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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世子重生后对我寸步不离(和尔柳)


万昭侍女捧着酒壶而入,以万昭王之座为首依次向下,从壶中斟出来的是陈年佳酿,香气扑鼻,但无人提杯。
蒋行舟压低声音问毕如:“你朝以往也是这般?”
按理说,公事公办,万昭王一个人要见也就罢了,最多算上两个涉政的皇子,再加上几个朝臣,这才是一贯的道理,可今天却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毕如说:“没有。”
蒋行舟又问:“为什么皇子妃和小世子也要来?”
毕如朝对面抬了抬下颌,示意木河身边的一处空位。
那里本应该坐着木河的皇子妃才是。
毕如言简意赅地答:“陛下让陪着。”
——但是河皇妃却没来。
说着,毕如不动声色抬手,将木凌的杯子换了个位置。
木凌看出是提醒自己,便以两指点在桌面,示意他知道了。
蒋行舟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毕如起身时往过看了一眼,解释道:“小心为上。”
蒋行舟颇为赞同,这一遭宴席太怪了,说不上哪里怪,但处处都透着不合理。
起先是那边突然来信议和,然后便是顺理成章地提出设宴,木河质疑了对方的诚意,万昭王便决定亲自试探。
然后是这么多的来客,看似排场十足,但入席后能说话的只有韦彰一人。
最后,便是缺席了的河皇妃。
“毕将军是雍国人?”蒋行舟突然问。
毕如平视前方,说:“曾经是,但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是了。”
他比蒋行舟年长几岁,但具体数字不得知,蒋行舟不知道毕如年幼时发生了什么,现在也不是详谈的时候。
二人低声交谈被万昭王一声高问打断——
“质子?”
此言一出,四座皆静。
木凌下意识握紧了宫娆的手,就在此时,宫娆怀中幼子突然一声啼哭,打破了这份寂静。
宫娆毫无愧意,小孩自然是要哭的,她本来也无来意,是万昭王说要她们妯娌作伴,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来了。
见小儿哭,万昭王也无怒色,方才那份严肃反倒是消弭了几分,冲她说:“叫孙儿抱上来,让孤抱着。”
宫娆有些犹豫,但侍从已经走到了眼前,宫娆只得依言将小孩儿交过去。
万昭王抱了一会,小孩还是大哭不止,便有宫婢上来说要将小世子带下去喂奶,万昭王随手将孙子交给宫婢,也没问宫娆的意思。
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宫娆要拦,却没有这个机会——韦彰还站着等万昭王的后话,这里没有她能插嘴的份。
神经紧绷的宫娆无助地望向木凌。
蒋行舟感到毕如碰了碰他的手臂,转头看去,毕如神色不改,低声问他:“会不会是想让小世子当质子?”
蒋行舟说不会。
氏沟要一个小孩儿作什么,按照他们茹毛饮血的惯例来看,一个小孩儿没了,木凌夫妇大可以再生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并不能牵制到万昭国分毫。
毕如又道:“那为什么要扣下小世子?”
蒋行舟说:“以此要挟,逼迫殿下就范。”
氏沟不知道木凌爱护妻儿,但他的亲爹可了如指掌。
毕如了然,这才是万昭王非要宫娆前来赴宴的理由,不免油然而生一种淡淡的悲哀。
蒋行舟看了他一眼,心道:父子君臣,难分先后。
木凌父子是,阮阳父子也是。
毕如点点头,好像对着蒋行舟说了什么,但恰好就在这一刹那,蒋行舟的耳畔响起了阮阳的话:
——我看到你死了。
不是梦到,是看到。
阮阳能看到他的死亡!
毕如见蒋行舟神色有异,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蒋行舟好像并没有看向一个实处,难免诧异。
他还没见过这位蒋大人分神过。
然而蒋行舟很快从震惊中平复过来,这件事比起重生涅槃一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接受得很快,他本就想不通阮阳那日为何半路折返,或许也是看到了他的死。
这么一来,所有都解释得通了。
但……这场宴席如何能成黄泉路呢?
