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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舂相不巷)


他举起小猫,语气深沉道:“你看看人家小猫,一岁就可以自己找吃的了。”
树是不一样的。
从落到土里开始,发芽、破土、抽枝、长叶、开花……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汲取土里的养分,对抗恶劣的天气与虫害病菌,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的努力。
树不像动物有父母的仔细照料,唯一受到的恩惠便是种子里的养料。
但这些能说吗?
作为曾经的山神、一代大妖,央酒显然不能和一只一岁的猫过不去。
瞥了眼一心喂猫的青年,他冷哼一声,撸起袖子开始做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回忆宋疏昨天的动作,他抱起旁边的矿泉水往锅里加,拧动旋钮,抱臂站在一旁等待水冒泡。
过了好一会儿,宋疏听不见后面的动静,好奇地回头一看,槐树妖正盯着一锅凉水发呆。
他忍不住笑出声。
在接收到央酒的瞪视后,他走过来把锅后面拖着的黑色尾巴按进墙里,锅的表面瞬间亮起橙色的灯。
加热的吱吱声低响。
宋疏竖起一根手指,弯眸笑道:“第一步,接上电源。”
后方的猫正坐在阳光里,优雅地吃着自己的猫饭。找不到的里面,两个男人正低头对着一口锅神情严肃。
央酒悄悄抬眸,青年正垂眸盯着锅,眼眸半敛,好看的琥珀色眼睛被浓密修长的睫毛遮掩。
小气泡在炙热的水中上升,越滚越大,像种子发芽一样破顶而出。
“快,放面。”
青年催促的声音响起来。央酒低头发现锅里的水开了,盯着手中毫无破绽的包装袋,沉默了两秒。
一只面饼凭空出现在翻滚的水中。
看着依然完好的包装袋,宋疏沉默。他默默接过袋子,举起来顺着边沿的锯齿撕开,拿出调料包放到央酒掌心。
“像我这样,撕开,把里面的东西放进水里。”
央酒望了他一眼,试探着用手小心翼翼撕开。回忆昨天宋疏的样子,把里面的调料挤进锅里。
翻滚的水将调料卷进去,没一会儿就染上另一种颜色。
见自己成功,央酒乌瞳亮起。
他举着粘上橙色调料的手,昂起下巴:“我比猫厉害。”
搅动锅里的面,宋疏笑着颔首。
不过想起白天杀鸡的事情,他抿唇,有些纠结地提议:“央酒,以后如果有人在,能不能不动手也不用法术?”
今天就导致了一场禽流感流言,释然机构得出结论以后会将其平息,但总归影响不好。
央酒转眸:“为什么?”
宋疏关上火,与那双疑惑的黑瞳对视,轻声说:“因为除我以外,其他人类看不见你。他们会害怕,或导致一些不好的结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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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气了。”他如此宣布。
放下缠起的宽袖, 扭头刚从窗户飘出一个脑袋,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不吃了吗?”
两分钟以后。
央酒抱着碗与专属汤匙,把桌上的猫驱走, 自己独占整片空间。
看着他面无表情扒面的模样,宋疏有些无奈。不是对槐树的脾气无奈, 而是对这个现状无可奈何。
除他以外, 无人知晓央酒的存在。
妖与人居住在同一片大陆的两个空间,偶然结缘,更多是对面不相逢。成千上万家的门神还是以家中祖先为主,小鹿与思慕那种才是极少数。
事实即是如此,谁也无法改变。
“喵呜~”
小猫软糯的叫声唤回他的注意, 宋疏低头,看见被驱下地面的猫正蹭他的裤脚撒娇。
他轻舒一口气, 弯腰把猫抱回怀中。
莹白的指尖在乌色的额头轻轻刮挠,小猫咪的眼睛舒适地眯起,湛蓝色的眼睛像此时外面洁净的天空。
宋疏有些好奇:“它是妖吗?”
央酒不大乐意搭理他, 但还是回应:“不是。”
“像是特意来找我一样,我还以为是有灵智的小妖怪呢。”宋疏露出失望的表情。
央酒侧眸扫了一眼:“是来找你。”
宋疏微顿:“嗯?”
