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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竟夕起相思)


可是,任何明智的将领都不会轻易追到千里之外,况且燕云军不熟悉西北塞外,卫戈行事谨慎,没理由如此冒进。
他那天夜里做的噩梦,难道是预兆么?
“不管怎样,一旦越过濛山就太危险,”聂峥担忧地瞧着他,“要不,想办法联络上他,那只鹰……”
林晗点点头,沉静道:“我知道。宛康情形如何?”
聂峥:“宛康是孤城,城墙坚固,珈叶一时半会攻不下。他们大将下令围城,我看最后也得不了了之。一旦凉州或灵州派出大军增援,珈叶只能退兵。”
林晗闭着双眼,蹙眉沉思半晌:“番族人都成了珈叶的佣兵……那他们母国呢?”
聂峥取来墨笔,在地图西北角画出三两个圆圈,道:“这些地方原本有三五个小国,番族人几乎都是从这几个小国来的。赛拉顿是珈叶将领,奉了他们皇帝之命往东扩展势力,灭了这些小国。我上次在黑山遇到许多形迹可疑的番兵,抓人盘问过,运气不好,还着了赛拉顿的道。”
林晗冷哼一声:“我朝门户,岂容他这番犬放肆!聂琢,灵州、凉州接到消息了?”
“臣让人暗中散布消息,照理说该有所动作了,”聂琢老实相告,“或许再过几日,就出兵了。”
林晗眉间阴沉,只是冷冷一笑。聂峥轻声道:“凉州息慎深明大义,这等国家大事,他定会倾力相助。当初盛京一难,幸亏有他庇佑,我才能活着来找你,可见凉帅和朝中只知明争暗斗的那帮人不同。”
“他最好是。”林晗勉力动了动唇角,嘲道,“我见宛康高柔是个色厉内荏的东西,如今外忧内患,宛康攥在他手里,迟早要出事。倒不如让王经杀了他。”
聂峥听出他话里的深意,道:“无论陛下去哪,我等誓死相随。”
林晗背靠座椅,扬手按揉着额角,漫不经心道:“赵伦,替我写封书信,让王经别再查他的案子了。珈叶围城,眼下是除掉高柔的好时机。”
赵伦不明所以,愕然道:“这……都护大权在握,王经一个御史,又不是在朝廷,恐怕以卵击石啊。”
林晗笑道:“所以,要咱们帮帮他,不能让灵州和凉州增援。番兵围城一久,两州却不来援,城中必然恐慌,高柔那懦夫,势必慌了手脚。赛拉顿想攻下宛康,倘若拉拢他,你们说高柔会不会答应?”
众人凝神静听,四下里风声呜咽。林晗从座椅上起身,缓缓踱了两步。
“倘若他通敌卖国,宛康军民群情激愤,不就有杀他的理由和实力。”
聂琢想了想,为难道:“万一珈叶没有拉拢他,何来通敌卖国的罪名?”
林晗不说话,双目宛如幽邃的潭水,笑吟吟瞧着他。聂峥无奈道:“谁管他到底有没有通敌,这个节骨眼上,扣上这顶大帽子,高柔就是死人了。”
林晗轻轻顿首。他只需送王经一个杀人的理由。
“王经跟了朕多年,他知道该怎么做。”
“廷卓,你不是说和丹朱部首领交好?”林晗道,“达戎新王即位,有个献礼表忠的机会,问他们要不要。”
“你是说,让他们去牵制灵州和凉州?”聂峥思忖一番,点头道,“好,我这就写信。”
林晗颔首,放他去办事。说服丹朱部出兵很容易,达戎和珈叶结盟,珈叶在围宛康,丹朱部去助阵,替盟友拖住灵州和凉州的援军,实乃天经地义。聂峥现在是叛军,由他去劝说,丹朱部不会有太大戒心。
再者,丹朱部实力不强,不会对边境二州造成太大威胁。
林晗长叹一声。如今计策是有,能不能顺利进展下去,仍是难说。此计最重要的一环是王经,只要他动作快,拿下宛康大权,那便不会有损大梁的利益。
赵伦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写就密信,交予林晗看。林晗读完一通,忍不住夸这小子文才隽永,而后出门招呼碧霄。
碧霄等在屋脊上,背对夕阳余晖,恍若一尊石雕。游隼听见熟悉的召唤,立时展翅盘旋,悠悠落到院中。
林晗绑好书信,不舍地摸摸它,温煦一笑:“去吧。”
隼偏头看着他,刹那间腾空而起,决然地飞上天空,翱翔远去,不一会就成了个墨点。
林晗依恋地望向它远去的地方,怅然若失。
院子里骤然刮起阵萧瑟的风,寒意直透骨髓,竟然夹杂着雪粒。
赵伦幽怨地望着天上云朵,叹道:“一路上雪都化了,唯独受降城这边还堆着。不会又要下雪吧?”
