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顺着又聊了两句，看孙薇回来了，这才聊到了别的话题。
“来了来了，这瓶蒸鱼酱也是从乡下特地带回来的特产，特别香……”
看周英又跟孙薇聊上了，白赫在旁边默默帮忙，思绪却飘得远了点。
周英的话比较含蓄，他顺着想了想，脑子里似乎浮起来一些什么，但又抓不住。
忽然灵光一闪——
无端想起了曾经在路上碾过的那只早就被车流轧得不成样子的死猫。
还有某个暴雨天，白赫从楼下捡回去的一只鸟。
就是暑假的有一天，他们吃了饭去附近的超市买生活用品，回来路上下暴雨，淋着跑回来，在楼下的花坛里看到了一只被暴雨灌得湿淋淋，一动不动的鸟。白赫想把它捡回去，但龙寅川说它快死了，不必这么做，那会儿白赫看它翅膀抽了抽，还是带回去了。那只小鸟确实没有活下来，最后龙寅川带着，找了个地方埋上。
细细一想，龙寅川应该是属于理智大于情感的人，但他平时想做点什么善事，当个小小的滥好人，龙寅川也会支持他。
冷漠吗？
就算周英这么说，他也不这么认为。龙寅川跟他一起捐过善款，为了养好白捡买了那些书，甚至是曾帮他的朋友钟夏解决过问题。白赫想，龙寅川或许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人，但他却能抱着善意去关心自己周围的一切，这就足够了。白赫不是什么圣母心，龙寅川这样的偏爱，让他更心动。
“嗯？不是跟你爸他们下棋吗？怎么过来了？”
白赫顺着声音看过去，龙寅川也过来了，听他故作无奈道：“水平太差，陪不过瘾，干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孙薇笑道：“小赫他爸是不是仗着自己会两手欺负你啊，回头我批评他，在小辈面前逞能。”
龙寅川一笑：“这倒没有，叔叔很让着我了。”
周英想起什么插了句：“这样吧，我跟孙姐说好了，晚上在我们房里吃饭，那个屋的餐桌大，你现在去收拾一下吧。”
“行。”
拿了房卡，龙寅川从白赫身边经过，小声聊了两句才去房间。
山庄提供送餐上门的服务，尤其是新年里，大家都是亲朋好友出来过年的，想有个私密空间很正常。晚上六点左右，服务生就按照客人要求往房间里送菜了。
龙寅川把周英和龙柏的房间收拾了下，将送来的菜，包括孙薇她们自己做的都摆好了，两家人也开始享受这顿还挺特别的年夜饭。
电视里的新闻都带着浓郁的新年氛围，白赫一边开着他爸带来的白酒一边问：“妈，英姐，你们喝饮料吗？”
孙薇点了下头：“喝吧，我让他们热了瓶豆奶，应该很快就送来了。”
“行。”
龙寅川正在往桌上摆小酒杯，低声问白赫：“你也喝白的吗？”
白赫点了下头：“喝吧，少来点儿没事，助个兴我就跟我妈她们喝饮料了。”
“好。”
“我爸能喝，你就别硬喝了啊。”
龙寅川勾起嘴角：“嗯，没事，我爸也能喝，让他俩喝吧。”
“哈哈哈哈那敢情好。”
周英擦着手过来打趣他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龙寅川一笑：“说得陪我爸和叔叔把酒喝高兴了。”
“你们可都悠着点儿啊。”
“好。”
坐下就开饭，大家没什么讲究，如今都算是一家人了，热热闹闹吃饭过年，聊些家长里短，关心关心孩子的工作生活。
谈到两个人认识到现在的情况，周英忽然笑着问：“你们两个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还是有点远吧？”
周英是看着白赫说的，白赫自然接上：“还好，堵车也就半个小时。”
双方父母都知道他们是住在白赫那儿的，周英琢磨了下：“寅川那儿倒是近，但房子太老了。”
这话一出，龙寅川就明白他妈是什么意思了，笑了下没说话。
孙薇看俩孩子坐得四平八稳，端着杯子笑眯眯地看过来：“寅川那边的确都是老房子了，但换个方向，桥那边都是这几年建起来的，考虑考虑？”
