“业务能力”,他总能倚仗皮囊,掌控一切。
我偷瞄了眼身旁的红拂,他亲眼所见了这一切,自己亲身体见,总好过我不计其数的苦口婆心。
“回去吧。”红拂这样说,脸上写满了心灰意落,“大抵是我没遇到过像山本一样的人,所以体会不到他那种感受。”
我踮起脚,又不大放心地看了阿兰那头一眼。眼见他抱着那巨大的丰盛礼盒,在一片赞许与肯定声中,坐上了缓缓远去的汽车。
天空依稀下起小雨。
我与红拂双双小跑到外墙前的马尾松旁,经平安夜后,这棵马尾松已成为我们彼此的秘密基地。
红拂不顾雨丝细拂,攀上树干。他双手箍着实干,任身体凭空悬滞,犹如上吊的姿态。
一阵冷风吹来,他如浮萍枯叶般,随风摇摆,那身红裙化作摇曳焰火,凭风招摇。
我在树下静静看着,不问其他,我知,这或许是他独有的、表现伤心的方式。
.......
“中午好大的雨呀,我刚回来时,里头衣服全给打透了。”
当夜入睡前,一天不见人影的大豆丁才现身在门外。
小豆丁被黑鬼带着,肚子鼓得老胀,手里还拽着好几块啃到一半的松子糕。
“别给他喂了,他就是个无底洞,吃再多也吃不饱的。”
大豆丁换了身干燥衣裳,从黑鬼手里接过小豆丁,看了我一眼。
我与红拂一左一右倚在窗前,大豆丁做了个张嘴的动作,像是要问什么,我飘飘然递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再多言。
阿兰拖着一身酒气晃进了屋子。
他没朝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自己床前,像挣脱枷锁一样,一把扯开脖子上的领带。黑鬼飞蹿上前,多此一举地嗅了嗅,捂鼻后退:“呀,好冲的酒味!”
红拂面色一寒,走回到桌前,横手一扫,将自己的杯杯罐罐尽数扫倒在地。
一片刺耳的“乒乒乓乓”声里,无人胆敢吱声,红拂意犹不足,抬脚将一个不锈钢杯踢到床把手上,“哐当”一声巨响,连我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干什么......?”阿兰支支吾吾地兜里摸出一根烟,放在嘴边,上下摸索着找火。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红拂皱着眉问。据我观察,他只有在真正厌恶一个人时,才会皱眉。
阿兰迷迷糊糊地说:“送牛奶去了。”
“送牛奶去了?”红拂气出了笑,双手抱胸道:“送牛奶送出一身的酒味儿,当真以为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傻子吧?”
“红拂.......”大豆丁应是嗅到红拂身上火.药味,忙做起和事佬。
“你别管,我今天不是想找他吵架。”红拂走近上前,将他从床上硬生生给拖了起来,还拔掉了他口里的烟,“你说,你是不是又挂牌子了?”
“什么是挂牌子?”小豆丁小声地问旁边的黑鬼。
“挂牌子......挂牌子就是花柳巷子里的行话.......”黑鬼显然比小豆丁更先一步领会到红拂的意思,碍于情面,他不敢说得太过直白,“就是......就是形容那儿的人,停工了许久,又重新上工了。”
“是阿兰哥哥又重新送牛奶了吗?”不知者无罪,稚子多无邪,连发问都带着一股不忍苛责的奶气。
“是啊,又重新送牛奶去了,以前在巴黎,他可不就是天天给人送牛奶吗?”红拂越说越气愤,伸手抓住他衣领,咬牙又切齿:“所以你以前答应过我的事呢?你答应我的,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咱们从头开始,干干净净做人,这些难不成都是在骗我?!”
“其实我觉得.......”我上前劝阻。
“不关你的事!”红拂如雄狮怒吼般将所有人震退三步,硕大的眼里满含泪水,“你告诉克里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你以为我想管吗?你以为我真的想管吗?!我只是恨,恨你为什么不信守承诺,明明答应得好好地,就因为那个日本佬三言两语,你就又做起巴黎那档子肮脏勾当了.......?!你说话啊?!!!”
“我......红.......红拂........”阿兰一脸委屈地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红拂,眼底雾蒙蒙一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别恨我.......”
“你们都出去吧!”红拂扭头看了大家伙一一眼,“我跟他这样子,实在称不上体面。你们都先出去,容我单独跟他谈谈。”
“克里斯,”大豆丁冲我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我,此地的确不宜多留。我思索了几秒,确认红拂已将紧揪阿兰的那只手松开以后,跟上其余人离开了房间。
屋子传来一阵激烈的推搡声,伴随着红拂铿锵入耳的叱骂,我与其余人皆不知所味。
“阿兰......是为了筹钱又做起从前的营生了吗?”显然在大豆丁那里,有关阿兰的故事版本仍落后于我与红拂。
我点头默许,将耳朵贴到门板上,试图窃听到一丝丝线索。
屋内的争吵声还在,只是多出几声哽呜与抽泣。有红拂的,也有阿兰的,似乎阿兰哭得要更厉害一些。
“夭寿咯夭寿咯,老天又要下雨咯。”黑鬼百般发愁地望了眼乌压压的天,不知在说屋子里的“雨”,还是在说外头的雨。
“我一直很纳闷,红拂干嘛一定要这么执着于管着阿兰?”大豆丁像是在替我问。
“不止是巴黎的情分吧。”在这方面,黑鬼是在场所有人知道的最多的人,“当初我认识他两时,他们就已经是形同手足的好朋友,比亲兄弟还亲。”
“只是你们不知道,阿兰从前做牛郎,染过些花柳病,腿上长了好多怪东西。红拂替他四处寻医问药,不得而治。两人一路流亡加问诊,从巴黎偷渡到旧金山,最后终于找到个做中医的老华人,专治风月之症。说起来,那老医生真舍得下狠手,据说是拿烧红的铁烙子烫了阿兰的大腿根,来回烫个三五回,把那些梅疮全都烫脱皮,再剜去烂肉,这才永绝了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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