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龙寅川的手艺他从没怀疑过，品了品就说好吃，这段时间吃得清淡，顺势摸了摸他肚子：“你能行？口味还挺重的。”
“没事，能吃点儿，我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
“别勉强啊，我吃什么都行，你别又难受了，”白赫的手摸到他腰侧，“啧，你看，瘦了吧。”
“没这么严重吧，”龙寅川被他的语气逗得哭笑不得，视线落到他手上，“你这买的什么？”
“哦对，买了点儿羊肉，”白赫说着拉开冰箱往里塞，“我妈之前不是拿了萝卜过来，明天给你炖点儿羊肉萝卜汤。”
龙寅川想起之前聊的：“所以之后就不去舞韵了？”
“未来一个月肯定不用了。”
白赫跟他说过舞韵要赶在暑期之前重新装修一下，换一批设备器材，得暂时停课。
“那就当放个假了。”
白赫却叹了口气：“放什么假啊，就算施工不用我盯着，但还得给大家上直播课。”
“直播课？”
“对啊，大家都说彻底停课容易生疏，我们几个老师一合计，就决定每周来几次直播课，不算课时费，全当回馈学员了。”

“那你每周得上几次啊？”
白赫合上冰箱转过身洗手：“我周六周末各一次就行，时间比较灵活，白天晚上都可以。”
“就在家里上吗？”
“对，我打算到时候把客厅腾一腾，茶几搬开空间也够，”白赫一顿，“嘶，那我还得找点儿设备。”
龙寅川从柜子上拿了两个碗：“需要什么设备？”
“支架音响打光什么的，不过不用太专业，有能用的就行。”
龙寅川想了下回他：“支架可以用相机支架吧，去年换相机的时候店里送了，我那边还有个蓝牙音响，明天拿过来给你用，打光……客厅的灯应该够，回头你先试试。”
他说的时候白赫一直笑着看他，听他说完感慨道：“龙老师太会过日子了。”
龙寅川一本正经地回他：“我妈和阿姨老说让咱们好好过日子，不就是这么过吗。”
“就是这样——”白赫嘿嘿一笑，在他脸上飞快亲了口，端着盘子往外摆。
白赫的直播课这周就开始了，用的是舞韵的官方账号，他以前没有用过这种方式，也只在舞韵的学员群里发了直播链接，结果开播没多久就看见几个眼熟的账号留言，是他在C大的学生。
孙薇又给龙寅川带了些中药，说是让他喝一喝养身体，刚煎完一幅药，出来就看白赫在对着手机调整角度。投过去一个眼神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白赫直接摇了摇头。龙寅川看他这样笑了笑，自然地走过来，把茶几又往边上挪了点。
这么一看客厅也挺大的，墙角的猫爬架能拍进去一点，但注意一点也碰不到，不影响。
“再等两分钟我们就正式开始啊，第一次上直播课，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大家就直接发出来，”白赫扫了眼迅速闪过去的消息，直接回复，“对，我是周六周末各上一个半小时，其他时间是葛老师他们。”
龙寅川接了杯水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白赫伸手就能拿到，顺便把白捡的食盆水盆移开，做这些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没让自己入境。看白赫差不多快开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回消息。
“好，那我们开始，跟平时上课一样，先活动活动热热身——”白赫开了音响，后退两步开始像往常一样拉伸。
在直播之前，很多问题都考虑过了，技术上的，场地上的，但真开始了才发现遗漏了个不稳定的因素——白捡。
白捡平时很乖，偶尔抽风折腾一下，都没什么影响。结果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看白赫跟着音乐动作，直接从后面的猫爬架上伸出爪子扒拉他胳膊。白赫一开始没管，往另一侧挪了挪，而没消停两分钟，白捡直接蹦下来，绕在他腿边。白赫得一边盯着手机注意角度，还得一边做动作，一不注意就得踩到。
几分钟的拉伸结束，白赫无奈抱起它，往沙发上一扔。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白捡就会去找龙寅川了，但这回刚扔过去，它伸了个懒腰又跳下沙发过来了。