话音刚落,韩炼慌慌张张地跑进盐院,一身银甲哐当作响。
“将军,将军!”
“慌什么,”林晗瞅着他满是尘霜的面孔,轻声道,“慢慢说。”
韩炼的脸皱成一团,拜道:“方才末将出城巡视,发现番兵,人不少,正冲着咱们过来……”
林晗追问道:“不少是多少?”
韩炼咽了口唾沫,垂头道:“斥候回报,差不多两万……”

林晗一听,立刻阔步越过他,出门追聂峥去。
一旁的赵伦傻了眼,逮着韩炼肩膀问:“你们看清楚了!真有两万?”
韩炼犹豫道:“怕是不止。情况紧迫,没太看得清。还要去探吗?”
北受降城里仅仅五千多兵力,而且他们孤立无援,若被珈叶围困,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罢了罢了!”赵伦急得跳脚,挥了挥袍袖,“时运不济,这才刚喘口气,番兵又找上门!”
他匆忙走出盐院,登上城楼,见林晗和聂峥都在。两人身旁肃立着众多精兵,夕阳西下,朔风撕扯,城头人影都浸润在刺目的血色中。
林晗紧盯着天边翻滚的烟尘,眉间皱出几道深壑。
“珈叶厉害的是骑兵,城外一马平川,恰好方便他们发挥实力,”聂峥道,“依臣之见,还是死守好。”
“守?守个一年半载,宛康怎么办?”林晗沉声道,极目远眺四野,“看这情形,怕是不止两万人。”
聂峥一时语塞,柔声劝道:“都自顾不暇了,暂且放下宛康吧。”
林晗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城堞上。砖墙是新砌的,浮着一层黄沙,他的手指拂过碎金似的沙砾,霎时抹开一道深暗的痕迹。
他沉吟良久,收回指头,捻去粗糙的沙砾,道:“宛康要拿下,北受降城也不能丢。一昧靠守,行不通的。”
聂峥抬眼看着他,目光如炬。
“陛下有计策,只管说就是。我手里都是出生入死过的精锐,还不怕区区番兵。”
林晗轻笑一声,偏头对上他的目光,道:“之前翻过你的账本,前段时间得了不少好东西,藏在哪了?”
聂峥怔怔开口:“都在城中……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仔细想过,珈叶骑兵虽厉害,但这回不能避其锋芒。他们要打,咱们就陪着玩玩。自然不是用活人跟他们玩,你那帐本上除了记着金银财宝,还有不少牲畜。”
其余两人听完这番话,彼此对视片刻,皆如醍醐灌顶,同时朝林晗拜了拜。
林晗微微一笑,扬手拍了拍聂峥肩甲,看向赵伦道:“廷卓跟我出城杀敌,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番兵不熟悉这一带地形,前几天下雪,黑水河又冻上了,我看那就很适合做战场。”
赵伦眼中激动,声音也有些发颤:“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林晗下巴轻点,示意他赶紧去办事,随即和聂峥前往城中大营点兵,各领两千人马待命。
苍麟军在几条商路上往来数月,掠夺到的财物尽数运送回了北受降城。赵伦听林晗的意思,是要放出牲畜抵御珈叶的骑兵。牛羊这类牲口,不及马跑得快,可一旦发疯,便是横冲直撞,威力不可小觑。
打仗最重要的是阵型,即便是万人之师,也要依靠整齐划一的军阵才能发挥作用。只要冲溃了珈叶骑兵的阵型,纵使万人也不足为惧。
塞外盛产蜜蜡,北受降城的府库里堆积成山。赵伦召集几百军士,火速筹备,在牛羊尾上系着丝绸,再灌入蜜蜡,照林晗之前说的,将畜群赶到黑水河畔的树林里。
做完一切准备,原野上的烟尘已是遮天蔽日。珈叶大军浩浩荡荡,宛如海啸一般驰骋而来。
林晗骑在马上,望着远处滔滔奔涌的黑衣大军,心头浮现出一股阴冷的杀意。他估量着差不多了,便下令三军擂鼓,挥旗出城,直往黑水河去。
千人军阵中响起密集的战鼓,沉闷厚重的鼓声很快顺着大地和长风传到珈叶大军边上。番将远远地望向城池,看见一路仓惶出逃的军队,连城门都没关,便料定他们是弃城逃跑,当即号令麾下疾行而去,紧追着出城的苍麟军。
