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太紧,阮阳觉得有些闷,便伸手去推。
“别动,”蒋行舟满眼柔情,唯恐眼神出卖了自己,便不由得他挣扎,道,“就抱一会。”
阮阳当他是高兴得过了头,便没再动。
说是一会儿,便真就只抱了一会,蒋行舟松开了阮阳,一切止乎于礼。
第34章 重逢
是夜,蒋行舟沐浴完,从木桶里站出来,浑身还散着热气,伸手去摘屏风上搁着的长衫。才一回头,便见到阮阳抱着被子站在门口。
蒋行舟骤然转身,背朝他:“你怎么来了?”
“我的床塌了,”阮阳道,“我晚上睡你这里。”
“床怎么会塌?”
刚吃完药的时候,阮阳疼得神志不清,失手砸的。
蒋行舟反手去整后领,一边侧眸看着阮阳,阮阳便闷头走进去将被子放下,又走了回来:“我帮你?”
蒋行舟断然拒绝,“你……你先去睡。”
阮阳见他后领折进去的地方一直都没被整理好,索性伸手,用食指勾了出来。
他的指尖触到了蒋行舟后脊的皮肤,蒋行舟瞬间如临大敌,“你快去睡吧,不用管我。”
阮阳不明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他走后,蒋行舟才松了口气。后颈被触到的地方热得发烫,一直烧到了蒋行舟的心窝。
他正犹豫今晚要不要在椅子上将就一晚,但这两日又倒起了春寒,白日里都觉得冷,晚上更是寒意料峭。
他无法,只得让阮阳靠榻内侧睡,又将他往里推了推,两人之间分了个楚河汉界,这才躺下。
睡到半夜,窗子被猛然推开,冷风袭来,蒋行舟瞬间惊醒,只见三个蒙面人一跃而入,手中尖刀寒气逼人,直直向榻上刺来。
这些人的攻势很快,但快不过阮阳。
阮阳翻身从蒋行舟身上越过,从桌上信手抽了只笔,便以笔作刃,势如破竹,生生接下了当头一刀。他动作迅如鬼魅,一扫一劈间便缴械一人,随后手起刀落,血光乍起,只一瞬息,三人脖子上出现了一条血线,汹汹喷出浓血,顷刻间便了无生息。
阮阳气息有些急促,“是刺客,宫里派来的?”
蒋行舟尚且不知,阮阳便用刀尖掀起几人的衣袍,翻出裤带来,用刀刃一挑。
蒋行舟问:“你做什么?”
“看看他们是不是太监。”
“你别看,去洗洗你手脚上的血。”蒋行舟从阮阳手中接过刀,指了指窗边的铜盆。
阮阳身上也有血,他便脱了上半身的衣服,站在床边,掬起铜盆里的水往身上撩。
蒋行舟怕阮阳冷,看过了这几个人的那处,起身将窗户关上。
“是太监么?”阮阳问他。
蒋行舟摇头,“不是,但暂时还不好说是不是赵太后派来的。”
阮阳眉尾一跳,将巾布扔到盆中,走去蹲在那三具尸体旁边,将那几人的上衣尽数脱了,又翻了过去,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后腰处刺着一朵墨色的梅花,这梅花的形状很特殊,一半是单瓣,一半又是重瓣。
蒋行舟也蹲了下来,“这是……”
“是羽林军的人,”阮阳指着那梅花说,“我见过的,我师父腰上也有这东西。”
“你师父是谁?”
阮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给他讲过,便道:“羽林军大将军,罗洪。”
蒋行舟若有所思:“这梅花,是羽林军卫的标识?”
“不知道,”阮阳轻轻摇头,“我只知道,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我师父有个儿子,叫罗晗,他身上就没有。”
蒋行舟将这名字在心底念了一遍,问:“哪个晗字?”
“日字旁,再一个含。”阮阳抓着蒋行舟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这个字。
“你叫阳,他叫晗,两家的父辈又来往密切,应该是刻意取的名?”
“我跟他生辰相近,从小也一起习武,但关系并不怎么好。”阮阳回忆着说,“他身边都是名门望族家的公子,自然瞧不上我。”
蒋行舟道:“稷王之子,还不够名不够望?”
