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饭搭子(路曲十三)

李铖没告诉他，其实谢鑫昊让他代为转达过，还不情不愿地送上了新年祝福。
年夜饭是张筱和刘鞍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的，吃饭前宋然给朋友们发了祝福短信，大家都回地很快，只有郭宇的聊天框半天不见动静。
“怎么玩这么疯。”
宋然心头疑虑，自从寒假后郭宇就没了消息，说了再来看望的话也不见人来。
“怎么了？”
李铖也刚回复完各路问候，李静萍还给他发了个红包，被他原封不动发给了堂妹李淑婷。见人拧着眉毛，李铖靠过来问了句。
“没事。”
宋然重新挂上笑脸。
刘鞍做的菜他闻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怎么样，我爸的手艺是不是比我更好？当初我可是学了很久呢。”
李铖笑着说都好。
他想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宋然端着一盘糖醋鱼敲602的门。
当初要不是宋然迈出那一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现在的缘分。
李铖笑着陷进回忆里，突然想起来一直还没问过宋然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他看着宋然脸上的两个酒窝，想着今晚就问。
晚上康恬打来电话，控诉蛋糕被他们俩养的跟个渣男似的，亲爹勾勾手就跟人走了，好歹陈靖梁和她也跟狗子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竟然头都不带回的。
宋然正窝在李铖怀里看春晚，被她噼里啪啦一顿说懵了，反应过来时哭笑不得：
“你要是想它了就直说。”
“…谁说的，”康恬嘴硬。
两人又玩笑了几句，互相道了新年快乐才挂断电话。
“咳咳，”宋然装模作样咳了几声，“是谁大晚上把蛋糕接回家的呀？”
“是啊，到底是谁。”
李铖也跟着装，心里默默唾弃这两口子。
宋然伸手戳他的脸，“陈靖梁早就告诉我了，在你回来的前一天晚上。”
李铖表情有一瞬间的愕然，他还一直以为宋然是刚刚电话里才知道的。
“那还假装不知道？”
“给你留点面子。”
宋然得意地凑到人耳边：“我还知道你去找了夏ЙàΝf光临，”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我啊？”
宋然嗓音黏糊，跟小钩子似的，眼神晶亮地盯着人看，里面全是恃宠而骄的笑意。
他肆无忌惮地把这些都戳破，再故意向恋人求证，索取爱意，又表现出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的娇矜。
李铖的爱是底气，叫他生出勇气，也无端变得娇纵。
但宋然有一点说错了，李铖不是在那种时候还想着他，李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两人额头相贴。
李铖的呼吸越来越近，宋然情不自禁环住他脖子。
“是。”李铖坦荡地承认。
宋然轻啄他嘴唇，一下又一下，像小猫亲人一样。
“你那时候很难过吧？”宋然小声问他，“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他再一次道歉，吻着恋人嘴角安抚。
李铖没说话，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此刻宋然在他怀里重要。他心里难受的时候宋然只会比他更难过。
李铖亲他耳朵，不满于宋然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夺回了主动权攫取恋人呼吸。
宋然被亲到缺氧，好不容易被人放开，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李铖问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嗯？”
李铖又重复了一遍，嗓音暗哑低沉。
宋然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而后又把头埋进他脖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李铖闻言有点吃惊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这样啊。”
两人之前没说过这些，既然开了话头，李铖也乐得逗人。
“借糖，送鱼和甜点，还要和我一起吃饭？”
李铖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声音里笑意明显，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几个月前，宋然敲开房门的时候。
“借糖是真的！”
李铖听出他话里漏洞，顺着他的话往下问，“嗯？那什么是假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哪想怀里的人竟然真的开始列举。
“超市里那次，其实我身上有现金。”
宋然耳朵有点烫。
“我还骗王铭说我对海鲜过敏。”
“……还有，其实我挺喜欢吃甜食的。”
李铖默默听着，也不说话，宋然想去看他反应。
下一秒，抬头就撞入一双带着促狭笑意的眸子里。
宋然突然觉得连脸都热了起来，又缩回他怀里转移话题：“那你呢？”
这话没问全，但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李铖把人从怀里捞出来，亲了亲他泛着红晕的脸蛋，起身就要去给人接水泡脚。
“不告诉你。”
李铖说这是对他的惩罚。

身后横过来一只手，才摸到腰上就引起一阵战栗，许川无意识地抖了一下。
夏光临眸色发沉，燥热的大掌顺着光滑细腻的背部一路往下。
许川全身像要散架了一样，强忍着酸软，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背对着夏光临，离他远远的。
“宝贝……”
夏光临追了上去，宽阔的胸膛贴上许川脊背，严丝合缝地将人拢进怀里。
“离我远点。”