“小时候你喂过它祖宗。”
话毕,央酒扒拉完方便面站起身。当着宋疏的面,刻意缓慢而明显地用法术把锅和碗洗干净, 故意气他。
他左右犹豫了一下, 放弃窗户,纵身扑到会上下弹动的床铺扑腾。
生气就要做一切不许做, 让那个气你的人类共沉沦!
宋疏缓缓坐下, 抱着猫欣赏《树妖大战床垫》, 没有三百回合, 树已经趴着阖上双眸, 呼吸清浅。
睡着了。
宋疏转眸,把怀里的猫重新放回桌面。他撑着脸颊,单手抚摸猫咪的背,笑吟吟道:“还是你乖。长得这么漂亮,以后去书店给我当招财猫好不好?”
绑架代替购买。
宋疏趁猫之危,欺负人家不会说话,按着它黑白相间的脑袋点了两下头,青年的低笑响彻房间。
旅馆三楼的窗户里,猫尾巴拂开旁边的一本书。窗隙的风吹开书页,划拉作响,最终停留在一首诗上。
「在我身上,或许你会看见秋天……」①
阿婆的生日很快到了。
十二月七日,大雪时节,天空十分给面子地晴朗。阿婆一大早便穿上集市新买的红花棉袄,脖子上佩戴最喜爱的黄底雏菊丝巾。
由于超出配送距离,宋疏早上要先去一趟县城拿蛋糕,路过时进门打个招呼。
阿婆正朝外拿准备好的食材,听说他要出门,连忙放下东西,边说边朝屋里走:“等一下。”
宋疏疑惑,看向旁边的小鹿。少年捂住嘴巴,摇晃脑袋什么话也不说。
没两分钟,阿婆拄着拐杖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条洁白的围巾,双桂花针编制的线团柔和又漂亮。
这是上次宋疏选的颜色,没想到这么快就织好了。
“来,阿婆给你带上。”
佝偻的老婆婆将手高高举起,也够不到一米八的青年。宋疏屈膝低下头,任凭老人用围巾在他脖子上缠两圈,又绕到后面打了个结。
温暖瞬间包裹在脸颊。
宋疏半张脸陷进围巾,露出的一双眼眸含笑:“阿婆,生日快乐,我先去拿蛋糕。”
阿婆亦步亦趋跟到门口,对着少年的背影不断嘱咐:“路上小心。”
青年转身朝她挥手,扬声道:“小乌拜托阿婆照顾一下。”
阿婆低头,看见一只黑背白肚的猫咪正优雅地坐在她的脚下,面朝青年离去的方向喵呜喵呜。
仿佛在说:我很乖,早点回家。
由于已经去过一次,这次的路途更顺利一些。早上的“幸福里”蛋糕店香气四溢,青年推门低头走进来,冰凉的身体瞬间被温暖与香气包裹。
店铺里,带着厨师帽的店长正在朝货架里放面包,回头看见围着白围巾的客人,立刻调侃道:“小甜心蛋糕已经做好喽~”
宋疏失笑。
拿到蛋糕,他转眸看向橱窗,各式各样的面包糕点看起来就很好吃,可以买回去给客人当下午茶点。
“老板,再帮我拿一些其他糕点吧。”
“好嘞。”
双层蛋糕再加其他糕点面包,在这个小县城可算得上大单子。老板爽快答应,连忙放下手中的小蛋糕,转身拿起托盘。
宋疏走过来,瞧见他面前橱窗内刚被放下的蛋糕,眼眸微亮。
他伸手一指:“这个也要。”
手上的东西太多,宋疏叫了一辆出租车,中途去花店包了一束花便立刻返回,家里还有很多忙等着他呢。
等青年回归时,院子里已经有了好些人。大多是阿婆差不多的年纪,头发花白,但打扮得讲究。
此刻她们正在院子里分享丝巾花色。
红黄蓝紫,各色丝布荡在风里,映衬着她们的笑容格外明媚。
“小不点儿回来啦。”阿婆笑眯眯朝门口挥手。
这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宋疏双手拎满东西,只能点头打招呼。
“各位好。”
对面回以沉默。
老太太们放下笑容,每一双苍老的眼睛都在青年浑身打量。直到他实在维持不住笑容,忍不住把半张脸缩进围巾里,对面才有人开口。
“黄黎的小孙子?”