木凌自然也明白万昭王的用意,但碍于还在宴上,只得低声吩咐毕如派人去跟着,不要让他们把小世子带得太远。
毕如收回目光,点头应下,趁着一阵小小的骚动退出席间。
——这骚动是由一个万昭婢女引发的,她年纪尚小,第一次入宴伺候,手脚并不十分麻利,斟酒时不小心洒出来了一点,落在了一个氏沟使臣的手腕上。
她连忙道歉,俯下身去要替使臣擦拭。使臣却连道不用,抓住她的手腕,不欲让她近身。
一息之余,蒋行舟突然彻悟。
他神情骤变,俯身在木凌耳边说了句话。
改了一下文名,原名是《重生之疯批世子欺软怕硬》!

木凌和宫娆的面上均是骤现诧色,身形也倏然一僵。
二人反应被很好地压住了,甚至于几乎无从察觉,却被坐在对面的木河捕捉到了,越过宽敞的大殿,悠然投来一道凝视。
蒋行舟起身时正好与他对视,只见木河也招来身后的谋士,附耳说了句话。这姿势有些奇怪,明明在和旁人言语,但视线却未曾移开。
蒋行舟便奉了个谦和的笑,用口型向他问好。
桌案下,木凌手心微濡。他听到了蒋行舟方才的那句话——
氏沟使臣或要弑君!
他四下环顾,宴上酒菜具丰,没有人察觉到这其下暗藏的杀机。
蒋行舟是不是真的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氏沟如果真的是明面上要交好,暗地里打着刺杀国君的主意,那他们之所以还未动手,应当是还在等一个时机,可能是万昭王看过信之后的答复,又或许不论他的答复如何都会下手。
那么现在摆在木凌面前的就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他该不该信蒋行舟,又该不该提醒万昭王。
再转念一想,设若事情真的发生,毕如还没回来,木凌身侧一个能护身的人都没有,他又该救驾,还是应该护着自己的妻子?
事变可能发生在这一刻,也可能发生在下一瞬。
蒋行舟知道木凌不敢赌,但他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十足的把握。
于是他稍向案边一靠,金杯微晃,酒液倾洒而出,汩汩蔓延在桌面,湿了宫娆的一片裙衫。
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宫娆可以借故更衣离席,顺便还能带着小世子一齐离开。
木凌尚在疑虑,但这也算是一个台阶,先按兵不动,却可以让妻儿远离危险。
于是他看向宫娆,点了点头,宫娆自然也明白,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成为后腿,便站起了身,向万昭王盈盈福下一礼。
“陛下,可否容妾身失陪片刻?”
万昭王正与韦彰交谈,无暇顾及,挥了挥手让她自便。
宫娆谢恩,向殿外走去时足下略有踉跄,险些跌了一跤,被氏沟的使臣撑着手肘扶住。
“多谢大人。”宫娆笑了笑。
那使臣点头不语,但就在这个档口,从木凌和蒋行舟的角度,恰能看到那人腰间浮光掠影而过的一点寒芒!
蒋行舟神色微动,走到宫娆的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宫娆不解,蒋行舟低声道:“他身上有刀。”
宫娆背后一凛,站起身,跟着蒋行舟往外走。
蒋行舟将她送到殿外,四下一看,不见毕如的踪影,宫娆便拦下一位宫人,问小世子被抱去哪里了。
宫人随手一指旁边的暖阁,宫娆推门而入无果,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门,蒋行舟上前一推,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
从小缝里看去,里面没有小世子,连毕如也不在,座上横躺着两位被打晕的宫人。
“毕将军应该先走了,”蒋行舟道,“不如皇子妃先行回府,我再找找。”
宫娆满眼担忧浓得化不开,迟疑着点了点头。
蒋行舟与宫娆就地分别后,顺着禁宫找了一圈,他不能擅自入后宫,前殿就这么几个暖阁,找过一圈也没有毕如和小世子的身影。
看来真的是先回去了。
他正欲转身,大殿里却传来了一声巨响!
随后,便是几乎掀开房顶的骚闹。
蒋行舟心下一惊,快步向回走,却被一旁伸来的手拽住了袖口。顺势回头看去,毕如站在阴影处,气息有些乱。
他将怀中抱着的小世子交给蒋行舟,道:“大人留步,我去就行。”
“氏沟人可能打算刺杀王上。”蒋行舟说着往襁褓中看去,小孩儿睡得正熟,或许是睡着了,又或许是被毕如用什么法子弄晕了。
“我知道,”毕如道,“才解决一个刺客,正要去找殿下。”
他的身后,一个黑衣人不省人事地躺在草丛中,双臂被反剪在身后,看上去是断了胳膊腿。
见状,蒋行舟神色晦明莫辨。
这人是和氏沟使臣一起混入皇宫的?