一看孙薇和周英的态度，白赫就知道这俩妈妈是通过气的，再一看各自的爹，俩人正推杯换盏从春晚节目聊到国家大事。
“咳，”白赫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倒还不急这个，有地方住，就没考虑这么多。”
“我看寅川现在差不多都住你那儿吧，但你那个房子空间太小，两个大男人，你还养猫，换个大点儿的住着也舒服啊。”
白赫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他也想过，不过目前他跟龙寅川也没觉得住着拘束。
“你们俩都有车吧，要换的话就得买两个车位了。”周英顺着补充了句，听得孙薇也赞同点头。
龙寅川笑了声：“我们现在住得挺好的，也习惯了，不过妈和阿姨说的都有道理，我们回头商量一下。”
龙柏插上一句：“要入手就趁早，现在的房价不太稳。”
白赫失笑，感情两位父亲一直听着呢。
“好，”龙寅川端起酒杯，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来，除夕快乐，我跟小赫祝叔叔阿姨，还有爸妈，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酒杯茶杯在桌上一碰，白赫干了杯子里的饮料，从兜里掏出一沓红色的信封，朝对面的家长们灿烂一笑：“今年这红包我得发得正式点儿——”
龙寅川也一样，拿出了四个红包：“我跟小赫能顺利到今天，特别感谢你们。”
四位长辈笑着，很欣慰，做父母的承受的东西不比他们少，而看孩子们平安顺利地走到现在，也知足了。
今年两家人热闹，聊得久，看完春晚才各自回房。
“我妈也太能聊了，一晚上都没停过，”白赫揉着脖子刷卡进门，有点哭笑不得，“之前没见她熬夜这么有精神。”
龙寅川低笑道：“我妈也一样，应该是高兴吧。”
白赫轻轻呼了口气：“我也很高兴。”
龙寅川一笑：“嗯。”
“说起来今年收的红包感觉比给出去的还多，”白赫一跃直接扑到床上趴着，“以后年年这么来我还赚了。”
龙寅川坐在他旁边的床沿上，伸手摸了摸他头发：“父母就一个孩子，是这样的。”
“嗯。”
看他半眯着眼，龙寅川笑着问：“困了？”
“没，精神着呢。”
“那去洗洗？”
白赫翻了个身，大剌剌躺在床上：“你先去，把浴室给暖热了。”
“行。”
说实话，过了困的那个劲儿，再想睡也没那么快。等白赫迅速洗了个澡收拾好，都一点了。
然而两个人躺在床上，留了个台灯，一时半会儿都睡不着。
睡不着就聊天，白赫先起了个话头：“今天我妈和英姐说的那个事儿，其实我也想过。”
龙寅川回头看他：“怎么想的？”
白赫笑了声，却回他一句：“我不信你没想过。”
“是，很早就想过了。”
听龙寅川这么实诚，白赫笑着去拉他的手：“我是想着再过两年换个房子，换套更大的。”
“嗯。”
“你觉得到时候晚吗？”
“不会，你什么时候有这个计划了就跟我说，我们一起商量。”
“好。”
白赫呼了口气，被子下的手挠了挠龙寅川掌心，两个人都笑了。

龙寅川打趣他：“越聊越精神了？不睡了？”
“睡，怎么不睡，”白赫嘿嘿一笑，“不过睡前可以来点助眠活动。”
龙寅川听懂他的意思，却还是问他，“什么？”
“你带的东西不用？”
话到这儿两个人视线对上，笑意带着点暧昧，龙寅川坐起来，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入住时塞进来的盒子，朝白赫晃了晃：“那就用，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
白赫正侧身撑着头看他，眨了眨眼，忽然一把拽过龙寅川，搂着就吻了上去。
两家的长辈年后还要走亲戚，所以初二下午就开着车往回赶了。各自送父母回家，龙寅川和白赫回家安顿后又出来了一趟，家里冰箱不算空，但总得买点新鲜的。