阿婆笑着嗯了一声:“叫宋疏。”
得到肯定以后,大家立刻笑逐颜开:“一看就知道是!这眉毛眼睛真会长,一家子的优点都挑身上了,哈哈哈哈。”
“黄黎的孙子就是我们的,来来来,奶奶看看!”
突然的热情打得人措手不及,忆起前两天在篮球场被围观搓脑袋的画面,宋疏抿唇。
他举起手中的蛋糕:“我先把东西放下。”
路过时,他将花束留给了她们。
这是个以生日为由的姐妹淘聚会,其中大部分都是阿婆年轻时文艺团的同事,也是宋疏奶奶所在地方。
中午十一点半,老人们相互搀扶着回到屋里。圆圆的大桌面上摆满了菜,中央空着一片区域。
宋疏将阿婆心仪的小甜心蛋糕放到中央,代表着年龄的数字蜡烛插在上面。
打火机咔嗒一响,橙色火苗点燃引线,82随之亮起,周围的草莓与蝴蝶结娇怯点缀。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歌伴着有节奏的掌声,在昏暗的老房子里响起,火光照亮每一个被时光揉皱的脸庞。
歌毕,阿婆热泪盈眶。
一个老人用肩膀推推他,沙哑的嗓音笑着催促:
“英雪,许愿。”
阿婆回神,双手合十,微笑着闭上双眸,属于她的82蜡烛被大家一起吹灭。
有人问:“许得什么愿望呐?”
阿婆偏开头,抹掉眼角的泪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分发蛋糕时,宋疏也凑过来好奇问,阿婆吃着奶油摆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疏笑眯眯道:“没关系,上天不帮你实现,我帮阿婆实现。”
阿婆被引得呵呵直笑,抬手摸摸他的脑袋。
饭桌上她们都在聊过去的事情。
每个时代里总有一些特别的事物,比如算盘、随身听、BB机、开心网的农场,还有老式文艺团。
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样的文艺团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
除了待在县城的剧场,更多会被各个村庄甚至政府机构邀请演出。县城的各种庆典总会出现他们的影子,风光地宛如现在的偶像明星。
那是一个时代的特色,也终结于新时代。后来团员门各奔东西,如今失联或去世的已有大半。
这种结局,并不影响老人们愉悦的怀念。
她们聊着当年的趣事,调侃谁的暗恋这辈子都没敢说出口,已经逝去的人名也自然而然地从口中道出。
宋疏安静吃饭,耳边热闹的话语突然暂停,抬眸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怔然或悲伤。
这样的话题一位二十五岁的青年是无法加入的。即使想要安慰,即便他的奶奶也是逝去者的其中一员,他捏着竹筷,仍然保持了沉默。
这沉重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小会儿。
历经几十年的分别,这种话题对老人们来说似乎不值一提,很快便被新的话题掀过。
饭后歇息,忽然有人提问:“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演出的舞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老房子内部实在窄小,大家便一拥而出,在院子里回忆动作与歌调。
宋疏搬张椅子,坐在屋前负责按照要求播放BGM,偶尔还有提词器的功能。他倚着后墙,琥珀色眼睛里映着阳光下一个个飞鸟般自由的身影。
年迈的嗓音,蹒跚的步伐,变型的动作。那些舞蹈放到如今,或许已经是俗的代名词。
可在这个小院里,那是一群人的青春。
一支舞毕,宋疏弯眸,站起身为她们鼓掌。前方还在施工的二三楼的窗户里,钻出一只只带着安全帽的脑袋。
一群人带头朝下方的院子里大喊:“好!撒花撒花!再来一个!”
