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好像是时候加把火了。
秦乐民跟他说这一整天可能都会有学生来办公室讨论论文，龙寅川主动表示自己可以换个地方。至于换哪儿，跟学生一样，除了教室实验室也就是图书馆了。教师可以预定图书馆的小房间，更安静，环境也更好，但龙银川没有，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各种公共图书馆私人自习室的氛围，公共自习区就很不错。
快过年了，图书馆开放的空间有限，只有几个自习区，龙寅川去的时候空位还不少，随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连上电脑电源就开始工作。这学期的本职工作都搞定了，现在还在弄的就是谌耘找他合作的项目，年后会正式开会具体推进，他打算再细化一下自己这部分的内容。
正经工作的时候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再一看时间，都快到饭点了。他去了趟洗手间，打算回来收拾收拾就去吃饭的。结果一回到位置上就发现桌面多了点东西。
那是一张被折起来的便签纸，就算从背面都能看出字迹的清秀。
龙寅川愣了下，意识到可能是什么东西后相当意外了，环顾一圈，除了他就只有几个还在埋头苦学的男生。
犹豫了下，还是拿起来展开，内容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
“同学你好，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了，气质很特别，很帅！我猜是博士吧？我是化工的博士，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呀，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直接扔掉就好啦！”
这段话后还带着个可爱的小表情以及一串联系方式，一看应该就是女孩子。龙寅川看了两遍，到底是没忍住笑，他当然不可能加对方的微信，但拍照留念还是挺有意义的。
电脑上的微信图标闪烁起来，点开一看，好巧不巧，白赫发来的，是几张照片，就是在乡下授课时何城垣拍的，白赫应该修过，看起来质感更好。
等了十几秒，对面又跟来了一句：“龙老师，你看看这几张成吗，要发上学院官网的，我应该没把你的帅气P少了吧哈哈哈。”
他刚打出一个谢谢，忽然又删掉，转而用手机发了张照片，就是刚才拍的那张，跟着发出一句：“你说的帅气，跟这个帅一样吗？还是有学生气的那种？”
他这一段发过去，对面一分钟都没回应，最后连续两条“哈哈哈哈”轰炸过来，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对面的人笑得多放肆。光是这个想象，也引得他勾起嘴角。
“龙老师魅力好大啊，所到之处无不沦陷，这是哪儿？”
“图书馆。”
又是一串哈哈哈砸过来，白赫跟着回：“这种学生才会投稿的事你也能遇得上啊哈哈哈哈……”

（二十八）
正式迎来假期后，龙寅川就回爸妈家住了，闲来无事，刚好可以接送周英去培训班。学校放假，白赫也天天待在舞韵了，龙寅川每次去都能遇见。有次休息时聊天，龙寅川问他天天来家里猫怎么办，白赫说他基本也就出来半天，家里有监控，没问题。
“……后天大家就要演出了哦，各种需要准备的需要注意的葛老师都在群里发了，大家仔细对照哦。”
加练的课结束，白赫端着水杯坐在凳子上休息，时不时跟换好衣服路过的姐姐阿姨们聊两句。因为是晚上的课，龙寅川没买什么吃的，本来是要给家里买点水果的，也就顺便给舞韵的人买了些，不止是老师，这个班里不算多的学员都有。
“我说，龙老师，你再这么来，下学期我就不敢收英姐学费了。”
对上白赫明显有点无奈的表情，龙寅川笑了下：“不收不合适吧，要不打个折？”
白赫失笑。
“不行？”
龙寅川这句追问让他脸上笑意更深：“诶，就算想打折你也小声点儿吧，让其他姐姐听到多不好。”