龙寅川注意到后也跟过来，赶在白捡又去骚扰前眼疾手快地捞起猫抱走。这么看小祖宗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了了，龙寅川指了指卧室，示意自己带猫先进去待着。
白赫喝了口水，没注意到弹幕刷过去什么，再回头看上面有人提问，顺势解答：“对，直播的画面是镜像，不好分左右？那等下我找个什么系手上……”
一个半小时的直播，白赫觉得比平时上一下午的课都累。龙寅川听着外头茶几的动静出来，白赫已经迅速收拾好趴在沙发上了。
龙寅川笑道：“怎么了白老师，第一次直播感想如何？”
“能有什么感想，”白赫呼了口气，“注意这儿注意那儿注意不过来，累死了。”
龙寅川坐过去，在他肩背上按着，白赫察觉背上的手划了划，跟着又听到了白捡的叫声。
“难怪它想往你身上凑。”
白赫愣了下：“啊？”
“后领下面有条流苏，可能跟逗猫棒有点像吧，”龙寅川想到什么凑近闻了闻，“味道也有点……”
龙寅川还没说完，白赫反应过来就抽了口气：“嘶，想起来了，这件练功服还是第一次穿，之前买了就随手扔柜子里，那一格好像有次把猫薄荷球当防虫香放进去了……”
安静了几秒，两个人忽然都笑起来。
“我还说它今儿转性，忽然又爱上我这衣食父母了。”
龙寅川回忆了下，拍了拍他后背：“上次我也一样，还以为自己忽然就招它喜欢了。”
“应该就是衣服的原因，下次不能给我捣乱了吧。”
“嗯，换下来洗洗。”
白赫叹了口气：“等会儿吧，现在不想动。”
龙寅川笑了声：“没让你马上换，歇着吧，我出去买点儿菜。”
“我不想动了，麻烦龙老师带几个叉烧包明早吃。”白赫摸过手机，翻过身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
看他已经在回消息了，龙寅川顺手拽过沙发上的毯子给他搭上：“好，你休息会儿就赶快换，这件太薄了。”
“知道了——”
比起那些人丁兴旺的师门经常开会，龙寅川跟柳歌就自由得多了，上学期半个月才见一次，这学期也只是改成了一周一见面。这学期没让柳歌做什么额外的项目，龙寅川让她好好写论文，研究生的课程任务不重，他也没施压，顺利的话这学期应该能写出来。
开始正经做研究了，龙寅川才发现带学生没那么简单，当然，可以简单一点敷衍一点，甚至直接放养，但以他的性格做不到不负责，只能好好带着了。
“……你就按照我说的方法去梳理这些文献，不要单纯罗列堆砌，没有意义的，你得用自己的话来总结，下周发给我看。”
“好的，谢谢老师。”
“嗯。”
等柳歌出去了，龙寅川才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呼了口气。坐了两分钟站起来活动了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坐回去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秦乐民背着包风风火火走进来，还没坐下就跟他打招呼：“在呢。”
“嗯，刚跟学生讨论了会儿。”
“模范导师啊。”
秦乐民冷不丁抬头注意到他表情，没忍住笑：“现在发现上火的地方不少了吧。”
龙寅川无奈道：“还好，至少比较听话，让干什么都会去做。”
“这已经很不错了，跟你说过吧，我有俩学生，啧，又懒又犟，还反向push我。”
龙寅川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该去开会了吧。”
今天周四，又是学院大会，秦乐民快速敲着键盘，顺口回他：“对，听说今天院长他们都参加，要不我都不回来了。”
龙寅川还没回话，秦乐民就站起来揉了揉脖子：“走吧——”
下午的学院大会上，跟秦乐民说的一样，院领导基本都来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环节，只是坐在前面。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柯敬没有坐在中间，而是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开会时一直摆弄着手机，看起来很忙。