老太太门闻声回头,看见后方捧场的人,捧着脸颊咯咯直笑。这一瞬间,她们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前文艺团在各个村庄演出的时候。
傍晚,宋疏拎着一些吃的回了旅馆,小乌踩着他的影子优雅迈动猫步。
刚一开门,迎面对上一张幽怨的脸。
宋疏把人推进去,光上门才道:“是你赌气,不和我出门的。”
央酒冷哼一声,嗅到香气,乌瞳立刻转向他手中的袋子。
察觉他的视线,宋疏弯起眼眸。
他晃了晃袋子,用食物的香气把槐树妖引到桌前。拉开椅子,把央酒按下去。
“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央酒闻言,脸色好了些。他抱臂倚着靠背,闪动的黑眸泄露了心中的期待。
宋疏从标着“幸福里”的袋子里拿出一只小蛋糕盒,丝绸绑带被拆开,一只四寸的粉色小猪蛋糕映入眼帘。
“锵锵!”
虽然这一点也不符合槐树英明神武的形象,但青年抬眸望过来的眼眸太明朗,央酒勉强接受。
幸好他不知道在人类世界,猪与饭桶会画上等号。
一只勺子落下,猪鼻子没了。
央酒眯眼吃着蛋糕,甜丝丝的奶香在化在口腔里,丝滑的口感与汽水、炸鸡、方便面的任何一种都不相同。
兴许是对这个礼物的味道很满意,他边吃边道:“如果让人类看见我,是不是就可以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宋疏微怔。
他讶然看向嘴角沾着粉色奶油的槐树妖,启唇重复:“让人类看见你?”
央酒骄傲地瞥过来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呵,渺小的人类,你对两千岁的大妖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注①: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73首。
这章补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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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哪里不如猫?◎
央酒从前只有当树与山神的经验, 面对的都是能看见自己的妖,所以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待在旅馆赌气一整天,他突然琢磨出自己应该有这种能力。
就像人类修行到一定境界或拥有特殊天赋, 便可以看见妖一样。妖修行至央酒这种水平,也会拥有更加自由的权利。
只不过, 没试过。
宋疏对此不是很在意。
被质疑的央酒恼火, 突然对此格外执着。
为了证明自己可以,第二天一早,他找出之前做炸鸡用的玻璃大盆,对着还没清醒的宋疏道:“走!”
宋疏两眼迷噔,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风卷了出去。再回神, 他已经裹着长袄站在王玲家门口。
西北风是最好的醒困良方。
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大开,央酒正站在院子中央, 对面是在打扫院子的王玲。
王玲昂首望着眼前英俊的白发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刚发出一个字音,对面奇怪的陌生男人立刻举起玻璃盆, 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装满。”
王玲看着盆有些懵。
“装什么?”
在央酒再开口之前,反应过来的宋疏迅速跑进来,一把捂住他的嘴。
乌瞳转头,抗议地看向青年。
宋疏无视之, 朝王玲讪讪笑了笑:“没事, 朋友来找我玩,打赌输了非要来大冒险。”
王铃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脸上立刻带上标志性的热情笑容, 她招呼道:“小叔城里的朋友呐, 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不用了, 你忙。”宋疏拖着人退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 央酒抱着空碗不理解:“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宋疏见他一脸“你妨碍了我做大事”的模样,直接气笑。
他第一次见人能要饭要得这么理直气壮。
“让你把话说完?你脸皮厚没事,我可就没脸见人了。”宋疏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给你我都留点脸吧。”
央酒歪头看向他的脸,抬手捏了一下,完好无损。
宋疏:“……”
小乌要去打疫苗。
前几天阿婆眼睛不舒服,说是要做完某件事才肯和他一起去医院。这次他去问,说是还在努力完成中。
阿婆站在门里挥手:“去忙你的。”
宋疏只好自己带猫去。
不对,严谨来说还有一颗私自跟在后面的树。
看着央酒一身交领古装,白发及腰,宋疏有些头疼:“你这样太显眼了,不行。”
央酒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瞧向宋疏眼睛在二者之间来回几趟以后,他身上的白衣变成了现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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