龙寅川笑着没说话了。
“白老师，咱们周六要带的东西我整理了下，你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葛婷从旁边插了一声。
白赫拖着凳子坐过去，拿过鼠标滑了滑，一边看一边点头：“嗯……服装道具都齐了，一、二、三……这些都是她们自己带，化妆包里的……”
白赫看了两分钟，仔细检查了遍：“差不多，应该都齐了。”
葛婷犹豫了下轻声说：“咱们到时候是找个车帮忙运吗？”
“嗯？不是一直都是我们自己拉过去吗？”
葛婷看着有点无奈：“昨天问了，吕老师和张老师的车都开不出来，何老师的也借走了，就只有你的了。”
白赫眨了下眼：“行吧，那就我开车，再约一辆。”
周英刚好换了衣服出来，听到这儿笑道：“干嘛折腾这个，让寅川帮你们运东西，他车空间大，能装。”
这话一出不仅白赫和葛婷，连龙寅川都愣了下，但很快回过神，自然地推了下眼镜：“对，正好我放假了，没什么事。”
“啊？这……”葛婷看了看电脑屏幕，又抬头看周英和龙寅川，“这不太好吧，怎么能麻烦你们。”
白赫对上龙寅川平和的视线，跟着回：“是啊，我们找个车也行。”
“客气什么啊，后天一大早就要过去，外面找车指不定遇上什么突发情况，我以前就遇到过，很麻烦的，”周英拍了拍龙寅川胳膊，“让寅川帮你们，有什么问题沟通起来也方便。”
白赫看了看他们俩，眼神还是有点犹豫。
龙寅川嘴角笑意深了点：“白老师别这么客气，你帮了我挺多的，我也该回个举手之劳。”
也不知道视线相对那一瞬间怎么了，反正脑子有点发热，鬼使神差的，白赫松了口：“好吧。”
龙寅川迅速把这事儿敲定：“行，需要我什么时间做什么可以现在就说，或者之后确定了联系我。”
葛婷有点没反应过来，白赫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呃，具体的时间我们可能还要商量下，东西也还没清点出来……”
“好。”
这会儿学员都走得差不多了，白赫忽然看向周英，半开玩笑道：“这下好了，英姐，下学期我真得给你来个大优惠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钟夏正在跟白捡试新买的逗猫棒，听白赫这么说意外地看过去。
白赫在打扫房间，从猫爬架上刷下一层毛，团了团扔垃圾桶，把自己也扔上沙发。他的吸引力倒是比逗猫棒强，白捡直接蹦他身上，没个防备，直接踩到他肚子上，龇牙咧嘴抽了口气。
“啧，不像你啊。”
白赫瞥去一眼：“是吧，我也觉得，有时候跟他待一块儿会感觉自己被夺舍了。”
钟夏挑眉上下打量他：“要不是了解你什么德行，我都以为你小子玩儿上欲擒故纵了。”
“欲擒故纵？”白赫哭笑不得，“就我这状态？”
钟夏煞有介事点头：“还不错，至少对自己定位很准确。”
不等白赫回话，钟夏语气忽然正经起来：“兄弟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除了那一次，我好久都没看你有过这么情不由衷的时候了。”
白赫一顿，顺势看向钟夏：“我看起来是什么样？”
“可能你自己都没发现，”钟夏整理着猫咪用品回他，“关于这位龙老师，你最开始说因为什么见鬼的原则不会接受，那会儿我看你的确态度很坚定，但到现在听你提起人家，语气完全不一样了啊，你知道你现在说起他是什么样吗？”
“啊？”
钟夏盯着他看了几秒，摇了摇头：“那种情窦初开的纠结少女。”
“……”他就知道钟夏要消遣他。
笑了两声，钟夏说：“好吧，有点夸张成分，但在我看来，你对他肯定有好感的。”
他不是什么纠结少女，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顺着白捡背上的毛，叹了口气：“说实话，那种男人，真的很难拒绝啊，如果不是装出来的，放哪儿都是高级奢侈品。”
“你俩也认识这么久了，还看不出是不是装的，你眼力也没差到那种地步吧？”
白赫不自觉皱眉：“就是一直看不出刻意的痕迹，所以才想不通啊，我宁可他有点儿装的东西，不然这么完美一男的，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炙手可热，还图我什么呢？”