许川一张嘴就被自己又沙又哑的破锣嗓子惊到了，恨恨地在心里咒骂了夏光临好几句。
昨晚两人都喝了酒，夏光临不知疲倦，到最后许川连嗓音都是沙哑的，挂在他手臂上的小腿都抽了筋。
夏光临俯下身亲吻许川哭红的眼睛，说“宝贝真漂亮”，然后替人揉捏着酸痛的腿部肌肉，把人换成侧躺的姿势。
他手上动作轻柔，嘴里还在哄，动作却毫不留情。
许川嚷着疼，狠狠地掐了夏光临大腿一把。
窗外阳光直直的照进来，瞧得见脸上的细小绒毛，怀里搂着人，夏光临心软成一团，摸了摸许川脑袋，也被他沙哑的嗓子惊到，他轻咳一声，昨晚确实有些过火。
难得良心发现，夏光临下床给人泡了杯蜂蜜水，旁边还放了颗草莓味儿的润喉糖。
哄着人喝下后他才进浴室抒解。
每次把人折腾狠了许川都会很烦他，脸色臭臭的，像只傲娇的猫咪一样不理人。
夏光临早就习惯了顺毛哄，低眉顺眼地承受老婆怒火。
许川的咖啡店还有些尾没收，好不容易过年休假，夏光临打算带人回老家，在关门之前过来把店里安顿好。
两人一直忙活到下午，见店里还开着门，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点餐，许川照旧做起咖啡。
夏光临在旁边撸起袖子打扫卫生，布偶窝在他脚边，溜圆的眼睛一动不动。
送走客人，许川撑起胳膊看着夏大律师忙碌的背影，嘴边噙了抹淡淡的笑。
夏光临觉得这只布偶简直是许川的翻版，到底是他一手养出来的，连动作神情都一模一样。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小猫听得懂他说话，还会在心情不爽的时候悄悄骂他。
夏光临戳戳猫屁股，收起拖把，一抬头就看见许川望着他笑。
他低头看看猫，又看看人。
看吧，果然是放大缩小版。
夏光临朝人走过去，许川拿了块抹布要擦吧台，被人揽了揽腰：
“你歇着吧，我来。”
许川弯起眼睛，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在夏光临眯着眼睛靠过来想继续的时候一把捂住他的嘴。
“快干活儿！”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许川锁好门，和夏光临并肩走了出去。
“想吃什么？”
夏光临把他的手揣到自己口袋，暖烘烘的温度很快沾上了许川冰凉的手。
“都行。”
两人走出一段路，夏光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许川疑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几十米外的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桌椅上坐了两个人。
看清是谁，夏光临挑起眉。
谢鑫昊正对他们，他对面的人则只看得见背影
“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我和章博煜一起回来的。”何嘉握着纸杯，声音疲惫。
热气袅袅地飘，隔在二人中间像堵墙。
谢鑫昊沉默了一瞬，但很快又化了眉间寒意。
“你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回国。”他说。
何嘉的课程安排他早已熟知，原定的回国日子更是牢记于心，谢鑫昊心里腾起一丝希翼，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才会提前回国。
何嘉喝了一口杯中热饮，瓷白的手腕上空落落的，不见那串黑珠子，也没戴自己当年送他的手表。
“我提前回国的确是为了你的手术。”何嘉没隐瞒，看着他的眼睛，坦荡地说出这句话。
夏光临从来没在谢鑫昊脸上见到过这种眼神和表情，对面坐的那位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许川也在看，谢鑫昊仿佛在这一刻才活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唏嘘。
自从昨晚被吊了胃口，宋然就一直缠着人要答案，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李铖忙着收拾东西，还要分神应对捣乱的某人。
“你到底说不说！”宋然伸长胳膊挡在前面。
“让开。”
“……你凶我。”
李铖无奈地停下动作，“宝贝，让一下。”
“哦。”
宋然不情不愿地缩回身子，动作狂放地撸着蛋糕的大脑袋，嘴里还振振有词：
“你都听到了吧？”
“你爹刚刚凶我，还说要惩罚我……”
李铖眉心跳了跳，看着宋然摸狗的动作，简直心惊肉跳，蛋糕头上的毛都快立起来，他赶紧过去解救还傻乎乎吐舌头的狗子。
“好了，出院以后就告诉你。”李铖安抚地亲了亲他唇瓣。
宋然满意地点点头，安分了。
然而下一秒——
门口传来“哐当”一声，李静萍手里的水果落了一地，有一颗还滚到宋然脚边。
“哥？？？”
站在母亲身边的李淑婷惊呼出声。
昨晚通话时得知宋然快要出院的消息，李静萍特意早早让丈夫收了摊子，带着女儿到隔壁水果摊上挑了一大袋新鲜水果。
上次就没来成 ，这次李淑婷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她还想着要亲口告诉宋然自己期末考的进步。
哪知一推开门，母女两人双双愣在门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哥？”
李淑婷又弱弱地喊了声，仿佛是在试探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她哥，别不是认错了人。
李静萍往后退了几步，抬头去看病房号。
没错，就是这儿。
母女俩又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阿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静萍尽力保持镇定。
屋里的李铖和宋然也愣了几秒，他先反应过来，握住宋然发凉的手，又安抚地看了恋人一眼。
“去外面说吧姑妈。”
带上门之前李静萍也转过头来看了宋然一眼，眼神里明晃晃的震惊。
“小宋老师，你和我哥？”
“我们在一起了。”
“谈恋爱的那种，只不过是两个男人，”宋然措着辞，“你能理解吗？”
李淑婷似懂非懂地点头。
脑子里画面一闪，她突然想到之前去补课，却老是能在小宋老师家里看见李铖的身影。
