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自己失控，伤害到不想伤害的人，他需要……哪怕是虚假的谣言。只要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就也没必要出面解释、使其消失。
藤原道长无法理解安倍晴明，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烦恼——对于那些自己掌控不了、无法掌控的人，他都是想办法要么把对方除了，要么牢牢地握在手里。
绝对都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
不过……
如果安倍晴明的性格也和他一样，就不会有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可能了。
“我倒是认为不太会有那一天的到来。”藤原道长漫不经心安慰完晴明，又道：“但如果晚宴你再次被「他」赢得头衔，事情或许就会如传闻所言。毕竟……”
“赖光的视线只会被强者所吸引。”话到这里，藤原道长直言：“而最近，芦屋道满频繁前去接触他，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这是在暗示自己也该有所行动？』安倍晴明笑望着藤原道长，缓缓颔首，模棱两可应道：“嗯——京外春景那般繁华，也是该让道满大人休息前往欣赏一番了。”
藤原道长对安倍晴明的答案感到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都真挚了许多，“哈哈哈哈哈，我很期待！”
“定不会让公卿大人失望。”晴明垂眸，内心平静。
负责协助任务调查的源赖光和麻仓叶王刚沿着五条悟指出的东西方向缓步走出京都，就见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忽然停下脚步，两人当即察觉到情况不妙，纷纷保持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嗯——”五条悟回头望向与自己时刻保持一段距离的源赖光和麻仓叶王，疑惑不解地眨了下眼，旋即毫不在意、爽朗笑道：“我们难道全程都要这样……靠自己的双脚一直走下去？”
话到这里，五条悟期待地看着麻仓叶王：“阴阳师出门在外，应当是有自己的特殊代步工具吧？”
麻仓叶王嘴角泛起笑，“五条家主觉得阴阳师该有怎样的代步工具？”
“当然是像「胧车」一类的特殊代步工具咯！”五条悟毫不犹豫给出目标范围。
源赖光：“……”
“那是大妖玉藻前的坐骑。”麻仓叶王脸上笑容尽收，面无表情解答，“而那名大妖，也只存在于传说，从未有人亲眼见到过。”
“你不是阴阳师吗？难道不可以把玉藻前召唤出来，然后借对方的坐骑用一下？”五条悟好奇追问。
“我能力低微，办不了这件事。”麻仓叶王忍住想要物理施法的冲动，平静回道。
“好吧，既然没有「胧车」，那有别的代步工具吗？”显然，五条悟不打算轻易放弃。
『莫名其妙来到千年前的平安时代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少了体验这个时代的术士出行方式？』
“唔……”麻仓叶王打量着五条悟，抬手抵住下巴认真思索，“我还从未做过。你若是执意需要工具代步，我倒是可以一试。”
“嗯？”
第21章
麻仓叶王的话音刚落，源赖光就率先放出飞行类式神远离骤然感知到四周元素气息发生变化的区域。
他的视力极好，即便距离很远也能看清麻仓叶王朝着这个方向笑了下，而后就用风之元素裹着五条悟快速疾行——
再到另一座城池见面时，五条悟已经换了个新发型。
“你……”源赖光收起式神、视线落在五条悟忽然遮住双眼的黑色绷带，“伤到眼睛了？”
“嗯？”五条悟的视线准确无误落在源赖光身上，抬手放在眼角位置，“是指这个吗？”
“诅咒感知敏锐，我将双眼遮起来是为了防止被它们发现我在看它们，进而刺激到它们做出过激反应。”
“原来如此。”源赖光听完，若有所思。
“刚才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呢！叶王大人。”五条悟笑意盈盈看向神色如常的麻仓叶王。
都说麻仓叶王实际年龄很小，对外所示的成人样貌只是他的幻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麻仓叶王未免也太可怕了。
“您真的和传闻那样，实际年龄其实不过少年？”