“嘶……”这段话听得钟夏无语，他想了想问，“有没有可能是你给他加了滤镜啊，是人都有缺点，要不就是你还没发现，万一……哪方面有点变态？”
白赫反应了下他这诡异的停顿，心情顿时一言难尽，“你这脑子一天天想什么呢？”
“嘿，别不信，你又不是不知道有的人玩儿多花，贼恐怖，但一眼看过去不也有模有样的。”
“……”白赫不知道怎么回他，给了个无语的眼神。
“要我说吧，”钟夏停了几秒，又调整了下语句，“其实我一直都想说，你别把自己一直困在当初那件事上，真的会错过很多的，这些年我看你也谈过不少人，但凡是你跟我说过的，我没一个看得上。白赫，你总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又给自己设了那些个原则，所以都是向下选择，但你想没想过，万一最适合你的就踩着原则了呢？”
白赫盯着天花板，缓慢眨着眼。
“虽然我总说你耳根子软脾气也软，但我觉得你也挺能豁得出去的，”钟夏认真地看着他，“除了你的原则，担心影响到工作，你还在怕什么？”
白赫叹了口气：“我怕真陷进去太上头，要分开就很难走出来，你知道我的。”
钟夏语塞，皱眉想了半天，有点烦躁地抢过白捡揉了两把：“再不疯狂一把你就真的老了，这样，都是当局者迷，你让我见他一面，我帮你看看这个人装没装。”
“……啊？”
“啊什么啊，爷眼光毒着呢，放心，我不用跟他聊，我就先观察一下，”说到这儿钟夏没忍住又翻旧账，“之前那个姓钱的，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盘算着把你卖了。”
钟夏的确是个很敏锐的人，刚才的话也的确说到他心上，犹豫了下他说：“明天舞韵的汇报演出，你来看看？”
虽然对姐姐阿姨辈的表演没什么兴趣，本着当僚机的心，钟夏一口答应：“行，诶，记得给我留两个位置啊。”
白赫嗯了声，后知后觉：“你那位哄好了？”
“谁哄他，他哄我还差不多。”
白赫发来的集合时间的确很早，不想前天晚上多跑一趟的话，第二天早上七点就得去舞韵拿东西。龙寅川到的时候，看着还闭合的商圈大门，给白赫发了个消息，两分钟后白赫啃着面包匆匆过来——
“呼……走，从员工通道上去。”
龙寅川跟他绕了会儿才坐上电梯：“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从哪儿上。”
“太绕了，我怕说不清楚，”白赫两口解决早饭，包装袋团在手里问，“你吃早饭了吗？”
“在家吃了。”
“那你还起得挺早。”白赫打了个哈欠，看得出还有点困。
“也不算，我妈早起准备的，我吃现成的。”
早上状态还没到位，白赫反应了几秒才说：“今天晚上才表演，英姐一直都起得早啊？”
“不一定，看她心情了。”
白赫打着哈欠点头，又揉了下眼睛：“太早了，天还没亮开，待会儿东西送到你就回去补觉吧，这个天儿太冷了，又冷又困的。”
电梯门开，龙寅川落后一步出去，轻笑道：“我就不回了，我妈下了任务，让我留下帮忙，晚上我爸送她去。”
白赫被这句话弄得清醒了点，赶紧道：“本来就挺麻烦你了，这就……”
龙寅川笑着打断：“你们起这么早去准备，工作量应该也不小吧，多个人总要好一点。”
对上龙寅川那张脸那副表情，脑子里又回荡着昨晚钟夏说的话，一时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工作量确实不小，舞韵的规模不算大，为了节省成本几个男老师都是自己上的，龙寅川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垒着一面面鼓，相互认识打了招呼后，龙寅川没忍住问：“这个是鼓？这么多都要用吗？”
白赫脱了外套搭在墙边的把杆上：“对，道具，学员们说自己不好带，就由我们统一拉过去。”
“用什么运下去？”
白赫朝墙角扬了下下巴：“那个推车。”
龙寅川看过去，没忍住笑了，那是个运货的推车，不算大，摆整齐一趟应该就能运下去。
“有二十多个，”白赫有点犹豫，试探着问他，“你的车，呃……”