林晗领着大军抵达黑水河畔,灰霾的天空飘下细碎的雪。不过一会,细雪变成鹅毛似的飞絮,纷纷扬扬,弥天盖地,落在冷硬的铁甲上。
盔甲虽能阻隔刀枪,却挡不住侵入骨头的严寒。每次穿戴甲胄,林晗总觉得很冷,冷得好似身消血融,心脏变成一滴水珠,迸出宛如蛛丝的冰晶。
成千上万的铁骑涌入河川一侧,地面山谷回荡着轰隆的雷鸣。他们将敌军诱到河岸边上,便击鼓为号,令埋伏在此的军士猛击战鼓,点燃牛羊尾,放出成片受惊的畜群。珈叶大军不防有此一招,被数量相当的牲群冲散,不得不朝河的另一侧退避。
林晗见他们踩上冰面,便指挥三军折返,沿着河岸一路厮杀。冰面光滑,哪能作战,不少珈叶骑兵在夹攻下摔得人仰马翻,倒在结冰的河面,不是被苍麟军杀死,就是被追击的战马踏死,一时混乱不堪。
林晗亲率将士杀敌,几番冲杀下来,铠甲和衣袍都染得血红,上面结了冰碴,又不断淌下暗红的液滴。
黑水河畔鼓声震天,旌旗漫卷,成了修罗炼狱。浩荡的珈叶大军在溃散中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杀到最后,林晗没有力气挥动手中长矛。他环顾四周,如山如海的敌人都不见了,鲜血顺着冰面绵延数十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血肉模糊的尸首,便丢了兵器,翻身下马,靠在尸堆里休息。
几个将士在他身边惊喜地呼喊,纷纷聚到一处,将林晗拽起来簇拥着:“胜了,将军,我们胜了!”
林晗嗅着满是血腥的冷风,张口应和两声,安抚似的拍了拍其中一人。雪花落进他嘴里,倏然化开,同样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陛下!”
赵伦骑了匹黑马,卖力抽着马鞭,迎着风雪身形跌晃,好像快被寒风卷跑。
林晗疲惫地动了动嘴唇,一出声,嗓眼里似有火烧。
“怎么样,受伤了?”
“我哪会受伤!倒是陛下你,龙体可还安好?”赵伦跃下战马,也不顾脚踩着尸堆,冲林晗行了个大礼,抬头时竟带着泪光,“这回大胜,全仰赖陛下!我就知道,当初在灵州城没有跟错人。”
林晗失笑,摇了摇头:“我累了,先带人回城去。战场就交给你收拾。”
“臣遵旨。”他俯首听命,转而望了望四周,“怎不见聂峥?”
“珈叶番兵跑了不少,让他去追杀了。”林晗道,“捉几个活的回来也好。”
话音刚落,聂峥便领着麾下冲破雪幕,沿着河岸返回。林晗眯眼一瞧,苍麟军抓了不少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马上,四面都围着人,看押得颇为严密。
那人一束灰白的长发垂在马肚旁,随风飘动,仿若白练。
林晗辨认了半天,陡然笑出声,冷冷自语:“辛诸?”
聂峥在他跟前勒马,命人将辛诸摔到地上。辛诸在血泥中滚了一圈,悠悠抬头,一双眼像是淬毒的弯钩,紧扎进林晗皮肉。
辛诸咧开嘴角,毫不收敛赤裸而贪婪的目光,宛如野兽似的,露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哑声道:“我要是你,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林晗站起身,瞧死物似的盯着他。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如此也好,不用再费口舌。看在卫戈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
辛诸大笑道:“纵然留我全尸,我那乖徒儿也看不见了。他死在濛山了,你还不知道吗?”

林晗嗤笑一声,下令让人拿了马鞭,把他拽起来抽嘴。
辛诸被两人擒住手臂,被迫仰头跪着,身躯弯成一道怒张的弓。呼哧的风声响不断起落,片刻之后,他的脸就高高肿起,皮开肉绽。
粘稠的鲜血顺着下巴淌落,在脏污的雪地上汇成一汪。
林晗踩着污血到他跟前,微微俯身。
“谁让你带着番兵到这来的,赛拉顿还是穆思玄?”