“那也得看是什么儿子了。”阮阳低下头。
屋中横陈三具尸体,血气扑鼻,自然是睡不成了,蒋行舟便只好同阮阳往没收拾出来的那件偏房走。那边的榻上还摆着东西,留给二人能睡的位置很小,蒋行舟只好和阮阳紧挨着睡,阮阳翻了个身,便翻进了蒋行舟的怀中。
蒋行舟有些睡不着,不只是因为阮阳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将胳膊伸去让阮阳枕着,自己则睁眼到天明。
次日一晨,小厮叩响了蒋行舟的房门,见没人应,便推门走了进去,被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吓得差点倒翻一个跟头,哆嗦着腿出来了,当面迎上了刚刚起身的蒋行舟。
“老老老老老爷!”小厮瞪着眼睛指着房门,“里面、里面!”
蒋行舟让他不要声张,小厮舌头打结,捋了半天才捋顺,“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刺客,幸得有元少侠保护。”蒋行舟道,“尸体……等晚上再运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小厮面色惨白,疯狂摇头,“我不会啊!”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二人身后,阮阳信步而过,“挖个坑,扔进去,填土,不就成了。”
“你说得容易!”小厮冲着他的背影道,“你倒是去啊!只负责杀不负责埋,算什么英雄好汉!”
阮阳面无表情回头,小厮瞬间站直了身子,梗着脖子道:“去、去就去……”
自从恢复视力后,元少侠又变回了元少侠,小厮不敢惹他。
就在这时,传来了几下门环撞击声,小厮与蒋行舟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将那房门严实关好,才应了两声,往正门处走。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姑娘,五官清秀,还带着一抹健康的红晕,不是莲蓬又是何人!
“大人呢?”莲蓬怯怯一笑,抹去额上的汗。
小厮忙答:“在的,在的!”复而回头扬声道,“老爷!是莲蓬!”
闻言,比蒋行舟更快冲出来的是阿南。他一下扑到莲蓬的怀里,纵然身量已经比莲蓬高了,却还是像个孩子。
“阿姐——!”
蒋行舟让小厮请莲蓬进来坐,莲蓬看向蒋行舟,又低头不敢与他对视,问:“大人的身体,可是无恙了?”
蒋行舟道:“无大碍了。”
莲蓬这才大松一口气,“那夜元大侠说大人染了时疫……算了,总之,没事就好!”
阿南拉着莲蓬往里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喝。
姐弟俩经过这一番离别,时,阿南不由自主端起了主人的架势,莲蓬倒成了客人。
“阿姐是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吗?”阿南期盼地看着莲蓬。
莲蓬却笑道:“不是,我来京城,是为了别的事的。”
蒋行舟道:“什么事?”
“大人请看。”莲蓬站起身来,引着蒋行舟往外走,将大门完全打开,向后一让。只见门外停着两辆板车,上面整整齐齐码着货物,货物之上盖着一张雨布。
板车旁站着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有一个蒋行舟觉得眼熟的,便是周村正的孙子,周小郎。
莲蓬走到板车旁,将那雨布一揭,竟是满满当当的两车草药。
“那晚元大侠说京城的时疫很严重,村正便说如果能采点药给大人送来就好了。”莲蓬又把雨布盖上,解释道。
忆起在附子村的那一遭往事,蒋行舟觉得心底淌过一道暖流,长喟一声,道:“真是多谢他老人家了。”
但这几个护送的汉子各个孔武有力,怎么看都不像是附子村的村民。蒋行舟目含疑惑,莲蓬便压低声对他说:“这些是万昭国的人,是凌殿下让他们一路保护这些药材的。除了附子村,周围其他几个村子也开始采药了,采了药送不出来,殿下也说交给他来办。”
“凌殿下?”蒋行舟侧目,“他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说这些人在万昭也都是乞儿,如果大人能在京城替他们寻份差事就好了。”
蒋行舟再看向这十几个汉子,哪里有半点乞儿的样子?
