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收益(峨嵋刺)

白赫刚想说到这儿就让他下来，可以自己走，结果龙寅川在他开口前顿了下：“你的包，还在车上。”
“啊？”白赫一顿，跟着无奈叹气，“我说忘了什么。”
龙寅川慢慢放下他，扶着人站稳了才说：“我去拿吧，你手机在包里吧。”
没办法，包其实不重要，手机还是得拿上来的，刚才在医院就没电了，搁包里充了会儿，得给人报平安。
“那麻烦……”
“先送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对视间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白赫笑了下：“行了，你先去拿，上下两趟多麻烦，我等你。”
龙寅川回头看了眼保安室：“那你去保安室等我吧，外面冷。”
“好，你快去，这两步我自己进去就行。”
龙寅川看他不怎么费力地往前挪了两步，也有扶的地方，嗯了声就从上来的路下去了。

他速度很快，白赫只在保安室门口坐了会儿，龙寅川就回来了。
龙寅川一手拎个散着香气的袋子，是刚才在医院附近买的夜宵，另一手把包举到他面前：“你要不先看看手机？刚才一直响。”
“啊？”
白赫拉开拉链，取了充电宝，像是证明龙寅川的话，手机又响了。陌生号码，他没多想，直接接起来——
“喂？”
“白赫。”
“……”还不错的心情立刻打着滚跌到底，身边站着个人，白赫还算控制自己，“钱禄丰，我说什么你都忘了？”
在白赫挂电话前，对方赶紧继续：“我都记得，白赫，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还有些话想说，再给我个机会吧。”
白赫烦躁地搓了搓脑袋，他倒要听听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龙寅川看他这样，带着东西自然地踱步到合适的距离外。
“小白，我还是想跟你见一面，之前道歉都是在电话里，不能让你看到诚意，这也快过年了，能不能给我个当面道歉认错的机会？”
白赫冷笑道：“当面？现在？我说钱禄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我看你以前也不是爱纠缠的，能不能放过我啊，大半夜的想给看我诚意？以前没少给机会你也不在乎啊。”
对方没有被他这句刺激，倒是没以前容易激怒了，还是用忏悔的语气说：“小白，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断干净了，你随便考验我，分开了才知道没人比你更好，是我不知好歹了……”
白赫觉得对面是傻逼，而现在还在听这个电话的自己更傻逼，习惯性的教养让他还是听完了，烦躁道：“钱禄丰，说这些没用，你不过就是觉得我好拿捏，说真的，以你的条件随便就能找个比我更听话更好拿捏的，就别来烦我了。”
“小白，我——”
白赫终于没控制住，怒道：“大半夜的你他妈真不嫌折腾啊，我跟你说再这么搞我就报警了，最后一遍，咱俩没关系了啊，好聚好散得了，别弄难看了。”
挂了电话，顺手拉黑，白赫皱着眉，下意识回头，龙寅川站在他旁边不远处。
皱着的眉头迅速散开，而对上龙寅川表情，脸上又变成了无奈：“有傻逼。”
“还在骚扰你？”
“嗯，不过我都这么说了他该知趣点儿了吧，”白赫叹了口起，换了个话题，“你来回都是跑的吧，这么快。”
龙寅川笑着推了下眼镜，意有所指：“我没听到多少。”
白赫失笑：“没多少是多少？”
“从‘以你的条件随便就能找个比我更听话更好拿捏的’开始。”
白赫扶着墙站起来：“烦死人了。”
龙寅川走过来，没顺着往下接，只是问他：“还是背你？”
“没事，扶一把就行。”
白赫沉默了点，龙寅川扶着他，也没说话，两个人慢慢进了大门。
等走到电梯口，白赫才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抱歉啊。”
龙寅川被他这个道歉逗笑：“你道什么歉。”
白赫想了下，故作轻松笑道：“我想想，这不是……多听一分钟我跟傻逼吵架就得多吹一分钟冷风啊。”
“也不差这几分钟，”龙寅川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我身体还可以，不至于吹吹风就倒了。”
电梯门开，白赫伸手去按，结果手滑没按上，龙寅川顺势又按了下那个7，直到出电梯门，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梯两户，龙寅川停在中间。