龙寅川看着那道背影，忽然想起了这学期以来，或者说从上学期末就开始听到的一些传闻。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说院长要退休了，新的院长很可能会是唐澜。关于这一点，很多人都猜过，学院不同立场的人看法也不一致，但这些都只是风声，柯院长自己不动如山，看起来精神矍铄还能再干几年，讨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龙寅川觉得自己道行还是不够，比起这些大半辈子走过来的人，有些时候还是看不懂对方的意图，只能面上随和心里谨慎，不闹矛盾自己也别吃亏。其实从入职到现在，柯敬一直都在有意培养他，给他机会资源，秦乐民很早就看出来了，半开玩笑说院长要把他培养成左膀右臂，其他人肯定也有这么想的。但他只在一定范围内替柯敬做事，至于一些更深的联系，他一直在避免建立。
柯敬曾隐晦地说他不够圆滑，还没脱去学生的单纯。龙寅川只是笑着应承，但那些被他们习以为常的行为，龙寅川觉得自己还不想去做，哪怕收益颇丰。所以他婉拒了一些机会，也拒绝了挂职邀请，也许会得罪人吧，但他无所谓。柯敬跟龙柏是旧识，自然也会明白他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会做这样的选择。
至于院长会不会换人，会换成什么人，对他来说都不太重要。他跟秦乐民一样，不站队，没野心，规规矩矩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够了。
但细细一想很多事，加上从龙柏那儿听来的一些说法，龙寅川想，如果真的要换院长，事情可能不简单。
上了两周直播课，白赫已经能很好地使用直播设备，也能跟大家很好地互动了。习惯后也挺轻松，效果还不错，甚至久违地收到了舞韵顶头老板的表扬，对方还跟他约了时间要聊一聊。
舞韵明面上看起来是白赫跟其他几个老师合伙开的，但其实上面还有一个大机构的支持，没有有力支撑的话，一个培训班很难长久地经营下去。白赫当初很幸运，刚有这种想法，就有人来找他合作。也是巧了，虽然此前从未见面，但他们都是C大的学生，白赫叫一声学长都合适的。
时间定在周末晚上，刚好龙寅川要回爸妈家拿东西，白赫就出来赴约。
赶到饭店包厢时对方已经到了，白赫笑着坐他对面：“好久不见了啊，铭哥。”
周铭打量了他一番：“是啊，上次见面还是前年了吧，这几年太忙了，到处跑，一直说回来看看你们都没找到机会。”
“诶，这有什么，铭哥可是老板，一直都在给我们支持，”白赫正色道：“与我们同在的。”
周铭眉心有几道纹路，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人，听到这儿也被逗笑：“我手下的机构这么多，舞韵不说规模最大，但的确是我最省心的，就冲这个该给的都不能少。”
白赫笑着给他添茶：“这次是出差路过？”
“对，待不了多久，我也就不过去看了，见见你得了。”
“行啊，有什么指示尽管说，回头我肯定给带到位。”
周铭轻笑了声：“没什么指示，你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好好干就行了。”
“那肯定的，努力做大做强啊。”
聊到这儿白赫自然就跟他汇报了下这两年的情况，虽然每个月都会给上头提交工作报告，但当面聊一聊也能让周铭了解更深。白赫知道他手下管的地方多，这些年发展起来的有，倒闭的也有，他不敢说要做到什么程度，能做的尽力做好就行。
周铭听得认真，最后点了点头，问他：“那你个人的发展呢？”

白赫顿了下：“个人？我个人也挺好的。”
周铭认真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才说：“小白，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白赫明白他什么意思，这个话题很早以前就聊过了，原本周铭是想让他全职带培训班，一步步往上走至少能到区域负责人，但白赫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高校，那就没办法了。周铭理解白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所以就算有惜才挖墙脚的心也从没多说什么。