不过,只消稍作思索,便可知木凌用意。既然如此,对于要不要帮蒋阮二人,木凌心中应该早有定夺。
蒋行舟几不可察地一笑,走向其中一个汉子,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你们殿下可有吩咐?”
那汉子微微偏头,嘴唇动了动:“不用大人真的费心替我们找差事。为了报答大人,我们也会听候大人差遣的。”
蒋行舟点头:“你叫什么?”
“毕如。”
“你们殿下派了多少人送药?”
“除却往京城的,还有往其他几个郡的,加起来拢共三四十人,”毕如道,“大人放心。”
蒋行舟拍拍他的肩,毕如则回以抱拳。
阿南还想要莲蓬留下多住几天,可莲蓬将药材放下之后便要走,“西南那边情况也很不好,我得赶快回去,”又说,“还有几辆药材没运过来呢,就在后面,估计过两天就到了。”
两车药全部卸在了蒋宅的院子里,将本就不大的院子堆得没有下脚之处。莲蓬在清点药材有没有丢失,阿南就坐在她的身边,无言中尽是不舍。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莲蓬觉得阿南哪里变了,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只觉得他像个小大人了,连胳膊上也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
“大侠教我功夫呢。”阿南注意到莲蓬的视线,解释道。
“大侠他……怎么样了?”
“你还不知道呢!”阿南道,“大侠眼睛能看见了!”
莲蓬先是一惊,而后一喜:“他的毒解了吗?”
“解了,解了!”
“那就好,”莲蓬笑着低下头,重新看向药单,“不枉大人拼死一遭,替他找来救命的药方。”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很幸运,”阿南托着脸蛋看着莲蓬,“能遇到大人和大侠,大人对我很好,大侠也教我功夫,就是有点凶。”
说着,他还向莲蓬展示起了新学的招式,只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惹得莲蓬一阵开怀,姐弟俩登时笑作一团。
笑完了,莲蓬才问:“怎么没见到元大侠?”
蒋行舟便道:“他出门去了。”
莲蓬来不及休息便要走了,觉得有些可惜。
一直到日落,蒋行舟都没见到阮阳,便猜他大抵是循着羽林军中人这一线索追查那三个刺客的身份去了。
第35章 罗晗
是夜,阮阳一声漆黑武服,坐在羽林军营帐的梁上,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眼神紧紧盯着房中之人。
这人身量颀长,肌肉虬结,与阮阳这种形状修长好看的肌肉轮廓又有点不同。他站在案前,手中捧书在读,两道刀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似是对书中所写甚有感慨。
这人便是,阮阳重生这么久了,从未想过来找他见一面,只因他与并不十分相熟,之前还一同习武时便少有两句话,到后面稷王入狱,前世今生加起来,这是十年来阮阳第一次见。
门外走进来了个小卒,跟说了两句话,称呼他为罗校尉,阮阳这才知已经坐到了羽林军校尉的位子。
屋内重新剩下一人,阮阳看了一会儿,悄然跃下,稳稳落于身后,而后出手一砍,猝不及防挨了一掌,软倒在地。
阮阳在屋中转了一圈,又翻了翻正在看的书,没找到什么端倪,却见屋外有个卫士朝这边走来,他将心一狠,正要如法炮制,就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闷哼,悠悠转醒。
阮阳只得再次跃上房梁,隐于暗处。
这卫士找说了两句便走了,阮阳本不欲久留,却听耳畔一道风声,他信手一抓,掌心躺着一个纸折的飞镖。
“既然都来了,不叙叙旧再走?”声如洪钟,他并没有发现阮阳藏身的地方,一连扔了四五个飞镖,总能有一个能中的。
阮阳将那飞镖揉成一团:“叙什么旧,你和我有旧可叙吗?”
这声音于来说久而未闻,但一听便知是阮阳了。
“我就知道是你!”
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出了阮阳所在的位置,而后旋身踏着顶梁柱飞身而上,在空中便是一拳,被阮阳侧首躲了过去,而攻势不停,阮阳以避代攻,向后一仰,却是瞅准时机,一指点在了的肋下。
发出一声痛呼,咬牙又是一劈,被阮阳稳稳接下,擒住了手腕:“你当年打不过我,现在还是打不过我。”
“不打怎么知道?”