既然已经安排了刺客,那为什么……氏沟使臣又要多此一举,自己带着凶器上殿呢?
若不慎被发现,岂非弄巧成拙?
又或许……
“这不是氏沟的人,”蒋行舟沉着脸,顿然看向毕如,“还有别人要趁着宴席下手。”
“他们方才是想对小世子有所图谋……”毕如回忆道。
刺杀国君便罢了,何必要一个小儿的命?
蒋行舟斩钉截铁地说:“这人既知道小世子会被带到此处,又不能是王上安排的人。”
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一个人。
“是木河。”
“小世子就拜托大人了。”毕如深吸一口气,利落抱拳。
抱着小世子,蒋行舟阔步离开皇宫,一路无人阻拦——大殿出了事,大部分的将士都去紧着那边了。
他骑上踏月寻霜,很快追上了宫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把拎着宫娆放到身后,随后驭马奔向皇子府。
一路上,他将所有猜想话与宫娆知,宫娆虽是惊骇,但她素来胆识过人,很快便冷静下去,说木凌不会有事。
蒋行舟不以为然,要紧的是木河会不会真的要下死手,如果他有心思,当务之急便是替宫娆和小世子找个安身之处。
“你的意思,木河……很有可能会对我下手?”
宫娆的声音逆着疾风传来,蒋行舟双唇抿成一条线。
——已经对小世子下手了。
二人风风火火回府,恰看到刚苏醒的阮阳被小厮搀着胳膊,颤颤巍巍地迈步尝试。
“你醒了?!”宫娆惊讶不已。
阮阳醒来后见蒋行舟不在大闹了一通,这会儿看见蒋行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登时大松一口气,双腿虚浮,趔趔趄趄地扑了上来。
蒋行舟一手怀抱小孩儿,一手揽着阮阳的腰,接了个满怀。
“宫里出事了。”蒋行舟对小厮长话短说,又对宫娆道,“皇子妃先去收拾行装,尽量不要惊动太多的下人。”
宫娆点头,从蒋行舟怀中接过小世子,急步走了。
蒋行舟转头让小厮去准备两匹马,随后独自将不良与行的阮阳拦腰抱起,推门进屋。
阮阳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看着蒋行舟。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蒋行舟垂眸问他。
阮阳点点头,有些不习惯地开口:“在万昭,皇城。”
小厮已经将这一遭连同二人的死讯都原原本本跟他说了,但他并不知道这五个月来蒋行舟风雨兼程,将他一步一步背到了这里。
蒋行舟没告诉任何人这一路的崎岖,旁人无从得知。
“你差点死了,阮阳。”蒋行舟呼吸渐轻。
阮阳又点点头,眼眶红了,竭力拽着蒋行舟的前襟不放,“你……送我发带……让我走……”
蒋行舟的下唇被咬破,铁锈味渲染在齿间。
阮阳的语气卷着郁怨和哀苦,尾音有不难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他不在意自己的死,却被那场噩梦吓得不敢入眠。
“你说过等我的……”
现在有很多的选择,但蒋行舟只能哑声对他说对不起。
两人心绪都起伏不定,悲喜交织之际,所有后话凝噎喉中。
阮阳的身体还很虚弱,这会儿的精神都是靠参汤吊着的,蒋行舟将他放在椅子上,转了个身,把人背在背后,说:“我们现在要带着宫娆母子先去找个地方躲着,我背着你走。”
又道,“放心……阮阳,这次同你保证,我绝不离开。”
阮阳低头,看到蒋行舟的鬓角有几道浅浅的痕——那是被风雪催出了伤,又潦草愈合的痕迹。
蒋行舟的面容熟悉又陌生,他沉眠的这段时间,蒋行舟瘦了,又莫名多了一股巍峨的穆然。
阮阳将手臂一紧,结结实实地搂住蒋行舟的脖颈,鼻端埋在他的领口,长长吸了口气。
苏醒之后,他一直都很疲惫,仿佛时时刻刻都要昏睡过去,但他不敢睡,生怕再也醒不过来,又怕醒过来之后,再也见不到蒋行舟。
“不怕。”蒋行舟稍稍回头,对他低声说完这两个字,旋即推开门,向外走去。
沿着回廊至后苑,穿过花草树木便是一道通向府外的偏门,小厮和几个宫娆的心腹牵着马在那里等。
见了二人,小厮迎上来,问道:“我们去哪?回附子村吗?”