那时他哥穿着睡衣从宋然家里的卧室走出来，她还当两人只是关系好，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迟钝得离谱。
想着想着李淑婷脸上诡异地泛起红晕。
当年李铖上高中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学生，有时堂哥来接自己放学，总是会被班上的一堆小姑娘围住，叽叽喳喳地和又高又帅的大哥哥说话。
那个时候她还偷偷幻想过自己未来未来的嫂子会是什么样，没想到——
感觉到女生视线一直在自己脸上游移，宋然狐疑地摸了摸脸，想问她怎么了，却发现李淑婷的脸竟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
“刚刚在里面，我没看错吧？”李静萍沉声说。
她到宁愿是自己看错了。两个男人这事儿她在村子里不是没见过，但那毕竟是极少数，她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亲侄子身上。
李铖母亲走的早，当爹的又不是个东西，李静萍对他一直有亏欠，想着余下的日子里一定要替李兰好好照拂，却不想在今天撞破了这一幕。
怪不得当时她给介绍的姑娘，李铖连见都不愿意去见一面，问他为什么，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说宋然身边离不开人，说自己没这个打算。
她当时还奇怪呢，成家立业这事儿和人宋老师有什么关系？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没有。”
李铖一丝遮掩也没有，承认地坦坦荡荡。
“你们这算什么？村里人瞎搞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糊涂吗？”李静萍厉声道。
“你是要成家立业的呀阿铖，现在这样你让我怎么和你地下的妈交待？”
李铖闻言皱了皱眉。
“人家宋老师将来不也是要结婚生子的？”
李静萍前面说的这些李铖都还耐着性子听，这句一出来却飞快地说了句“不会。”
“姑妈，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宋然出事前我就认准了，现在他腿伤了，不管将来好与不好，我都会照顾他一辈子。”
李静萍胸口发闷：“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一辈子？！”
没有后代，甚至连一张结婚证都没有，有的只会是旁人的指指点点，要如何一辈子。
李铖沉默了一瞬。
“那我妈呢，她的一辈子呢？”
李兰和李显臻，被父母安排的婚姻，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所谓的一辈子。
李静萍闻言也沉默下来。
“……你妈妈她，遇人不淑。”李静萍掩面，声音里带了哽咽。
走廊里陷入寂静，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其实李静萍一直都知道家庭的破裂对李铖的影响有多大，再见时李铖孑然一身，她总是怕李铖对婚姻失去希望，却不想他身边早已有了一个宋然。

李铖和李静萍一前一后走进病房，脸上神色均无异，看不出什么。
面对恋人的长辈，宋然有些不安。李铖了解他每一个细微神情，走到病床旁边握住他的手，全然包裹的姿态，掌心干燥温暖。
明目张胆的安抚，当着李静萍的面。
女人叹了口气，想起刚刚李铖在走廊和她说的话：
“姑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但宋然是我认定的爱人，这一点不会改变。”
她先是想起初次见宋然时还闹了个乌龙，误以为人家和自己女儿有不正当关系。
后来宋然找到她，执意想要知道当年李铖身上发生的事。要不是他，李铖的心结不可能那么早就解开，自己和侄子的关系也不可能缓和。再者，小婷的课也是人家二话不说免费帮忙补的，无论怎么样说，宋然在她眼里都是和李铖一样的好孩子。
当时她就道宋然听到往事时的反应不对劲，是真切的愤恨和心疼，仿佛感同身受。
原来竟是如此。
李静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宋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让人好好调养身体。
“小宋老师，我下次再来看你。”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女生也开口，眼神里写满了认真，“你和我哥好好的。”
宋然下意识去看李静萍反应。
后者神色平静，走出病房的时候说：“别送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好好照顾人。”
两人走后，李铖随手挑了个苹果洗了就要削。
宋然一脸担忧：“她没骂你吧？”
李铖动作不停，削下的果皮又长又匀称：“骂了。”
宋然喜欢他的手，骨节分明牵起来很有安全感，但此刻顾不上手了——
“她不同意吗？”
李铖装作为难：“对，她不同意。然然，怎么办？”
宋然认真思考片刻：“还能怎么办。等我腿好了就去替你挨骂，骂一辈子也好，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
李铖递过去一块儿放他嘴里，笑了。
“然然，要说话算话。”
宋然砸巴着嘴，回过味来了，但他还是认真地说好。
夏光临家在北方，一路上大雪连绵，两个人轮换着开，现下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许川刚换下来，眉间倦意很重，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和人说话。
“东西都带齐了吗？”他指的是两人昨夜买的那些年货，第一次和夏光临回家，他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
其中一些特产夏光临年年都买，父母特意在电话里说去年买的都还没吃完，但许川往推车里装，他也没拦着。
“带齐了。”
许川闻言点点头，强行撑起快阖上的眼皮。
夏光临笑他：“好了，困了就睡一会儿，强撑着做什么。”
许川摇头：“陪你说说话。”
夏光临心里一暖，也就由着他去了。