“是铭哥看得起我，不过我现在真的挺好，很满意。”
看白赫这样周铭点了点头：“好吧，今天找你的确还有件事，看你有没有兴趣了。”
“什么？”
“今年九十月的样子，我们在北京有一个卓越舞者培训计划，联合了很多国内知名的培训机构，问问你的意见，想不想参加？”
白赫眼睛睁大了点，他当然知道这个计划，隔两三年就会办一次，报名的人多，筛选条件很严。在还没创办舞韵前就听说过，含金量没什么好怀疑的，能直接跟国内最顶尖的舞者对话学习，怎么都会有提高。
“九月啊……”
“预计在九月中旬，持续一个月吧。”
白赫呼了口气，垂眼看着桌上的菜，半晌才遗憾道：“我是很想参加，不过应该不行，”
周铭勾了下嘴角，已经猜到了白赫的回答。
“这学期送走一届，下学期又得来新生，教学任务错不开，没时间啊。”
“的确，高校里的课程安排都是比较严格的。”
白赫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铭哥。”
周铭摇了摇头：“没事，我理解，我是觉得你参加会有收获，可以再考虑考虑，我暂时留一个名额。”
对方把话说到这儿，再回绝就是他不知趣了，轻笑着点头：“行，谢谢铭哥。”
就算每周末能轻松点，四月的周内白赫也忙，又是一年毕业季，相处最多的一届学生该毕业了，毕业展演他还得把关。倒也不算复杂，但对学生来说还挺重要的，得上心。这么一来每周都得有一两天得加班，回家也晚。
龙寅川从孙薇那儿学了点儿按摩技术，看白赫加班累了肌肉酸痛就给他按一按。
白赫洗了澡趴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享受龙老师一次比一次有进步的手法，跟他聊今天听到的趣事。没一会儿忽然察觉到哪儿不对，努力扭头看他：“你是不是也有哪儿不舒服？”
龙寅川嗯了声：“最近两天肩膀有点酸。”
“嗯？工作时间太长了？”
“有这个原因吧，但可能也是哪天睡觉姿势不对压到了。”
听到这儿白赫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躺过的位置：“你来——”
龙寅川失笑：“我就不用了吧，刚给你放松放松，又来折腾？”
“这有什么，来，我手法很好的。”
拗不过白赫，龙寅川摘了眼镜趴下。
孙薇以前跟人学过按摩，经常给白延善按，白赫耳濡目染，很早就看会了，手法也不差。
“嘶，说得轻松，你这块肌肉都僵了，”白赫慢慢揉按那块肌肉，听龙寅川呼吸沉了点，“疼啊？”
“还行。”
白赫太了解他了：“那我轻点儿，诶对了，毕业展演你要来看吗？”
“我能去吗？”
“为什么不能，到时候一些学生家长都会来，外院的师生也欢迎。”
“什么时候？”
“五月中旬。”
“好，我去看。”
白赫玩笑道：“到时候记得买束花献给我们班的同学——”
“呃——”白赫手劲不小，刚才不知道按到那儿了，龙寅川低哼了声，缓了两秒才接上个好。
“诶抱歉抱歉，手重了是不是，”白赫轻轻搓了搓那片皮肤，顿了下忽然说，“你最近湿气挺重啊，我才这么两下就出痧了。”
“可能是吧，天气热了。”
“回头让我妈把药方给你，再抓两副调理一下。”
“嗯……”
白赫眨了眨眼，继续给他按着僵硬酸痛的地方，但没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笑了，龙寅川不解地用鼻音嗯了声以示问询。
“你这哼的，听得我怪心痒的，”白赫揉了揉他后脑，“龙老师这副面孔格外撩人啊，故意的？”
龙寅川埋在枕头里闷闷笑了两声：“你喜欢？”
“喜欢。”
“那继续？”
白赫忍着笑问他：“继续什么？继续哼啊，那我可把持不住。”
龙寅川侧身看他，顺手拨开头发，这个小动作也撩到了白赫，听他带着笑轻声说：“没让你把持。”
白赫舔了舔嘴角，非常夸张且流氓地搓着手：“这可是你说的，美人儿，让爷来好好疼你——”
龙寅川被他逗笑，张开手臂接住扑上来的人。
五月，舞韵复课，白赫又得回去上课，加上学校这边的工作，忙起来的状态像是回到了去年排舞剧的时候。好在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等毕业展演顺利结束他就能消停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