“五条家主与其好奇传闻的真假，倒不如多花点精力在任务上。”麻仓叶王婉言拒答，“毕竟不论传闻真假，我都不会成为你完成任务的阻碍。”
五条悟嘴角笑容加深，随后转向源赖光：“赖光大人，阴阳师都像叶王大人那样难以相处的吗？”
“叶王已经是非常好相处的阴阳师了。”源赖光平静回道。
麻仓叶王听到源赖光的答案，脸上笑容浮现出的笑意都比之前真实了几分。
“真可怕。”五条悟挥挥手，毫不遮掩表达自己的喜恶，“那我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要到阴阳寮附近乱晃。”
源赖光没有再接五条悟的话题，他视线一转，打量完四周询问：“这是哪里？”
“诶？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意识到源赖光是在问自己，五条悟立刻摆出无辜手势，“我只感觉到这里诅咒气息最重。既然是找诅咒师的幕后组织，那肯定是要到诅咒气息最重的地方开始吧？”
“……有道理。”源赖光很少会做这样莽撞的事情。
即便是身处迦勒底，他也不是在对敌人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冲锋陷阵。
就更不要提只有他一个人异常的平安时代……
不仅时刻需要警惕重大历史事件不要出现偏移，保证历史的正常推行。还要日日自省，规避所有可能会被政敌察觉到异常的言行。诸多缘故，都使得他无法任性去做随心之事。
“我们需要把双眼也蒙上吗？”麻仓叶王将视线从源赖光身上收回，就着刚才话题问向五条悟。
“蒙上双眼你们还能看到路？”五条悟惊讶。
“不能。”源赖光按照普通人类的习惯坦然回道。
“那就不用蒙上双眼。”五条悟回应的同时不忘解释：“赖光大人和叶王大人时常与妖怪打交道，诅咒本质跟妖怪并无太大区别，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和它们对视就行。”
“在没有放下「帐」的情况下，那些诅咒是不会贸然主动攻击「普通人」的。”
「帐」？
那是什么？
源赖光正想问清楚，然而五条悟已经开始行动，他错过了适合提问的时机。
眼见五条悟准备进城，麻仓叶王也来到了源赖光身边，“赖光大人，我们也走吧。”
“嗯。”
一行人所到达的城池废弃已久，明明高空万里无云，城里却透着森森灰暗秽气，里面居住着少许衣衫褴褛的流民，在看到三人进城的刹那、纷纷投来了不善的打量视线……
麻仓叶王抬手按了下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竭力按下心中陡然而生的戾气。
“很不好受吧？”五条悟放慢了脚步，“阴阳师难道没有缓解身体遭受瘴气侵蚀痛苦的方法吗？”
源赖光腰侧的太刀在嗡鸣，他抬手按住佩刀，从衣袖中拿出安神御札分别递给五条悟和麻仓叶王，“戴上这个。”
“啊咧？”五条悟怔怔看着源赖光——不论是一开始对方使用的式神，还是随意从衣袖里拿出的御札，都很颠覆他对平安武士的概念，“赖光大人不愧是能够斩杀妖怪的大将军，身上物品准备得真齐全。”
源赖光抿唇，“……我还是贺茂忠行的弟子。”
“对哦！”五条悟恍然大悟，抬手敲击掌心，“差点忘了。”
经提醒，五条悟脸上笑容更大，“没想到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给配置了两名阴阳师。”
「配置」？
源赖光眉头微蹙。『平安时代这么早就出现这样的词汇了吗？』
五条悟从源赖光手中拿过御札收入袖中，顿时觉得大脑一阵清明。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能力确实比现代那些家伙强多了。
“赖光大人绘制符咒的能力也是晴明大人传授的吗？”麻仓叶王身为阴阳师，在看到源赖光拿出的御札时就感觉到了凌冽灵力——对方绘制符咒的能力不逊于自己，而把御札接过收入袖中之后，也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他教了一半。”源赖光没有否认御札中有一半纹路继承了安倍晴明绘制符咒的习惯。
“那剩下一半是……”
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源赖光只记得安倍晴明当时看到自己绘制的符咒皱眉模样，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反应。
再后来，晴明果然没有继续教自己绘制符咒，而他当时是如何学会的绘制符咒？