龙寅川看出他的顾虑，很痛快：“没问题，放得下。”
白赫一笑：“我知道放得下，但这个数量除了后备箱可能还得往车里塞，心疼你的车。”
龙寅川已经动手往推车上放鼓了，听到这儿打趣看他：“你替我心疼车，我就不心疼了。”
白赫一愣，反应过来失笑摇头。
往返好几趟，折腾到九点过才把该带的东西带齐。确认无误后一行人直接往剧场去，葛老师已经到那边开始准备了。
看了眼后视镜里满满当当的座椅，龙寅川又回身把顶上的小盒子往里推了点，白赫最后放上来时，说里面装的是他自己的化妆品，有的学员自己不太会化妆，到时候还得帮忙打扮。好像从没见过白赫带妆的样子，龙寅川迅速想象了下，盯着那个盒子，确认稳妥了才跟上前面开出去一段距离的车。

（二十九）
接触这种表演活动的准备环节似乎还是在大学时代，那会儿作为学生会干部，龙寅川也现场帮过忙。毕业这么多年后，他都快忘记一场晚会的筹备，光是表演当天就得忙多少环节了。
到了现场，葛老师已经办好了相关流程，正在检查他们要用的剧场的环境。不太美妙的是，这里昨晚也有一场活动，又是星期天，清理的工作人员还没来收拾。白赫一看，脸色立刻严肃起来，皱着眉去找剧场负责人，谈话的那几分钟里龙寅川就在旁边，挺意外的，他难得看到白赫强势起来，跟平时开朗好说话的样子相去甚远。
对于此，白老师的解释是：“这帮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觉得葛老师一个女人好说话呗，平时也就算了，今天赶时间，不能拖。”
龙寅川点头，表示赞同。
白赫的行动力挺高的，这一点龙寅川在乡下那会儿就知道了，明明就他们几个人，却在下午四点前就完成了场地布置和设备调试，还能腾出精力跟提前来的学员打招呼。
确认现场没什么问题了，白赫才想起关照一直在身边帮忙到现在的龙寅川。
龙寅川早就脱了外套，毛衣的袖子也撸起来，手臂上蹭了点灰，白赫有点不好意思，打工都给发盒饭呢，龙寅川陪他们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一口。看了眼还有点时间，白赫搓了搓手，歉意道：“早就饿了吧，要不去吃点儿？”
龙寅川把剩下的材料装回箱子里，闻言看了眼白赫：“吃什么？”
“呃，外面随便吃点儿？”这么说着，手机又震动起来，微信群里的消息，中午过后就没消停过。
其实葛老师买了些面包饼干给他们垫着，倒也不饿，龙寅川温和道：“你马上就更忙了吧，不用急这一顿，表演结束再吃也行。”
白赫正好看了眼群消息，听龙寅川这么说松了口气，笑道：“那行，表演结束我请你吃宵夜。”
“好。”
“成，那我先去后台了，有几个姐姐先到了，让我给她们化妆。”
“去忙吧，”龙寅川顺手从身边袋子里拿了块三明治给他，“多少吃两口。”
白赫顿了下，笑着接过，也没多说什么了：“谢了。”
白赫是小跑着走的，这儿也没龙寅川什么事了，去了趟洗手间把自己简单收拾干净，披上外套决定在附近逛逛。
玉兰巷并不只是一条小巷子，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是C市出名的文化街区了，除了剧院，还有图书馆、展览厅、美术馆，腔调不一的茶馆咖啡馆也有不少。这是第一次来，龙寅川还挺喜欢这儿的，今天没时间，回头有机会倒是可以来好好逛逛，气氛包容，文化多元，新鲜感很强。
他很享受不经意间发现惊喜的过程，选择了在C市定下来，如果这个城市处处有宝藏，那么生活个几十年也不会厌烦。他也不是一味追求新鲜刺激，这里惊喜与平淡交融，想来应该能把往后的生活填满。
看起来是悠悠闲闲地逛着，但龙寅川也逛出了那么点郁闷，主要还是跟白赫有关。C市不是国外某个酒吧，白赫不是陌生城市里一个随便来搭讪的人，他所求也不是春风一度。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进度缓慢，想要有突破性进展还得耐心等天时地利。所幸他很会开解自己，既然想要一份长久的东西，怎么能没有耐性，更得做好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