“702，右边这个。”
“嗯。”
锁声一响，门就往外推了个缝，然而从门缝里漏出了意料之外的光。龙寅川顿了下，还是伸手拉开，往里进了半步。
又细又奶的猫叫由远而近，白捡停在龙寅川几步外，一人一猫对视着。
一声猫叫还没熄下去，脚步声从里面的房间里传出来，跟着就是孙薇精神十足的声音：“回来了——”
“妈？”
白赫愣了下，龙寅川跟对面的女士对视上，表情并不意外，礼貌点头道：“您好。”
“啊，你好你好。”下意识这么回，回了才反应过来。
龙寅川扶着白赫，白赫缩着一条腿，什么情况一目了然，孙薇两三步赶上来扶着他另一侧的手，赶在白赫问之前先数落：“伤了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给你发消息没人回，还得打扰人家葛老师。”
没想到孙薇今晚过来了，按理说不应该跟他爸在太爷太奶家吗？本来也没什么，龙寅川站在身边，他就开始有点不自在了，这也没什么，他跟龙寅川本来就没什么。
脑子里想了些莫名其妙的，白赫反应也慢半拍，等被俩人扶着坐沙发上了，白赫后知后觉：“我没事儿，不严重，不过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要睡了，结果看葛老师朋友圈，发了你们表演照片，下面有人说你摔了，”孙薇看了眼安静的龙寅川，继续说，“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就直接给葛老师打电话了，才说有人带你去医院。”
白赫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手机之前没电关机了，在车上充了会儿，下车也没看……”
充上电拿到手机，第一个电话还那么傻逼，挂了也没心情再看其他的消息。
孙薇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干脆转向龙寅川，变脸似的笑得和蔼：“谢谢了呀，今天麻烦你送他去医院了，怎么称呼你？”
龙寅川把白赫的包放旁边：“您好，我姓龙，龙寅川。”
“诶好，辛苦了啊”
白赫看着凑过来的猫，像是找到什么救命稻草迅速转移了话题：“嘶，完了，今儿还没喂这小祖宗……”
听到这儿孙薇又数落他：“我喂了，来的时候水碗食碗都空了。”
“嘿，谢谢妈。”
看他这副样子孙薇也不好说什么，问了他脚的情况，龙寅川把医生的话复述得很详细，孙薇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了心。
“那，这么晚了……”
孙薇一开口，白赫跟龙寅川下意识看了眼彼此。
龙寅川卡着孙薇语气里微妙的停顿点开口：“时间不早了，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夜宵记得吃啊白老师。”
“这么晚还走啊，我是说你跟他凑合一晚？他那床挺大的。”
龙寅川站起身，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我就不挤白老师了，他脚不方便，自己睡舒服点，我明天上午还有点事情，还是得回去一趟。”
盯着桌上的袋子，孙薇话很快：“诶，听葛老师那个意思，你们应该都没吃吧？留下一起，多少吃点，耽误不了多久。”
孙薇这话不是客气，是很真诚地邀请他吃点儿，龙寅川看了眼白赫，还是答应了，顺手抄起袋子：“那，方便那借用一下厨房吗？天气冷，有点凉了。”
“诶，我来就——”
孙薇刚想自己去弄，结果白赫伸手拿杯子，不小心碰到了，水洒一茶几，孙薇无奈，一边擦着一边应着龙寅川：“直接用就行，锅在柜子里。”
“好。”
龙寅川迅速热了吃的，陪白赫吃了会儿就走了，孙薇送他到门口，关上门，回到客厅看白赫仰头看着天花板出神，想说的话到嘴边，看了眼时间又咽下去了。
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不知道哪根筋突然跳了下，打开手机给钟夏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没事。他夏哥也不愧是夜猫子，这个点立刻给他回了电话。
“喂……”
“你怎么样啊？现在在哪儿？检查结果怎么样啊？”
感慨了下钟夏的精神头，白赫挨个回答：“还行，就是崴到了，休息一段时间能恢复，嗯……我刚回来。”
钟夏听着他这可疑的停顿，调侃道：“自己回的？”