嗯……好像是照着古书改良？
“赖光大人如果不想回答就不用勉强自己。”麻仓叶王读不了源赖光的心，却也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变化。
源赖光回过神，微抬下巴望向仍走在前方探路的五条悟。
见源赖光视线落在五条悟身上，麻仓叶王忽然又绕回刚才的话题：“改日我再拜访源家向您探讨符咒绘制。”
“陛下和你的养父应当都不想看到你和我走得太近。”源赖光面无表情。
麻仓叶王好看的眉眼微弯，“赖光大人为何言语如此笃定？我倒是觉得他们并不在意这些，不然也不会总是安排我和您在一起了。”
源赖光：“……”
“哎——你们在交流感情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考虑下我的感受？”五条悟转身面对后方的麻仓叶王和源赖光，脸上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还在执行任务吧？”
“我还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休息。”即使清楚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比自己辈分大，五条悟还是觉得该说的话，不能憋着不说。
话到这里，五条悟倏地转身，一拳砸向鬼鬼祟祟潜伏在暗处准备对自己不利的家伙！
而麻仓叶王的动作也不比五条悟慢，在他出拳的瞬间也同时使出阴阳术化为绳索将目标牢牢捆成一团。
「噌。」
源赖光拔刀出鞘，刀刃在浓郁的晦暗秽气中流淌着冰冷的暗紫色光芒。
「窸窸窣窣。」
四周已有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包围。
“嗯……全都是普通人？”五条悟看清楚了将他们三人紧紧围起来的都是刚入城看到的流民之后，悄声询问身边两人，“都要解决吗？”
五条悟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准备出手的两人，此次任务他们只是负责辅助五条悟。
一时间，源赖光、麻仓叶王都不约而同保持沉默。
“嗯？”五条悟看着身边虽沉默、但警戒动作却未收回的两人，瞬间明白他们这是在等自己做出动手的决定。
五条悟不确定自己决定让源赖光、麻仓叶王出手的话会瞬间改变多少人的未来命运，谨慎起见，他选择了最为稳妥的解决方式：
“领域展开——”
第22章
源赖光才刚听到五条悟开口低喃，还没有听清他口中呢喃的是什么，下一刻就见包围他们的流民就像是中了定身术般、晕乎乎地站在原地，完全失去了意识控制能力。
“……”
确认危机解除，源赖光收刀入鞘，缓步走向其中一名流民，近距离观察对方的身体状况。
“呼——”五条悟深深呼出一口气。
有上次0.2秒的领域展开经验加持，再控制自己施展出0.1秒领域展开无疑比上次要稍微轻松。
可因为现今身处平安时代，他使用这个术式还需要完全剔除不符合当前时代的信息，这也就必然要在一堆过量信息中筛选出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信息，为此，他额外耗费了不少精力。
大脑重新恢复正常状态，五条悟飞快适应身体所有不适后遗症，看向近距离检查流民状况的源赖光，“这些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普通流民。”源赖光回应五条悟的时候，内心对这些人产生的违和感并未减轻。
“普通流民源家主也看得这么认真，难道是被这些人给丑到了？企饿群依五而尔期无耳把以”见源赖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五条悟忍不住出言调侃。
源赖光闻言，视线再次扫过流民身上不同于正常人的怪异部分——
『自己一直感觉到的违和感，难道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身体残缺？』
源赖光沉默站在原地，开始自我怀疑。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现今的平安时代，五条悟都已经习惯总有人时不时在他身旁保持沉默。调侃完源赖光，他下一句就直入正题，“这些人身上没有我们想要的线索，试试看前面会不会有新发现？”