“白费功夫。”阮阳冷嗤,将那手腕一把推了回去。
二人竟就在房梁上说起了话,捂着肋下,龇牙憋了会痛,见阮阳形容大改,便猜到是一张面具,伸手要揭,却被阮阳一掌拍去,身形晃了晃,险些从梁上掉下去。
抓着梁木稳住身形,道:“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
“全国上下都在追杀你,而你偏偏来到了禁卫最为森严的羽林军营帐,我只要大喊一声,你便有命来,无命归!”
“在你发出叫声之前,你就死了。”阮阳不动声色从袖中抽出匕首,藏于掌中。
咬着后槽牙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喊人。他相信阮阳这句话并非恐吓,只要阮阳说得出,他就一定敢这么做,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故人也绝不手软。
“你果然还是你,半分未改,还是那么令人厌恶。”
“所以你才派人来杀我。”
“杀你?”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逃犯,我是校尉,我还不至于用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阮阳眼底寒霜,就这么看着笑,“好笑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要杀你?我跟你有仇吗?”不笑了。
“那三个刺客后腰有梅花印记,跟你爹身上那个一般无二。”
“梅花?”
阮阳冷笑:“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我没做,如何当?”愠怒道,“再说了,那梅花——”
“那梅花如何?”
“那梅花……”视线一转,竟是趁着这个时机踹向了阮阳藏着匕首的右手,阮阳掌力一松,匕首便应声掉落。
高喝:“来人——!!”
阮阳瞳孔骤缩,心道不好,不能再与斡旋,当即便以掌作钩直击的咽喉,待去躲,才翻身一落,随后顺着窗户逃之夭夭。
帐中,士卒提着刀姗姗来迟,只见捂着脖子猛咳,纷纷问道:“出了什么事?”
咳得满脸通红,摆摆手:“我被呛着了,想让你们倒点水来……咳咳!”
“啊?”
“倒水!咳咳!”眉眼一瞪,“没听见?!”
“是!”
说的对,他和阮阳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他真想杀了阮阳邀功,也不会选择秘密动手。
更何况,事情发生在蒋宅,更感觉是冲着蒋行舟去的。
蒋行舟在京城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赵太后,弘帝,姚昌寿,兴许还有别人。阮阳知道,蒋行舟都是为了他才会将自己置身险境,所以他才如此想尽快找出幕后之人。
但急也急不来,阮阳索性就在蒋行舟的卧房住下了,夜夜保护他的安全。
蒋行舟几乎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阮阳浅眠,自然也听得到他翻来覆去的声音,索性也不睡了,“为什么从那夜之后,刺客都再也没有来过了?”
“确实蹊跷,”蒋行舟坐了起来,“如是一来,那场刺杀便不像动真格的,反倒像是……试探。”
阮阳不解:“试探?”
蒋行舟点点头,阮阳也靠着墙坐了起来,蒋行舟便顺手拿了件衣衫让他披着。然而,蒋行舟心中已经有了更不好的猜想,“也有可能是逼你出手。”
“我杀的人多了去了,逼我出手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就是那种,不知道你几斤几两,所以先派两三个人试试水的感觉。”
阮阳的眉头皱了起来:“所以还是冲我来的?指示刺客的那个人知道我在你这,所以试探我?”
蒋行舟看着他的眉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不担心我,我担心你。”阮阳叹了口气,“你觉都睡不好了。”
蒋行舟欲言又止,心道:睡不好觉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刺客。
他垂眸看去,阮阳的手腕正随意地搭在他的大腿上,蒋行舟小心地去避,又生怕阮阳察觉出了什么。
这样怎么可能睡着?
阮阳畏冷,之前在西南郡倒没发现,京城偏北,虽是将入二月,但倒起春寒来,夜里还是冷的,所以阮阳时常睡着了便朝蒋行舟这边靠,蒋行舟躲,他便无意识地追,非要肌肤相贴才肯罢休。而蒋行舟退无可退,再退便要掉到床下去了,只得由着他去。
“阮阳,你若是冷,我让小厮再添一床被子来。”
“不必,我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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