白赫老老实实答：“不是，龙老师送我回来的。”
“那他现在还在你那儿？”
“刚走。”
“走了？”钟夏这一声是升调，意味分明。
“嗯，我妈来了。”
“啊？这就……哈哈哈哈真不巧啊，”钟夏打趣他，“不过这么晚了让人家留宿也很合理吧，不能是他怂了吧？”
白赫还真想了下：“人家明天有安排。”
跟钟夏扯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手机放一边，继续发呆。
孙薇在他旁边坐下，琢磨着袋子里的药。
挨个拿出来拆开，又盯着他的脚看：“你说说你，也不小心点。”
白赫笑了两声：“我妈还是心疼我。”
“不然呢，就你这么个儿子，不心疼你心疼谁。”
“真没事，放心啊，”白赫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最好是这样，这么大了不省心……”
家里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其实是件幸福的事，虽然在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下免不了挨训被说，但当妈的嘴上不饶人，其实很多都考虑到了。喂猫做饭，洗衣整理，只要孙薇来，白赫就能放纵自己更懒。尤其是这种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白赫相当感激多年跳舞练出的力量、平衡和柔韧性，这种情况下脱衣服洗澡都不怎么费劲，等热水浇身上，白赫长长呼了口气，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深吸一口气，脑子也终于清醒了点。忽然想起钟夏的话——
龙寅川怂了？
白赫被这个想法刺激地抖了下，赶紧继续往身上冲水。
怂肯定不是怂，估计还是礼貌吧，分寸感也好，绅士风度也好，他到底是客人，留下怎么都会打扰白赫和孙薇。
龙寅川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开门后发现客厅灯还是亮着，周英正拿着手机。
“妈，怎么还没睡？”
“还不困，看看今天拍的视频。”
“嗯。”
周英看他换好鞋了问：“白老师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扭伤了，问题不大，养一段时间就好。”
“那就好，”周英站起来倒了杯水给他，“他家里有人照顾吧？”
“有的。”
周英点了点头：“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先去睡了。”
“嗯，好。”
“诶对了，”周英站在卧室门口小声说，“照片发给我。”
龙寅川失笑，点了点头。
虽然这一天比在乡下还累，脚还伤了，时间又晚，但躺床上了，白赫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水声提醒他孙薇还在收拾。有点过意不去，本来他妈今天陪太爷太奶看看电视就能早点睡的，因为他折腾到现在。但也没办法，意外谁能预料得到。
而说到意外，脑子饶了一圈又回到了龙寅川身上，越想越没睡意。
无奈拿过手机，微信里消息很多，懒得一个个点开看，朋友圈里都是学员发的今天的照片，刷到周英的，显示半小时前才发出来。白赫注意了下其中一张图，明显模糊一点，应该是龙寅川拍的。每一张照片都是修过的，白赫放大来看，P得很自然，难怪还没睡。
顺手评论了句，没想到周英立刻回复了他，俩人在评论区聊了会儿，白赫才想起来自己都没发朋友圈。赶紧从各个群里东捡一张西捞一张，凑够九张发了一条——
“汇报演出圆满结束！不好的都留在今年，新的一年迎接好运！”
睡意比想象中来得快，这条朋友圈一发就关了灯。

（三十二）
身上有处地方不舒服总是睡不好的，白赫睡不安稳，感觉没睡多久就想上厕所，恍惚间还是在憋着和起来中选择了后者。还没习惯腿瘸，站起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人立刻清醒。
扶着墙慢慢挪着去厕所，他住的地方空间不算大，厕所和浴室是一间。开了浴室灯，等半合着眼解决完洗手了，才惊觉哪里不对。按理说他没睡多久，但浴室里很干净，也很干爽，地面几乎看不出水渍，应该是拖干净后又开暖风烘干了的。