辛诸张了张嘴,舌头受了伤,蓦地吐出口鲜血。林晗冷眼睥睨着他,缓缓绽开笑容,清瘦白皙的面庞浮出股凛然的威势,颊边的伤疤更是增添了几分阴鸷和暴戾。
“罢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等了片刻,他直起身子,望向天边朦胧的火烧云,低声道,“都不重要了。”
辛诸奋力一挣,反而被压低脊背,趴伏在雪里。他抬头盯着林晗,双目血丝狰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闷响。
林晗乏味地动了动唇角,目光落到他一双善使刀的巧手上。
“方才说过,给你留个全尸。其实想想也不对,辛总管是阉人,本就无所谓完整不完整。”
他淡笑一瞬,朝聂峥吩咐:“往年苍麟军中的行刑官还在吧?让他们不要用刀,用细木片,请辛总管吃凤尾宴。”
听到这三个字,辛诸终于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凤尾宴并不是真正的宴席,而是禁中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
此刑前身便是“千刀万剐”。行刑之时,用细刀子剔肉,但不会将肉从身体上割断剔除。刮下来一截,另一端还粘在身上,血肉牵连,藕断而丝不断,垂如凤凰尾羽,得名“凤尾宴”。
受刑人不会在割肉途中死去,而是清晰地看着皮肉一点点剥离骨头,油炸刺猬似的挂着,心里的折磨远大于身体的痛楚。
林晗轻轻闭眼,转身不再看他。
辛诸并非祸首,可谁让他去动清徽和卫戈。胆敢暗害卫戈的人,他定要他挫骨扬灰。
“把人拖下去,”聂峥俯视着地上的俘虏,冷声道,“嘴堵住了,不许他自尽。”
几个苍麟军震声一呼,拖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辛诸离开。
林晗神色越发疲惫,无力地扬了扬手,长叹道:“回去吧。”
聂峥见他脸上苍白,身形虚弱,便伸手去扶。林晗覆上他的手臂,眉间紧锁,双目低垂着,微微发红,沉默不语。
“别信他的话,”聂峥顿了一刹,贴耳细语,“濛山的事他怎会知道,他编这一出骗你,就是要让你心神不宁。”
林晗右手一收,猛然握紧了聂峥手腕,气得浑身发抖。
他眼眶通红,勃然大怒:“把那阉狗的手给我剁下来!寄给赛拉顿和穆思玄!”
这番话呕尽心血,字字铿锵,似乎灌注了林晗全部精力。他一吼完,整个人便像纸片似的往地上栽,幸而有聂峥搀着,才没倒下。
“好,好!我去办就是!”聂峥手忙脚乱,拍着他的背,“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伤了自己身体!”
赵伦匆匆挤到另一侧,虚扶着林晗,忧心道:“就交给聂峥吧,臣送陛下回城歇息。”
两人搀着林晗走了段路,送他上马,由赵伦护送着回受降城。还没走到城门口,林晗便支撑不住,倒在马上。
一番奔波,赵伦惊慌失措地把他扶进盐院屋宅,赶忙叫了苏忱来看。
林晗窝在被子里,额角挂着细汗,浑身热意蒸腾,肌肤上泛出道道红痕,极为痛苦地呻吟。
苏忱看了半晌,凝着眉头,不知如何开口。赵伦急得团团转,催问道:“你倒是说话呀!”
“不是受伤,也不是中毒,倒像是吃多了补益肾气之物,要治也不难,找个法子泄泄火——”
赵伦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将信将疑:“你再仔细瞧瞧,咱们才凯旋,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怎会误食。”
苏忱点点头,正要再检查一遍,却见林晗眼睫轻颤,似是从混沌中醒来。
“出去,”他抬起手,捂住汗湿的额头,“我自己有数。”
赵伦不放心,仍想劝他,被一脸难堪的苏忱拽着朝外走。
“别操心了,咱们又起不了作用,这种事还是得、得让将军自己来。”
林晗半坐起身,朝他们挥挥手。两人相持片刻,终是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关紧了门。
他躺回褥间,浑身发热,烫得神志不清,股间一片黏滑,却没什么纾解的念头。身躯都快烧着了,可他的心就像死了一样,清醒至极,冰冷至极,泛着密密麻麻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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