“大过年的街上还堵。”白赫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在车座上。
龙寅川看他一眼，笑道：“怎么，累了？”
出来前两个人简单打扫了下家里，是有点累，白赫很实诚地嗯了声。
“那今晚早点休息。”
“是得早点睡，”白赫说着还打了个哈欠，“怎么感觉休息比上班还容易困。”
“你也休息不了多久了，”龙寅川打趣他，“白老师开工可挺早的。”
有个课外培训班得带，白老师的假就得打个折，他倒也习惯了：“没办法，得赚钱啊。”
龙寅川故作沉思道：“看来我还得再接再厉，白老师为了赚钱这么辛苦，得加油帮你减负。”
“哈哈哈哈可别这么说，你赚得比我多不少啊……”
有人聊天，就算堵车也不那么无聊了，正讨论收假前怎么充实地度过，车载广播里忽然就提示前方因事故封路，车辆需要绕行。
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都愣了下，龙寅川点了下中控屏幕打算重新规划路线，白赫倒是一直盯着前面，突然拍了下大腿：“这样，前面右转，我知道换哪条路了。”
“右转？”龙寅川有点疑惑，“我们得往左吧。”
“没问题，去绕一小圈儿，要是跟着前面的车往左又得堵，先绕一下。”
看白赫这么笃定，龙寅川就按他说的方向开。他明显有谱，龙寅川在他的指路下将车开到了一条有点陌生的道上。
这个街区的路相对更窄，人流车流也更少，龙寅川开得不快，打量着街景：“你对这边很熟？”
“是啊，走了三年呢。”
“嗯？”
“我高中在这边。”
龙寅川立刻明白了，轻笑道：“要下去看看吗？”
白赫顿了下，笑得挺怀念：“其实我的高中早就搬了，现在换成了个实验小学。”
龙寅川听他说着，顺便看两侧有没有停车位。
“不过听钟夏说有几家小吃一直没变，老板都还在。”
“刚好，前面有个车开走了，找找看？”
白赫的手已经放在安全带上了：“好。”
正月里，其实很多店都不开门的，店家也得过年，但白赫记得有家店常年不关门，老板娘就住在附近，是个热情又闲不住的人，就算没什么客人都会守着店。白赫只是抱着碰碰运气反正错一下堵车的心，跟着记忆沿着街边走了会儿，还真让他找到了。
转角的一个小铺子，店家也知道没客人，用餐的桌子都没摆出来，白赫走近了才看到亮着的橱窗。
“你好，现在能买吗？”
“能啊，要啥自己选，给，装这个盘儿里——”
接过盘子的时候白赫看到了老板娘的脸，虽然明显老了很多，但还是熟悉的样子，他笑了下，很自然地跟对方聊：“大过年的都不休息啊。”
“休息个啥，又不累，”老板娘笑呵呵的，“别看放假，不少学生还特地赶过来买，我要是关门了开学得被他们念叨。”
“哟，生意很好啊。”
“小本生意啦，混混时间的。”
几句话的工夫白赫就选好了，老板娘利索地一称，报了个数字后他正要付钱，龙寅川已经掏出手机转了账。
老板娘岁数是大了，但干活一点儿不迟缓，利索地将白赫选好的菜切开拌上，白赫一边一跟她聊一边看她动作，连最后给袋子打结的手法好像都没变。
“不错，晚上凉菜有着落了，”站在路边，白赫闻了闻袋子，还挺感慨：“就是这个味儿。”
“看来你以前经常吃啊。”
“倒也不算经常，只是她们这儿一直没动过，钟夏说他偶尔路过都要买”白赫想了个词，“情怀吧。”
龙寅川站在他身边，一起等红绿灯：“怀念高中生活？”
“有点儿吧，”白赫指着对面那条街，“以前放学的时候，这边，还有那边，有很多小摊儿，各种小吃，晚自习之前我们都会出来吃，以前我还想过，等我毕业了一定要找个刚下课的时候过来，就在路边随便买一份什么，就看着那帮学生吃。”
龙寅川被他的语气逗乐：“这是什么心理。”
白赫面不改色：“终于熬出头的心理。”
听龙寅川笑，他拽着人手腕走上斑马线，继续说：“不过毕了业才发现以前觉得煎熬的，后来再看都是幸福的。”
“那以后有空我陪你过来吃，”龙寅川说，“从他们下课吃到他们上课。”