白赫摸着同样干爽的洗手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从当年发生过一些事情后，孙薇嘴上不说，其实怎么也放心不下他，自己能做到的都为他做了，甚至有时候稍微有点过，他知道自己也不该说什么，都是一个母亲的后怕。
爸妈说过，没成家，总觉得他做什么都不太成熟，不免多操心。
那找个伴？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恍惚中脑子里又闪过龙寅川的脸，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很多因素影响，他承认自己确确实实动摇了，也要再好好想想原则方面的事了。
这一觉后来睡得很沉，不是深度睡眠那个意义上的沉，是宛如鬼压床那种身体的沉重。再睁眼盯着天花板回神，白赫以为挺晚了，结果一看时间，才八点过。
果然，生物钟难调啊。
醒了就睡不着了，白赫躺了会儿慢吞吞起来，试了试脚没问题，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出去。
香味直接灌进鼻子里，白赫迅速刷牙洗脸，慢慢吞吞坐在餐桌边。
孙薇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他，又继续盯着锅：“脚怎么样了？”
白赫把手机放桌上：“还行，没严重，坚持擦药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那就行，”周英动作很快，说着就关了油烟机，“那你自己在家待着没问题吧？”
“没问题。”
周英放下一盘蛋炒饭，又给他拿了盒烫热的牛奶：“你太奶还是得我回去照顾一下，你休息两天，之后能出门了过来。”
“没问题，妈你什么时候过去啊？”
“下午吧，中午再给你做顿饭，多做点儿备着，”白赫还没来得及感慨母爱的伟大，就听他妈跟上一句，“养你比养捡捡还麻烦。”
这种时候闭嘴就好，白赫傻笑了两声，接过孙薇递来的勺子吃饭。顺手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有很多未读消息，点进去一个个看，忽然停住了，是周英的那条，他还互动了来着。龙寅川的评论在他和周英最后互动的那条下面，很简单一句话——
“都别熬夜了，快睡吧。”
看到这儿，白赫忽然笑出了声，白捡刚好蹲在他脚边，舔着嘴看他。
心情大好，白赫朝捡捡吹了声口哨：“想吃啊——不给，你好养活，吃你的去。”
孙薇无奈又好笑。
龙寅川一早收到谌耘的消息，让他今天过去再针对一些具体数值讨论下，本来不算太重要，但年前最后一次开会，龙寅川想着还是去一趟，毕竟上次就找理由没出席。
他放假那天就搬回爸妈家了，一早起来俩人都不在，估计去逛市场了。龙寅川换了身衣服，顺手掏了下换下来的裤子兜，忽然动作一顿，迟疑着思考了下，将换下来的扔进洗衣机后立刻往谌耘公司赶。
考虑到堵车，他直接坐的地铁，迟了十分钟，谌耘还笑话他。
“难得啊，从来都提前到的人居然也迟到了？啧啧，还是对这边的早高峰没概念啊哈哈哈。”
龙寅川已经坐到会议桌边了，跟其他几位公司领导打了招呼后歉意一笑：“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会儿，我们开始吧。”
前期工作准备充分，这个会效率也高，很快达成共识，一些具体的金额数值也定了下来，不出意外年后完善完善就能直接正式开始了。
送走领导，谌耘带龙寅川去了自己办公室，一边泡茶一边说：“我运气真好，自己找的，找上门的都靠谱啊。”
龙寅川笑了下，没回他，顺手关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诶，话说上回你不在没看到，肖老师可专业了，专业过硬也就算了，情商还高，把我boss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谌耘啧啧感叹道，“明明都是相互画饼的，到最后看我boss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手机顿了下，接着在手里不停震动，龙寅川抬头看他，有点意外：“是吗？那他变化有点大。”
“是啊，我也觉得，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本科那会儿，他不也是学生会的吗，说句不好听的，好多人都觉得他眼高于顶，不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