实际上,附子村是个绝好的去处,既与世隔绝,又盛产药草,能让阮阳安心养身子,但蒋行舟却拒绝了,“我和阮阳不能露面,会连累到附子村上下老小。”
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带着宫娆到雍国去,因为他不能给万昭和氏沟任何一个能借机与雍国为敌的借口。
因为这层原因,他便对宫娆多了一层歉疚。
小厮乍听阮阳的名字,反应了一会儿。
京城事变一出,所有人都知道元小树,抑或是元软,就是阮阳本人了,所以小厮听到蒋行舟这么称呼也没有什么惊讶。
只不过他和阿南元大侠元大侠的叫惯了,一直没改过来口。
“那去哪里?”小厮问。
蒋行舟道:“去鹰山。”
“前线?”
这话是宫娆问的,她才收拾好东西,换了一身男装,抱着小世子姗姗来迟,听到鹰山二字不免有疑,“如果真的出事了,前线不会更危险吗?”
“假使异动传开,和谈一事告吹,两国势必开战,殿下最先去的就是前线。”蒋行舟说,“如果木河有意追杀你母子二人,第一时间也不会查到军营去。”

第55章 筹谋
宫娆单手抱着小儿,麻利飒落地上马,将缰绳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垂头问:“那就听大人的,走吗?”
蒋行舟笑道:“皇子妃果然女中豪杰。”
宫娆也轻轻一笑,眉间依旧郁结难散。
蒋行舟知道她担心木凌,但又无计可施。他下意识看向背后的阮阳,阮阳又睡了过去,安静地趴着,气息绵长。
小厮一个人骑了一匹马,蒋行舟则反手将阮阳抱在怀中,跨上了踏月寻霜。
三匹马向鹰山而行,直到远处白麻帐篷隐约可见,阮阳又醒了,两扇浓密的长睫在倾泻的月光下形成两道阴影,小小翕动着。
阴影很快消失了,因为阮阳睁大了眼睛,仰头看向蒋行舟凌厉的颌角。
视线向上游走,无形勾勒着蒋行舟的幽邃眉目,扫过了齐整的冠发,最后又落到了蒋行舟的面上。
蒋行舟这才发现他醒了,低头一看,阮阳双眼出神。
“看什么呢?”蒋行舟问他。
阮阳抿着唇说:“看你……好看。”
这句话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喜感,盖因二人在江安县时阮阳就这么评价过,彼时二人坐于檐上对月共酌,怡然逍遥。
京城诀别时,阮阳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再如今,三次了,都是一样的月色。
蒋行舟眼中染了些笑意,阮阳却没笑。
“问你个事。”蒋行舟道。
“什么?”
“今天,你做的梦里……”蒋行舟向右牵了牵马缰,压低了声,“我是死了吗?”
阮阳面色一白。
“你还记得梦里的场景吗?”
阮阳稍微低了下头,道:“记得。”
“我是被剑又或者是刀刺死的吗?”
“……是的。”
阮阳的呼吸变得短暂,不由自主向蒋行舟那里靠去。蒋行舟便不再问了,揽了揽他的肩,等人平静下来,才又问:“阮阳,你怪我吗?”
话题拉回到那场鏖战,阮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点,”阮阳半天才说,“不,不是有点,是非常。”
蒋行舟叹了口气。
“为什么送我发带?”阮阳撑着他的手臂坐起来了一些,“那是你亲手编的,是不是?”
蒋行舟没有立刻回答,反倒突然说:“阮阳。”
“嗯?”
“雍国曾经有一位将军,瘦马长弓,轻取十五座城池,为大雍开朝立下汗马功劳,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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