白赫笑了两声，手指在他掌心划了划。
初三之后的几天，龙寅川带白赫去C市周边的景点转了转，给他们俩买了几身新衣服，新年就这么算是过了。初八开始白赫就去舞韵上课，得带个班，不轻松的活，他也迅速调整了状态。
比起白赫，龙寅川轻松很多，陪爸妈参加了一场活动，跟谌耘见面吃了饭。平时就准备好三餐，让白老师能吃口热乎饭。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正月十五后学校也收假了，又是新的一学期。
这学期的任务不轻松，要上课，要给柳歌指导出一篇论文，自己申报的那个课题得结题，他自己的一篇英文论文也得写完投出去。对着电脑上列出的本学期计划安排表，龙寅川不知怎么走了个神，有一种隐约的冲动，他想在本学期结束，这些事务都处理好后，就跟白赫正式讨论买房同居的事。
至于这其中的一些问题，一个学期，总能想到说法。
“秦老师，给——”
秦乐民一抬头就对上龙寅川递过来的盒子，接过来一看：“茶叶啊。”
“对，”龙寅川往自己杯子里加了点茶，“是花茶，还不错。”
秦乐民笑着谢过，顺势打趣他：“现在倒是看你喝咖啡的时候少了。”
“换换口味吧。”
他其实也还在喝咖啡，但自从见过白赫父亲，时不时就能收到白延善寄来的茶叶，让他给自己父亲也带点儿。试过几次还挺喜欢，白赫不怎么喝，他自己又喝不完，就带来给办公室的秦乐民分一分。
秦乐民回忆了下：“我想想啊，最开始是咖啡，然后红茶，绿茶，白茶……”
说着还拉开抽屉数了数，这一看乐了：“还怪丰富的。”
龙寅川轻轻笑了声，没解释什么，反倒是端详了下秦乐民的脸后开口：“秦老师最近看着精神不太好。”
说到这个秦乐民的脸就垮了下来：“小孩儿病了，晚上老哭，把我跟我媳妇儿折腾得不轻。”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好判断状态，比较费心，”秦乐民搓了搓脸提神，“不过现在比最开始那几个月好多了，头一回当爹，慢慢习惯了。”
龙寅川安慰道：“这两年的确会辛苦一点，等孩子慢慢长大懂事就会好很多。”
秦乐民朝他挑眉道：“那可不一定啊，之前跟我媳妇儿还算过，幼儿园，学前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各个阶段要考虑的都不一样。”
龙寅川点了点头：“确实。”
“唉，个中滋味，龙老师以后就明白了。”
龙寅川垂眼看着茶杯口的热气，笑了笑没接茬。
秦乐民也没继续聊这个，从抽屉里抽了包龙寅川之前给的咖啡：“等会儿还有课，还得来包提神的。”
“还有吗，回头我再给你一盒。”
“诶那不用，你把链接发我吧。”
“也行。”
今年的天暖得很快，但温度和天气都不稳定，升温降温反复好几次，都来得突然，在这种天气下，一周内出差三个地方的龙寅川不出意料地生病了。跟之前小打小闹的感冒不一样，这回的病跟变天一样来得急，重感冒加肠胃炎，从没落下锻炼身体的人甚至去医院住了一天。
白赫有点自责，感冒就算了，龙寅川这个肠胃炎跟他脱不了关系。龙寅川出差回来后已经有点生病的征兆了，他没注意，还拉着人去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吃饭。结果这家味道好是好，就是重油重辣，要的饮料也都是凉的。龙寅川其实没吃多少，但第二天还是没起得来。
那个状态把白赫惊着了，认识龙寅川到现在就没见他病成这样，好在是周六不用上班，白赫让舞韵其他老师帮自己上课，带着龙寅川去医院住了一天。好转是挺快，但伤了肠胃，要恢复起来就得慢慢养了。尤其是即将入夏，天气热了龙寅川更没胃口。
换了鞋直接走进厨房：“哟，椒麻鸡啊，你这料是调得越来越地道了。”
龙寅川笑着夹起一小块鸡肉放他嘴边：“今天换了个牌子的花椒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