“五条家主适才用的是什么术式？”眼见五条悟没有任何解释就要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保持安静的麻仓叶王忽然开口。
就在那群流民像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完全丧失行动力的那刻，麻仓叶王的脑海里也硬生生被挤进了大量无用信息，差点把他这段时间修习的阴阳术都给震出大脑！
“嗯——”五条悟停下脚步，看向拥趸皇室势力的阴阳师麻仓叶王，“叶王大人也会对咒术师的术式感兴趣？”
“对从未见过的术式感到好奇，难道不是多数术士的正常反应？”麻仓叶王脸色有些苍白，但反问五条悟得语调却不减强势。
“这样？”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望向源赖光。
察觉到五条悟的视线，源赖光抬眸回视，“即便不是纯粹的术士，也会对从未见过的术式感到兴趣。”
“好吧。”五条悟耸肩，认真解释：“「领域展开」的原理是使用自己的咒力覆盖周围环境，借此创造出将自己和敌人隔离在内部的个人空间结界。”
“在领域内，咒术师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改变空间内的规则和现象，让自己的咒术变得更加有效和强力的同时，也能阻挡外界的干扰和攻击，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最后一点特性倒是和阴阳师的结界很像。”麻仓叶王认真记下咒术师的领域特点，似有所感。
比起阴阳师单一作用的承伤结界，咒术师所施展的领域结界具有令人着迷的灵活性。
越是深入思考，麻仓叶王就越是对咒术师的领域感到好奇。
如果他能够把它——
思绪到了这里，麻仓叶王快速敛起所有活跃心思。不动声色朝着五条悟方向致谢：“多谢五条家主解惑。”
莫名得到麻仓叶王感谢的五条悟：“……啊。”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帐」也是结界术式吗？”结合五条悟刚才对领域的解答，源赖光进一步追问。
“「帐」？”五条悟嘴角一抽，呢喃：“我到底是来做任务的，还是来给非咒术师解答咒术理论的？”
五条悟无奈扶额，哪怕是在教导学生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及时传授过知识，“原理差不多吧，「帐」是将战斗场地隐藏起来的结界。能够起到分割战场、限制行动以及混淆视听的作用。”
“一般情况下，咒术师都是使用普通效果的「帐」进行战斗。某些情况下，也会使用嘱托式的「帐」进行条件限定。”
『隐藏战斗场地。』
麻仓叶王和源赖光同时陷入沉思，异口同声：“原来如此……”
五条悟欲言又止看着职业完全与咒术师扯不到任何关系的源赖光和麻仓叶王，忽然为自己感到担忧——今后的他……不会释放个什么术式都要向他们解释一遍原理吧？
“……”身处千年前平安时代也无法摆脱授课职责的五条悟不由打了个寒噤。
“如果这里没有诅咒师活动痕迹，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麻仓叶王忽然换了个话题。
“这个问题要我怎么回答？”五条悟抬手抵着下巴。
他倒是第一时间想到沿着之前骷髅军行动痕迹去找诅咒师集团的踪迹，然而骷髅军明显是对方放出来的探路石，那个等级的诅咒师就算虏获也不会有太多价值，循着对方踪迹去调查大多也是浪费时间。
还不如观测诅咒气息来判断行动方向更有效率。
但是……
既然他所处的时代是千年前的平安时代，为什么从没听这里的人提到过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难道这个名字在这里还有什么忌讳？
五条悟回过神，双手一摊：“我又不是诅咒师，怎么可能清楚他们具体藏身地点？”
“现在这个状况，当然是根据第六感一个个去找。”
“第六感？”听到从五条悟口中而出的现代化词汇，源赖光挑了一下眉头。
“什么是「第六感」？”麻仓叶王不解，“这也是咒术吗？”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解释没有太大意义用词的五条悟沉默了一瞬，最后很不情愿地解释道：“第六感是五感之上的精神直觉。”
“原来如此。”麻仓叶王了然，旋即看向反应平淡的源赖光，“赖光大人反应如此淡然，是早已知道「第六感」不是咒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